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漳河尋古之旅的最后一站是石城鎮(zhèn)。石城鎮(zhèn)一帶山巒越發(fā)雄偉密集,鎮(zhèn)子北面更是群山連綿、險峰迭起,一條溪水潺潺流淌出來,向南匯入了濁漳河,小路則傍依著溪水延伸向大山深處的源頭村,過村再向北不遠,有兩山相對峙,形勢如門,宛若天開,其名曰龍門山,山體峭壁陡立,如刀砍斧劈一般,讓人觀之心中頓生凜然肅穆之感。
龍門北面山坡上有一座寺院,名曰龍門寺,面南而建,周圍群峰如浪般環(huán)繞,山下有水流叮咚,龍門山如兩尊擎天神將分列護持于前,真是景色雄奇壯麗的風水寶地。
我來龍門寺時,正遇上綿綿秋雨,只見遠近山巒與云頭相連,視野中一片混沌,到處都是濕漉漉冷冰冰的,偶爾有幾株掛滿果實的柿子樹出現(xiàn)在山坡上,在灰暗的荒野里分外奪目,我舉著小傘緩步踏著濕滑的古老石階、石拱橋上,望著下面翠綠碧透的溪水,有一種自己已經(jīng)幻化成這山中不知何代的某位苦行僧的錯覺,來到了龍門寺前。
相傳龍門寺創(chuàng)建于北齊天保年間,當時有位法聰和尚云游至此,見山形奇勝,風水絕佳,空谷幽遠,地脈通靈,便創(chuàng)建寺院于此,最初名叫法華寺。
五代時開始擴建規(guī)模,至宋代殿堂已經(jīng)達到百余間,宋太祖趙匡胤賜額為“龍門山惠日院”,至乾德年間,以寺前山如龍門而改名“龍門寺”,最盛時僧侶多達300余人,可惜在元末戰(zhàn)爭中遭受了重大破壞,多數(shù)建筑被毀,明清又多次修繕增補,才形成了今天的規(guī)模。
現(xiàn)在的龍門寺中路尚存有金代的山門兼天王殿,北宋的大雄寶殿及五代的西配殿和明代的東配殿,后面是建于元代的燃燈佛殿,西路的僧舍和庫房、東路的圣僧堂、水陸殿等多是明清所建,在這座現(xiàn)存規(guī)模不甚大的寺院中竟然保存有五代、北宋、金、元、明、清等六個時代的古建筑,在全國也是唯一的,稱得上是一座了不起的建筑寶庫。
寺里的主體建筑——大雄寶殿,建于北宋紹圣五年(1098年),下部建在米許的石臺基上,寬廣舒展的飛檐和粗壯硬朗的批竹昂都具有明顯的宋代建筑特點,殿頂?shù)牧鹆Ъ癸棡槊鞔S修時所換,檐角下的木柱是后世維修時增加。
后檐下陳列著多通歷代維修寺廟的巨大石碑,殿內(nèi)還保存有大量的明代佛教壁畫,因龍門寺早年曾被改建為小學校,這些壁畫能大面積保存下來,可以說是個奇跡,當年的小學生坐在殿堂之內(nèi),背靠著佛祖和菩薩的畫像來學習科學文化知識,抬頭就能望見近千年的大木梁架,出門就有林立的石碑和經(jīng)幢,會在他們的童年里留下怎樣的記憶呢?
至今大雄寶殿的山墻外側(cè)還清晰的保存有“教育要為無產(chǎn)階級政治服務”的標語,也許那時將龍門寺改作學校是一種保護,避免了被直接搗毀的厄運,一定是有人在刻意對寺院暗中保全,乃至不損毀壁畫和不胡亂刻畫石碑這樣的細節(jié)都約束到了,才能為今天留下這座精華尚存的千年古剎。
我走進龍門寺開著的東掖門,雨勢已經(jīng)很大,只好在門內(nèi)駐足,邊避雨邊畫起大雄寶殿來,云層飛快地從后面的山峰上掠過,潮濕的雨霧撲面而來,身上冷得一陣陣發(fā)緊。守護寺院的小伙子熱情地給我介紹寺里情況,并邀請我一起吃午飯,他家就住在山下的源頭村,每天帶飯,我見這兄弟自己帶的飯也不多,婉拒了好意,啃點自備的干面包充饑。
大雄寶殿西側(cè)的配殿建于五代后唐同光三年(925年),和前面到過的實會村大云院都是國內(nèi)僅存的四座五代時期木構(gòu)建筑之一,修建年代比大云院還要早十多年,也是國內(nèi)現(xiàn)存最早的懸山頂式建筑實例。古拙質(zhì)樸的造型,簡潔洗練的手法,依稀宛在的唐風,都使這座隱藏在深山古剎角落里的國寶級建筑彰顯出其獨特的魅力,無法被忽視。
坐在大雄寶殿寬大的飛檐下畫著西配殿,山雨中清爽的空氣沁人心肺,讓人全身都分外受用。
天王殿為金代所筑,前后通透,兼具山門的功能,并在兩側(cè)建有掖門。其實天王殿原來并非是龍門寺的山門,前面還有一座金剛殿和一座碑亭,可惜都已經(jīng)毀掉了。畫完西配殿,只是轉(zhuǎn)了個身,面向南又畫了幅天王殿,秋雨一天未停,我的活動范圍就只能被限制在大雄寶殿周圍,寺外山腰上的歷代僧人墓塔群則無緣尋訪了。
傍晚時分,已經(jīng)陪伴我一整天,相談甚歡的守廟小伙子桑老弟主動開車拉我出山,一直把我送到了石城鎮(zhèn),使我免受雨淋之苦,熱情歡迎我再次來龍門寺。
此時,太行群峰半露崢嶸半入云端,千年的龍門古剎早已隱去了滄桑的身影,這令人著迷的建筑與文化,讓我如癡如醉,每一次尚未離去時便期待著下一次的到來。
編輯/周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