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玨

(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北京 100875)

情感、思想與性格：《詩經》中“心”字的含義與主體人稱關系論析

王玨

(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北京 100875)

《詩經》中“心”字共出現(xiàn)168次，其中與情感、思想和品行相關的有165次。《詩經》中“心”字的含義與表達思想感情的主體人稱之間關系密切，在主體人稱為第一人稱時，“心”的含義多為情感或心情；在主體人稱為第二人稱時，“心”的含義多為思想或想法；在主體人稱為第三人稱時，“心”的含義多為篇品行或性格。把握這些“心”字所表達的含義與人稱之間的關系，是深入體會《詩經》的又一途徑，可以較為合理地把《詩經》中所蘊含的豐富情感、多樣思想及獨特的人物性格發(fā)掘出來，向人們展示《詩經》美妙鮮活的一面。

《詩經》；“心”；人稱①

《說文解字》云：“心，人心也。在身之中?！薄靶摹痹诩坠俏闹袑懽鳎玖x為心臟。由于“天地之性，人為貴而心為之主”，因此在造字時與“心”有關的字主要指的是與人心有關。因為心臟在人體的中央位置，故有“中央”、“中心”的含義，如鄭玄注《禮記·少儀》“牛羊之肺，離而不提心”之“不提心”為“不絕中央也”。同時也意味著“心”是人體的中樞器官。在古人看來，“心”的功能是十分復雜的。

《黃帝內經》指出：“所謂心意、志思、智慮。舉不外于一心焉耳。故凡所以任物者謂之心?！盵1](P55～56)認為“心”有著思考、思想的能力，同時也能夠體現(xiàn)一個人的性情、習性，也有著表達情感的功用。如孟子指出“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盵2](P228)表明思考是人與動物的主要區(qū)別，強調了心有思考的能力?！豆茏印ば男g》對心有深入討論，并說：“心也者，智之舍也。”[3](P263～274)認為“心”是智慧、知識的載體?！抖Y記·大學》孔穎達疏云：“總包萬慮謂之心?！币舱J為“心”有思想、考慮的作用?！俄n非子·觀行》中“西門豹之性急，故佩韋以緩已；董安于之心緩，故弦統(tǒng)以自急”則將“心”與“生之質也”的“性”對舉[4](P285)，認為“心”也可以體現(xiàn)一個人的性格、品行。《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在臟為心，在志為喜?！币仓赋觥靶摹迸c人的情感活動有關。由此可見，“心”與人的情感、思想等關系極為密切。

據筆者統(tǒng)計，《詩經》中“心”字共出現(xiàn)168次，《風》《雅》《頌》中都有涉及。除去與思維、情感無關的三個“心”字外(《兔罝》“赳赳武夫，公侯腹心”，《凱風》“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5]，文中與表達思想感情相關的“心”字有165個。經過研究比對，筆者發(fā)現(xiàn)，這165個表達情感的“心”字都和人稱相關，不同的情感表達和不同的人稱指代緊密相連，為我們深入認識《詩經》提供了新的視角。具體而言，可分為三種情況。

一、第一人稱與“心”之情感

《詩經》中出現(xiàn)“心”字，凡與第一人稱相連，基本上都是用來表達心情或情感的。這種情況在《詩經》中所占比例最大，共有134個“心”字，其中有128個“心”字都是表達心情或情感的。下面一一辨析。

《草蟲》的“我心則降”、“我心則說”、“我心則夷”、“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未見君子，憂心惙惙”、“未見君子，我心傷悲”，表達的是心情或情感的焦慮、歡欣、舒暢、平靜、憂思愁緒、悲傷等。《柏舟》的“憂心悄悄，慍于群小”、“心之憂矣，如匪澣衣”，表達的是心情的不快和煩惱?！毒G衣》的“心之憂矣，曷維其已”、“心之憂矣，曷維其亡”，表達的是情感的憂傷?！堆嘌唷返摹罢巴ゼ?，實勞我心”，表達的是苦苦思念之情?！督K風》的“謔浪笑敖，中心是悼”，表達的是悲傷和煩惱?！稉艄摹返摹安晃乙詺w，憂心有忡”，表達的是內心的苦痛?！缎埏簟返摹罢挂泳?，實勞我心”，表達的是思夫的苦楚。《谷風》的“行道遲遲，中心有違”，表達的是內心情感的糾結和矛盾?！度返摹八柬毰c漕，我心悠悠”，表達的是綿綿相思?！侗遍T》的“出自北門，憂心殷殷”，表達的是隱隱的憂慮?！抖映酥邸返摹霸秆运甲?，中心養(yǎng)養(yǎng)”，表達的是思念中的憂傷?！遁d馳》的“大夫跋涉，我心則憂”，表達的是憂慮?！恫狻返摹霸秆运疾市氖准病?、“愿言思伯，使我心痗”，表達的是因思念而導致的情感焦慮?！队泻返摹靶闹畱n矣，之子無裳”、“心之憂矣，之子無帶”、“心之憂矣，之子無服”，表達的是憂愁、憂慮。《黍離》的“行邁靡靡，中心搖搖”、“行邁靡靡，中心如醉”、“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表達的是愁思和煩憂?！蹲玉啤返摹扒嗲嘧玉?，悠悠我心”，表達的是綿綿不斷的惦念?！陡μ铩返摹盁o思遠人，勞心忉忉”、“無思遠人，勞心怛怛”，表達的是思念遠方親人的憂傷?！秷@有桃》的“心之憂矣，我歌且謠”、“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心之憂矣，聊以行國”、“心之憂矣，其誰知之”，表達的是內心的憂傷。《有杕之杜》的“中心好之，曷飲食之”，表達的是喜愛?！缎∪帧返摹霸谄浒逦荩瑏y我心曲”，表達的是心煩意亂?！冻匡L》的“未見君子，憂心欽欽”、“未見君子，憂心靡樂”、“未見君子，憂心如醉”，表達的是思念夫君的心情，難過、愁悶、如醉酒般失魂落魄?！斗烙轩o巢》的“誰侜予美？心焉忉忉”、“誰侜予美？心焉惕惕”，表達的是心里的擔憂與煩躁?！对鲁觥返摹笆骜杭m兮，勞心悄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表達的是因相似而導致的情感煩惱。《澤陂》的“寤寐無為，中心悁悁”，表達的是因日夜相思不能眠的情感煎熬?！陡狒谩返摹柏M不爾思？勞心忉忉”、“豈不爾思？我心憂傷”、“豈不爾思？中心是悼”，表達的依然是因為思念導致的傷感?！端毓凇返摹笆娝匾沦?，我心傷悲兮”、“庶見素韠兮，我心蘊結兮”、“勞心慱慱兮”，表達的是內心的悲傷難以排遣?！斗孙L》的“顧瞻周道，中心怛兮”、“顧瞻周道，中心吊兮”，表達的是想家的無奈和憂傷。《蜉蝣》的“心之憂矣，于我歸處”、“心之憂矣，于我歸息”、“心之憂矣，于我歸說”，表達的是對死亡的憂慮?！稏|山》的“我東曰歸，我心西悲”，表達的是遙望家鄉(xiāng)，內心悲傷?！毒帕N》的“無以我公歸兮，無使我心悲兮”，表達的是內心的煩惱悲傷。《四牡》的“王事靡盬，我心傷悲”，表達的是心里的傷悲?！恫赊薄返摹霸粴w曰歸，心亦憂止”、“憂心烈烈，載饑載渴”、“憂心孔疚，我行不來”、“我心傷悲，莫知我哀”，表達的是心里憂悶、傷感和牽掛。《出車》的“憂心悄悄，仆夫況瘁”、“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既見君子，我心則降”，表達的是心情的焦慮與舒暢?！稏m杜》的“王事靡盬，我心傷悲”、“匪載匪來，憂心孔疚”，表達的是傷心和歉疚?！掇な挕返摹凹纫娋樱倚膶戀狻?，表達的是心情舒暢?！锻返摹拔矣屑钨e，中心貺之”、“我有嘉賓，中心喜之”、“我有嘉賓，中心好之”，表達的是情感的真摯、熱烈?！遁驾颊咻返摹凹纫娋?，我心則喜”、“既見君子，我心則休”，表達的是心情愉快、舒暢。《沔水》的“心之憂矣，不可弭忘”，表達的是心憂國事、終日焦慮的樣子?！豆?jié)南山》的“憂心如惔，不敢戲談”、“憂心如酲，誰秉國成”，表達的是滿心憂忿?！墩隆返摹罢路彼倚膽n傷”、“念我獨兮，憂心京京”、“哀我小心，癙憂以癢”、“憂心愈愈，是以有侮”、“憂心惸惸，念我無祿”、“心之憂矣，如或結之”、“憂心慘慘，念國之為虐”、“念我獨兮，憂心慇慇”，表達的是憂傷、惆悵、懊喪、不安等情感?！缎⊥稹返摹拔倚膽n傷，念昔先人”、“惴惴小心，如臨于谷”，表達的是憂傷與不安的心情?！缎≯汀返摹拔倚膽n傷，惄焉如搗”、“心之憂矣，云如之何”、“心之憂矣，疢如疾首”、“心之憂矣，不遑假寐”、“心之憂矣，寧莫之知”、“心之憂矣，涕既隕之”，表達的是憂傷痛苦的各種情況。《何人斯》“胡逝我梁，祇攪我心”、“爾還而入，我心易也”，表達的是躁動的心情?！洞髺|》的“既往既來，使我心疚”，表達的是憂傷內疚?！缎∶鳌返摹靶闹畱n矣，其毒大苦”、“心之憂矣，憚我不暇”、“心之憂矣，自詒伊戚”，表達的是內心的憂傷?！豆溺姟返摹盎此疁珳瑧n心且傷”、“淮水湝湝，憂心且悲”、“淮有三洲，憂心且妯”，表達的是憂愁、悲傷的情感?！渡焉颜呷A》的“我覯之子，我心寫兮。我心寫兮，是以有譽處兮”，表達的是舒暢的心情?！俄熪汀返摹拔匆娋?，憂心奕奕”、“未見君子，憂心怲怲”，表達的是痛苦和憂傷?！盾嚺r》的“鮮我覯爾，我心寫兮。覯爾新婚，以慰我心”，表達的是心花怒放、甜蜜幸福的情感?！抖既耸俊返摹拔也灰娰?，我心不說”、“我不見兮，我心苑結”，表達的是郁悶、苦惱的心情?！囤羯！返摹靶暮鯋垡樱诓恢^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表達的是愛情和思念之情?！栋兹A》的“維彼碩人，實勞我心”，表達的是情感的煎熬?！盾嬷A》的“心之憂矣，維其傷矣”，表達的是心里的憂愁?！兑帧返摹耙暊枆魤?，我心慘慘”，也是表達煩悶與悲哀的?！渡Ｈ帷返摹榜⒋讼旅?。不殄心憂”、“憂心慇慇，念我土宇”，《云漢》的“我心憚暑，憂心如熏”，《瞻卬》的“人之云亡，心之憂矣”、“人之云亡，心之悲矣”、“心之憂矣，寧自今矣”，都是表達憂傷的心情和憂慮的情感。

通過歸納探究，我們發(fā)現(xiàn)在《詩經》中，當“心”與第一人稱相連時，基本上都是表達各種各樣的心情和情感的。用第一人稱表達情感和心情，正反映了《詩經》的原創(chuàng)性。

當然，《詩經》中“心”與第一人稱相連，有時也會表達其他的含義，這類情況比較少見。筆者發(fā)現(xiàn)有3個“心”字是表達思想的，4個“心”字是表達性格和品行的。

表達思想的3個“心”字分別是：《綠衣》的“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此處的“心”應為我的心思、心意?！豆蕊L》的“黽勉同心，不宜有怒”，此處的“心”應為夫妻二人共同的心愿和想法，與《孟子·告子上》：“欲貴者，人之同心也”表達的意義較為接近?！肚裳浴返摹巴鶃硇醒?，心焉數之”，此處的“心”應為抒情主體具有的能夠辨識傳言真?zhèn)蔚乃伎寄芰?。這3個心所表達的都是“思想”而不是心情或情感。

表達性格、品行的4個“心”字分別是：《柏舟》的“我心匪鑒，不可以茹”、“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此處的“心”應為主人公堅貞的操守。《鸤鳩》的“其儀一兮，心如結兮”，此處的“心”應為君子所秉持的忠誠、愛國的操守和品行。這4個心所表達的是“品行”而非情感。

二、第二人稱與“心”之思想

《詩經》中“心”字與第二人稱相連的情況極少，筆者統(tǒng)計該類情況共有3個“心”字。當心與第二人稱相連時，所表達的只有一個義項，即思想或思考，已經沒有情感或心情的含義了。下面一一辨析。

《節(jié)南山》的“式訛爾心，以畜萬邦”，著名《詩經》研究者程俊英將其譯為：“但愿君王心意轉，治理天下享太平?！盵5]這里的“爾”指的是周王。此處的“心”應為君主治理天下的思想?！洞竺鳌返摹吧系叟R女，無貳爾心”。程俊英將其翻譯為：“上帝監(jiān)視看你們，休懷二心要爭光?！盵5]此處的“心”應為將士們愛國的思想及必勝的信念?！栋遵x》的“毋金玉爾音，而有遐心”，此處的“心”應為疏遠友人的想法。

以上3個心字表達的都是思想、思考、想法等意思。這也從另外一個方面說明《詩經》所表達的是個人直接的情感，當用于第二人稱時，情感的因素就不復存在，而變成表達情感因素較少的思想與想法了。

三、第三人稱與“心”之品行

《詩經》中“心”字與第三人稱相連的情況只有28個，涉及到“心”字的三個義項，即情感、思想和品行。其中，涉及情感或心情的有9個心字，涉及思想的有5個心字，涉及品行的有14個心字，說明在《詩經》中，凡“心”字與第三人稱相連，主要表達的是品行。下面分類辨析。

1.表達心情或情感。該類有9個“心”字?！秳P風》的“有子七人，莫慰母心”，此處的“心”應為母親愁悶的心情。《七月》的“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此處的“心”應為女子悲傷的心情?！妒蛎纭返摹罢俨谐?，王心則寧”，此處的“心”應為宣王愉悅的心情?！堵锅Q》的“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此處的“心”應為貴賓們愉快的心情?！稏m杜》的“女心傷止，征夫遑止”、“女心悲止，征夫歸止”，此處的“心”應為女子思念征人的憂傷心情。《節(jié)南山》的“君子如屆，俾民心闋”，此處的“心”應為百姓憤怒的心情?！稛A民》的“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此處的“心”應為山甫憂慮的心情?！督瓭h》的“時靡有爭，王心載寧”，此處的“心”應為周王愉悅的心情。

2.表達思想或想法。該類有5個“心”字?！遁伊返摹氨巳酥模诤纹湔椤?，此處的“心”應為那人的心思和想法?！渡Ｈ帷返摹熬訉嵕S，秉心無競”、“民有肅心，荓云不逮”，此處的“心”應為爭權奪利的念頭和進取的想法。《巧言》的“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此處的“心”應為故意破壞的想法?！兑帧返摹案仓^我僭。民各有心”，此處的“心”應為人們不同的心思。凡此，表達的都是思想或想法。

3.表達品行或性格。該類有14個“心”字，在第三人稱中最多，也最具有代表性。《燕燕》的“仲氏任只，其心塞淵”，此處的“心”應為妹妹誠實謹慎的性格?！抖ㄖ街小返摹氨娜麥Y，騋牝三千”，此處的“心”應為君王正直的品行?！陡鹇摹返摹熬S是褊心，是以為刺”，此處的“心”應為女子狹小的心胸?！豆?jié)南山》的“不懲其心，覆怨其正”，此處的“心”應為尹氏的惡行?！缎≯汀返摹熬颖?，維其忍之”，此處的“心”應為父親的壞心腸。《何人斯》的“彼何人斯？其心孔艱”，此處的“心”應為所指者的品行不好?！洞竺鳌返摹熬S此文王，小心翼翼”，此處的“心”應為文王善良的性格?！痘室印返摹熬S此王季，帝度其心”、“維此王季，因心則友”，此處的“心”應為王季善良友愛的性格。《桑柔》的“秉心宣猶，考慎其相”、“維彼忍心，是顧是復”，此處的“心”應分別為善良光明的品行和惡性?！稛A民》的“令儀令色，小心翼翼”，此處的“心”應為小心謹慎的性格。《昊天有成命》的“單厥心，肆其靖之”，此處的“心”應為忠厚老實的性格?！躲返摹皾鷿嗍?，克廣德心”，此處的“心”應為魯侯美好的品行。凡此，表達的都是品行或性格。

四、結語

通過以上歸納分析可發(fā)現(xiàn)，《詩經》中與“心”字有關的句子所對應的表達思想感情的主體人稱與“心”字的義項之間的關系大致有3項，即情感、思想和品行，我們把它制成表格如下：

心情、情感思想、思考性格、品行第一人稱(共134處)128處(96%)3處(2%)4處(2%)第二人稱(共3處)0處(0%)3處(100%)0處(0%)第三人稱(共28處)9處(32%)5處(18%)14處(50%)

從表中可以看出，在“心”所對應的主體人稱為第一人稱時，“心”字偏重人的心情、情感活動的表達。

《詩經》作為我國最早的一部詩歌總集，其產生原因是“情動于中而形于言”。人在感知外在事物的時候心理和情感產生變化，繼而引發(fā)詩歌的創(chuàng)作動機[6]。而這種心理、情感的變化只有創(chuàng)作者本人才能夠充分地認識和表達。因此站在第一人稱的角度抒發(fā)心中的情感便成為《詩經》中最為普遍的抒情方式[7]。詩人或是回味曾經的美好及酸楚，進行自我傾訴。如《晨風》“未見君子，憂心欽欽”。或是對他人的祝愿及譴責。如《抑》“視爾夢夢，我心慘慘”。或是面向大家的抒情。如《彤弓》“我有嘉賓，中心喜之”。在這樣的詩句中，“心”主要體現(xiàn)的是“心情、情感”這一義項。同時縱觀《詩經》文本，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詩經》文本中表達“心情、情感”的“心”字數量占總體的83%。這就更加能夠反映《詩經》是一部飽含了古代人民樸素動人情感的文學作品。也正是這些富于生機的情感，引起了我們千百年來綿綿不絕的共鳴。

在“心”所對應的主體人稱為第二人稱時，“心”字偏重人的思想和思考活動的表達。

思想作為一種客觀存在，反映在人的意識中，是經過思維活動而產生的結果或形成的觀點[8]，屬于理性認識。與單純的心情不同，思想雖然也是思想者本體擁有的。但是通過分享，可以使得他人也有所了解，繼而形成一種觀念和共同的想法。而這與第二人稱所具有的獨特的溝通性相得益彰。如《大明》“上帝臨女，無貳爾心”，這兩句詩的語境，正是將士與君王懷著共同的思想——對國家的忠誠和必勝的信念。在這樣的詩句中，“心”主要體現(xiàn)的是“思想、思考”這一義項。

在“心”所對應的主體人稱為第三人稱時，“心”字偏重人的性格和品行的表達。

性格作為一種與社會最密切相關的人格特征，需要要通過態(tài)度和行為表現(xiàn)出來[8]，因此對它的評價一般需要通過他人來實現(xiàn)。第三人稱的描寫和評價方式在抒情方面不如第一人稱具有感染力，但因為其有著描寫客觀及角度自由等特點，因此在評價一個人的性格行為時較為便利。如《桑柔》“秉心宣猶，考慎其相”，便是在評價君子光明磊落、心地善良的品行。在這樣的詩句中，“心”主要體現(xiàn)的是“性格、品行”這一義項。

從以上對《詩經》中“心”字及與其主體人稱關系的實例考察，我們可以看到《詩經》中“心”字的含義與表達思想感情的主體人稱之間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主體人稱為第一人稱時，“心”的含義多為情感；在主體人稱為第二人稱時，“心”的含義多為思想；在主體人稱為第三人稱時，“心”的含義多為性格。通過對《詩經》中“心”字所表達含義的分析，可以讓我們對“心”字義項及相關語境進行準確把握，較為合理地把《詩經》中所蘊含的豐富情感、多樣思想及獨特的人物性格發(fā)掘出來，向人們展示《詩經》美妙鮮活的一面，對后世人們注解、釋讀《詩經》及相關的情感研究體系也不無裨益。

[1]田代華等校注.黃帝內經靈樞注證發(fā)微[M].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94.

[2]劉鶚培.孟子選講[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0.

[3]劉曉藝校注.管子[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

[4]高華平等譯注.韓非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2010.

[5]程俊英譯注.詩經譯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6]熊子延.創(chuàng)作動機萌發(fā)的心理原因[J].湖北師范學院學報,1996，(1).

[7]潘嘯龍.《詩經》抒情人稱研究[J].安徽師范大學學報,2002，(2).

[8]漢語大詞典編輯委員會,漢語大詞典編纂處編纂.漢語大詞典[M].上海：漢語大詞典出版社,1993.

[責任編輯：楊全順]

2017-03-05[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百年中國古籍整理與古文獻學科發(fā)展研究”(項目編號：11&ZD109)的中期成果。

王玨(1993-)，女，河南范縣人，北京師范大學漢語文化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語言學、訓詁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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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7077(2017)03-002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