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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

        2017-04-24 21:17:49東君
        野草 2016年6期
        關(guān)鍵詞:堂哥

        東君

        點亮床頭燈,點亮房間里所有可以點亮的燈,他仍然不知道此刻是夜晚還是白天。他注視著自己剛剛醒來猶帶幾分慵懶的身體,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一塊臭肉。而這塊臭肉就躲在身體的某個角落里。在燈光的映照下,他突然對自己的身體和身體有關(guān)的一切感到無比厭憎。眼眵。鼻屎。汗垢。牙垢。內(nèi)褲上的精斑。以及臭肉。

        這輩子最讓他羞愧的一件事就是,身無分文回到故鄉(xiāng)?;剜l(xiāng)的車票還是堂哥幫他買的。這一回,他斷然沒有顏面去見村中父老,下車之后就在縣城里歇一下腳,等著堂哥的召喚。突然置身于車來車往帶來的陣陣熱浪里,他說不清眼前這地方應(yīng)該稱之為故鄉(xiāng),還是異鄉(xiāng)。說故鄉(xiāng),是因為父母已故,田地被征了,老宅也被他賣掉了,回到村中終歸是沒有一張安穩(wěn)的老木床等著他了;說異鄉(xiāng),是因為他一直在異地讀大學,反倒覺著一切陌生的漸漸變得熟悉,一切熟悉的突然變得陌生??h城變化不大,從前在太陽底下閃閃發(fā)光的東西仍在發(fā)光,從前在馬路上飄揚的灰塵還在飄揚。到了晚上,他跟堂哥見了一面。堂哥在村里有個綽號,叫扁頭三。這人頭也不扁,可人們就是喜歡叫他扁頭三。叫著叫著,他的頭好像也就真的扁了。堂哥請他吃飯的地方在一家高檔會所。他看著眼前這一番排場,又看著穿戴光鮮、留著莫西干頭的堂哥,便可以斷定他這些年混得有出息了。

        你這些年準是發(fā)大財了,看你的氣質(zhì)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注意到堂哥的脖子間還系著一條粉紅色的領(lǐng)帶。大熱天還系領(lǐng)帶,在本城是很少見的。堂哥遞給他一根煙說,我只是做了點小本生意,談不上發(fā)大財。他拿起桌上的打火機,先給堂哥點燃了煙,然后又給自己那根捏在拇指和食指間的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默然看著另一只手的灰指甲。堂哥說,你的夾煙姿勢很像你爹,三五口就能抽到頭,樣子悶悶的。他瞥了一眼堂哥,立馬更換了抽煙的手勢。堂哥說,這年頭,你一定要學會優(yōu)雅。

        在吞云吐霧間,堂哥接了一個電話。他跟電話里面的人(可以肯定是一個女人)說完話后,另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一瓶物什,往胳肢窩里嘶嘶噴了幾下,身上隨即彌散開一股濃重而又怪異的香水味。冷菜上了,熱菜遲遲未上。他問,還要等誰?堂哥翹起蘭花指,抖落煙灰說,我們還要等兩個合伙人。合伙人,他問,看樣子你今晚又要接一筆單子了。在他眼里,堂哥是越來越有老板派頭了,腔調(diào)也足,一點兒也不像昔日的扁頭三。

        堂哥一邊撫摸著紅木手串,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問,這些年在外面念書都搞過幾個女人了?他依舊低頭看著另一只手的灰指甲說,沒有,一個都沒有。堂哥突然笑了,你不老實,不過,等一會兒,你喝了點酒,就會老實交待的。他是一個有香氣的男人,真是一點兒也不像昔日的扁頭三了。

        空調(diào)冷氣調(diào)得很低,但堂哥依舊嫌熱,他把那條領(lǐng)帶往下拽了拽說,在我們那個村子里,論長相嘛,我沒你三哥英俊,論手藝嘛,我學不會大哥那種做細木的絕活,論學歷嘛,我沒你高。你們是正派人,說話有分寸,做事講規(guī)矩,而我呢?人家沒有的壞習慣我都能沾點邊,我刁我懶我貪吃我好色我下流,可是,你曉得不,那些娘兒們就是看中了我這一點。告訴你吧,那些騷娘兒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裝腔作勢的男人。堂哥說的一點兒也不假,早些年,他在女人堆里總能玩得轉(zhuǎn)。堂哥平日里喜歡聽籬察壁,上一刻在東邊打聽到的新鮮事,下一刻就在西邊抖出來。所以背地里有鬼的女人大都有些怕他,她們知道怎樣堵住他的嘴不讓他說出去。這么多年來,堂哥的身邊從來不會缺少女人,每到晚上,他就會帶著自備的草紙去拜訪某位女士。她們說扁頭三這人性子好,從來不會挑肥揀瘦,就像村上那個高度近視的風流寡婦,從來不會去評說哪個男人俊哪個男人丑。堂哥是在女人堆里滾摸爬打過來的,卻從來不談“愛情”二字;而他懂得愛情的真諦,卻從未真正碰過一個女人。在這一點,他認為自己還得向堂哥請教。

        拉胡吃?堂哥拿起菜單指著“海鮮大咖”一欄問,這物什可以壯陽的。

        堂哥所說的“拉胡”,就是城里人所說的跳魚,但在本地,它又分多種。菜單上這種拉胡,他知道,確切地說叫“花藍”,是最難釣到手的那一類,因為可以補腎壯陽,價格便抬得有些高。他瞥了一眼說,吃了也白吃,我沒女人。

        我說你這大學四年是怎么過來的?堂哥又把那條領(lǐng)帶往下拽了拽,帶著責備的口吻問。

        包廂里只有空調(diào)發(fā)出的嘶嘶響,他默默地吸著煙,暫時忘卻了屋外的熱浪。

        大學期間,他是談過戀愛的,因為半途而廢,所以充其量只能算“半次”。之后就是靠自瀆過來的——在黑夜里或睡夢中,他的手常常盡可能快地處理掉一件腦袋無法完成的事情。然而,欲望這種東西畢竟不是紐扣,有時候僅僅靠自己的雙手是不能解決的。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里蹲伏著一只不講道理的野獸。不設(shè)防的時候,它就會跑出來。他痛恨這只野獸,卻拿它一點法子都沒有。不過,他這番回老家,不是為了找女人解決性欲問題,而是為了找份體面的工作(不然的話,進入社會早點工作的念頭怎么會比進入女人體內(nèi)的欲望還要強烈?)。

        他隱約記得,昨天跟他一起喝酒的,除了堂哥,還有兩個中年婦女,一胖一瘦。她們的面容在他記憶里早已模糊,就像攪渾的水面呈現(xiàn)的面影。他還記得胖的那一個化了濃妝,白里透紅紅里透黑的一張臉(一進來她就抱怨天氣熱,皮膚老出油)。她看起來約摸四十五六的光景,說話的時候嘴角就露出法令紋,笑起來的時候眼角就露出魚尾紋。從一胖一瘦兩個婦人的談話間,他大致可以斷定她們都是本城的富婆。她們對穿著是有講究的,對天氣是不滿意的,對食物是挑剔的。她們談的最多的話題居然是吃什么、怎么吃。胖女人說,這家會所的粵菜做得很地道,就是油放多了點?!氨忸^三”接過話說,女人到了這個年紀,下面干澀,多吃點油有好處。果然是口舌賤毒,胖女人用筷子的另一頭輕輕地敲了一下“扁頭三”的腦袋說,怎么可以在小孩子面前亂說這種話?轉(zhuǎn)而就把手搭在他肩膀上輕聲細氣地問,我這年紀,都可以做你媽了,是不是?他沒響,只是微微一笑。那五根肉乎乎的手指,讓他突然想起小白蟲來。

        她們吃得不多,但吃相很優(yōu)雅。她們像電影里面的貴夫人那樣,用三根手指捏著高腳酒杯的細腿,用兩根手指夾著女士煙。而堂哥揮杯的動作還是那樣瀟灑,就像一只水鳥掠過水面。酒喝多了,她們就開始跟堂哥說一些粗俗的話了。他先是喝啤酒,后來就跟紅酒混著喝。腦袋里滿是液體晃蕩的聲音。胃里和膀胱里也滿是液體晃蕩的聲音。坐在對面的堂哥仿佛隔著一層什么。有那么一陣子,他只聽到堂哥說話的聲音,卻看不清他的臉。突然,堂哥從煙霧里把腦袋湊了過來,對他說了幾句什么。他被一股煙味嗆得喉嚨發(fā)癢,下意識地揮了揮手;煙霧散開,他看見堂哥嘴里正叼著兩根煙,仿佛兩根直戳戳的象牙。那兩個中年婦女跟堂哥摟抱在一起,她們身上也噴著一陣又一陣煙,仿佛要著火了。

        煙熏酒泡中,記憶出現(xiàn)了斷片。他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從會所出來的。外面的風是熱的。車廂內(nèi)塞滿了滾燙的欲望的氣息。霓虹燈下流淌著夜晚的聲色和一些凌亂的線條。夢游般地,他跟隨那個胖女人來到一家燈光明亮的酒店。跌跌撞撞進門,一張床迫不及待地朝他撲來。風吹來樹葉嘩啦嘩啦作響的聲音。窗外那一排排樹像是伸手可及的。他把臉貼在胖女人的雙乳間,感覺那棵樹就在女人體內(nèi)嘩啦作響。胖女人,是的,就是那個胖女人滿懷愛憐地撫摸著他的身體。十根小白蟲在他身上蠕動著。他越是恐懼,身體越是膨脹得厲害。

        這是他第一次肉貼肉地體味到性事的瘋狂與美妙。之前,他在大二期間有過一次不能稱之為“第一次”的“第一次”。他“碰”過的第一個女人就是大學里一名比他低一年級的外語系女生,他們是在同一個微信朋友圈里認識的。因為聊得來,他們就常常一起逛公園、壓馬路、吃路邊攤、看電影。那是六月的某一天,他們肩膀挨著肩膀坐在公園長椅上互發(fā)微信圖片。他在微信中說,她身上有一股梔子花的清香。她說,梔子花就是在六月綻放的。他又緊跟著發(fā)了一條消息:愿意跟我ML?這是make love(做愛)的英文縮寫,同學微信圈里的高頻詞,她自然是明白的。不過,她看起來顯得比他老練許多,起身時直截了當?shù)貑査?,平常喜歡哪個牌子的安全套。他說他還是童男子,沒做過,隨便。她抿嘴一笑,就朝公園大門走去。那天下午,他用自己的身份證第一次在學校附近的小賓館開了一間房。她躺在床上,他像在夢里那樣用手撫摸著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她不算漂亮,但皮膚白得像是可以看到純凈的靈魂。在床上,她像個老師,而他像個笨手笨腳的學生。他把手交給她,一寸寸地深入她的身體。他的一只手不小心打翻一杯水的那一瞬間,另一只手猝然觸摸到了一指深的欲望。他迎著滾滾而來的欲望,抱著她在床上翻滾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被欲望的波浪淹沒。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涌過來,但船上的桅桿始終沒有豎起來。他嘆息了一聲。她也嘆息了一聲。一件原本美妙的事就在兩聲嘆息的間隔里草草結(jié)束了。把男人身體里面的某一部分放進女人體內(nèi),這不是什么高難度動作,他卻怎么也辦不到。他感覺自己出盡了洋相。頹然坐著。女友一邊撫摸著他瘦削的脊背,一邊說著安慰的話。從賓館出來后,他去醫(yī)院做過檢查,醫(yī)生認為他這是心理緊張所致。為什么會是心理問題?他后來細想,自己喜歡的也許不是女友的身體,而是她的一頭秀發(fā),也不是一頭秀發(fā),而是一頭秀發(fā)的式樣。這種發(fā)式,曾經(jīng)讓他想到母親。他把自己的頭埋在她發(fā)間的瞬間,確乎有一陣無名的哀感突然涌了上來。過了一個禮拜,他鼓足勇氣再次去找那個女友時,卻發(fā)現(xiàn)她身邊已站著一名高大英俊的男生,她裝作沒看見他,跟身邊的男友摟抱在一起,爭舔著一個棉花糖。那一刻,他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一句話:這世上的事總是這樣,當你想打開那個箱子,手頭卻沒有鑰匙;當你找到了那枚鑰匙,卻丟失了那個需要開啟的箱子。好吧,一切就這樣結(jié)束了,他對自己說,什么都沒干成,也可以稱之為“愛情”了。他跟那些失戀者一樣把這段情感經(jīng)歷埋在心底,供自己默默咀嚼著。之后兩年,他沒有找過她,也沒有找過別的女人。

        大概是酒勁上來的緣故,他眼前黑了一下,又黑了一下。他在那個婦人肥胖多汁的身體里沉浸著,不知不覺就呼呼睡去了。居然,又夢見了母親。還是那座低矮的樓房,還是那張順著瓦椽擺放的八仙桌。母親說,如果有一天你在外面混不下去了,什么都沒有了,你就回到我身邊,我會給你留一雙筷子。事實上,他讀初中二年級時,母親就走了。

        母親走了,他就沒有“故鄉(xiāng)”了。這一天,在地球的某個角落,他醒來,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眼前剛打開的燈光讓他有些不太適應(yīng),他像畏光動物那樣,闔上眼皮,心思倏地往里收束了一下。母親的面容和往事的碎影在腦子里再次浮現(xiàn)出來。因為內(nèi)心久久無法平靜,他就沒再繼續(xù)往下想。腦子清醒的時刻,他總是害怕自己被突如其來的憂傷灌醉。

        那個胖女人究竟去了哪里?四顧無人。那一切也許并沒有真正發(fā)生,只是一個略顯荒唐的春夢罷了。斜對面墻上的掛鐘不知道指向幾點,看上去像一個白癡的眼睛。他仍然分不清這是黑夜還是白天。他戴上眼鏡,總算是看清了那個掛鐘(指針正指向下午兩點零六)。時間好像只是從鐘表里偷偷溜掉,在外面閑逛了一會兒,然后沿著原路返回的。

        床頭響起了短促的嘀嘀聲。他拿起手機,看到堂哥發(fā)來的一條短信:實習第一天,老板娘對你這塊小鮮肉很滿意,特付一千塊破處費,放你口袋里,笑納吧。他一骨碌坐起來,翻了翻褲兜,摸出一個信封。里面果然有一千塊錢。他突然有一種不小心吞下一只蟑螂的感覺。沒有人不喜歡錢,但這筆錢在這個地方出現(xiàn),還是讓他難以接受。昨晚那一件可稱得上舒服的事在那一刻突然變得讓他很不舒服。

        那個胖女人不僅留下了一股濃重而又怪異的香水味,還在床頭柜上留下了一個潤滑油瓶子,上面寫著幾行花體英文字母。他近乎鄙夷地朝褲襠里看了一眼。這塊臭肉,曾經(jīng)在潤滑油里面浸泡過一陣子。他覺得有些惡心,就下床來到洗手間,涂上沐浴液,把它搓了又搓。出來時,指針已指向下午三點。

        透過茶色的貼膜玻璃,他看到外面的景色蒙上了一層灰黃、凝滯的色彩。遠處的樹木、建筑物以及水泥路都泛著沉悶的光暈。一縷陽光凝固在眼球上,他的目光是呆滯的。整個上午他的目光一直都是這么呆滯的。天氣悶熱的時候,他的眼球就會變得異常遲鈍、麻木,它們在眼眶里,被纖細的血絲捆綁著,不能動彈,像兩只落入蛛網(wǎng)的小青蟲。父親說,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口氣,這口氣不能松。有時候,你長長地嘆一口氣,再好的事也可能變糟糕;有時候,你深深地吸一口氣,再壞的事也可能會慢慢變好。他轉(zhuǎn)過身,注視著那個信封。接受吧,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自己說,就像接受一記耳光那樣接受這筆骯臟的錢。

        然后就出去了。這筆不屬于他的錢還在口袋里,這個不屬于他的城市就在太陽底下。而不屬于他的太陽照著那些不屬于他的女人。這里或那里,到處都是干燥而單調(diào)的聲音。他在街上晃蕩著,竭力忘掉昨晚發(fā)生的事,以及這件事帶來的不快。陽光曬得皮肉發(fā)燙,那里,有蟲子般的汗珠正緩緩爬出來。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在一家牛排館吃了一份牛排,花掉了九十多塊。出門拐一個彎,就是一條分布著好幾家洗頭房的巷子。這時候,他突然想找個地方乘涼。透過玻璃門,可以看見屋子里散坐著一些帶著倦意的女人。他知道,這些女人的工作無非是偶爾張開一下雙腿(就像鳥張開翅膀)。那些在夏天打著領(lǐng)帶的人是不屑于進這種小店的。因為熱,太陽照在身上是毛茸茸的??諝饫锇l(fā)出一種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融化的沙沙響,他抽了抽鼻子,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有幾個涂著猩紅色口紅的女人向她招著手,嘴里還嚼著泡泡糖。這年頭,你一不小心就會墮落的。這是父親早些年對他說的。父親已經(jīng)死去好多年了。

        他不想再走下去,就在一家同樣沒有人洗頭的洗頭房前停下。屋里的沙發(fā)上橫躺著一個女人,電風扇撩動著她的裙子和頭發(fā)。要做按摩?她欠了欠身問。他低頭看著她敞開的領(lǐng)口,點了點頭。隔著一塊布他也能聞到另一個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氣味。她略顯慵懶地站起來,把頭發(fā)攏了攏說,隨我來吧。他跟在她身后,穿過后面一扇窄門,走進一座小院。一個細瘦的木匠正在用鋸子咔哧咔哧地切一根木料。女人不知道跟他說了句什么。他們操持的都是外地口音。

        父親也是個木匠。他這輩子只會做那種直來直去的家什,略微轉(zhuǎn)個彎,他就不會了。他的手藝活是早年在部隊里學的,還沒學全,就被拉到中越邊界打仗了,一條腿還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過一顆子彈,以后每逢陰雨天就會隱隱作疼。這個有點病痛從不哼一聲的硬漢,脾氣十分暴烈,教育孩子的方式除了喝罵就是動粗,抄起什么物什就打,從不手軟。他讀小學三年紀的時候,一門功課掛紅燈,父親二話不說,就沖他劈哩叭啦暴打一通。他退縮到窗口威脅說,你再打,我就跳樓了。父親冷笑一聲說,你有種就跳給我看。他自然是不敢跳。父親走到他跟前,伸出雙手說,如果你想跳的話,我可以把你抱上窗臺。他一下子就蔫在那里了。在家里,他跟父親幾乎不說話。他之所以能考上大學,就是想離父親遠一點。越遠越好。

        父親教會他的,不是怎樣愛這個世界,而是恨,赤裸裸地恨,沒理由地恨。他不知道父親為什么會如此仇恨世界——他連吐一口痰都是夾帶仇恨的。

        他看了看那個木匠,目光里略帶一絲輕蔑。

        鋸木頭的節(jié)奏突然慢了下來。他感覺那個男人的目光像木屑一樣黏在自己脖子后面。他跟女人穿過陡直木梯上了二樓。房間里散發(fā)著清漆的氣味,里面只有一床一凳,別無陳設(shè)。女人徑直走到窗口,關(guān)上窗戶,合攏百葉窗,繼而打開燈和空調(diào)。清漆的味道一下子就在昏暗的燈光里彌漫開來。

        她十分利索地脫掉衣服。她很白,像六月的梔子花。他們之間沒有多余的話。他進入的那一刻,突然感覺自己被什么東西狠狠地插了一下——他仿佛聽到了“咔嚓”一聲——這種“被插”的感覺隨即帶來的是體內(nèi)的異物感。

        你叫什么名字?

        你為什么要問我的名字?

        買一種沒吃過的水果時總要先問一下這種水果叫什么吧。

        知不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么意義呢?

        我就是想知道而已。

        你就叫我壞女人吧。

        壞女人,好吧,我就叫你壞女人。

        他把女人的大腿抬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他覺得這樣做可以看到壞女人的面孔。

        小時候,他有一次去鄰居家找伙伴玩時,推門進去,竟看到他媽媽的雙腿掛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肩膀上,像鉗子那樣緊緊夾住對方的脖子。男人喘著粗氣,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過了一會兒,鄰居的媽媽坐起來,騎在男人身上,一邊用雙手抽打著他的胸脯,一邊用碩大的臀部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男人的腹部。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鄰居的媽媽竟是如此兇狠。后來,聽大人們說,她是個壞女人。他居然就相信了。

        壞女人,壞女人。他從此知道壞女人是什么樣子了。他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那樣把女人壓在身體下面的時候,又聽到外面?zhèn)鱽砝彽穆曇簟_沁赀沁赀沁赀沁?。他可以想象那個細瘦的木匠鋸木頭的樣子:勾著頭,弓著腰,一手持鋸,一手摁住切口,左腳踩著板凳上的木板,隨著右手拉動木鋸,右腳跟彈簧似的,一聳一聳。如果從后面看,他會像一名馬背上的騎手,正在風中跌宕起伏。

        木匠的女人只有兩種:圣女或婊子。

        婊子就是壞女人。他嘴里喊著壞女人壞女人壞女人時,身體下面的女人忽然用胯部做出了有力的回應(yīng)。咔哧咔哧咔哧咔哧。他感覺自己變成了那把鋸子,咬進木頭里,一上一下地拉動(這年頭,你一不小心就會墮落的)。粗重的鼻息噴到他臉上,帶著一股煙味。隨后,一股熱流從腳趾頭泛起,直貫?zāi)X門。他張大了嘴。女人十分平靜地躺著,身上泛著薄薄的汗光。他輕輕地退了出來,昨晚帶來的全部羞辱仿佛就在那一刻抵消了。

        女人從紙巾盒里抽了幾張草紙,遞給他。他從床上下來,那塊臭肉,無力地垂掛在兩腿之間。他覺得自己有點臟。

        窗外忽然響起了一個婦人詛咒的聲音。在他聽來,這好像是沖著自己來的。他欣然領(lǐng)受了那個婦人的無名的詛咒。嘎地一聲,一輛車停下,外面好像出現(xiàn)了一陣小小的騷動。他出于好奇,拉開百葉窗,朝外瞥上一眼。

        沒什么好看的,那是個瘋女人。

        那個瘋女人究竟在詛咒什么?

        她在詛咒汽車。

        她為什么詛咒汽車?

        因為她仇恨汽車。

        她為什么會無緣無故地仇恨汽車?

        因為她的兒子就是在這里被車輾死的。每天這個時辰,她就會堅持站在烈日或暴雨中,對每一輛經(jīng)過的汽車下咒。

        嗯,他仇恨汽車,就是仇恨每一個開車的人。

        那一刻,他胸中那一團仇恨的火焰也仿佛點燃了。有那么一陣子,他莫名其妙地覺著,有一個讓人恨得牙癢癢的仇人也是一件挺過癮的事。想到這里,一個仇人的面影就在他腦海中浮現(xiàn)了。在他的想象中,這個仇人的面貌沒有特征,易于混淆,他有著陰鷙的目光,他會在雨夜里磨刀,等待著一場痛快淋漓的搏殺。他不知道他是誰,只能稱他為“這個人”。他必須通過對“這個人”的歪曲想象,才能達到那種無以復加的仇恨;他還必須把“這個人”想象得十分殘忍、強大,才能顯示出他作為強者的超乎尋常的力量——他的肌肉應(yīng)該比現(xiàn)實中更發(fā)達,他的雙手也應(yīng)該更強有力。

        他回過頭來,看到女人已把弄皺的床單鋪平。地上的橡膠套,仿佛一枚遺棄的蟬蛻。女人抽了一張紙巾,彎腰去撿,只穿著一條肉色內(nèi)褲的臀部高高翹著,顯得益發(fā)渾圓、飽滿。那一瞬間,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讓條紋狀的陰影投在她身上,使她看起來仿佛一只斑斕的母豹。沒法子,那條叫做欲望的野獸又要跑出來了,他想按也按不住了。他什么也沒說,突然像一只公豹那樣十分迅捷地撲過去,從背后摟住她的腰,把她摁倒在地上。先生你真壞,女人說,你是不是還要來一次?是的,他扼住她的手腕說,再來一次,錢我另付。女人沒說什么,就起身關(guān)掉百葉窗,打開燈。他趴在她身上,幾乎是帶著一股子仇恨咬住了她的乳頭。

        你把我咬疼了,女人推開他,突然驚叫起來,但隨即又發(fā)出爽朗的笑聲說,我兒子餓慌了,下嘴也是這么狠的。他不理會女人的感受,一直埋著頭,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顧了。他聽到了骨頭碰響骨頭的聲響,聽到了肉拍打肉的聲響(我的小鮮肉哎,快把你的手交給我)。此刻,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仇恨和快感一樣,叫人一點兒也沒法控制。重要的是,它會讓他想起來十分過癮。

        先生,你能不能快點結(jié)束?

        我已經(jīng)夠快了,這可是每小時兩百碼的速度。

        現(xiàn)在,他有點氣喘吁吁了,好像要把一具沉重的肉身推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他還要把自己推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女人縮成一團,發(fā)出了急促的呻吟。他分不清這是出于痛苦還是舒服。也許連女人自己也說不清楚。他聽著女人近乎無助的呻吟,心底里的仇恨仿佛一點點淡滅了。

        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她的臉變得有些蒼白,五官扭曲成一團,嘴角還吐出了米粒般大小的口沫。你疼?他貼著她的耳朵問。她咬著牙說,不疼。

        門外忽然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

        是誰?難道是警察?!

        是我家男人。

        你怎么知道是你家男人。

        他從來只敲三聲門。

        他為什么敲門?

        他見我遲遲不出來,怕我出事。

        可我們還沒完事呢。

        門外又響起了重重的咳嗽聲。他的身體突然不動了。女人朝門外回應(yīng)了一聲:知道啦。那人輕輕地“嗯”了一聲就走掉了。過道里響起的腳步聲,在他腦袋里發(fā)出了回響。女人見他神思渙散,便十分利索地騎到他身上。她晃動的樣子像是坐在一艘顛簸的船上。他感到自己變成了一艘可以載人的船,桅桿高高聳立著。好了嗎好了嗎好了嗎?這女人好像要急著靠岸了。

        咚咚咚咚咚。外面又傳來了男人下樓梯的聲音。他出神地瞪著天花板上的燈泡,那一刻,它仿佛變成了一只仇視的眼睛。他們在做的時候,那只眼睛一直在空中瞪著他。他翻過身來,把女人壓在身下(你怎么啦剛才還好好的這玩意兒怎么見光就死?不不你是可以的我相信你是很棒的你是嫌棄我乳房小還是嫌棄我不是處女?)。他急吼吼地向前拱著,仿佛在追趕著什么,或者像是被什么追趕著。

        我怎么感覺你好像是用刀子在捅我。

        是嗎是嗎?

        是的,一把肉刀。

        一種混合著欲望的仇恨不知道從哪里來,又帶他去哪里。哐哐哐哐哐。樓下響起了敲擊木頭的聲音。一種叫人心煩意亂的聲音。你的男人又在搞什么鬼?他問。女人說,他在給我兒子做一只搖籃呢。

        噢,你又提到你的兒子了。

        是呀,我又想起他了。

        你的兒子……

        死了。

        你的兒子?

        死了。

        死了?

        死了。

        她的有氣無力的聲音里夾雜著嘶嘶聲,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昏死過去。哐哐哐哐哐。他猛地低吼了一聲,繃緊的身體就松了下來,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濁氣,噴在她臉上。他從她身體里退出來之后,她好像很害羞似的捂住私處。你把手放開,他說,你為什么這樣捂著它?她沒有松手。他近乎蠻橫地把她的手拿開,發(fā)現(xiàn)她的下體出了點血。她立馬用紙巾拭掉,說,一點血絲,不礙事的。真的不礙事。

        他把九張鈔票遞到女人手中,在她紫黑色的乳頭上親了一口。女人在那一瞬間顫栗了一下。不用這么多錢,她把三張鈔票遞還給他說,說好了,兩次六百塊就夠了。她站起來,戴上了胸罩。他從身后摟住了她的腰,把鈔票輕輕地塞進她的胸罩,再一次咬著她的耳朵說,我身上還剩下三百塊錢,我還要再來一次。女人沒有反抗。也無力反抗。他把她推到窗口,抬起她的一條腿,十分輕捷地推了進去。而她像一只逼到墻角、走投無路的老鼠,任由他在擺布(這年頭,你一不小心就會墮落的)。哐哐哐哐哐。他的動作幅度盡管并大,女人還是有些暗暗吃力。他在她身上慢慢地消受著。好了嗎好了嗎先生好了嗎?他沒吭聲。女人抽搐了一下,突然像樹枝折斷了一般,跪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住嘴。

        門外又響起了“篤篤篤”的敲門聲。聲音有點急驟,外面的人好像隨時都有可能破門而入。女人趕緊坐起來,穿上衣服,走到門外。在門外的過道里,她跟那個男人不知道嘀咕了幾句什么。不過一會兒,她又進來了,再次把門反鎖。這一回,她手上多了兩根煙。她把一根煙叼在嘴里,另一根煙遞給他說,沒事,我家男人怕我出意外,問了幾句話,我跟他解釋過了。他說自己剛才有點魯莽,所以讓我敬你一根煙。他接過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仿佛還能聞到一股木屑味。女人恭恭敬敬地給他點上煙。他用堂哥教他的夾煙姿勢抽了一口,然后不緩不急地吐出一個優(yōu)雅的煙圈。

        他照例付了錢。女人關(guān)掉了空調(diào)。百葉窗打開了,然后是窗戶。太陽已經(jīng)西斜,朝即將告別的事物投去了溫熱的一瞥。我能在這里再躺片刻?他問。女人點了點頭。他感到有一種疲倦自頂至踵湮沒了自己。

        一陣風把他吹彎了。風是慢慢地吹著,他也是慢慢地彎下腰來。女人離開后,他依舊躺著,等待下一陣風吹走他身上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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