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世河

進(jìn)了臘月門兒，春節(jié)的腳步便越來越近了。隨著大街小巷的年味漸濃，那年臘月母親來青島的一幕不禁又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記得那天恰好是小年兒（臘月二十三），我和妻正商量著要給老家的父母買些年貨快遞回去。這時突然接到母親電話，說想孫子想得不行了，非要來青島一趟看看。我說反正過完年我們就回去了，十天半月都等不了？母親卻來意已決。

我拗不過，只好答應(yīng)。

母親是個急性子，放下電話，即刻動身趕往火車站，幾個小時后就到了。

祖孫見面，又親又抱，自是一番親熱，連我都心生醋意。

吃過晚飯，我悄悄來到母親的房間，自然問到村里幾個發(fā)小的近況，母親卻閃爍其詞答非所問，分明是心不在焉。我想母親定是一路顛簸，乏了，便說：“媽，要不您先睡吧，明天咱娘倆再嘮?！?/p>

“不困，不困，明天我還得趕回去哪！”母親拽拽我的衣袖，欲言又止。

我再三追問，母親才吞吞吐吐道出了她的真實(shí)來意。

“娟子（我愛人的小名）的服裝店過年那幾天是不是很忙??？”

“對??！那幾天生意特好?！?/p>

“那——這幾天能賺不少錢吧？”

“比平時翻幾番吧?！?/p>

“那——你看這些錢夠不夠補(bǔ)上那幾天賺的呀？”母親邊說邊顫巍巍地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用花手帕包著的小包，緩緩打開：原來是厚厚的一沓鈔票。

“媽，你這是干啥？”我頓時一頭霧水。

“噓！小聲點(diǎn)，別讓娟子聽到?！蹦赣H起身將門輕輕關(guān)好，接著說，“這些錢都是你們平時給我的，我也花不著，我尋思著給你拿來，你就說是單位發(fā)的獎金或者說是你自己攢的小金庫，過兩天呀，你再拿出來給你媳婦，跟她商量一下，能不能過年那幾天就別開門了，咱們一大家子今年也過個團(tuán)圓年。你們都5年沒回家過年了，你爸啊，每到年三十晚上，喝著你給他捎回去的好酒就念叨：‘酒再好有啥用??？也沒人陪我喝，真是越喝越?jīng)]味。說著說著呀，就一個人在那里抹眼淚兒。再說，我看你爸的身子骨呀，今年……”母親哽咽著，再也說不下去。

一旁的我早已淚流滿面。

是啊！這些年，妻一直經(jīng)營著一家服裝店。每逢年底那幾天，生意都格外忙，一向會過日子的妻因?yàn)樯岵坏媚菐滋觳环频氖杖?，所以我們就總是等到過完年，生意轉(zhuǎn)入淡季時再回老家一趟。不過，年前總會特意購置一些年貨快遞過去或者讓在這個城市打工的老鄉(xiāng)捎給父母，總以為如此一來，自己的良心就會稍稍安些。

母親的一番話，于我猶如當(dāng)頭棒喝。我恍然明白，做生意有淡季旺季，淡季了才肯關(guān)門回家，可親情又哪有什么淡旺季呀！

我緊緊攥住母親的手，無比堅(jiān)定地說：“媽，這錢你留著，你回去告訴我爸，過兩天我們就關(guān)門歇業(yè)，回家過年，讓我爸敞開酒量等著，兒子要陪他一醉方休！”

“這可好了！這可好了，老頭子，這回你可高興了吧！”母親喋喋不休地念叨著，眼里居然有了淚，我知道，那是喜極而泣……

（摘自《大公報(bào)》 圖/矢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