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浩
某些時候,我對一切無論多么有道理的道理都毫無興趣,對一切無論多么深情動情的抒情也毫無感覺,我會厭惡所有的文學和藝術,也厭惡所有的哲學和宗教,包括任何正兒八經(jīng)的什么東西。
我想要的可能只是一餐飯,哪怕是一碗白粥;可能只是一杯酒,甚至只是一杯水;可能只是一個女人,哪怕只是牽個手接個吻;可能只是一張床,一張沙發(fā),只要能夠讓我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言語確實常常是空虛,而文字確實常常意味著某種程度的虛榮,口若懸河天花亂墜不如閉嘴沉默,當個啞巴。
詩和遠方不過是無聊的矯情,所謂的思想不過是消化不良,所謂的夢想也不過是饑餓產(chǎn)生的幻覺或者是吃飽了撐的。
一切形而上,一切多愁善感,一切批判,一切雞湯,一切被嚴肅探討的有關心靈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東西都是可笑而無趣的,多多少少總有點虛偽造作的性質(zhì)。
似乎唯有日常是真實的,唯有身體感官是真實的,唯有本能欲望是真實的。
似乎唯有這些真實的東西,才是我在某些時候,甚至是很多時候,所真正需要的。
我常常會突然停止寫作,停止思考和抒情,投身于一瓶啤酒,一塊烤雞翅,或者一碗牛肉面,更美的情況則是投身于一張床,投身于一場云雨之歡。如果這時候還有人不知趣地跟我提到詩和藝術,提到哲學和宗教,我一定會告訴他:啤酒就是詩,烤雞翅和牛肉面就是藝術,做愛就是我的哲學和宗教。
我們常常不過如此。一個知書達禮的千金小姐常常會被一個流氓拐走,一個冰冷高傲的白領淑女或賢惠的家庭主婦,甚至是個發(fā)誓只委身于上帝的修女,常常會不由自主地委身于一個野蠻人的懷抱,從此撕下冰冷的面具,也忘了道德和上帝的存在。而多少貌似理性而克制的正派男人,卻常常愛行茍且之事;多少冠冕堂皇,抵不過口腹之欲;多少高尚情懷,斗不過一杯酒和一只瞌睡蟲;多少花前月下的詩情畫意,還不如鴛鴦床上翻來覆去。
然而,人畢竟是人,——在男女飲食和物質(zhì)錢財之外,我們依然需要一些有的沒的,依然需要一些贊嘆贊賞,依然需要理性的遮羞布和詩意的花襯衫,依然需要哲學的褲子和宗教的外套,并且戴上一頂正兒八經(jīng)的帽子?!吟颜咝枰獮槊朗沉苌弦粚用缹W的醬油,色情狂需要把性欲提升到關乎身體革命、人性解放的文學高度和哲學高度。
法國作家薩德侯爵一生都是丑聞,寫的書基本上都是講性虐待的淫蕩故事,今天的人們動不動就會敲打出來的兩個字母“SM”,就是來自這位色情狂人,今天那些販賣色情淫蕩的作家們在他面前都是小癟三,他對所謂的性虐待的描寫是邪惡的又是詩意的?,F(xiàn)在,人們譴責他,禁止他,又盛贊他,支持他,法國為這個“最臭名昭著”的作家舉辦紀念活動,名稱響亮而詩意——薩德:攻擊太陽!——肉體的淫蕩成為了精神上的信仰!
我們似乎必須如此。肉體需要心靈,心靈需要肉體。在我們的詩意和哲學深處是肉體的質(zhì)感和熱度,而肉體也永遠需要心靈的翅膀帶著它飛起來,如此才能閃耀出動人的光彩。多少靈魂之事,常在肉體面前止步;多少肉體之事,常借靈魂而進入詩歌,進入藝術,進入哲學,甚至進入宗教……
肉也好,靈也好,此時它們都是真實的,而我們,唯有對兩者平等看待,也許,才叫活得真實。對任何一方面的過度傾斜,終究都是病態(tài)而虛偽的。而事實上,對于我們當中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一生其實都在搖擺,從來沒有持平……
但,為何?這不是我這篇文章想回答的。別吵,此刻我不想思考,我想抽根煙做葛優(yōu)躺,對著凱特·溫斯萊特的身材發(fā)一下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