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妮寶貝
王朔邀我去他家
◎ 安妮寶貝
工作可以使一個女人聰明,生育也許會使女人變得瑣碎。怎么樣才可以在帶孩子過著世俗生活的同時,又保持自我,做一個酷媽媽?
我還沒來得及找到答案,孩子已經(jīng)搶跑了,跑進我的腹中,扎下根來,執(zhí)拗地要在那里定居十個月。
王朔得知這個消息后,邀請我去他家住。他住在京郊的一個大院子里,花紅柳綠,他說那樣的環(huán)境適合養(yǎng)胎。
他在郊外有一個農(nóng)場。說是農(nóng)場,其實就是在郊外買了塊地,蓋了房子,開辟了花園和菜地,栽種了些果樹與花。
當初知道他有農(nóng)場后,我問他:“你種荷花嗎?”他說:“種,我挖了一個池塘,夏天荷花會開滿。”
那時已是秋天,池塘里的荷花已謝,活潑的錦鯉不時跳出水面。老柿子樹掛滿金黃色、碩大的柿子,兩株無花果樹可看出曾結過累累碩果。他親手種植的花花草草一片繁榮。我正式進駐,安心養(yǎng)胎。
轉眼春天到來,便多了很多事情。我跟他一起種了歐洲繡球、蜀葵、青竹,與他一起圍起籬笆,搭起藤架。
他知道我很愛吃,對食物有著格外細膩、熱誠的心意。在家做女兒的時候,母親買應季的食物,螃蟹、蝦、貝殼都是鮮活的。何時吃筍,何時吃蘆蒿,喝何時的茶,吃何時的稻米,都有講究。那時,所有的食物都顯得喜氣洋洋,情意十分充沛。后來我一直漂泊,就遺失了這種心意。到了懷孕時,我又開始對事物充滿了熱誠和期盼。
王朔似乎很了解我的這種需要,每次回來絕不空手,帶著的始終是食物:一竹筐奉化的水蜜桃、一簍子慈溪的楊梅、一包羊尾筍、一袋海蝦白蟹、草繩捆著的青蟹……我還未被打動,腹中的孩子就已開始不耐煩地踢打,非得這些美食通過臍帶分享到體內方才稍微安靜,等待著下一頓盛宴。
他在院角種了一壟番薯,收下來的番薯多得吃不了,我便把它們曬干,切成小條。每晚,他抓幾把番薯干,加上小紅豆,放進電子砂鍋用低溫燉上通宵。早起,鍋里的粥溫熱爛熟,他放一勺紅糖進去,攪勻,給我端到床頭。粥經(jīng)過咽喉落入胃里,綿密而妥帖。
(摘自《素年錦時》作家出版社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