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高蕾

浙江教育出版社北京出版中心編輯

與星月相伴，聽一曲溪水之歌

文｜高蕾

浙江教育出版社北京出版中心編輯

西溪漁火

西溪濕地

西溪四季的夜景各異，秋景最佳。蘆葦，漁歌，炊煙，時光緩慢流動。

冷艷清幽處

傍晚時分，黑夜正在聚集。一路向西，四周景物漸漸變得模糊，西溪已然沒有了白天的滿目新綠，她的輪廓經(jīng)過街燈的描畫，透出一種冷艷安詳?shù)捻嵨丁?/p>

夜正急切地沒入水中，開始了與西溪的對話。五千年了，天天如此，西溪的心語，似乎只有漫漫長夜才能懂得。

很多人認(rèn)識西溪是因?yàn)轳T曉剛導(dǎo)演的《非誠勿擾》，卻不知道“西溪”和宋高宗密切相關(guān)。據(jù)晚清光緒《錢塘縣志》記載：“宋建炎三年七月，高宗南渡，幸西溪，初欲建都于此，后得鳳凰山，乃云：‘西溪且留下?！薄拔飨獫竦?，獨(dú)勝于水”，或許就是因?yàn)檫@一望五千年的波瀾，西溪便有了講不完的故事，看不完的風(fēng)景。

你身邊的河道，此時正是一派春日的光景。樹上嫩芽泛出鵝黃，只有幾縷霞光還依依不舍地留在青黑色的溪水上。不用懷疑，五千年前河道就是這個樣子。那時的西溪還是個孩童，河道縱橫，諸島遍布其間。明月照耀之下，長長的水道披著銀光閃爍流轉(zhuǎn)，兩傍狂放不羈、野蠻生長的雜樹，伸出黑色的枝椏，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抓下來。

那時，夜空中的星星是自由的，它們可以隨著湖水去往西溪的任何一個角落。

西溪沉默無語，像一個沉靜的女子。直到宋太宗端拱元年某天的夜晚，一只小船挑著昏黃的漁燈，唱著依依呀呀的小曲兒，劃進(jìn)了安靜的河道。

從此，這里變得熱鬧起來。西溪成了鎮(zhèn)子，漁桑耕種，蔬果茶蠶……岸上，草舍一幢接一幢地出現(xiàn)了。俏麗的女子身著藍(lán)花布衫，從一樹樹盛開的桃花下走過，帶落一陣桃花雨。燈火掩映的窗子里，人聲笑語不絕于耳。古史記載：“西溪土田肥厚，民風(fēng)淳樸，男耕女織，不尚奢華，有粟里之風(fēng)。”這時的西溪便有了“三煙之妙”：柳煙、云煙、炊煙。清代文學(xué)家，錢塘（今浙江杭州）人厲鶚游歷西溪，曾留下詩句：“一曲溪流一曲煙”，這也是對西溪的最好評點(diǎn)。

迷宮一般的河道，是西溪春天的引子，也是漁人的樂園。這時候，冷艷的西溪，便有了融融的曖意。

河道尋真趣

夏天的西溪，當(dāng)太陽墜入一片濃綠的樹林之間，河道里便有了帶著野草清甜的涼風(fēng)。正是晚飯時間，河岸邊很少游人，你完全可以獨(dú)自享受這難得的寧靜。

靜靜聆聽，有蘆葉沙沙作響，還有溪水的輕吟。運(yùn)氣好的話，你可以聽到草叢里琴蛙的傾情彈唱：“登登登……”曲調(diào)急切而熱烈，不知道是唱給伙伴，還是唱給眼前的這片夜色。

沿著游步道一路行走，轉(zhuǎn)過一個河灣就是深潭口。

河渚之上，三棵古樟樹默然獨(dú)立，粗大的樹干上綠苔斑斑駁駁，數(shù)百年的滄桑，全都在它們的年輪之中了。如果它們開口，必然會說出幾個精妙絕倫的故事！

正是端午時節(jié)。天空中，一彎細(xì)巧的娥眉月正輕輕地綴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上。溪水中，星星們隨意點(diǎn)染，黑漆漆的河水立刻就有了生氣。

↑ 西溪濕地（于旭光/攝）

白天龍舟競渡、游人如織的場景早已不在，只有夜風(fēng)把粽香、酒香和艾香一古腦兒地送過水面。

“深潭口，非舟不渡；聞有龍，深潭不可測?！鄙钐兜乃嫔?，泊著幾位“龍舟兄弟”：“滿天裝”“半天裝”和“赤膊龍舟”。此刻，龍舟們正在酣睡。睡夢中，它們從大唐盛世啟航，劃過南宋的煙雨，一直來到今天……

與其他地方的賽龍舟不同，蔣村的龍舟不賽速度賽“顏值”，比哪條船的花樣多，哪條船龍頭吐的水多，壓的水花多，帶有表演性質(zhì)。走進(jìn)燈火通明的“農(nóng)家樂”，你可以嘗嘗當(dāng)?shù)氐摹笆ノ铩薄堉埏?，糯米、蠶豆、火腿，經(jīng)過柴火的燉煮，勾兌出了最為精華的滋味。你也可以點(diǎn)個“五黃”驅(qū)毒辟邪，炒黃鱔裹著濃稠的醬汁，蒸黃魚香氣四溢……最不能少的，當(dāng)然是黃酒。杯觥交錯間，相逢的全都成了朋友！

窗外，夜色正濃。溪邊的歡暢，讓人們忘記了時間……

蘆花隱清遠(yuǎn)

西溪自古就是隱逸之地，被文人雅士視為人間凈土、世外桃源，他們有的留下許多詩詞文章，更有的留下了秋雪庵、梅竹山莊、西溪草堂等風(fēng)格獨(dú)特的建筑。清朝著名學(xué)者高士奇在這里修建了自己的莊園——高莊。當(dāng)年，康熙第四次南巡時曾來到西溪山莊，接駕的就是高士奇。據(jù)說，當(dāng)時皇帝指定由高士奇陪伴，游得興起便命左右退去，君臣二人乘著小船，來了一個“西溪深度游”?？赡苁强滴鯇Ω呤科孢@位“地陪”很滿意吧，便御筆題寫了“竹窗”二字賜給高士奇。

① 秋雪（沈炳海/攝）

② 戀（王躍宏/攝）

西溪四季景色各異，但秋景更佳。你可以去柿林采摘金紅的果實(shí)，也可以去蓮花灘觀賞白鷺翩翩的舞姿?！扒ы曒筝缡镏?，溪居宜月更宜秋。黃橙紅柿紫菱角，不羨人間萬戶侯。”這首詩說的就是秋風(fēng)起時西溪別樣的景致。但是也偏偏有人“不走尋常路”，選擇在月夜泛舟西溪，另尋佳境。清人施萬曾于月夜游西溪，留下詩句：“白露帶蒹葭，月光翻在水。恍若御天風(fēng)，高歌云漢里?！?/p>

沿著施萬乘船的路線在密布的水網(wǎng)間穿梭，在西溪最中心的水域上有一個孤島，那便是“秋雪八景”的核心景區(qū)——“秋庵”。來秋雪庵，除了是晧月當(dāng)空的夜晚，最好還應(yīng)當(dāng)是有風(fēng)的天氣。這里自東向南是一望無際的蘆葦灘地，雖然沒有滿目繽紛的秋色，但在皎潔的月色之下，蘆葦成了西溪最生動的道具。秋風(fēng)起時，蘆葦婆娑，蘆花漫天，是一片白茫茫的意境。月下秋雪庵，這河渚勝地的靜幽之地，可以讓你的思緒飛升，也可以讓你的心靈沉寂。

幽雅香雪海

與秋雪庵相鄰的另一個絕佳去處是西溪梅墅。它位于西溪濕地公園的東南片，附近有梅竹山莊、西溪草堂、西溪水閣等景點(diǎn)。

西溪賞梅自古就有，早在南宋，西溪梅花就已成為錢塘一大勝景，在清代的西湖十八景中就有“西溪探梅”。冬雪過后的夜晚，沿著鋪滿白雪的小橋古徑一路行走，腳下的積雪吱吱作響，旁邊傳來樹上積雪掉落的噼啪聲，冬夜的西溪更顯得萬般寂靜。寒風(fēng)中，暗香隨風(fēng)而至，那正是梅花的味道。

來到梅林深入，只見白雪描繪的梅枝更顯得清麗動人，紅梅開得正盛，把覆蓋在上面的白雪也變成了淡淡的紅色。紅梅絳紫色的花蕊上掛著晶亮的雪籽，好像附著在美人卷翹的長睫毛上的淚珠。

杭州的靈峰、超山也有梅樹，但多在山上，被稱為旱梅。西溪的梅樹多倚溪而栽，古人因而有“花開十萬家，一半傍流水”之句。由于地處濕地，溫度相對較低，當(dāng)別處的梅花已經(jīng)揮手離去，河渚梅林卻正開得燦爛?；蛟S是西溪的水太讓人迷戀，梅樹竟如湖畔楊柳似的，將身體探入水中。溪水清澈，花樹爛漫，魚兒游戲在水中的花樹之間，不知道哪是月的碎影，哪是梅的花瓣。

溪水流逝，星河斗轉(zhuǎn)，隱藏在梅樹青竹之間的草舍不知更換了多少位主人。也許就是在這樣的雪夜，《水滸傳》作者施耐庵推開草舍的那一刻，心中便有了林沖風(fēng)雪山神廟的奇思；也許就是因?yàn)橐淮窝┮固矫?，洪昇才有了相思纏綿的《長生殿》……

雪夜探梅歸來你會覺得，原來，梅花盛開的地方，才是西溪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