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 鄭建明
酒的起源可能遠比我們想象得要早,早期社會對酒的管理和使用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中。透過考古出土的酒器,我們可以窺視中國酒文化的濫觴,進而解讀早期社會的發(fā)展進程與時代精神。
酒的起源與社會背景
農(nóng)業(yè)文明時代,先民向天地獻媚誠入情理,人與自然相處的知識皆來源于祖先,而對自然的崇拜導致對祖先的神化,這或許是崇神祭祀行為的最初動因??脊艑W家曾在河南舞陽賈湖遺址出土的約公元前了000年至前5000年的陶器沉淀物中鑒定出酒類殘漬,這大概是最早關于酒的起源的考古學證據(jù)。江南地區(qū)從公元前5000年左右的河姆渡文化開始,可以明確有酒器的存在。河姆渡文化中有一種陶岙,呈烏形,器身兩側分別作喇叭口和管狀嘴,一條寬扁提梁連結口與嘴,腹部下垂微鼓,圓形平底。此類器物陶質細膩,外施鮮艷的紅色陶衣,不僅造型特殊,與同期大量夾砂、夾炭的釜類器物相比,燒制質量明顯要高,應是該文化的精心之作。同時期環(huán)太湖地區(qū)的馬家浜文化中,也有類似特殊的容器:兩袋足與一寬扁足呈鼎立狀著地,足側有左手持的把,腹有流。河姆渡與馬家浜文化的此兩類器物的功用當為盛放與儀式活動相關的酒。此時期各地區(qū)墓葬等級差別不大,酒器作為隨葬品和鼎、豆同時存在,只是酒具制作更為規(guī)整精良,是那個時代最高等級的陶器。從墓葬形式來看,統(tǒng)治階層還不明確,對酒的控制相對松散,應該說這是一個巫覡文化的時代。
酒在早期中國是一種社會關系的潤滑劑,其地位應該比果腹的食物更重要。參照民族學資料可知,在社會等級沒有明確分層,尚未形成統(tǒng)治階級時,“夸富宴”的制度確保了物品生產(chǎn)和分配的持續(xù)。社群的某些成員通過消耗大量酒等奢侈物品來舉行競爭性宴饗,一方面用以顯示力量與財富,另一方面也是向祖先神靈獻祭。飲酒及其儀式在當時是一種社會權力的象征。舉行“夸富宴”儀式時,主人故意在客人面前毀壞大量個人財產(chǎn)并且慷慨地饋贈禮物,目的是讓那些受邀而來的賓客蒙羞,從而證明主人雄厚的財富和高貴的地位。獲取尊敬是慷慨饋贈的動機,舉辦一次“夸富宴”會給主人帶來一定的聲望,這種聲望是與慷慨的程度成正比。支撐這種行為的理念是榮譽概念,個人威望與他的氏族威望建立在他們消耗掉所有的一切物質基礎之上,有地位的人必須在喜慶豐收等大型儀式性活動時,在部落中召開盛大的聚會或狂歡。弗雷澤曾在《金枝》一書中提到,在巫覡時代“是強迫或壓制神靈,而不是像宗教那樣去取悅或討好它們……任何人只要懂得用適當?shù)膬x式和咒語來巧妙地操縱這種力量,他就能夠繼續(xù)利用它”。通過花費財富、顯示力量,將其他人置于自己聲名的影響下,以證明他得到神靈和財富的光顧,并且他有能力把握住它們,以此維持在本族之中或各族間首領中的崇高地位,社會的分層由此開始出現(xiàn)?,F(xiàn)世的族群與祖先神靈的“相通”“關聯(lián)”和“一體”,在遠古時代有其非常具體、實在的實現(xiàn)途徑,這就是有祭祀權的“巫”的出現(xiàn)。
到了崧澤文化時期,陶器器型更加豐富,裝飾更加復雜,除沿用馬家浜文化時期的外施紅色陶衣作法外,還出現(xiàn)了彩繪及各種鏤孔裝飾,并有較為復雜的刻畫,如有宗教意義的八角星紋。高等級的隨葬品中有八角星紋刻畫圖案的陶酒器,應是專門的祭祀用器,此時期的巫、覡等用酒能讓民眾認為與神靈有很直接的關系,在大型活動時,以酒、香料等特定的方式行卜筮、占夢等神秘體驗,進入通于神明的精神狀態(tài),可以顯現(xiàn)出在精神、身體上與神靈有直接溝通的能力。
此時期先民不再尋求直接地、不受限制地支配外在神靈,而把神性看作強于自身的一種力量,而且這種力量不能以巫術的強制手段,而只能以祈禱和獻祭的犧牲形式獲得。早期成功的“夸富宴”主人,在社會復雜化過程中進一步成為權力的控制者,對酒、玉等奢侈品進行掌控與使用。自此開始,酒逐漸成為專人享用的特殊用品,民眾在參與大型活動中與酒漸行漸遠。由早期夸富行為逐漸造成的身份分化,這一時期不僅僅象征著權力和奢侈,更重要的是用來確定部落內部的等級秩序,這種等級反過來又能進一步控制奢侈物品的使用,以此成為各階層地位的象征物。
進入良渚文化時期,由于有豐富、穩(wěn)定的生態(tài)資源,巫覡和術土團體只需把與神溝通的過程制造成復雜的宗教儀式,就能占有剩余糧食。政治領袖在根本上掌握著溝通天人的最高神權。李澤厚在《由巫到禮釋禮歸仁》中認為,“巫君合一”(亦即政教合一)與“祖先一天神崇拜合一”(亦即神人合一)實際上是同一件事情。酋長被公認為神的化身,具有與神的溝通能力,這種地位和能力需要由明顯的權威物品來象征,如復旦大學文博系陳淳教授在《文明與早期國家探源》中提到酋邦的貴族階層非常重視權威物品的掌控和生產(chǎn),這是他們實施統(tǒng)治和社會得以運轉的命脈。
酒器在此時期開始成套、成組配置,包括飲酒的杯、盛酒的壺、釀酒的澄濾器等,形成了江南地區(qū)酒器發(fā)展的一個高峰。寬把杯與雙鼻壺是良渚文化中最具特色的陶器,黑皮陶作胎,胎質細膩,火候高,外表色黑如漆,這是良渚文化中最精致的器物之一,遠非一般日用器所能比。良渚文化的玉器和高等級陶器的生產(chǎn)、使用,成為維系酋邦社會等級制度和確立貴族權力地位的主要支柱。
當統(tǒng)治階層將大量社會資源和能量投入毫無經(jīng)濟效益的祭祀和炫耀活動中時,這些“顯赫消費”逐漸透支、耗竭自然資源和社會剩余產(chǎn)品,損害了支撐這個社會的經(jīng)濟基礎。酋長只是對神權的控制,但缺乏強制性的權力來掌握真正的經(jīng)濟基礎,更沒有后世那樣發(fā)達的官僚體制能夠推行政治經(jīng)濟策略。這使它在經(jīng)濟運轉出現(xiàn)問題后,無法用軍事、政治的管理方式解決,文明崩潰后無法繼承早期的成果,只能從起步階段再次開始。
伴隨著良渚復雜社會的崩潰,酒器在錢山漾、馬橋時期大幅度減少,而同時期中原文明的青銅重器中,卻以酒器最為豐富、最具特色。
長期以來,中國西部的自然環(huán)境、生活條件相對而言不如東部,農(nóng)業(yè)部落之間劫掠成為代價較低的解決食物短缺的選擇方式,前者對武力的重視程度更高。隨葬品中出現(xiàn)兵器說明戰(zhàn)爭成為經(jīng)常性事件,“軍人”逐漸成為職業(yè),農(nóng)民偶然的打仗應該是使用農(nóng)具,此期專用兵器從發(fā)明到繁榮,說明軍事力量占有相當重要的地位。酋邦首領除有神權外,又有軍權強制民眾服從政治制度,對生產(chǎn)和剩余產(chǎn)品有了系統(tǒng)的控制,通過納貢來積累財富,強有力的經(jīng)濟基礎是國家形成的先決條件。早期的國家未產(chǎn)生于復雜程度較高的山東龍山文化或良渚文化的酋邦中,而出現(xiàn)在結構分散、復雜程度較低,但沖突對抗更為激烈的河南龍山文化酋邦中,應該就是軍權的強制力遠大于神權的證明。相對穩(wěn)定的獨立政治實體應運而生,軍權的強制性漸漸具有了某些“國家”的職能,使得河南龍山文化勢如破竹、大舉南向,再以武力和文字傳承延續(xù)至二里頭文化的夏時期,軍權使這支力量在短時間內趕超周邊文化,成為華夏文化的主流。
戰(zhàn)爭對外能爭取更多的生活資源,對內能威懾民眾對制度的服從。夏代都城的分布區(qū)與早期銅錫礦的分布區(qū)幾乎完全重合,二里頭文化率先制造出一批青銅禮器,如爵、斝、岙、鼎和戈、鉞等。祭祀是溝通天地的手段,掌握祭祀權也就掌握了政權的工具,政治、宗教的結合透過青銅器與動物紋樣展現(xiàn),祭祀時引人注目地使用壯觀的奢侈品,在加強貴族之間協(xié)作的同時,又能將信息傳遞給各階層民眾,使等級制度合法化。奢侈品被用來維護集權對生產(chǎn)、展示和使用的獨占,由此來展示權力的合法性,這時的青銅技術全部用于禮器和武器的生產(chǎn),與史料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的記載完全吻合。之后的商代都城遷徙應該也是為接近礦源,青銅是當時政治權力斗爭的必要之物。整個商代仍是以觚、爵作為青銅禮器組合中的基本元素,商代中后期,兵器較之前在種類和數(shù)量上有明顯增加,夏商時期青銅酒具、食器和禮制兵器是絕對重要的禮制器物。李亞農(nóng)在《李亞農(nóng)史論集》中說殷代銅器+之八九是酒器,“殷人的宗教崇拜,以酒器充斥的祭祀活動更近于酒神精神?!本破骷捌渌淼娘嬀苾x式,成套成組的出現(xiàn),是當時祭祀、禮儀活動不可或缺的重要禮器?!吧獭弊值暮x即祖先崇拜,張光直在《中國青銅時代》中認為,“在商人的世界觀里,神的世界與祖先的世界之間的差別,幾乎到微不足道的程度?!蔽讕熗ㄌ斓貢r在酒帶來的迷幻狀態(tài)下與祖先溝通,酒一方面供祖先享用,一方面供巫師飲用。徐復觀在《中國人性論史·先秦篇》中也認為,“殷人與天帝的關系,都是通過祖先作中介人。周人的情形,也同此?!鄙淘缙谥半S葬品在高等級墓中以青銅酒器、陶酒器為主,有時有原始瓷器和印紋硬陶器,其器形以尊類為最多,亦屬盛酒器,在上層社會,生活重心為“飲”。在平民階層墓葬隨葬陶器中,鬲、盆是常用組合,人們的生活重心為“食”。此時酒已完全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物,一般民眾幾乎不能享用,貴族對酒器這種奢侈品的生產(chǎn)壟斷和有效控制,也是對政權控制的重要組成部分。
《尚書·多士》中有“惟我先人有冊有典,殷革夏命”的記載,說明中原地區(qū)在夏商時期已有成熟文字。許倬云在《我者與他者》中認為“文字壟斷了書寫歷史的權力,南方遂始終落在次要的位置”。用文字傳承的傳統(tǒng)、規(guī)范使得軍權對經(jīng)濟與神權的控制能力也呈現(xiàn)延續(xù)性。作為統(tǒng)治階層(包括巫、覡)的重要道具,酒的應用也能用制度、規(guī)定加以掌控,使它保持著神圣性、神秘性不為普通民眾使用。此后,酒隨著神權的下放進入下層,到商中后期在安陽地區(qū)低等級墓中出現(xiàn)隨葬觚、爵等陶酒器的墓葬,說明此時中原地區(qū)酒的使用開始向下層民眾普及。商代中后期,王對軍權的控制能力進一步下降,對國家的整體管理開始力不從心,于是酒脫掉了政治外衣,開始在中原泛濫,商中期,酒開始成為日常之物,以致社會經(jīng)濟運轉出現(xiàn)危機。
原始瓷與酒的結合
新石器時代晚期,當時中國東、西部的酒文化區(qū)別不大,直到良渚崩潰后的錢山漾時期,環(huán)太湖地區(qū)對酒的使用等級不再界限分明。東、西部的酒文化在此處分野,成就了兩地不同的文明特征,統(tǒng)治者對權力的不同控制方式,導致了文明不同的方向。
馬橋文化重建,承襲了部分良渚文化傳統(tǒng),同時兼收周邊多種文化的內容,觶、觚等陶制酒器有一定數(shù)量。瓢山窯址原始瓷早期產(chǎn)品中有長頸侈口罐等大型的集盛酒與貯酒等功能于一身的器物,可以看出,馬橋文明的社會分層再次鋪陳開來,從對酒器的使用形式與數(shù)量來看,此時期的“夸富宴”級別應該相對較小,貴族遠不足以支撐起強大的神權統(tǒng)治,對奢侈物品的統(tǒng)轄權自然不能望良渚時期項背,與中原地區(qū)同時期的夏、商文明更是相去甚遠。
存在年代相當于中原夏商時期的原始瓷,主要是短頸大口罐與豆兩種器形,少量的長頸侈口罐則沿著印紋硬陶的一線發(fā)展。這類短頸大口罐作為酒器相比于長頸侈口罐在功能上有明顯的改進,較大的口利于從器內舀出液體,至此作為貯酒的長頸侈口罐與作為盛酒的短頸大口罐分野。但這一時期總體上酒器數(shù)量仍舊較少,且器型單一,應是該階段社會復雜化程度較低的一種反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能力相對低下,其宗教活動的規(guī)模、形式可能遠沒早期龐大和繁雜,酒器在越地的分類大不如前。商代東西部文化的交流較錢山漾文化以來有所增加,禮儀性往來使原始瓷成為與中原交流的特色器物。成熟的原始瓷產(chǎn)品是東部特色,其中氤氳著越民族悠久的文化內涵,于是原始瓷豆、罐及印紋硬陶罐等成為東部輸出的最重要產(chǎn)品。這應該是湖州、德清一帶在商代原始瓷和印紋硬陶產(chǎn)品注重開發(fā),產(chǎn)量大增的一個重要原因。
西周早期的原始瓷產(chǎn)品,從器型上看有一個明顯的禮制化過程。除豆、罐、尊、盂、鼎等器物外,還出現(xiàn)了側把岙、壺、杯等,酒器進一步豐富而復雜化。這與文獻記載的“于越來賓”有關,兩地交往更加頻繁,江南地區(qū)受北方中原地區(qū)影響更深遠。這一時期,越族原始瓷酒器雖數(shù)量不大,但從功能的分野可以看出,酒的使用較早期有所增加。越國是受中原地區(qū)的外界壓力而出現(xiàn)的一個次生國家,其本質可能更多保留了酋邦的一些特性,酋長不僅是貴族出身,而且也是神職人員,這使他們獲得了整個社群的支持和為其納貢的權力。統(tǒng)治主要是靠其神性維持,因此,酋邦會投入大量的人力與資源來建造大型的祭祀建筑、陵墓及精美的顯赫物品,舉行大規(guī)模的宗教活動,酒以最顯赫的必需品參與到所有大型活動中。此時期越族的酒器有一定的增加,說明這時統(tǒng)治階層對社會的控制力較早期有了一個明顯的提高。
從西周晚期到春秋早期,東南部吳、越兩族相繼壯大,吳在這一時期對越邊境地區(qū)的南侵,使吳越兩地的文化交流更加頻繁,此時期吳文化中帶有中原特色的青銅禮器相當發(fā)達,而越文化雖然形成了自身特色的原始瓷酒器,同時仿制青銅禮器的原始瓷禮制用品成為時尚。原始瓷酒器中,沿襲了河姆渡岙的烏型岙,口、腹和底均呈橢圓形,整器猶如一只張口、翹尾的猛虎,造型頗為別致。除提梁壺外,西周早期的岙、壺、尊等器物,仍舊有少量存在,同時出現(xiàn)了大型的筒型卣,應該是貯酒器,大量淺坦腹碗類器物可能同時也兼具飲酒的功能。此時期越文化與周邊文化開始有更多的摩擦,統(tǒng)治權力中軍權的成分應該有明顯增加,軍權的介入會使這個次生小國的政治管理能力大為提高,從此,越文化開始一步步走向強大。
春秋中后期,吳、越戰(zhàn)爭升級,吳逐漸占領了環(huán)太湖地區(qū),爭奪生存空間成為越族的首要任務,因此造成越地原始瓷的一次明顯衰落。原始瓷產(chǎn)品中的酒器在此時期基本不再出現(xiàn),產(chǎn)品均為日常用品,但其原始瓷產(chǎn)品的日用器的工藝還是有所進步。由此時期吳越的常年戰(zhàn)爭情況看,越族向南不斷的退卻時,生產(chǎn)控制能力并沒有出現(xiàn)明顯衰退,窯場在這一時期明顯向深山或南方遷移,有規(guī)避戰(zhàn)爭的印痕,可以想見其時統(tǒng)治者的軍權對社會的控制管理能力,較前期還是有相當增長,雖與中原地區(qū)春秋時代的大國相比還相當弱小,但也絕不至于到酒具不能成套使用的地步。越族應該是對酒等奢侈品的使用相當自律,將國家政治、經(jīng)濟重心完全放在生存地域爭奪的軍事戰(zhàn)事中。自此越族精神中的堅忍不拔、吃苦耐勞、追求儉樸實用的風格開始顯現(xiàn)出來。
到了戰(zhàn)國早期越滅吳,越開始與中原文化直接交流,此時期越國實力大增,成為可以與中原抗衡的地方政權,開始了對中原禮制的模仿。原始瓷出現(xiàn)了樂器、兵器、工具、農(nóng)具等,幾乎囊括了中原商周時期青銅器的所有門類。此時儀式活動日趨繁復,與之相應地,飲酒有了整套儀式,成套的酒具無論數(shù)量、種類還是器型均達到了整個原始瓷發(fā)展的頂峰。盛酒器有提梁岙、提梁壺。提梁岙一般肩與腹部滿飾云雷紋等,造型端莊、紋飾華麗;提梁壺由春秋時期的雙頭提梁壺延續(xù)而來。酒盅逐漸從其他日用器中分化出來。除酒盅之外,為了適應夏、冬不同時期的使用,還出現(xiàn)了冰酒器與溫酒器。越國照搬了大量中原地區(qū)成套的禮樂制度,同時加入地方特色,以維系復雜社會的運轉,戰(zhàn)國時期越族的宗教注意力不再專限于祭品內容,而更加著重于獻祭形式,祭祀活動在此時獲得新的意義,越來越突出,并且社會化,其主要功能為維系族群的團結,其信仰的意義逐漸淡化。在戰(zhàn)國中期亡于楚前,越國一直保留著獨立的文化系統(tǒng)。禮制酒器隨著越國衰滅而消散,觴豆之歡,藐然夢寐,原始瓷器始終隱忍著古越族權力的更迭、起落的秘密,歷千年等待,只為述說當時無法釋懷的情緣。
如今,酒器早已在權力轉換中流入尋常巷陌,印刻在器物背后的夸富記憶,卻延續(xù)近萬年,至今仍鮮活地發(fā)揮著它的親和力,在政治權力中時隱時現(xiàn),點綴著歷史的星空。每當政局平穩(wěn),它便進濺進民眾日常的瑣碎中,刻劃出絲絲縷縷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