芨芨草++阿友

惠若琪視排球為生命，要她放棄排球，無異是要了她的命。她在郎平面前放聲大哭，發(fā)誓死也不會離開排球。

2017年1月15日晚，2016年CCTV體壇風云人物頒獎典禮在北京國家游泳中心“水立方”舉行。身著節(jié)日盛裝星光璀璨驚艷全場的中國女排家族不僅收獲了最佳團隊、最佳教練以及最佳女運動員三個重量級獎項，同時還獲得了評委會大獎，一舉囊括11個獎項中的4項，成為當之無愧的最大贏家。女排最美隊長惠若琪代表女排接過獎杯時動情地說：“團隊獎對我們來說是最大的褒獎，2016年是排球人最幸福的一年。我們感受到排球帶給大家的快樂，在這個變化萬千的時代里，有很多情懷都被遺忘了，很開心的是，我們重燃了女排情結，給大家?guī)砹讼Ｍ?，感謝大家！”

而今，代表拼搏、勵志、開拓精神內涵的“女排精神”，成為2016網(wǎng)絡最火爆的熱詞。讓我們把視線拉回到北京時間2016年8月21日11時01分，隨著最后一記扣殺球落地，中國女排時隔12年后重登奧運之巔。打出這決定勝局、關鍵一球的，正是女排隊長惠若琪。鎖定勝局，惠若琪抱住隊友，放聲痛哭。此時此刻，在惠若琪南京的家中，她的母親許雪媛也從電視機旁沖進臥室，熱淚盈眶地沖著丈夫惠飛高喊：“疾病算啥，我們的女兒贏了！”惠飛淚流滿面，這才沖回電視機前。身為父親，女兒正在奧運會決賽賽場上拼殺，按說，惠飛應該眼睛眨也不眨地守在電視機旁，他為什么躲進了臥室害怕得不敢正視？這里面蘊含著什么故事？讓一個父親如此“膽戰(zhàn)心驚”？

天使為排球而生

1984年，中國女排在洛杉磯奧運會上首奪奧運會金牌，排球也成了國內最受歡迎的體育運動之一。那一年，20歲的惠飛是吉林工業(yè)大學的大三學生，身高一米九七的他是學校排球隊的主力，19歲的許雪媛在遼寧師范大學（大連）讀書，身高一米七一的她同樣也是學校女排的隊員。當年7月，兩人所在的球隊在全國七省市大學生排球邀請賽上分獲男女冠軍，兩個“冠軍”也因球相識、相戀了。

畢業(yè)后，老家在吉林的惠飛被分配到大連市政府工作，許雪媛則成為遼寧師范大學附屬中學一名老師，1990年1月兩人結婚了。次年3月惠若琪出生。

1999年，惠飛調往南京一家通訊公司上班，妻子也調往南京市體育運動學校，惠若琪轉學到南京市赤壁路小學讀二年級。當時的她已高出同學一個頭，被招入南京中山東路體校訓練。剛到體校時，惠若琪根本打不上球，隊里的其他孩子最短都練了兩年，一次墊球能墊三五百個，她卻只能墊兩三個，多數(shù)時間她都是跑來跑去幫人撿球。盡管如此，惠若琪下午一放學，就讓媽媽接上自己往體校趕，從不落下一節(jié)訓練課。訓練完回到家，已經(jīng)很晚了，隨便吃上幾口飯，她就進屋寫作業(yè)，連和父母說話的時間也沒有。時間一長許雪媛挺不住了，女兒在體校就是撿球，純粹浪費時間還耽誤學習。在和丈夫商量后，她開始勸女兒放棄練球專心學習。

惠若琪死活不同意，她哭著一再向媽媽保證會打好球、學習也要爭第一，兩者都不耽誤，許雪媛才勉強答應了。立下了“軍令狀”，惠若琪像個小大人一樣一一兌現(xiàn)了。

2004年，惠若琪考入29中實驗班，雖然經(jīng)常出去訓練，學習時間很少，但她竟然考到全班第一。因為學習成績優(yōu)秀，加上做運動員太辛苦，許雪媛又開始為女兒規(guī)劃，勸她放棄排球考個好大學。15歲的惠若琪再次給媽媽立下“軍令狀”：3年內不能進國家隊，就專心讀書。這個在別人看來不可能實現(xiàn)的理想，她竟然在兩年內實現(xiàn)了。2006年，惠若琪進入江蘇省隊，不久打上了聯(lián)賽，還是隊里的主力。2007年，她以聯(lián)賽扣球榜第一的身份，被中國女排總教練陳忠和相中，入選國家隊。

之后，惠若琪以國家隊主力的身份四處征戰(zhàn)，2012年，以主力身份出戰(zhàn)倫敦奧運會。2013年，郎平接任國家隊教練，年僅22歲的惠若琪當選為隊長，身披12號戰(zhàn)衣，是繼張蓉芳、郎平、孫玥后又一任主攻擔任隊長。對這個和自己風格很像的門生，郎平寄予厚望。

在郎平的調教下，惠若琪帶隊愈戰(zhàn)愈勇，2015年5月，在亞洲女排錦標賽上，時隔四年重新奪冠。

就在惠若琪帶領眾志成城的中國隊，為里約奧運備戰(zhàn)時，2015年8月，她突然出現(xiàn)了頭暈、胸悶、心跳加快，呼吸困難等癥狀，一運動起來情況更嚴重。經(jīng)過隊里和各大醫(yī)院專家診斷，她竟患上了“特發(fā)性”室心動過速心臟病。

得知這一“噩耗”，惠若琪懵了，郎平也懵了。她們太懂得心動過速，對一個運動員來說，意味可能要終止運動生涯。

惠若琪視排球為生命，要她放棄排球，無異是要了她的命。她在郎平面前放聲大哭，發(fā)誓死也不會離開排球。其實早在2013年底，她在訓練中就曾感覺到過心臟不適，當時她只要運動量大，就會出現(xiàn)心慌、頭暈的情形，由于休息一下就好了，惠若琪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后來只要一訓練，就有這些癥狀，惠若琪才跟隊醫(yī)說明了情況。2014年3月，女排聯(lián)賽結束后，惠若琪去醫(yī)院做了詳細檢查。結果只是心肌同工酶較高，醫(yī)生建議她好好休養(yǎng)。為了訓練，惠若琪依舊沒有當回事，在隊醫(yī)的治療下堅持訓練，癥狀稍一減輕，她馬上生龍活虎地投入了訓練。

追夢女孩嚇退“病魔”

人命關天，郎平不敢大意，第一時間通知了惠飛和許雪媛。夫婦倆放下工作，第一時間趕到女兒所在的寧波北侖排球集訓中心。得知女兒的心聲，夫婦倆既心疼又理解女兒，他們一邊照顧女兒，一邊反復和女兒、醫(yī)生溝通協(xié)商。最終，排管中心領導拍板做出了決定：堅決不讓惠若琪參加世界杯比賽，生命至上，要她馬上去北京接受治療。許雪媛?lián)е畠海瑴I一次次安撫她：“你是不是最想?yún)⒓訆W運會？現(xiàn)在做治療是為了打更硬的那場仗?！崩善揭惨淮未纬雒孀龌萑翮鞯墓ぷ?。

惠若琪最終妥協(xié)了。8月底，在其他隊友正為世界杯拼殺做準備時，她在北京阜外醫(yī)院接受了心動矯正手術?；蒿w夫婦再度向單位請假，飛往北京。進手術室前，惠若琪拉著媽媽的手：“媽，沒事，手術后我就能打球了?！痹S雪媛的淚噗噗而下：“琪琪，你好好的，我和你爸才是大贏家?！笔中g進行了不到1個小時。但在進行到最關鍵的心動矯正時，驚險的一幕發(fā)生了：惠若琪的心臟突然發(fā)生室顫，心臟停止了跳動。給惠若琪做手術的是一名有豐富經(jīng)驗的專家，他一邊通知家屬，一邊果斷給予惠若琪電擊治療。一聲又一聲、“砰砰”的點擊聲，一米九二的惠若琪在手術臺上被擊得高高躍起，又重重倒下……在女兒被電擊的時間里，守在手術室外的許雪媛嚇得幾乎暈了過去。她實在不敢去想象女兒掙扎在生死一線之間的可怕情景……五分鐘后，當護士從手術室傳出好消息：惠若琪又有了心跳，被搶救過來時，許雪媛一下跌倒在地，喃喃祈禱著……出院后，惠若琪回到南京家中休養(yǎng)。

在惠若琪休養(yǎng)期間，江蘇省體育訓練局為她配備了專門的保健醫(yī)生和一對一體能教練。2015年底，經(jīng)過檢查，惠若琪的心臟恢復正常。

2016年2月，惠若琪重新回到國家隊再度備戰(zhàn)奧運會。然而只訓練了兩個星期，頭暈胸悶的感覺又來了。專家給惠若琪進行了會診后，表情凝重地告訴惠飛夫婦，心動矯正手術的成功率在95%以上，復發(fā)率只有5%，惠若琪不幸正在那5%之列，她中招復發(fā)了。

這個晴天霹靂讓所有人震驚了，連一向沉穩(wěn)的郎平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雖然萬分不舍得愛將，但心臟非同兒戲，她多次出面勸說惠若琪回家。這一次惠若琪也徹底坐不住了，她已25歲，如果里約缺席，下一屆奧運會很可能再也沒機會參加了。這比生命還重要的缺席，讓她痛不欲生，她堅持要隨隊訓練。

2016年2月，國家隊赴漳州集訓，在郎平的嚴厲要求下，惠若琪隨父母返回了南京。再次返鄉(xiāng)，和上一次已迥然不同。那段時間，在父母和教練的勸說下，惠若琪接受了現(xiàn)實。然而曾經(jīng)的夢想又在苦苦折磨著她。她不停地問自己：難道，我真的從此和排球無緣嗎？糾結中她很快消瘦了下去，怕父母擔心，她只能背地里默默流淚。

女排隊長夢圓里約

知女莫若父母心，惠飛夫婦經(jīng)與專家多次溝通后，決定再給女兒一次機會，于是同意她進行康復訓練。一聽父母支持自己康復訓練，惠若琪高興地跳了起來。其實作為一名運動員，她拼不到最后一刻絕不放棄。她之所以服從，正是因為怕父母擔心！得到父母首肯，惠若琪又被插上了翅膀，她又活過來了。

雖然允許女兒訓練了，惠飛夫婦卻不敢掉以輕心，他們通過廣泛咨詢運動專家和醫(yī)生，最終和女兒約法三章：必須先治療，等身體能夠進行運動后再開始訓練，而且要尊重科學，訓練要聽從專業(yè)醫(yī)生的安排，一旦有任何不適馬上停止……

惠若琪認真聽取著父母的意見，她也知道這一次治療是自己最后的機會，格外珍惜。她放下了心態(tài)，溫和地調整著，積極配合著醫(yī)生。等醫(yī)生覺得她問題不大了，她又開始了適應性訓練。父母的愛，有生以來最“慢”的這段光陰，彌補了惠若琪生命的急躁，也許是和生命極限不卑不亢全力爭取的態(tài)度，感動了上蒼，惠若琪的身體奇跡般地恢復了。2016年4月，在距離奧運會還有99天時，她經(jīng)過各項檢查，結果是可以勝任大運動量的訓練和比賽，她終于得以重返國家隊，備戰(zhàn)奧運。一回到隊里，郎平就鄭重地把隊長隊標交到她的手里。

2016年6月，在瑞士女排精英賽上，郎平第一次讓惠若琪上場。比賽前她一再叮囑愛徒：不能激動。這是專家一再叮囑的，激動依舊是惠若琪的大忌。換上比賽服惠若琪顧不上了，她興奮不已，久違的激情讓她感覺力量滿滿。這場比賽，惠若琪狀態(tài)很好，中國女排在決賽中3比0完勝泰國奪得冠軍，惠若琪憑借出色的表現(xiàn)被評為MVP。

2016年7月30日，惠若琪帶隊準時出現(xiàn)在里約。對這個在全場上調動隊員，總能100%貫徹自己思路的隊長，郎平找不到任何人可以替代她。她只有每次在惠若琪上場前，一遍遍叮囑惠若琪：“不要激動，一定不要高聲吶喊！”惠若琪鄭重點頭。每一場比賽，她和隊友們都猛打猛攻，每打一球都要發(fā)出一聲振奮人心的吶喊。女兒的搏殺，牽動著惠飛夫婦的每一根神經(jīng)。在決賽時，惠飛根本不敢看直播，直接躲在了臥室里。當身著12號戰(zhàn)衣的惠若琪最后一球扣中得分，為中國隊贏得關鍵一分，中國隊3：1戰(zhàn)勝塞爾維亞隊時，他才沖到了電視機前。

賽場上的惠若琪轉身抱住隊友，痛哭失聲。郎平第一個抱住了惠若琪，一再叮嚀：“不要激動，不要激動?！彼f著，淚水已潸然而下，只有她懂得，惠若琪走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

告別“水立方”和半年多來鋪天蓋地的鮮花掌聲，告別職業(yè)排球生涯的最巔峰時刻，25歲的惠若琪將成為南京師范大學2017年體育科學學院體育人文社會學博士新生，在知識的海洋中美麗的天使將展翅翱翔搏擊，再度綻放生命的精彩與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