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碧暉
九華山上論經濟
——以此文懷念學長夏禹龍
張碧暉
今年仲夏到上海市科學學研究所講課時,還問到老所長周克、夏禹龍同志的身體狀況,都說還好。真是萬里悲秋夜半涼,前不久傳來,我國科學學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首屆中國科學學與科技政策研究會副理事長夏禹龍先生離世的消息,甚為悲痛。我認識老夏快40年,他是位理論功底厚、率性、真誠、坦然的學者,又是一位信仰堅定、開明開放的老革命。我曾在拙作《筆底春秋》中寫過夏禹龍等的“科學學四君子”,但更喜歡1990年在天津《科學學與科技管理》雜志上寫的“九華山上論經濟”一文,專門記述了夏禹龍的軼事,現(xiàn)重新發(fā)表,以紀念夏禹龍學長——
全國科學學會在九華山結束后,大家相約爬鳳凰嶺。那天,我們幾個人和夏禹龍同志結伴而行,老夏雖說早已過了大衍之年,但鶴發(fā)童顏,神采奕奕。他身著運動衫、腳穿旅游鞋,步履輕快、一路領先。我那時才剛剛40出頭,按理應該說是年富力壯,但要跟上老夏,還真吃力。
走了兩個小時,碰上兩個賣竹竿的小孩,他們告訴我們,鳳凰嶺很高,不用竹竿很難上去。我們相信了小孩的話,花一毛五分錢買了一根。也許他們半天未開張了,賣這根竹竿的小孩很高興,可是另一個小孩急得不得了,表情很不是滋味兒。看到這種情況,我動員另一位同志也向另一個小孩買一根,但這位同志身強力壯,又只有30來歲,他堅決不買。這個時候我也顧不了許多,就跑步去趕老夏他們。老夏問我們怎么又掉隊了,我說了上述過程。
老夏說:“你就給另外一個小孩一毛五分錢不就完了?!蔽艺f,“你這觀點我不同意,我們和小孩的關系是商品交換,不能有施舍恩賜的觀點。”
于是這件小事引起了我們不少熱烈的爭論,內容遠遠超過了竹竿的問題,為我們的鳳凰嶺之行增添了幾分學術色彩,也引起了我的諸多聯(lián)想。
當時,同行的人中還有個經濟學家沈峻波,在旅行中和大家討論了一場商品經濟問題,我覺得受益匪淺。在科學學會,有一個優(yōu)勢,就是包含的學科多,其成員中,既有自然科學家,又有社會科學家;既有從事理論研究的人,又有實際工作者。大家平時又喜歡討論問題,互補作用很強,可以說,我國科學學的主要學者,大都知識面較寬。這也許是國際科學學的傳統(tǒng),貝爾納在晶體結構、大陸漂移、隕星生命問題、科學史和科學學多個領域做出過杰出貢獻;李約瑟不僅研究中國科技史,對科技與社會的關系研究也很重視;沃丁頓是一個生物學家,喜歡畫畫,又研究運籌學,在二次大戰(zhàn)中,曾運用運籌方法成功地殲滅了德軍的潛艇,特別是在雷達制造上,沃丁頓起了決定性的作用。是啊,“不是個中人,豈解個中味?”以整個科學作為研究對象的科學學工作者,知識面太窄了可不行。我無限感慨。
熱烈的討論使我們忘記了疲勞,不知不覺已到了山頂,大家極目遠眺,河山美景盡收眼底,真令人心曠神怡。老夏更是神采飛揚,侃侃而談。
俗語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下山時我發(fā)現(xiàn)老夏不對勁了,又是抹風油精,又是貼傷濕止痛膏,終于一瘸一拐了。我笑著說:“老夏,這根竹子5元錢賣給你,怎么樣?現(xiàn)在應該升值了。”老夏至今還記得,我送那根竹子對他那次下山起了關鍵作用。
(本文作者曾任中國科學學與科技政策研究會常務副理事長,社會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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