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霞

小小說三篇

■張艷霞

小鳥

小鳥從沒想過出名。

小鳥有自知之明。長相一般，家境一般，智力一般的小鳥儼然就是趙傳歌中所唱的“……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小鳥毅然選擇了平凡。初中畢業(yè)后上了所技校，技校畢業(yè)又找了份餓不死、撐不飽的活兒。一切都像小鳥想象中的平凡。

小鳥喜歡詩。他覺得詩像一位既漂亮又高貴的女孩，可望而不可及。小鳥喜歡在細(xì)雨蒙蒙的下午，捧一本詩集靜靜地倚靠在沙發(fā)上，細(xì)細(xì)品讀，感受詩中的韻味。小鳥沒想過當(dāng)一名詩人，他從來不敢有那種奢想，只想隨心所欲地去欣賞那些喜歡的詩。

結(jié)婚生子，成家立業(yè)。一切都像大多數(shù)人一般。家里不富裕，女人不免怨聲載道，怪小鳥沒本事，賺不了大錢。不像樓下的劉科長，樓上的馬老板……小鳥絲毫未將女人的話放在心上。小鳥極其坦然，他知道自己只能是一只小鳥，永遠(yuǎn)成不了大鷹。平平凡凡，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詩讀多了，小鳥難免手癢，便隨寫了幾首。寫完了，不斷修改。折騰了一整天，小鳥覺得還是不滿意，隨手將詩扔在書桌一角。一周后，他意外收到省報文藝副刊頭條隆重推出小鳥的幾首詩，還附編者按。稍后寄來不多不少的匯款單，可以為自己和女人好好買些魚肉了。小鳥有些興奮又有些疑惑，直到女人偷偷笑出聲來，小鳥才恍然大悟。

接著是省報、市報及一些知名詩刊的競相約稿，為了應(yīng)付，或者是別的一些什么，小鳥開始熬夜寫詩，寄出去后，如約而至的是雪片般飛來的一張張匯款單。小鳥信心大增。又寫，給一些國內(nèi)著名刊物投稿。又一一刊發(fā)了。

以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小鳥每月都會憑空多出數(shù)以千計的稿費。有時還會獲個獎，又多拿幾百塊的獎金。女人一摸到錢，會喜笑顏開，一再夸小鳥，又鼓勵小鳥再寫，多寫。小鳥暗自偷笑，笑著嘀咕：女人吶！

就這么不急不躁、不慌不忙地寫了幾年。小鳥也發(fā)了近千首詩。小鳥本人也被一些著名報刊譽為先鋒派詩人。小鳥也經(jīng)常收到一些報刊雜志的邀請函，去參加什么筆會。小鳥只是笑，笑完便隨手塞進抽屜里。就連省作協(xié)寄來的會員表，也未能例外。

小鳥從未想過成名，他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

可有些事又由不得小鳥選擇。市文聯(lián)創(chuàng)作研究室來了幾位領(lǐng)導(dǎo)，專門來請小鳥去當(dāng)專業(yè)創(chuàng)作員，并答應(yīng)解決戶口、住房等等問題，條件蠻優(yōu)越的。小鳥本想拒絕，可女人搶著答應(yīng)下來。有外人在，小鳥從來不會和女人吵嘴。

等他們走了，小鳥沒說什么，女人倒怪起小鳥：我說你怎么這么傻呀，天大的好事你就這么放走??！

小鳥想解釋，女人鬧起來：這件事我拿定主意了，平時的事我都可以聽你的，難得讓我做一回主……

小鳥看女人這樣，也沒再說什么，只默默沉思著。

調(diào)到市里，正兒八經(jīng)地坐在一間寬敞的辦公室里寫詩，小鳥還真不習(xí)慣。

女人倒是屁顛屁顛地到處轉(zhuǎn)，逛街、買衣服。

小鳥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完了。憋著勁挖空心思去寫，到最后，留在紙上的，一片平庸。

寄給市報、省報，都給退了回來。

一個月，小鳥顆粒無收。小鳥越來越消瘦。

市文聯(lián)領(lǐng)導(dǎo)失望了。

小鳥又回到了從前的小天地。女人還是整天不停抱怨著。小鳥卻極其坦然。

唯一改變的，就是小鳥現(xiàn)在已不讀詩，也不再寫詩了

偶爾有空時，小鳥會翻翻報紙，看到上面的詩，小鳥臉上沒什么表情，一翻而過。站起身去看天空，好久沒有鳥兒飛過了。

阿姨你好

我是在小區(qū)樓下看到那個老太太的。這是我搬到新房的第一天。我住5樓，在走下樓的三樓碰到的老太太，她正好站在門口，穿得不錯，精神也不錯，由遠(yuǎn)至近地看著我。老太太說，小伙子你好，剛搬來？我說，阿姨你好，是啊我今天第一天。老太太說，好啊好啊，你知道嗎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在澳大利亞，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英國，他們經(jīng)常給我寄錢，他們給我寄的錢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們說不要寄那么多的錢。不知道怎么地，老太太突然扯到了這一句，我只能附和地說一句，阿姨，祝賀你有那么大出息的兒子們啊。老太太朝我笑笑，喜笑顏開地走了。

隔個幾天，我路過小區(qū)的停車棚，那里擺了五六張桌子，有好多老頭老太太們坐著或站在那里，打著牌或看著牌。我看到了那個老太太，她似有些落寞地站在那些人之外，有些游離的感覺。我走過去時，老太太正好看到我，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緣于禮貌吧，我還是打了個招呼，說，阿姨你好。老太太聽到我叫她，有點看到救星的感覺。老太太趕緊走近了我，說，小伙子你好啊，你知道嗎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在澳大利亞，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英國，他們經(jīng)常給我寄錢，他們給我寄的錢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們說不要寄那么多的錢。老太太莫名奇妙地又說了這么一句，而且連丁點停頓也沒有。我還是附和地說，阿姨，祝賀你呀。老太太朝我笑笑，似又有些驕傲地朝身后的老頭老太太們看了一眼，走了。

還有一天，我在馬路上閑逛，經(jīng)過一個修鞋攤，聽見那里有人在吵架。聲音有些熟悉。我湊進去看，竟是三樓的老太太。老太太說，……你以為你坑我我不知道嗎？就修那么點怎么要10塊錢……修鞋的老頭說，修的時候我和你說清楚了。老太太說，你明明說是8塊錢的，我記得的。不是我沒錢，我是不想給你騙！我看著那老頭，說，老師傅，我說句公道話，不管是誰記錯，兩塊錢也不是什么大事對不對？我又說，你現(xiàn)在這邊吵，一來影響了你的生意，二來別的想修鞋的人以后還敢來修鞋嗎？老頭想了想，說，算了算了，我不計較了，你走吧，走吧。人群散去，老太太和我一起往小區(qū)走。走了有幾步，老太太回過頭，說，小伙子，謝謝你。我說，阿姨你別客氣。老太太說，你知道嗎我有三個兒子，一個在澳大利亞，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英國，他們經(jīng)常給我寄錢，他們給我寄的錢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們說不要寄那么多的錢。老太太猛不丁又來了這么一句。我附和著說，阿姨，祝賀你呀。老太太朝我笑笑，屁顛屁顛地朝前面走去。

再一天，是一大早，我拿著包匆匆忙忙地往樓下趕著去上班?？煲哌^三樓時，門突然打開了，那個老太太捂著肚子，一臉的煞白。老太太虛弱的聲音：小伙子……我剎住了向下走的步子，說，阿姨，你怎么了？老太太說，我肚子疼，特別地疼……人命關(guān)天，我趕緊打了120。五分鐘后，救護車來了，載著我和阿姨去了醫(yī)院。在路上，我給公司打電話請了個假。是急癥，幸虧送得早。一系列的救治之后，老太太被推進了病房。老太太一臉感激地看著我，說，小伙子，謝謝你，今天多虧你了。對了，耽誤你上班了吧？我說，阿姨，沒關(guān)系的。老太太說，你知道嗎我有三個兒子……我說，……一個在澳大利亞，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英國，他們經(jīng)常給我寄錢，他們給我寄的錢啊我都花不完，我就跟他們說不要寄那么多的錢。我們倆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完了這句話。說著話，老太太不知怎么地，眼淚就掉下來了。

米粒

米認(rèn)識粒時，米是刑警，粒是商場售貨員。

原本，他們是不可能認(rèn)識的。茫茫人海，相遇何其困難。

卻是米救了粒。粒半夜下班回，經(jīng)過一個漆黑的巷口，被兩個突然跳出來的流氓給圍住，撕扯著她欲行不軌。粒使勁撕咬，拼命掙扎。在這關(guān)鍵時刻，米像天神般出現(xiàn)了。米三拳兩腳地打跑了流氓，將粒送回了家。

根據(jù)工程海域近十年的實測水文資料[6-9]，爛沙洋海域潮汐周期為12 h，且漲潮與落潮過程流速呈鏡像分布。工程海域為太平洋兩大潮波系統(tǒng)輻合交匯區(qū)域，綜合南通外海岸略微內(nèi)凹的地形阻擋作用，工程外海區(qū)域潮波呈輻射狀旋轉(zhuǎn)流。在沙洲之間的狹長海道，水流流向受潮汐影響，呈往復(fù)流狀態(tài)。工程海域潮位特征值見表1。

米算是救了粒一次。粒也知道了，米是刑警。粒心憂接下來，一個月內(nèi)有半數(shù)是夜班。粒就求助于米。米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米看著淺笑兮兮的粒，甘愿做了護花使者。

米人高馬大，但長相一般，粒身材苗條，卻很漂亮。于是，當(dāng)有一天，粒提出帶米去她家時，米拒絕了。米明白粒的意思。但米覺得自己配不上粒，再則他是刑警。刑警都是刀尖上行走的人。

粒卻毫不在意，沒事就拽著米到處去玩。

一次，米粒一起去玩蹦極。蹦極是個很刺激、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一項運動。米說，我要感受一下你們做刑警的生活與感受，以讓我更能學(xué)會愛你。粒不顧米的阻止，毅然地從蹦極臺上跳了下去，滿臉驚恐又渾身顫抖地在橡皮條的拉開、繃緊、彈起中看著米。?？只诺难凵裰袔е鴪远?。當(dāng)粒滿是淚花地玩完蹦極回到米身邊時，米落淚了。米使勁抱住了粒。

以為能稱心如意地一起步入婚姻殿堂。有一天米卻平白無故發(fā)脾氣，還板著個臉說分手。粒委屈地哭了。米卻轉(zhuǎn)過頭，頭也不回地走了。以前，粒只要一哭，無論是誰的錯，米都會主動認(rèn)錯?？粗自阶咴竭h(yuǎn)的背影，?？薜酶鼉戳?。

好久，沒米的消息。粒給米打電話，總是不通，或是不接。

那一天，有點意外，粒在市報頭版上看到了米的頭像，內(nèi)容是米作為一名人民警察卻蓄意在夜總會耍流氓，責(zé)令開除公職并拘留。

漸漸少了米的消息，粒去找米的同事打聽米的事。同事只說了兩句話。第一句，米變了。第二句，你是個好姑娘，米不值得你這樣對他。

粒還是不死心。但米就像在這個世界消失了一般。時間一長，粒的心情稍稍平靜了些，但還是免不了去打聽米的消息。

但粒半夜下班還得有人陪。同事平自告奮勇做了護花使者。平除了下班作陪，還在工作上幫助粒，甚至在生活中關(guān)心粒。

慢慢走出失戀陰影的粒發(fā)現(xiàn)了平對她的好。但粒還是忘不了米，與平始終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guān)系。平不氣餒，照顧粒依然無微不至。粒終于深受感動。

在一個陽光分外明媚的日子，滿臉幸福微笑的粒牽著平的手一起步入婚姻的殿堂。

當(dāng)粒的肚子漸隆起，每天幸福地在陽光下笑時。忽然又有了米的消息。粒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都想念米的。

消息還是來自于市報，新聞內(nèi)容是：警察米臥底年余，破獲要案。新聞旁，是米如同往日般微笑的照片。

那天，平陪著粒去醫(yī)院做產(chǎn)檢。粒是在醫(yī)院報架欄的一份報紙上看到的這則新聞。粒終于明白了米離開自己的真正原因。醫(yī)院的對面正好是公安局。粒做完產(chǎn)檢走出醫(yī)院大門時，公安局里正燃著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還拉起了一長條的紅色橫幅，在陽光下閃著亮亮的光：向人民警察米學(xué)習(xí)！

粒的眼前也亮亮的，還抹了一把。

平小心攙扶著粒，沒看對面。

平關(guān)切地說，老婆，怎么了？

粒摸了摸肚子，輕輕地說，陽光灼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