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月月
(安徽新華學院 安徽 合肥 230061)
談葛浩文對《呼蘭河傳》中兒童視角的翻譯
佘月月
(安徽新華學院 安徽 合肥 230061)
《呼蘭河傳》中兒童視角的運用造成了前景化的效果,使該作品表現(xiàn)出一種特有的文學性。本文主要從描寫自然、刻畫人物、描述事件三個方面,分析葛浩文在英譯本中再現(xiàn)兒童視角所采取的翻譯方法,主要包括合并短句、保留修辭手法、明晰敘述人稱、調(diào)整反復格、重寫詩句、再現(xiàn)細節(jié)等,從而總結譯文中這些翻譯方法的使用是否傳達了原文中的兒童視角敘事效果。
《呼蘭河傳》;兒童視角;前景化;翻譯
小說中的兒童視角是指作者借助兒童的眼光或口吻來講述故事,故事的呈現(xiàn)具有鮮明的兒童思維特征。蕭紅的《呼蘭河傳》成功地運用了兒童視角,在作品中素材的挑選,情節(jié)的組織,敘述的語言、節(jié)奏及抒情的方式等都有所體現(xiàn)[1],創(chuàng)造了前景化的文學效果。本文對比《呼蘭河傳》及其英譯本中的兒童視角描寫自然、刻畫人物、描述事件這個三方面,分析“首席翻譯家”葛浩文在傳達小說兒童視角過程中所采取的翻譯策略與方法,考查譯文讀者能否充分體會原文中兒童視角所表現(xiàn)的文學性。
蕭紅對家鄉(xiāng)自然景色的描寫充滿了兒童視角,讀者仿佛可以透過一個孩子的眼睛看到呼蘭河黑土地以及蕭紅家的后花園原生態(tài)的自然美。葛浩文在譯文中大多選擇了直譯的策略,力求還原小說中的自然場景描寫,保留蕭紅在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兒童視角。但由于漢英表達習慣及句法結構的差異,葛浩文也采取了不同的翻譯方法,兒童敘事視角有時也不免受到破壞。
例1:五秒鐘之內(nèi),天空里有一匹馬,馬頭向南,馬尾向西,那馬是跪著的……[2]
Within the space of five seconds a horse is formed in the sky with its head facing south and its tail pointing west;the horse is kneeling...[3]
兒童口吻敘述的特征包括:句子很短,有時甚至是不完整的句子;句子結構簡單,排比特征比較明顯;句子之間邏輯關系往往不用邏輯關聯(lián)詞明示[4]。該段對火燒云的描述堪稱兒童視角敘事的經(jīng)典,原文基本是非常簡短的句子,多則十來個字,少則四五個字,用逗號連接,因為兒童一般無法使用邏輯復雜的長句。但英語的句式結構與漢語不同,從語法角度來說,不能用逗號連接獨立完整的句子,所以譯文中的句子比原文的長,使用了一些邏輯連接詞,并且用with引導的狀語將句子合并起來,雖然這在英文表達里難以避免,但使得譯文邏輯關系變得清晰,不太像小孩子的敘述口吻,因此,合并短句使兒童敘事視角沒有得到完整的傳達。
例2:花開了,就像花睡醒了似的。鳥飛了,就像鳥上天了似的。蟲子叫了,就像蟲子在說話似的。[2]
When the flowers bloomed it was as though they were awakening from a slumber.When the birds flew it was as though they were climbing up to the heavens.When the insects chirped it was as though they were talking to each other.[3]
該段落句子簡短,句式簡單,運用擬人和排比,用兒童的口吻描寫出家里后園的美好情景。原文中前三句,句式排比,表達簡潔,譯文用三個when...it...as though結構相同的句式合理地再現(xiàn)了原文的排比,句子也都不長,但是在結構上不如原文讀起來簡單明快。此外,原文中流露出的兒童對大自然新奇的感受似乎沒有在譯文中體現(xiàn)出來,原文的語言比較感性,譯文稍顯理性,句子邏輯關系也變得明晰化,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原文的兒童口吻。
兒童思維具有直觀性和細節(jié)性,能真實而充分地再現(xiàn)生活,這是作家選擇兒童視角的一個重要原因[5]。在人物刻畫方面,原文中的兒童視角得到了充分體現(xiàn),有些看似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句,實際上表達了蕭紅對家鄉(xiāng)人民苦難境遇的深切同情。兒童的敘述口吻是自由式的,時而表現(xiàn)為人稱的頻繁切換,時而用同一主語的短句來表達思想,形成反復。譯文考慮到英文的表達習慣,有時把這些人稱的轉(zhuǎn)化以及反復格都進行了調(diào)整。
例3:唯有他的手是連認也認不出來了,說是手呢!說是什么呢,說什么都行。[2]
Only this child’s hands are indistinguishable.Shall we call them hands?Or what shall we call them?I guess we can call them anything we like.[3]
該段出自第一章里對一個窮困家庭的五個孩子的描寫,這句話刻畫的是第五個嚴重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手比其他四個孩子都還要黑。原文中的敘述人稱表現(xiàn)出自由式的切換,前半句是第三人稱的客觀陳述,后面三個短句變成了隱藏的第二人稱,這三個并列的短句直接反映出孩童式的思考。譯文中將這三個短句的隱藏主語都補充出來了,敘述方式變得明晰,比原文更加理性,也弱化了原文所表現(xiàn)的兒童視角。
例4:她說這碗礤很好看,她拿在眼睛前照一照。她說這玻璃球也很好玩,她用指甲彈著……[2]
Commenting that it was a pretty little platter,she held it up in front of her eyes to look more closely at it.Then she said that the marble would be fun to play with as she flipped it with her finger...[3]
從成人的視角來看這個章節(jié)令人十分痛心,老胡家要“跳大神”為小團圓媳婦去病除災,“我”也去看小團圓媳婦,這里的兒童視角表現(xiàn)在“我”和小團圓媳婦都不知道她即將經(jīng)歷什么樣的苦難(被開水燙一遍又一遍),所以見面后還是像往常一樣玩耍。這里的敘述用了多個主語重復的句子“她...”,運用了孩童式的敘述口吻,然而譯文沒有再現(xiàn)這樣的句式,語言平常,比較理性,沒有表達出原文中孩子們無知的天真,基本抹去了原文的兒童視角。
“我”與“祖父”相處的時光是整部小說里最溫馨的片段,蕭紅運用兒童視角,非常清晰地展現(xiàn)出一個幾歲的小丫頭搖頭晃腦跟著她的祖父大聲念詩的場景,也生動地回憶了自己在后花園里經(jīng)歷的一些趣事。譯者分別通過重寫詩句和再現(xiàn)細節(jié)來傳達原文中的兒童視角,雖然念詩場景的兒童視角未能完全保存,但是一些其他場景的細節(jié)描述得到了完整保留。
例5:就這“幾度呼童掃不開”,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就念成西瀝忽通掃不開?!盵2]
I had no idea what the words,“The servant,summoned often,still cannot sweep them away”meant,and I always said,“Serving some off the still cannot sweep them away.”[3]
把“幾度呼童掃不開”讀成“西瀝忽通掃不開”,確實有孩童的趣味。幼兒學詩不識字,基本靠模仿聲音來記憶,讓人覺得憨態(tài)可掬。譯文分別重寫了這兩句詩,力求表達原文中的意味。譯文中最后一句雖然不符合英語語法規(guī)范,但就像小孩子不懂詩意完全靠模仿和猜測而念出來的錯的句子,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兒童視角。然而譯文不像原文的詩句那樣整齊對應,尤其是“西瀝忽通”這四個字沒有傳達到位,這當然是由于中英文的差異給翻譯帶來的難度,在詩歌翻譯方面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
例6:我就坐下了,一坐下這缸帽子就和個小房子似的扣著我。[2]
I sat down and was immediately pinned to the ground by the lid which now must have looked like a little roofed cottage.[3]
該段情景描寫發(fā)生在祖母去世時,蕭紅用極為細膩敏感的語言將所經(jīng)歷的兒童時代有趣的小細節(jié)再次還原,這里的兒童視角體現(xiàn)在兩點,一是“我”年齡太小可能還無法完全體會親人離世的痛苦,所以才出現(xiàn)了“我”頂著缸走的這一幕,二是同樣因為“我”年齡小,頂著缸走實在是太吃力,當“我”一坐下,一松勁,缸帽子就重重地扣在了地上葛浩文不僅準確地翻譯了原文的意思,更是精妙地將原文中的情景再現(xiàn)了出來,動詞pin的使用非常恰當,加上副詞immediately的修飾,讀者仿佛能聽到一聲悶響,仿佛能感受到“我”當時酸痛的脖子和手臂保留了原文中的兒童視角。
葛浩文的譯本從小團圓媳婦去世就直接跳到了尾聲,將原小說的第六章和第七章都刪譯了,從完整地反映蕭紅敘事風格的角度,這不免是一種遺憾。原文這兩章里同樣運用了兒童敘事視角,例如,當“我在磨房里發(fā)現(xiàn)馮歪嘴子的女人和孩子后,蕭紅寫道:“我越想越可笑也就越高興。于是連喊帶叫的也就跑到了家。”這里“我”的表現(xiàn)很難按照成人的邏輯來解釋。 “我”高興一方面是因為“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馮歪嘴子的女人和孩子,有種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成就感,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我”不相信“磨房里的溫度在零度以下”,覺得大人們講的話也有錯的時候,暗自竊喜。因此,這里的“我”雖然是真的高興,但這“高興”也讓讀者對馮歪嘴子一家產(chǎn)生了深深的同情,一股悲涼的感覺油然而生,就像北方冬天室外的溫度那樣令人心寒。筆者很好奇葛浩文會如何再現(xiàn)這里的兒童視角,如何傳達這種無法用理性邏輯解釋的兒童行為表現(xiàn)。
《呼蘭河傳》中的兒童視角的運用使小說的語言產(chǎn)生了前景化的效果,給讀者留下深刻印象。譯者葛浩文也大多采取了直譯的策略力求傳達原文中的語言特色,自然場景描寫、人物形象刻畫及經(jīng)典事件描述中的兒童視角在譯本中也基本得到了再現(xiàn)。但是考慮到漢英兩種語言的差異以及譯者接受性,為了傳達原文的基本信息,葛浩文有時也沒有做到充分保留其兒童視角及其表現(xiàn)的文學性。總之,如何有效地傳譯作品中兒童視角,值得每一位翻譯愛好者繼續(xù)探尋。
[1]鄒東方.論蕭紅小說兒童視角敘事的審美特征[D].湖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2014:9-18.
[2]蕭紅.呼蘭河傳[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5:28,34,68,85,89-90,148.
[3]Hsiao Hung.Tales of Hulan River[M].Howard Goldblatt(trans).Bloomington&London:Indiana University Press,1979:138-139,144,180,197-198,202-203,264.
[4]孫會軍.談小說英譯中人物“聲音”的再傳遞——以葛浩文翻譯的《呼蘭河傳和《檀香刑》為例[J].外語學刊,2014(5):90-94.
[5]阮慧.夢回呼蘭河——簡論蕭紅《呼蘭河傳》的擬兒童視角[J].海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3):81-85.
H059
A
2095-7327(2017)-10-0023-02
佘月月(1988.11—),女,安徽六安人,漢族,上海外國語大學英語語言文學碩士,安徽新華學院講師,主要從事英語教學及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作品英譯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