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濤

衡量人生價值的標準不是官做得大，不是錢賺得多，也不是壽命活得長，而是愛因斯坦提出的人生價值的經典定義，即“人只有獻身于社會，才能找出那短暫而有風險的生命的意義”。

——傅學儉

權力腐敗從“缺德”開始

《檢察風云》：退休后，您一直致力于反腐倡廉建設，并經常提到“權力腐敗從缺德開始”，可以具體談談嗎？

傅學儉：我之所以這樣認為，是經過長達數(shù)年對數(shù)以百計的各級各類典型權力腐敗案例的剖析，從事物變化的內因與外因的辯證關系的角度，揭示出權力腐敗的內因決定論，集中到一點就是缺德。可以說，公權擁有者無論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缺德，手中權力都會發(fā)生腐敗。我認真讀了一些職務犯罪服刑人員在監(jiān)獄改造期間所寫的“懺悔錄”，確實深刻極了，我?guī)缀跏橇髦蹨I讀完的，他們的罪惡事實沒有一件不是由于缺德而犯下的，再深刻不過地說明“成名每在窮苦日，敗事多因得志時”的千古絕論。道德是社會關系的產物，是人們經濟生活和社會生活要求的反映，是調節(jié)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之間的價值觀念和行為規(guī)范的總和。“德”的內容包括個人品德、家庭美德、職業(yè)道德、社會公德等。

“德”的核心是價值觀，對于共產黨員來說，核心就體現(xiàn)為黨性。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說，人在最完善的時候是動物的佼佼者，當他與法律和正義隔絕之后，便是動物中最壞的東西。正所謂一“正”壓萬“邪”?！罢笔堑赖碌恼蔑@（正直）、責任的靈魂（為民）、公德的底蘊（公正）、膽識的張揚（無私）、形象的本色（清廉）。正是這些東西構成了人的“第二生命”。人沒有“第二生命”，就會禽獸不如。

公仆尤其是領導干部缺德不是小事，而是事關黨性、黨的生死存亡的大事。一些領導干部“缺德”的突出表現(xiàn)是，黨性喪失、信仰動搖、紀律松弛、責任淡化、生活腐化。我們要清醒的認識到，執(zhí)政黨最危險的敵人不是在黨外而是在黨內，即潛存在黨內的形形色色的腐敗分子。面對如此復雜多變的國際、國內形勢，在市場經濟的挑戰(zhàn)和改革開放的考驗下，一些黨員領導干部患上了“浸潤型的政治墮性病”，其表現(xiàn)集中到一點，就是信仰動搖。他們千方百計利用手中權力，擴大個人利益和特權，特殊利益和特殊權力由此滋生。他們中間有一種人更為陰險，對馬克思主義不認識，對共產黨沒感情，反而把共產黨當作自己升官發(fā)財?shù)奶?，不斷“?chuàng)新”陽奉陰違兩面派手段。廣大人民群眾對此深惡痛絕。

非修無以厚德，非廉無以立德

《檢察風云》：德與才是我們黨衡量干部的重要標準，怎么才能做到德才兼?zhèn)洌?/p>

傅學儉：有德有才的干部是百姓所普遍期望的。“父母的希望在子女，國家的希望在人才”。那么，要什么樣的子女與人才呢？它的統(tǒng)一點就在四個字上，即德才兼?zhèn)?。對一個人特別是一個領導人來說，“德”“才”不是一成不變的，必須與時俱進。如何做到德才兼?zhèn)洌课艺J為，“德”的可變性更大，一種好的道德形成以后并非一勞永逸。有五種因素，即年齡、文化、職業(yè)、家庭、環(huán)境對立德產生影響。此外還有四種對立環(huán)境，即戰(zhàn)爭與和平、逆境與順境、失敗與成功、疾病與健康，對立德的影響也很大。相對來說，“才”穩(wěn)定性較強，一種知識、技術掌握獲得之后，能較穩(wěn)定地發(fā)揮作用。

因此，針對“德”與“才”的各自特點，我們務必從規(guī)律性的高度堅持兩條原則：一是以德在先，全面育人。有德無才是次品，無德無才是廢品，有才無德是危險品，有德有才是正品，德才兼優(yōu)是精品。每個黨員干部應該自覺地擯棄前“三品”，追求后“兩品”。二是修德長才無止境。德須修也，非修無以厚德，非廉無以立德，廉為潔首，孝為德首。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

《檢察風云》：有人覺得，“德”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作為干部，該如何把握好道德標準？

傅學儉：我認為，“自古人正千夫敬，從來官清萬民服”，這不就是摸得著、感覺得到的德嗎？改革開放中發(fā)展起來的反腐倡廉建設的理論，已經把道德水平的高低提升到衡量一個國家綜合國力強弱的重要尺度，把道德力量列為綜合國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我覺得，要從四個方面把握干部道德標準：政治道德標準，核心是忠于人民、忠于祖國、忠于黨的事業(yè)；職業(yè)道德標準，核心是公道正派；工作道德標準，核心是堅持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生活道德標準，核心是潔身自好。

為人民服務是終身制

《檢察風云》：您是一位有著60年黨齡的黨員，在全面從嚴治黨的背景下，您認為怎樣才算一名合格的黨員？

傅學儉：2003年9月，我從湖南省人大常委會中層領導崗位上退休時提出“領導職務沒有終身制，但共產黨員為人民服務是終身制”的理念。60年來，我始終堅持黨性在心，自覺在行，努力做到“四個自覺”，這可以給其他黨員一些啟示。

自覺同人民群眾保持血肉聯(lián)系，這叫為保護和加強黨的群眾基礎“添磚加瓦”。我深知共產黨的根永遠“在車間里、在田野上”。我自覺視人民為“衣食父母”，一生以反映人民的呼聲和疾苦為己任，先后百余次用調査報告、緊急呼吁等形式，向各級政府和有關部門反映百姓苦難，許多問題得到圓滿解決。

自覺堅守黨章規(guī)定的“個人利益”，務必在處理“公私關系”上做到： 公私分明、先公后私、克己奉公。我從理論與實踐結合的高度，從身邊發(fā)生的若干事實中得出一個結論，即利益問題是人生價值的核心，如果處理不當，就會給人生造成極大的悲劇。共產黨員特別是黨員領導干部更是如此。

自覺把黨和人民給予的權力關進“自律”和“制度”的籠子，確保手中權力百分之百地用到黨和人民的事業(yè)上。1994年春節(jié)，我離開家鄉(xiāng)幾十年，決定全家老小三代回鄉(xiāng)進行親情教育。因為我任單位副秘書長，且分管行政，手下有幾十輛大小車，單位要送，家鄉(xiāng)也有單位要接，我毫不猶豫，一律謝絕，自費1200元租了輛面包車來去三天，過了一個歡樂、節(jié)儉和難忘的春節(jié)。許多好友問我，你為什么不給妻子安排工作。我的回答是，有權力但無權利。我主管接待工作十年，正逢公款吃喝盛時，但我不敢動用公款宴請哪怕是一次、一個私客。一些原省委農村工作部老同事開玩笑說，老傅你真摳，連飯都不請一頓，我表示歉意，卻因此得到了“內心的安寧和自由”。

自覺在黨言黨、在黨憂黨，把愛黨、興黨、護黨落實到工作、生活各個環(huán)節(jié)。我一輩子向黨勇進諍言的報告、書信達30萬字之多，其中有十多件重要報告直呈黨中央和國務院，引起主要領導重視。我一向認為，個人的能力與作用是有限的，唯有在黨的懷抱中，并同群眾結合起來，才能使個人的能力與作用得到充分發(fā)揮。我正是從這意義上提出“志愿入黨是實現(xiàn)人生價值的最高選擇”的理念?？偨Y我入黨這60年，可以說這樣兩句話：為黨和人民作出的貢獻太小太少；黨和人民給予的榮譽卻太高太多。

《檢察風云》：提高黨員領導干部的道德水平是減少腐敗的一個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加強制度建設，習近平總書記便多次強調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您在人大工作多年，對此有哪些思考？

傅學儉：前些年，我在一次農村調研時，一位中年農民講了一番令人終生難忘的話。他說，共產黨為人民做的好事天大地大，沒有夸大。但有兩件事沒管好：一是人（指領導干部）沒管好，腐敗分子太多；二是錢沒管好，浪費太大。他建議我們的黨一定要想出一套辦法，管好這兩件事，讓老百姓真正有說話權。

現(xiàn)在社會上特別是知識界，還包括黨內的一些同志，甚至一些老同志，有一種共同的“輿論”，即認為共產黨的“同體監(jiān)督”不解決問題。一位從正省級領導崗位上退下來的老同志親口對我說：“黨內民主實際上是一把手的民主?！蹦呈形瘯浻伞芭陌濉钡奈恢谜{到“鼓掌”的位置后，在一次人大會他作為差額選舉對象落選后，深有感觸地說：“過去手中有權，覺得民主多了。現(xiàn)在又覺得民主少了?！贝嗽挶迫松钏迹?/p>

我認為，在長期和平和市場經濟環(huán)境中，特別是執(zhí)政條件越來越優(yōu)越的情況下，要培養(yǎng)機關干部尤其是領導干部艱苦奮斗、與人民群眾保持血肉聯(lián)系的優(yōu)良作風是很難很難的了。所以，民眾對權力監(jiān)督提出了更高更嚴的要求。用民主打破“歷史周期律”是會奏效的。這就是說，只有用擴大民主的方式實現(xiàn)黨領導人民與人民監(jiān)督黨的和諧統(tǒng)一，才能保持和深化黨在革命戰(zhàn)爭年代與民眾建立的那種血肉關系。

編輯：鄭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