汪汶靜
摘要:復制并不是一個由法律創(chuàng)設的詞匯。日常生活中的復制一般有兩種情況:一是對原件以假亂真的仿造,二是對原件的固定再現(xiàn)。我國著作權法借用復制權來界定復制行為。弄清楚著作權中的復制行為,對判定著作權侵權有重大影響。
關鍵詞:復制;復制行為;學術剽竊
(一)“復制”詞源的探索
通說認為著作權伴生于印刷術的發(fā)明。英文中,狹義的“復制權”使用的單詞是reproduction fight,而不是copyright。此處的reproduction僅指在有形物質載體上將作品原樣再現(xiàn)的行為。但是,一旦突破這種狹義復制而涉及到廣義復制行為時,普通法系國家卻習慣使用copying而非repro-duce。這種詞匯使用上的差異同著作權產生的歷史背景有關。
“復制”一詞最早出現(xiàn)于1476年,威廉凱斯登于該年將活字印刷術首次引入英國,英國王室為防止不利于自己的政治傳單出現(xiàn),對印刷多份作品的“復制行為”(copying)頒布多項嚴格的規(guī)定,強化出版審查?;钭钟∷⑿g的使用使得圖書貿易慢慢興盛,隨之而來貿易市場的激烈競爭讓書商們逐漸意識到只有獲得圖書出版的壟斷權自己才有可能獲得高額回報。適逢15世紀的英國王室急需龐大的稅收補充,雙方在各取所需的情況下達成一致,英國王室授予書商們所謂的“出版特權”。公元1557年瑪麗女王授權倫敦的皇家出版公司控制已有150年歷史的出版商聯(lián)合工會,獨占出版市場,并設立交易所交易“出版特權”(copyright)。
對著作權壟斷合理性的質疑以及復制技術手段有限性使得當時的復制權等同于出版權。而著作權制度的建立實際是兩個銷售書商群體之間的一場商業(yè)斗爭的結果。著作權制度設立初期對作者的影響并不大,因為作者一般是將作品出版權一次性賣給出版商。因此真正行使著作權,嚴格限制他人對作品進行復制的主體是出版商。當時,如何防止他人盜版自己的作品才是出版商最為關心的問題。
1710年以后,在英國產生極大影響的案件基本都發(fā)生在一般書商和享有出版權的書商之間。對這些案件的審判,使得英國法律逐漸明晰了現(xiàn)代著作權制度中的一些基本制度,如對作品的界定、著作權的保護期限制度等。出版權同復制權的等同關系,使得當時的復制被嚴格限制在完全復制范疇之中。不完全復制并沒有納入到著作權法之中。隨著復制傳播技術的增多,復制慢慢與出版復制漸行漸遠,從作品形式的復制擴張到了作品內容的復制。1886年《伯爾尼公約》規(guī)定了翻譯權和改編權,卻沒有規(guī)定一般性的復制權。但該公約第10條明確規(guī)定了兩種非法復制情形:未經授權以各種形式盜用文字或藝術作品的復制以及僅以相同或不同的形式對作品沒有進行任何實質性改動、添加或者刪除的復制。這里的復制顯然已經涵蓋了作品內容的復制。1909年,《美國著作權法》將復制(copv)作為一個獨立的行為與印刷同時放在一起,在與法律上明確了著作權人對圖書館內容的控制權。為了將諸作權中的核心權利“復制權”與著作權本身區(qū)別開,reproduction fight被特指狹義復制權。原來特指出版權利的copy-right被借用來指代整個著作權。此后,復制行為的外延進一步擴張,復制不再局限于非獨創(chuàng)性地再現(xiàn)作品的行為,還包括有智利貢獻地再現(xiàn)作品的行為。
因此,普通法系國家著作權法中的copy實際包含了兩層含義,第一是復制行為(copying),它包括以特殊技術手段原樣在有形載體上再現(xiàn)作品的行為和添加了智利創(chuàng)作勞動使得作品內容發(fā)生改變的再現(xiàn)行為。第二種是復制品本身,即借助于某種物質載體固定這種再現(xiàn)。這里的“固定”同“復制”的含義并不完全相同,所有形式的復制都是固定,但并不是所有形式的固定都是復制。在沒有特殊說明的情況下,copying一詞通常是指廣義的復制行為。
(二)著作權法中的“復制”
著作權法中的復制是指復制權中的復制行為。我國學術界對這種行為的外延存在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復制行為僅限于原樣復制,即以一定方式對作品進行翻版再制的行為。這種行為是在沒有對作品進行修改或有修改但沒有添加新的智力勞動成果,直接將作品原樣復制成一份或數份的行為。依據此概念,我國的著作財產權中的具體權利除復制權外,發(fā)行權與出租權的行為也應包含在原樣復制行為之中。但是這里的“再現(xiàn)”僅是再現(xiàn)的一種,那些原樣復制以外的創(chuàng)作或傳播行為雖然也是作品的再現(xiàn),卻不能屬于復制行為,比如對已有作品進行創(chuàng)作性再現(xiàn)的演繹行為,或在傳播中再現(xiàn)作品的表演行為等。另一種觀點正好與之相對,該觀點認為復制行為除機械復制以外還應包括再現(xiàn)過程中有獨創(chuàng)性的智利貢獻的行為。所以演繹行為、表演行為也應包括在復制行為之中。這兩種針鋒相對的觀點,前一個是狹義復制,后一個是廣義復制。
著作權制度建立之初,復制就是指出版復制。作品類型的增多使得作品再現(xiàn)方式也隨之增加。盡管復制不再限于出版復制,但它仍然被限制在相同表達形式之間的再現(xiàn)行為。即使演繹行為是在原作品基礎上的再創(chuàng)作,只要它與原作品的表達形式不同就不屬于對原作品的復制。持有這種觀點的美感法官在早期曾直接否認“未經許可翻譯他人作品構成對原作品侵權的主張?!懊绹鴩鴷凇?976年美國著作權法》中明確授予作者享有演繹權,但法官在適用該法令時對于新權利和客體的適用方面,卻要么反應遲緩,要么反應過激。造成這種差別的最根本原因是法官對復制維度的認知不同?!本S度是衡量著作權權利排他性的一種穩(wěn)定的直接量度標準。在沒有法律明確規(guī)定的情況下,若法官將復制維度限制在較窄范圍,則受到保護的復制形式就越少。比如從平面復制到立體復制,即二維到三維的轉換,在著作權法歷史上也曾有一段時間不被禁止。而隨著復制維度的擴大,這些以前不被視為復制的行為被納入到復制中。不過復制維度的擴大不能沒有限制。著作權利并不是自然產生的,只有通過法律規(guī)定才能確定權利的存在。如果法官可以對復制維度做任意擴大解釋,必然導致適法結果的不一致和著作權利的不確定。因此我國著作權法中的復制權不應做擴大解釋,而應當嚴格按照法律字面意義來解讀,此處的復制是狹義的復制。演繹行為不能納入到狹義復制中。
演繹行為是在吸收他人作品內容的基礎上,添加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勞動,制作新作品的行為。演繹行為復制的不是作品中落于字面的具體表達,而是那些存在于具體表達與思想之間的內容。因此,狹義復制和演繹行為蘊含的復制都屬于廣義復制的轄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