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兵田

我經(jīng)常想起曾在一起工作的年輕教師，不知他們現(xiàn)在的境況如何？

在一些學校里，因為崗位待遇差異懸殊，同事間的競爭異常激烈，剛?cè)胄械那嗄杲處熀苋菀资艿脚艛D。蹉跎幾年之后，這部分老師更難得到有效的鍛煉機會，領(lǐng)導對他們的印象也逐漸淡去，學校在安排工作時常會把這部分老師看得無足輕重。

這是一群被邊緣化的老師，他們雖然身在學校，卻游離于體制的紅利之外。

在工作過的一所學校里，我們一起入職的幾位青年教師就曾身陷這樣的境地。在高中學校，高三畢業(yè)班的老師待遇可謂名利雙收，除了高額的獎金之外，各種榮譽稱號也悉數(shù)分給了他們。由于“評優(yōu)樹先”的標準主要就是看教師榮譽證書的多少，那些常年“盤踞”在畢業(yè)班的老師幾乎能包攬各種榮譽證件，也很容易成為名師或名人。要經(jīng)常接手畢業(yè)班就必須擠掉高二升高三的老師，被擠下來的是哪些老師呢？大多是年輕的老師！有幾位教師近十年沒有送過一屆畢業(yè)班！在青春漸逝的日子里，他們申辯過、抗爭過，但終究人微言輕，最后只能憤然作罷歸于沉寂。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那些踩著同事們肩膀、身負各種榮譽的老師最后都奔向了大城市，學校老領(lǐng)導也陸續(xù)調(diào)走，有些已不再年輕的老師終于獲得機會帶上了自己的畢業(yè)班。

我在起始年級被擠下一次之后，愈發(fā)感到自己的處境不妙。在第二次高二學期期末成績出來后，我拿著班級成績單找到了年級主任和分管校長，雖然他們以“還沒有開會研究”為由簡單敷衍了事，但提前給學校打了這劑“預防針”，總比事后的吵鬧要好很多。暑假里領(lǐng)導們都會隱蔽于某處安排與布局畢業(yè)班老師，或許是“預防針”的作用，那年我竟成功進入高三年級組，工作終于獲得了突破，也為自己打通了一條出路。

十多年后，每當想起這段往事，我心頭泛起的始終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悲憫、哀嘆、僥幸、慚愧，復雜交織：那能是一種幸運嗎？有尊嚴地從事自己的工作，為什么這么難？自己上去了，同時也意味著同事被擠了下來。

但，無論如何，都要在自己的工作中找到一條出路。我們可以選擇默默無聞、按部就班的平淡生活，卻不可以被當作“皮球”踢來運去。這關(guān)乎自己有尊嚴的生活，更關(guān)乎自己的價值體現(xiàn)。不難發(fā)現(xiàn)，教師職業(yè)的可替代性越來越強，特別是中小學教師，教育局每年組織的教師招聘，每一個學科崗位報名的人數(shù)之多都可用蜂擁而至來形容。

我常聽到一些老師所傾訴的“不幸”或“遭遇”，有的說自己不被學校重用，剛工作就被安排到實驗室或圖書室，連課堂都不能進；有的說自己該得到的榮譽最后被他人占據(jù)，自己總是“干了也白干”，最后不如不干……只要私下里和老師交流，我們就不難發(fā)現(xiàn)，很多老師對自己目前的所獲所得并不滿意，大都認為別人或?qū)W校虧欠了自己太多。

就這樣，這些看似合理的原因就成了很多老師不求上進的理由。事實上，只要我們改變一下思路，哪怕為此調(diào)轉(zhuǎn)方向，或許就能找到另一條寬敞的出路。

在城里的一所學校工作時，我參加一次優(yōu)質(zhì)課比賽，先在區(qū)里進行評選，再逐級選拔進入市里、省里。區(qū)里的比賽結(jié)束了一段時間，我知道了結(jié)果：名次雖然很好，但不能進入更高層次的評比。原因是我的普通話不好，評委說這對于講課比賽來說，很難得到好的名次。一些老師勸我再去“爭取”一下，機會還很大。但我還是放棄了，既然講課比賽有這么多掣肘，還不如拿出時間做自己擅長的事情，所謂條條大道通羅馬，華山并非一條道。后來我在所任教物理學科的實驗器材創(chuàng)新領(lǐng)域不斷獲得突破，用行動和實力證明了自己。

我又想起了敘事專家王維審老師“洗織皮袋子”的故事。王維審老師剛工作的時候，他被學校安排蹲在水池邊給校辦工廠洗袋子。這是一份幾乎和教師職業(yè)絕緣的工作，但王老師并沒有放棄自己心中最大的愿望：站在講臺上，成為一名真正的教師！學校偶有一次把沒人愿接手的“爛班”交給了他，他如獲至寶，倍加珍惜這次機會。一番辛勤的付出后，他用教學成績毫無爭議地證明了自己，就此完成了絕地反擊。在教育的講臺上站穩(wěn)之后，他開始專心做自己喜歡的敘事寫作、敘事教育。在幾年的時間里，王老師用鮮活的文字為自己的職業(yè)生涯打開了新的局面，上百篇發(fā)表的教育敘事文章和頗具影響力的教育專著，讓人不得不心生敬服之意。從平凡寂寞到星光閃耀，這是每位老師都可以看得見的成長?？梢杂|摸的成長臺階，就從發(fā)生轉(zhuǎn)變的那一刻開始。

這種轉(zhuǎn)變，不是天可憐見的眷顧，不是別人施舍的賞賜，這是不甘于命運安排的積極進取、不懈抗爭。

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更見證了普通老師的成長之路，我時常想：到底有多少不如意、不隨心的事情，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仔細想想，自己竟豁然開朗起來：不是不能改變，是我們有時選錯了方向。在錯誤的道路上越是狂奔不已，離適合自己真正的目標就會越來越遠。在感到無可奈何的時候，我們需要靜下心來，認真分析自己的處境，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要打通哪些阻礙我們的環(huán)節(jié)？如果不能打通，我們能不能繞過去？改變，只有改變，才能突出重圍，才能把那些貌似不可逾越的壁壘甩在身后。

在廣闊的教育天地里，沒有任何領(lǐng)導或?qū)W校能限制住一個拼命向上成長的教師。你見過被重石板壓住的小草嗎？他們最后能沿著堅硬石壁曲折生長，郁郁蔥蔥，沉重的石板竟被他們淹沒在其中。

一個努力成長的老師，就是這樣！

（作者單位：山東臨沂商城實驗學校）

責任編輯 黃佳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