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生

海上死里逃生

◎王福生

我是個海島上出生、海島上長大的人，所以爹媽給我起名叫海生。15歲時，我就隨大人乘帆船出海打魚，后來自駕機帆船作業(yè)，可以說海上行船如走平地，也算是老把式了。誰知，上世紀九十年代，我在家門口竟遭遇了一次海上生死驚魂，風(fēng)浪中獨自依托失去動力的機帆船漂泊了七天七夜。

海上遇險

那年初夏，我駕著自家的機帆船，行進約5小時，到縣城內(nèi)的長山島拉些磚頭回來用。遠離大陸的海島漁民，平時生活不缺海鮮，進城往往先往菜市場跑。我買了些黃瓜、西紅柿、小蘿卜等蔬菜，又買了幾斤糕點，接著裝磚就往回趕。

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本不應(yīng)有壞天氣的初夏，卻不知為何來了一場大霧。微弱的能見度，使我這個自認為是老把式的人在家門口迷了航。那時，小船上還都沒安裝羅盤，我也沒有手機，就摸索著往自認為是自己村的方向開船。跑了近6個小時，也沒找到自己的村子，柴油徹底用光了，機帆船失去了動力，成了海上隨波逐流的漂浮物。我躺在船上長嘆一聲：上不著村，下不著店，萬一起了大風(fēng)，天絕我也！冥思苦想沒咒念，想著想著也就睡了過去。

天剛放亮，我就醒來，只見濃霧已經(jīng)散去，依然沒起風(fēng)。我急忙尋找標志物，重定海上方位。可是尋望一周，全是天連水、水連天，無任何標志可言，我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能有船只路過此地。兩天過去了，毫無過往船只的蹤跡。這時，我心里真有些害怕了。經(jīng)過第三天的孤獨之后，我的心里反而鎮(zhèn)定下來：活人總不能叫尿憋死，得瞪大眼睛看海面上能否出現(xiàn)救我一命的目標。說來也巧，這天還真的看到了一條大船，可惜我脫下上衣使勁地揮動，大船卻像是壓根兒就沒看見我，很快從我的視線中消失了。雖然沒有求救成功，但我心里有了底：這兒離通往天津、大連的主航道不遠，否則不會有大商船過往。想到此，我心中油然升騰起希望之光。

此后兩天，我先后又看到兩條大船，但無論我怎樣使勁甩我的上衣，大船總是若無其事地過去。是看不到遠處海面上失去動力的小機帆船，還是生怕我是海盜，靠近了會惹麻煩？不得而知。就這樣漂泊了整整七天七夜，第八天，我迎來了救星：一艘嶄新的荷蘭商船進入我的視線。

幸運獲救

我急忙跳起來揮動手中的上衣。荷蘭船很快靠過來了，他們二話沒說，連人帶小船一下子都吊到他們的大船上。我這才長出一口氣，癱軟在自家的小帆船上，真想美美地睡一大覺。

荷蘭商船上的船長和船員可真熱情。他們中有一位懂點中文，為我與船長、船員交流提供了方便。還有一位懂點醫(yī)務(wù)，小心地扶我到船長室的軟床上，要給我檢查身體。作為海上漁村的一個小小漁民，乍一受到老外如此熱情的照料，我內(nèi)心激動，睡意全無。我連連表示對他們的感激之情，并說：“別看我在海上漂了這么多天，除了孤獨、害怕、想家外，既不缺吃，又不缺喝，因為船上有我買的可充饑的蔬菜和糕點，身體絕對沒事?！?/p>

說話間，荷蘭商船進了大連港。碼頭上，要舉行歡迎荷蘭船首航中國的儀式，但荷蘭船長顧不上參加。他叫了輛出租車，把我?guī)У酱筮B醫(yī)院做了全身檢查，結(jié)果沒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荷蘭船長又帶我參加了海員俱樂部為該船首航舉行的海員餐會，還聯(lián)系為我的機帆船加滿油。我謝別遠道而來的救命恩人，駕著自家的機帆船，踏上歸途。

我七天七夜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家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了。孩子不上學(xué)了，老婆不但不能到加工廠上班，還得有專人陪著勸解。我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們驚呆了。我說，都別哭了，是荷蘭的商船救了我。我問老婆：“手頭上還有多少現(xiàn)金？”她轉(zhuǎn)悲為喜，說還有5000元。我說，把這些錢都給我，你再找人把船上的磚頭全卸下來，加滿油，我得再趕回大連答謝救命之恩，晚了，荷蘭商船就開走了。

跨海情緣

很快，我駕著機帆船又返回大連，找到海員俱樂部經(jīng)理，拿出從家里帶來的5000元，說：“我要答謝荷蘭商船全體船員和海員俱樂部全體人員，請您給我操辦酒席?！本銟凡拷?jīng)理說：“答謝荷蘭船員我可以給你辦理，但答謝海員俱樂部沒必要，再說我們有嚴格的紀律。”

就這樣，我終于趕在荷蘭商船離港前辦成了答謝宴會。宴會上，海員俱樂部經(jīng)理要我講幾句。講什么呢？我未開口，眼睛就濕了?！拔遥袊囊粋€小小漁夫，在大難臨頭時，竟然得到荷蘭船員們的熱情救助。中國人有句老話，叫‘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親愛的荷蘭船員朋友們，今后你們有機會再來中國，不管?？磕膫€碼頭，我一定要去看望你們！”一席話，說得荷蘭船長、船員也都感慨不已。荷蘭船長將事先準備好的從海上發(fā)現(xiàn)、救撈到答謝宴會的全程照片匯成影集，送給我留念，并和我互相留下了聯(lián)系電話、電報號碼。

又是一年花開時，我突然接到荷蘭船長發(fā)來的電報：“老朋友，我的船又將來大連了，這次我是帶著夫人一起來的，若有時間，請你也偕夫人來大連一聚?！蔽移缴谝淮伟牙掀藕煤么虬缌艘环瑤е缂s而至，與荷蘭船長夫婦一起邊游大連美景，邊敘恩情友情，一晃就是三天。臨別時，荷蘭船長又將兩家四口相聚的全套照片匯成影集，送給了我。

回到海島漁村，人們都說：“你老小子因禍得福，一來二去與老外搭上了?！蔽艺f：“這就是大海的魅力，要不然，我這個小小的漁夫，怎能與遠在北歐的洋人交上朋友呢！”

摘自《煙臺日報》圖/賈雄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