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xiàng)?/p>

摘 要： 本文從引書角度針對《史記正義》中“訛脫衍倒”以及標(biāo)點(diǎn)等問題，參照《史記》其他版本，結(jié)合相關(guān)資料，進(jìn)行?？笨甲C，寫成札記十二條。茲列于下，以備討論。

關(guān)鍵詞： 《史記正義》 引書 ?？?/p>

《史記正義》百三十卷，唐張守節(jié)撰。張守節(jié)，其人不詳。在唐代，《正義》原有單刻本流行（現(xiàn)已不復(fù)可見），唐以后，為后學(xué)增改刪補(bǔ)，失其本真。到了宋代，《正義》被附在《集解》、《索隱》之后散入《史記》正文下進(jìn)行合刻，逐成“史記三家注”。

關(guān)于《史記三家注》引書，《索隱》至甚，《正義》次之，《集解》最少。程金造先生在《論史記三家注解》曰：“三家所引之書，合之可千有余種，若除其重復(fù)，尚可得五百種上下?！比痪汀墩x》引書而言，據(jù)筆者粗略統(tǒng)計(jì)，去其重復(fù)，引書近250余種。近來筆者從《正義》引書切入，試?？逼湮谋?，發(fā)現(xiàn)修訂本《史記》尚有可商榷之處，今列出12則，參照《史記》其他版本①，結(jié)合相關(guān)資料，進(jìn)行討論。本文以中華書局2014年8月第1版，2014年8月北京第1次印刷的修訂本《史記》為底本，寫出校勘記十二條。諸所論述，于每條之后，隨文標(biāo)注冊數(shù)、頁數(shù)、行數(shù)，以便核校。

百濟(jì)國西南海中有大島十五所

1.《括地志》云：“百濟(jì)國西南海中有大島十五所，皆置邑，有人居，屬百濟(jì)。又倭國西南大海中島居凡百余小國，在京南萬三千五百里?！保?/51/15）

按：疑“?！鄙厦摗安场弊帧！妒酚洝は谋炯o(jì)》“島夷卉服”《正義》引《括地志》作“百濟(jì)國西南渤海中有大島十五所”。又《說文解字義證·山部》“島”引《括地志》作“百濟(jì)國西南渤海中有大島十五所，皆置邑落，有人居，屬百濟(jì)?！碑?dāng)據(jù)補(bǔ)。

在洛州陽城縣北二十三里也

2.《括地志》云：“華山在華州華陰縣南八里。熊耳山在虢州盧氏縣南五十里。嵩高山亦名太室山，亦名外方山，在洛州陽城縣北二十三里也。桐柏山在唐州桐柏縣東南五十里，淮水出焉。橫尾山，古陪尾山也，在安州安陸縣北六十里。”（1/86/6）

按：疑“北”上脫“西”字。《史記·封禪書》“嵩高也”《正義》引《括地志》作“在洛州陽城縣西北二十三里?！庇帧队窈！肪砭攀恕督检搿し舛U·漢禮登中岳》引《括地志》作“嵩山，亦名太室，在洛州陽城縣西北二十三里?！薄端臅尩亍贰瓣柍腔街帯币独ǖ刂尽纷鳌搬陨?，一名外方山，在洛州陽城縣西北二十三里?！碑?dāng)據(jù)補(bǔ)。

西南入泲

3.《地埋志》云汶水出泰山郡萊蕪縣原山，西南入泲。（1/92/7）

按：“南”字疑衍?！稘h書·地理志》“浮于汶，逹于泲”顏?zhàn)⒆鳌般胨鎏┥娇とR蕪縣原山，言渡汶水西達(dá)于泲也，汶音問?！薄队碡曋改稀贰案∮阢?，逹于濟(jì)”引顏?zhàn)⑼?。然《尚書·禹貢》“浮于汶，逹于濟(jì)”《正義》引《地理志》作“汶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西南入濟(jì)也”?！端?jīng)注》“汶水出泰山萊蕪縣原山，西南過其縣南”引《地理志》與之同。綜上可知，汶水出泰山郡萊蕪縣原山，西南入濟(jì)，西達(dá)于泲。

“泲”、“濟(jì)”二字，別為二水，見證如下：

《釋名疏證補(bǔ)·釋水》“濟(jì)”引畢沅說云：“《說文》：‘濟(jì)水，出常山房子贊皇山，東入泜。然則別是一水，非沇水東流所為也。據(jù)此云‘濟(jì)河而南，則實(shí)是泲水?！墩f文》：‘泲，沇也，東入于海。今經(jīng)典多通用濟(jì)字。蘇輿曰：《水經(jīng)·濟(jì)水注》引《風(fēng)俗通》云：‘濟(jì)出常山房子縣贊皇山。蓋以常山之濟(jì)當(dāng)四瀆之濟(jì)，酈道元已駁之。徐鍇《說文系傳》云：《漢書》：‘房子縣贊皇山，濟(jì)水所出，東至廮陶入泜。此非四瀆之濟(jì)，四瀆之濟(jì)古皆作‘泲。今人多亂之。辨泲、濟(jì)二字甚悉?！稘h書·地理志》：‘河?xùn)|，垣縣，《禹貢》王屋山在東北，沇水所出。其前載《禹貢》導(dǎo)沇水文，竝作‘泲字。又房子縣下云：‘贊皇山石，濟(jì)水所出?！墩f文·水部》：‘濟(jì)水，出常山房子贊皇山。濟(jì)上當(dāng)從《漢志》加石字，段氏玉裁以為《志》衍石字似非。又云：‘泲，沇也，東入于海。班許二書，其于濟(jì)、泲二字尚存古人之真。《尚書》、《周禮》、《春秋三傳》、《爾雅》、《史記》、《風(fēng)俗通》及此書竝作‘濟(jì)。蓋相亂已久?！洞呵镎f題辭》：‘濟(jì)之為言齊也。齊者，度也。度者，員也?！讹L(fēng)俗通》亦云：‘濟(jì)者，齊也。齊其度量也。義各別?！秴斡[·有始篇》：‘河濟(jì)之間為兗州。高注：‘河出其北，濟(jì)經(jīng)其南。與此合?！绷碛小稌瘋骰騿枴?、《正字通》二書辨“泲”、“濟(jì)”，其義與《釋名疏證補(bǔ)》同，此不贅錄。

涇水出原州百泉縣西南笄頭山?jīng)芄?/p>

4.《括地志》云：“涇水出原州百泉縣西南笄頭山?jīng)芄?，東南流入渭也?！保?/92/16）

按：疑“涇水”后脫“源”字，《史記·夏本紀(jì)》“涇屬渭汭”《正義》引《括地志》有“源”字。又《庾子山集》卷十二《終南山義谷銘》“西連子午則據(jù)涇浮渭”倪璠注引《括地志》作“涇水源出原州百泉縣西南笄頭山?jīng)芄?。渭水源出渭原縣西七十六里鳥鼠山，今名青雀山。渭有三源，竝出鳥鼠山，東流入河?！薄墩f文解字義證·水部》“涇”引《括地志》作“涇水源出原州百泉縣西南笄頭山?jīng)芄取！碑?dāng)據(jù)補(bǔ)。

謂之女媧

5.《帝系》云“禹娶涂山氏之子，謂之女媧，是生啟”。（1/100/13）

按：疑“女媧”為“女憍”之誤?！稘h書·古今人表》作“女趫。禹妃，涂山氏女，生啟?！薄墩f文通訓(xùn)定聲·小部》“趫”云：“《古今人表》‘女趫，《帝系》作‘憍，《吳越春秋》作‘嬌，《世本②》作‘媧。”“趫”、“憍”，音形相近，可通。又《史記·夏本紀(jì)》“予不子”《索隱》“是禹娶涂山氏號女媧也”《?？庇洝吩疲骸暗畋?、會(huì)注本作‘女憍?！?/p>

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一百三十二里

6、《括地志》云：“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一百三十二里。《春秋》文五年秋，楚成大心滅之?！保?/103/3）

按：疑“三十二”當(dāng)作“三十”，《春秋地名考略》卷十四《諸小國》“六”引《括地志》作“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百三十二里?！薄蹲x史方輿紀(jì)要》卷二十六《南直八》“六安廢縣”引《括地志》與《春秋地名考略》同?！吨匦薨不胀ㄖ尽肪砦迨杜c地志·古跡》“六安州”引《括地志》作“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一百三十里?！薄端臅尩亍酚掷m(xù)三《皋陶》引《括地志》與《重修安徽通志》同。

又，《史記·項(xiàng)羽本紀(jì)》“故立布爲(wèi)九江王都六”《正義》引《括地志》作“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百三十二里”。《史記·楚世家》“吳伐取楚之六﹑潛”《正義》作“六城在壽州安豐縣南百三十二里。”《史記·黥布列傳》“姓英氏”《正義》作“故六城在壽州安豐縣西南百三十三里?！贝巳幷`，均當(dāng)作“一百三十里”。

帝羿有窮氏未聞其先何姓 因夏民以代夏政

7.《帝王紀(jì)》云：“帝羿有窮氏未聞其先何姓。帝嚳以上，世掌射正。至嚳，賜以彤弓素矢，封之于鉏，爲(wèi)帝司射，歷虞、夏。羿學(xué)射于吉甫，其臂長，故以善射聞。及夏之衰，自鉏遷于窮石，因夏民以代夏政。帝相徙于商丘，依同姓諸侯斟尋……初，夏之遺臣曰靡，事羿，羿死，逃于有鬲氏，收斟尋二國余燼，殺寒浞，立少康，滅奡于過，后杼滅豷于戈，有窮遂亡也?！保?/106/12）

按：疑“其先何姓”當(dāng)作“其姓何先”。且此處標(biāo)點(diǎn)可商榷，當(dāng)作“帝羿有窮氏未聞其先，何姓?！睔埍?、彭本、凌本、殿本、百衲本《史記·夏本紀(jì)》引《帝王世紀(jì)》皆作“其姓何先”?！兜弁跏兰o(jì)》卷三《殷商》云：“帝羿有窮氏未聞其姓何先。”《李太白全集·古賦》、《說文解字義證·邑部》、《左通補(bǔ)釋》卷十五、《古史紀(jì)年》卷三、《繹史》卷十三、《四書經(jīng)注集證·論語》均引《帝王世紀(jì)》與之同。當(dāng)據(jù)改。

又，疑“代夏政”當(dāng)作“伐夏篡”，殘本、彭本、凌本、殿本、百衲本《史記·夏本紀(jì)》引《帝王世紀(jì)》作“伐夏篡”，《說文解字義證·邑部》與之同。當(dāng)據(jù)改。

東有城

8.《晉太康地記》云：“尸鄉(xiāng)南有亳阪，東有城，太甲所放處也?！保?/129/2）

按：疑“東有”后脫“桐”字。《孟子·盡心》云：“公孫丑曰：‘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順?！狈盘子谕?，民大悅……則固可放與？”《后漢書·朱馮虞鄭周列傳》“無伊尹之心則篡矣”注引《孟子》作“公孫丑問曰：‘伊尹放太甲于桐宮，人大悅……故可放歟？”《讀史方輿紀(jì)要》卷四十八《河南三》引《晉太康地記》作“尸鄉(xiāng)南有亳坂，東有桐城，太甲所放處亦曰桐宮，湯墓在焉?！薄洞呵锏孛悸浴肪硪弧ⅰ稏|晉疆域志》卷二、《大清一統(tǒng)志》卷二百六、《四書經(jīng)注集證·孟子》卷二、《竹書統(tǒng)箋》卷五均引《晉太康地記》與之同，當(dāng)據(jù)補(bǔ)。

太白山西有陳倉山

9.《三秦記》云：“太白山西有陳倉山，山有石雞，與山雞不別。趙高燒山，山雞飛去，而石雞不去，晨鳴山頭，聲聞三里?；蜓允怯耠u?！保?/1636/5）

按：疑“西”當(dāng)作“南”，“三里”當(dāng)作“三十里”?！短接[·地部》“太白山”引《三秦記》作“太白山南有陳倉山，山有石，與山雞不別。趙髙燒山，雞飛去，晨鳴山頭，聲聞三十里，或謂是玉雞?！薄妒骂愘x·地部》、《類雋》卷五《地理類》、《格致鏡原》卷八十、《倘湖樵書》卷十二均引《三秦記》作“太白山南有陳倉山”和“三十里”。當(dāng)據(jù)改。

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shù)者七十余人

10.《韓詩外傳》云：“孔子升泰山，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shù)者七十余人，不得而數(shù)者萬數(shù)也。”（4/1638/14）

按：疑“人”當(dāng)作“氏”。《通典》卷五十四《封禪》“無懷氏封泰山禪云云”《注》引《韓詩外傳》作“孔子升泰山，觀易姓而王可得而數(shù)者七十余氏，不得而數(shù)者萬數(shù)?！薄锻ㄖ尽肪硭氖ⅰ栋谆⑼ㄊ枳C》卷六、《禮書通故》卷三十一皆引《韓詩外傳》與之同。又，“人”、“氏”常通用?！恫柘壬募ぶx自然詩》云：“山林人可入，魍魎莫逢旃。”“人”，一作“氏”。《玉臺新詠·古詩為焦仲卿妻作》之作者為“無名人”，亦作“無名氏”。

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爲(wèi)宓較可明矣

11.《顏氏家訓(xùn)》云：“兗州永昌郡城，舊單父縣地也。東門有子賤碑，漢世所立，乃云濟(jì)南伏生即子賤之后，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爲(wèi)‘宓，較可明矣。”（7/2681/4）

按：疑“字誤”之后脫“以”字，且此處標(biāo)點(diǎn)可商榷，當(dāng)作“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爲(wèi)‘宓，較可明矣”。《顏氏家訓(xùn)·書證》云：“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以爲(wèi)‘宓，較可知矣?！薄妒酚浿疽伞肪矶?、《說文解字義證·虍部》均引《顏氏家訓(xùn)》作“是‘虙之與‘伏，古來通字，誤以爲(wèi)‘宓，較可知矣”。當(dāng)據(jù)補(bǔ)。

又，“明”字當(dāng)作“知”。理由見上，然“明”、“知”二字，意近可通。

以且蘭有椓船柯處

12.常氏《華陽國志》云：“楚頃襄王時(shí)，遣莊蹻伐夜郎，軍至且蘭，椓船于岸而步戰(zhàn)。既滅夜郎，以且蘭有椓船柯處，乃改其名爲(wèi)牂柯?！保?/3629/6）

按：“椓船”后疑脫“牂”字?！稘h書·地理志》“牂柯郡”顏?zhàn)⒁度A陽國志》作“以且蘭有椓船牂柯處。”《后漢書·南蠻西南夷列傳》云：“既滅夜郎，因留王滇池。以且蘭[有]椓船牂柯處，乃改其名為牂柯。”《水經(jīng)注釋》卷三十六《溫水》、《藝文類聚》卷七十一《舟車部》皆引《華陽國志》作“椓船牂柯處”。當(dāng)據(jù)補(bǔ)。

注釋：

①文中所引《史記》版本：殘本、彭本、凌本、殿本、百衲本。“殘本”為日本京都大學(xué)東洋文化研究所藏慶元中建安黃善夫刊本《史記》殘二卷，“彭本”為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元至元二十五年彭寅翁崇道精舍刻本，“凌本”為哈佛大學(xué)漢和圖書館藏明萬歷四年刊吳興凌稚隆《史記評林》本，“殿本”為清華大學(xué)圖書館藏光緒二十九年五洲同文局石印武英殿本《史記》，“百衲本”為上海涵芬樓影印南宋黃善夫刻本。

②按：《說文通訓(xùn)定聲》原作“《世木》”，誤。當(dāng)作《世本》。王謨輯本《世本》云：“禹娶涂山氏女，名女媧，生啟?！鼻丶沃冚嬔a(bǔ)本《世本》云：“禹娶涂山氏之子，謂之女媧，是生啟?！苯駬?jù)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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