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述森 關 娜

·政治學研究·

馬克思主義在俄國的早期傳播與不同思想流派對其理解與運用

李述森 關 娜

(山東社會科學院省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山東濟南 250002)

馬克思主義自傳播到俄國后，不同思想流派對其進行了不同的理解、闡釋和運用。民粹派主要是從反對資本主義制度的角度去理解馬克思主義的，因而在實踐上也反對俄國走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道路?！昂戏R克思主義者”擇取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中肯定資本主義歷史意義的內容，為在俄國大力發(fā)展資本主義提供論據(jù)。俄國“早期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則既想保持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革命性，又主張俄國的長期歷史任務是發(fā)展資本主義。俄國這些思想流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和運用都是片面的，因而在實踐上陷入了難以克服的困境，先后退出了歷史的舞臺。

馬克思主義；俄國；不同思想流派；理解與運用

馬克思主義自19世紀中期傳播到俄國后，即開始與俄國社會思潮發(fā)生交流與碰撞。俄國各思想流派都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和目的來闡釋和運用馬克思主義。民粹派是俄國最早接觸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思想政治流派，也最早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闡釋和運用，它主要是將馬克思主義當作一種反資本主義的理論看待的?！昂戏R克思主義”是19世紀末期在俄國出現(xiàn)的一個重要思想流派，它看重的主要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中肯定資本主義積極意義與作用的內容，據(jù)此為在俄國發(fā)展資本主義進行辯護。以普列漢諾夫為代表的俄國“早期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是最早宣布完全信奉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思想政治流派，他們一方面強調馬克思主義的革命性和真理性，另一方面又認為根據(jù)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要求，俄國當務之急是大力發(fā)展資本主義。這三大思想流派由于都有自己的致命缺陷而先后從俄國政治舞臺上消失了，但它們的理論與實踐構成了馬克思主義俄國化的前史，對其進行考察和了解，對于我們更準確地理解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基本內涵和馬克思主義俄國化的有關問題，將會是有一定的幫助的。

一、馬克思恩格斯著作在俄國的早期傳播

馬克思主義在俄國的早期傳播，是伴隨著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章和著作陸續(xù)被介紹到俄國而開始的?；仡欛R克思恩格斯文章和著作在俄國的傳播過程，能使我們對馬克思主義在俄國發(fā)展演變的基本脈絡，有一個總體性的了解。

還在1843年馬克思恩格斯剛剛登上西歐社會政治舞臺的時候，俄國先進知識分子就開始注意到了他們寫的文章。當時登在俄國著名革命民主主義者別林斯基主編的《祖國紀事》上的論文《德國的著作》，是俄國最早關于馬克思恩格斯的文章之一。該文作者波特金在文章里概括介紹了1842年德國出版的新著作，有些地方轉述的就是恩格斯寫的小冊子《謝林和啟示》里的有關段落。恩格斯在這本小冊子里批判了謝林和黑格爾的觀點，批判了封建迷信和偏見。他的戰(zhàn)斗的無神論、對謝林神秘主義的批判、對黑格爾唯心主義傾向的批判，得到了別林斯基的贊賞。之后，馬克思恩格斯發(fā)表在《德法年鑒》上的文章，也引起了俄國民主主義者的注意。這些文章包括馬克思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論猶太人問題》和恩格斯的《國民經(jīng)濟學批判大綱》、《英國狀況》等。當時的赫爾岑和別林斯基小組的成員，都讀過這些文章?！逗诟駹柗ㄕ軐W批判》尤其給別林斯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給赫爾岑的信中，他說道:通過馬克思的文章，我在上帝和宗教這兩個字眼里看見了愚昧、黑暗、鐐銬和鞭子。逐漸地，馬克思和恩格斯的名字在俄國先進人士中獲得了很高的聲望。他們的著作在革命家的圈子里流傳著。在彼特拉舍夫斯基派小組的圖書館里，藏有馬克思的《哲學的貧困》和恩格斯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在歐洲的俄國僑民中，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也很受歡迎。馬克思發(fā)現(xiàn)，《哲學的貧困》一書在任何地方的銷路都沒有像在俄國那樣大。

1861年農(nóng)奴制改革后，俄國逐漸向資本主義社會演變。在此背景下，討論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文章逐漸增多起來。圍繞恩格斯的《英國工人經(jīng)濟狀況》一書，俄國思想界進行了激烈的爭論。針對資產(chǎn)階級經(jīng)濟學家對此書的攻擊，革命民主派在自己的刊物《現(xiàn)代人》上進行了堅決的回擊。在恩格斯著作的影響下，俄國民粹派社會主義者弗列羅夫斯基寫了著名的《俄國工人經(jīng)濟狀況》一書，詳述了俄國廢除農(nóng)奴制改革以后的經(jīng)濟狀況，受到了馬克思恩格斯的高度評價。1860年代末，在俄國出現(xiàn)了首批馬克思恩格斯著作的俄譯本。馬克思起草的第一國際綱領性文件《國際工人協(xié)會臨時章程》被譯成了俄文。同時，在日內瓦出版了巴枯寧翻譯的俄文版《共產(chǎn)黨宣言》，但沒有在俄國得到傳播。1870年，第一國際俄國支部成立，它給自己規(guī)定了這樣的任務:向俄國革命者介紹第一國際的綱領性文件和各種章程，介紹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加強俄國革命運動與西歐革命運動的聯(lián)系。

進入1870年代，俄國資本主義工業(yè)得到了快速發(fā)展，俄國工人階級逐漸成長起來，并開始了反對專制制度和資本主義的斗爭。受此推動，俄國革命者對馬克思主義的興趣大大增加了。馬克思的《資本論》第一卷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在馬克思恩格斯的親自關懷和指導下，1872年3月，《資本論》俄譯本問世了。它一共刊印了3000冊，在一個半月內就售出了近1000冊，而到了1873年，3000冊全部銷售一空?！顿Y本論》俄譯本的出版，大大促進了馬克思主義的傳播。許多小組都在討論馬克思在《資本論》中闡述的思想，并為此而展開激烈的爭論。馬克思滿意地指出，讀《資本論》的人，重視這部著作的人，在俄國比在任何其他地方都多。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19世紀70年代，俄國報刊一共登載了150篇關于《資本論》的評論。除《資本論》外，馬克思恩格斯的其他著作也在俄國傳播開來。恩格斯的《反杜林論》一書，在革命者之間引起了特別的興趣。19世紀80年代，在莫斯科大學生中間成立了秘密的“譯者與出版者協(xié)會”，與馬克思和恩格斯建立了聯(lián)系，出版自己翻譯的馬克思恩格斯著作，如《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雇傭勞動與資本》、《法蘭西內戰(zhàn)》等。1883年，在彼得堡，一個革命的大學生小組創(chuàng)辦了秘密雜志《大學生》，在這個雜志上登載了《共產(chǎn)黨宣言》的俄文譯本。

1880年代初，在西歐社會主義運動和俄國工人運動的推動下，俄國開始出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馬克思主義者，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在俄國也開始更大規(guī)模地傳播開來。由普列漢諾夫創(chuàng)立的勞動解放社是俄國革命知識分子在國外建立的第一個馬克思主義團體，對馬克思主義在俄國的傳播發(fā)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普列漢諾夫1882年把《共產(chǎn)黨宣言》翻譯成俄文，馬克思恩格斯應邀為其寫了序言。1883年之后的十余年間，勞動解放社相繼翻譯出版了馬克思的《雇傭勞動與資本》、《論自由貿易》、《哲學的貧困》，恩格斯的《社會主義從空想到科學的發(fā)展》、《費爾巴哈與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論俄國的社會問題》等文章和著作。此一時期，除出版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著作外，勞動解放社還出版自己撰寫的馬克思主義著作。這些著作闡述了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批判了民粹派的觀點。例如普列漢諾夫就撰寫了《社會主義與政治斗爭》、《我們的意見分歧》、《論一元論歷史觀之發(fā)展》、《論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革命運動中的俄國工人》等。

二、民粹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與運用

民粹派是19世紀中期以后在俄國逐漸形成的一個思想政治流派，其思想起源于赫爾岑的農(nóng)民村社社會主義，后來則致力于從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中尋找思想資源。民粹派的典型形態(tài)是19世紀中后期形成的革命民粹派，到19世紀末期，其主流逐漸自由主義化，演變成自由民粹派，但在害怕資本主義和力圖使俄國避免走資本主義發(fā)展道路方面，二者是大體上一致的。

關于民粹派與馬克思主義的關系，中外史家已進行過詳細的考證和研究，認為二者之間存在著緊密的關聯(lián)與互動，民粹派的思想與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影響?！?0年代末70年代初，民粹派對馬克思的學說產(chǎn)生了強烈的興趣。1869年，由巴枯寧翻譯的《共產(chǎn)黨宣言》的第一個俄譯本在日內瓦出版……。70年代初，馬克思的《法蘭西內戰(zhàn)》俄文版在國外印行，并被偷運進俄國。1872年，丹尼爾遜翻譯的《資本論》俄譯本在彼得堡公開出版。……民粹派分子不僅閱讀《資本論》，還在一些宣傳性小冊子中引用和介紹其觀點。后來，民意黨執(zhí)行委員會在給馬克思的信中指出:《資本論》已經(jīng)成為‘有教養(yǎng)的人手頭必備的書籍’?！雹僖?《俄羅斯文化之路》，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272－273、273頁。《俄國民粹派文選》，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疤乜▎谭蚴敲翊馀芍凶钤缱⒁獾今R克思的人物之一。早在60年代中期，他就宣布自己是馬克思的追隨者。60－70年代，巴枯寧、洛帕廷、丹尼爾遜、特卡喬夫、拉甫羅夫、米海洛夫斯基等人，都向俄國人介紹了馬克思的學說?！雹趶埞饷?《布爾什維主義與社會民主主義的歷史分野》，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年版，第70頁?！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榜R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對民粹主義知識分子的影響是巨大的。原因很清楚，民粹主義理論較薄弱，然而馬克思在那個時代是公認的代表了科學社會主義，可以為社會主義提供理論基礎，民粹主義思想家于是就從馬克思那里采用了與他們的信念和目標一致的思想。”③夏銀平:《俄國民粹主義再認識》，中山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54、155頁。

然而，民粹派是“只在一定程度上有選擇地接受馬克思的思想?！雹芤?《俄羅斯文化之路》，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272－273、273頁。它接受的主要是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批判和否定資本主義的那部分內容。“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民粹主義對西方資本主義印象的形成主要是馬克思的影響。正是馬克思的《資本論》中對資本主義原始積累的描述，引起俄國民粹主義者對資本主義有了新的認識，他們把資本主義當作了俄國的頭號敵人，他們不希望驅走虎豹(封建專制)，又入豺狼(資本主義)。民粹主義對馬克思理論的熱愛程度超出馬克思的想象?！雹菹你y平:《俄國民粹主義再認識》，中山大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154、155頁。因此，它也是從否定的意義上去理解資本主義的，把資本主義看作是一種十分罪惡的社會制度?！百Y本主義生產(chǎn)在英國造成的那些災難，現(xiàn)在也發(fā)生在其他國家，因此在我們的時代，一國的國民財富和該國人民的破產(chǎn)幾乎可以被看成是同一個概念。一個國家的工業(yè)越發(fā)展，那里的工人階級就越貧困?！雹蕖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白飷旱母丛诙韲驮谡麄€西歐都是相同的，只是在西歐，由于經(jīng)濟生活發(fā)展的程度更高，它們就以更激烈更突出的形式表現(xiàn)出來。”⑦《俄國民粹派文選》，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艾F(xiàn)行的經(jīng)濟制度和由這種制度產(chǎn)生的政治制度，其目的都是為了通過各種不同的形式來剝削人民的勞動。這種剝削制度在現(xiàn)代國家里已經(jīng)造成了一個人數(shù)極少的統(tǒng)治階級，他們利用掠奪到手的土地和一切生產(chǎn)工具，使人民淪為悲慘的、不幸的奴隸，他們與古代奴隸和農(nóng)奴所不同的，僅僅是他們現(xiàn)在被法律嘲弄地稱為公民而已。誠然，統(tǒng)治階級已經(jīng)無權用鞭子和棍棒來抽打工人了，不過他們也不需要這些東西，因為鞭子和棍棒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被饑餓和鐵的供求規(guī)律所取代?！雹唷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

既然資本主義制度這么罪惡，那自然就要避免它的出現(xiàn)了。“每個國家由于其自身經(jīng)濟發(fā)展的自然進程，不可避免地會走向社會主義制度，它是資本主義生產(chǎn)及其產(chǎn)生的階級關系的必然結果……當然，這一規(guī)律并不是唯一可能的道路，它并不排除更加直接地過渡到國民經(jīng)濟的社會主義組織的可能性?！雹帷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那么，怎樣才能盡快消滅資本主義和過渡到社會主義呢?民粹派認為只能通過暴力革命。與馬克思恩格斯相比，它對暴力革命的強調更強硬、更急迫。“有人對我們說:你們等一等吧。什么話!在我們面前有著用血淚寫在史冊上的一些事例，我們應該等待嗎?難道我們應該等待村社解體，以便說還應該保存村社嗎?應該等待所有的國有土地和工廠都轉入到私人手中，集中到小私有者手中，以便說俄國工廠主的利益不是俄國人民的利益嗎?”⑩《俄國民粹派文選》，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罢驗檫@樣，我們不能等待。正因為這樣，我們斷定說，俄國迫切需要革命，而且恰恰是在目前需要革命；我們不允許任何耽誤、任何延宕。如果現(xiàn)在不干，那就要等很久才能干，也許永遠也干不成!現(xiàn)在的形勢對我們有利，十年、二十年后，則將變得對我們非常不利?！雹僖?《俄羅斯文化之路》，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272－273、273頁?！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

當然，民粹派在思想上也呈現(xiàn)出復雜的情況。在少數(shù)民粹派知識分子的思想中，我們也可以發(fā)現(xiàn)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某種影響。“在研究各種政治經(jīng)濟學說的時候，絕不能忘記，一個人很難擺脫他在其中生活、出生和受教育的那個社會形式，因為不管這個人怎樣努力使自己成為一個世界主義者，但是在他的祖國形成的那種社會關系、社會的世界觀基礎和貫穿于社會制度的精神，對他來說永遠是比較親切的。法國人會從自己的角度來看待社會關系，德國人也會從自己的角度來看待社會關系，英國人也是這樣……因此，一切政治經(jīng)濟理論和一切社會理論，都總是帶有民族的烙印?！雹趶埞饷?《布爾什維主義與社會民主主義的歷史分野》，中央編譯出版社1999年版，第70頁?！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 年版，第 202、365、429－430、1009、231、353、200－201 頁?！拔覀償[在首位的原則是:俄國社會的改造應該不只是為了達到人民幸福的目的，不只是為了人民，而是要通過人民來完成。我們認為，當代的俄國活動家應當拋棄陳舊的意見，即認為可以把少數(shù)文化較高的人所想出來的革命思想強加給人民；社會主義革命家用成功的突然一擊來推翻中央政府，并由自己來取而代之，通過立法的途徑建立新的制度，把這種制度恩賜給沒有文化的群眾?！雹佟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年版，第291、1010－1011、1024、1025、433頁。

在關于革命的依靠力量方面，民粹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論策略也有所借鑒?！霸诙韲?，農(nóng)民是人數(shù)最多的社會集團?！瓷鐣饔脕碚f僅次于農(nóng)民的是工人階級?！と穗A級就其經(jīng)濟地位來說，是社會主義思想的天然體現(xiàn)者。……因此，工人階級應當是社會主義政黨的核心，是它的最積極的部分，黨的主要力量就應當放在對工人階級的宣傳和組織上?！雹凇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年版，第291、1010－1011、1024、1025、433頁?！拔覀兿蜃约禾岢龅娜蝿帐牵斐晒と说母锩庾R，以便一旦爆發(fā)革命，人民不是去當炮灰，而是作為一個有組織的階級出現(xiàn)，這個階級明確地意識到只有在社會主義勝利的基礎上才能得到勞動利益的滿足。”③《俄國民粹派文選》，人民出版社 1983年版，第291、1010－1011、1024、1025、433頁。它甚至提出了資產(chǎn)階級是工人階級革命半同路人的思想?！拔覀冎?，資產(chǎn)階級實際上是我們一定路程上的同盟者，它可能是革命的，資產(chǎn)階級的制度比起專制制度對我們較為有利?！雹堋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年版，第291、1010－1011、1024、1025、433頁。乃至某種國際主義思想?！吧鐣髁x的各項原則象剝削制度本身一樣是普遍性的，并且象無產(chǎn)階級一樣是國際性的；如果真正的社會革命不是某一個地區(qū)、某一民族、某一個國家的事情，而是全人類的、國際的事情，那么，用社會主義原則來闡明人民生活本身提出的人民革命運動的任務，就意味著把全人類的、國際的原則貫徹到運動中去，并且意味著把這個運動同其他民族的革命運動聯(lián)系起來?！雹荨抖韲翊馀晌倪x》，人民出版社 1983年版，第291、1010－1011、1024、1025、433頁。

19世紀后半期，俄國民粹派在主流上逐漸演變?yōu)樽杂擅翊馀?。自由民粹派雖然在反對沙皇專制制度方面采取了緩和的立場，但仍然反對俄國走資本主義的發(fā)展道路，其主要代表人物米海洛夫斯基在俄國《祖國紀事》雜志上發(fā)表文章，根據(jù)自己的需要解釋馬克思在《資本論》德文第一版補遺里提及赫爾岑的一句話，企圖以此證明俄國可以繞過資本主義階段的理論是符合馬克思主義基本精神的。他的這一思想觀點受到了馬克思的尖銳批判。

三、“合法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與運用

1880年代末至1890年代初，在俄國出現(xiàn)了一些對馬克思主義作出溫和解釋的知識分子，被稱為“合法馬克思主義者”。該思想流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是司徒盧威和布爾加科夫等。他們最初具有自由主義和立憲主義思想，后來則一度轉向了社會民主主義和馬克思主義。

司徒盧威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和運用大體上可分為兩個時期。第一個時期從1888年到1890年，主要是接受了馬克思主義的經(jīng)濟理論、尤其是其關于資本主義歷史作用的思想。司徒盧威認為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精髓集中地體現(xiàn)在馬克思1859年發(fā)表的《〈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序言》中。該序言這樣闡釋了經(jīng)濟基礎和上層建筑之間的關系:“人們在自己生活的社會生產(chǎn)中發(fā)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們的意志為轉移的關系，即同他們的物質生產(chǎn)力的一定發(fā)展階段相適合的生產(chǎn)關系。這些生產(chǎn)關系的總和構成社會的經(jīng)濟結構，即有法律的和政治的上層建筑豎立其上并有一定的社會意識形式與之相適應的現(xiàn)實基礎。物質生活的生產(chǎn)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不是人們的意識決定人們的存在，相反，是人們的社會存在決定人們的意識。社會的物質生產(chǎn)力發(fā)展到一定階段，便同它們一直在其中運動的現(xiàn)存生產(chǎn)關系或財產(chǎn)關系(這只是生產(chǎn)關系的法律用語)發(fā)生矛盾。于是這些關系便由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形式變成生產(chǎn)力的桎梏。那時社會革命的時代就到來了。隨著經(jīng)濟基礎的變更，全部龐大的上層建筑也或慢或快地發(fā)生變革?！雹蕖恶R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1－592頁。他主要想以此來證明專制制度在俄國消失的必然性。第二個時期是從1890年到1892年，他試圖用馬克思主義理論來證明資本主義在俄國發(fā)展的必要性和合理性，論證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將給俄國帶來政治自由和文化的提高。1894年，司徒盧威出版了《俄國經(jīng)濟發(fā)展問題的述評》一書。在書中，他運用馬克思主義經(jīng)濟理論對自由民粹派否認資本主義的意義和試圖使俄國繞過資本主義的觀點進行了批判，論證了在一個落后的農(nóng)業(yè)國家發(fā)展資本主義的必要性。針對自由民粹派力圖保留村社的做法，司徒盧威認為這“只會有助于產(chǎn)生或永遠保存我們那些在文化和其它方面都毫無希望的可憐的農(nóng)村無產(chǎn)者”，并且“阻礙農(nóng)民經(jīng)濟在生產(chǎn)上的進步，使整個農(nóng)民在對付形形色色的剝削者方面完全無能為力?！雹遊俄]彼·司徒盧威著，李尚謙等譯:《俄國經(jīng)濟發(fā)展問題的評述》，商務印書館1992年版，第221－222頁。

肯定資本主義的積極意義，使得司徒盧威認為俄國面臨的主要任務、工人階級的重要使命是反對專制制度和爭取政治自由。他強調說，俄國工人階級運動最仇恨的敵人是我們的政治制度，這個政治制度保證了沙皇和他的官員擁有充分和隨意的權力。俄國與西方國家不同，在西方，富有階級反對專制制度，而俄國的富有階級通過沙皇和官僚機構進行統(tǒng)治，因此俄國工人階級必須自己擺脫這個統(tǒng)治。隨著工業(yè)的發(fā)展，俄國工人階級的數(shù)量變得越來越多，并且受到越來越多的教育，他們將成為唯一革命的階級。他贊同普列漢諾夫所指出的工人階級在即將到來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中起領導作用的思想。

當然，對資本主義的歷史意義給予肯定，也導致司徒盧威主張俄國在很長的歷史時期內要大力發(fā)展資本主義，工人運動不能破壞資本主義發(fā)展的基礎。這又使得他的思想與西歐社會主義運動中的改良主義思潮接近起來，并拒絕接受馬克思主義的政治與社會學說，尤其反對馬克思主義的階級斗爭思想。“為什么階級斗爭思想如此輕易地控制了俄國人民的精神，從而毀滅了俄國?其原因是:一些自古流傳下來的蓄積和我們的人民身上的道德惡習，階級間的、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和使人厭惡的不懷好意。革命中斷了人與人之間的古老的聯(lián)系，中斷了宗教的、民族的、國家的聯(lián)系，且沒有創(chuàng)建任何新的聯(lián)系。階級斗爭思想在俄國社會生活中只是分解的毀滅性的力量，決不是團結的建設性的力量?！雹購埥ㄈA:《俄國知識分子思想史導論》，商務印書館2008年版，第203－204頁。他發(fā)表的《馬克思的社會發(fā)展理論》一文，否定馬克思的社會革命理論，認為向新的社會形態(tài)的轉變，不需要革命，依靠進化即可。1899年伯恩施坦發(fā)表《社會主義的前提和社會民主黨的任務》一文后，司徒盧威公開站出來支持其觀點。

“合法馬克思主義”思潮的另一個重要代表人物布爾加科夫1890年考入莫斯科大學法律系，開始專心研究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旨在“力求做到以信仰和真理為馬克思主義服務，竭盡我的全部智慧來反擊對馬克思主義的攻擊?！雹诙?友:《布爾加科夫》，貴州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11－319頁。轉引自楊樸偉《認識“合法馬克思主義”及列寧對其的批判》，載《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6年第6期。他在研究馬克思主義政治經(jīng)濟學方面還是取得了不斐的成績，撰寫和發(fā)表了大量的著作。其中《論資本主義生產(chǎn)條件下的市場》就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寫成的。他因此而獲得了“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著名首領的地位。此外，他認為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對資本主義社會中人的奴役狀況的揭示以及對自由和解放的呼喚，也與他的理解是一致的。他還特別贊同馬克思的那句名言——“哲學家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釋世界，而問題在于改變世界”——所蘊含的使命感。

總起來看，雖然“合法馬克思主義者”在批判民粹派和傳播馬克思主義方面作出了自己的貢獻，但他們的客觀主義、對資本主義價值上的肯定還是使其逐漸與自由主義趨同?！八麄儚馁Y產(chǎn)階級立場出發(fā)，用經(jīng)濟唯物主義偷換歷史唯物主義；他們反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理論基礎，摒棄了馬克思主義的政治學說和社會學理論；他們否認社會主義是科學，認為俄國不需要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社會；他們否認資本主義制度隨著它的內在矛盾的發(fā)展必然走向滅亡的歷史規(guī)律，認為資本主義和資產(chǎn)階級的自由民主才是俄國社會發(fā)展的最終目標?！雹蹢顦銈?《認識“合法馬克思主義”及列寧對其的批判》，《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16年第6期。因而受到了列寧等革命馬克思主義者的堅決批判:“合法馬克思主義”承認資本主義要被一種新制度所代替，而唯獨拋棄馬克思主義的活的靈魂，唯獨拋棄它的革命性；不能把“合法馬克思主義者”看成是馬克思主義者，因為他們并不贊成階級斗爭、無產(chǎn)階級革命和無產(chǎn)階級專政的理論，他們崇拜政治自由和民主制度，希望在資本主義的框架下進行一定的政治和經(jīng)濟的改革，密切注視著工人階級、農(nóng)民和知識分子的直接利益；總之，他們主張合法改革運動，并且認為這是完成社會經(jīng)濟改革的唯一方式。

四、“早期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與運用

在早期革命運動失敗后，民粹派陣營發(fā)生分化。一部分人主張與專制政權妥協(xié)，走上了改良主義的道路，變成自由民粹派；另一部分人則流亡西歐，找到了馬克思主義這一革命理論，成為了俄國最早的馬克思主義者。這些俄國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對馬克思主義的認識受到第二國際理論家的較大影響，因而帶有較濃重的歐洲色彩，我們暫且稱其為“早期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其主要代表人物就是俄國馬克思主義之父普列漢諾夫。

唯物史觀是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基石，因此，普列漢諾夫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和把握也首先體現(xiàn)在對唯物史觀的理解與運用上。普列漢諾夫很早就理解和掌握了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特別重視馬克思在《＜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序言》中對唯物史觀的經(jīng)典論述，說不論這個“序言多么簡短，還是應該稱它是、而且將來人們一定會稱它是任何未來的社會學的導論。如果它希望成為科學的話。而且這個導論就是現(xiàn)代科學社會主義的基礎?！雹賉俄]普列漢諾夫:《無政府主義和社會主義》，三聯(lián)書店1980年版，第23頁。他不僅較好地理解了唯物史觀，而且還對其進行了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提出了社會結構“五項因素公式”。他指出，當用辯證唯物主義認識歷史的時候，我們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一定程度的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由這個程度所決定的人們在社會生產(chǎn)過程中的相互關系；這些人的關系所表現(xiàn)的一種社會形式；與這種社會形式相適應的一定的精神狀況和道德狀況；與這種狀況所產(chǎn)生的那些能力、趣味和傾向相一致的宗教、哲學、文學、藝術?！雹赱俄]《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2卷，三聯(lián)書店1961年版，第186、747頁。之后，他在《論一元論歷史觀之發(fā)展》、《論唯物主義的歷史觀》、《論“經(jīng)濟因素”》、《階級斗爭學說的最初階段》等著作中，都發(fā)揮了這一思想。

當然，普列漢諾夫最為重視的還是唯物史觀中生產(chǎn)力與生產(chǎn)關系的理論，他一生中關于歷史唯物主義的幾乎一切論著，都毫無例外地把這一學說擺在突出地位加以論證和闡明，指出“馬克思的基本思想可以歸結如下:(1)生產(chǎn)關系決定著社會生活中人們之間所存在的其他一切關系。(2)生產(chǎn)關系本身又決定于生產(chǎn)力的狀況?！雹踇俄]《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2卷，三聯(lián)書店1961年版，第186、747頁。他進一步發(fā)揮了馬克思主義關于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思想，通過對民粹派的主觀社會學、新康德主義的唯心史觀和“因素論”的折衷主義的批判，反復地闡明了經(jīng)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的原理，堅持了徹底的唯物主義一元論歷史觀。此外，他的地理環(huán)境對人類社會發(fā)展具有重大影響的思想，社會意識的相對獨立性的思想，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用的思想等，都是對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不同側面內容的運用與發(fā)展。

基于以上思想基礎，在將馬克思主義應用于俄國的時候，普列漢諾夫的理論觀點明顯地表現(xiàn)出兩個特點:一是承認資本主義在俄國的歷史進步性，二是認為社會主義革命必須具備充分的物質經(jīng)濟前提。

當普列漢諾夫開始信仰馬克思主義的時候，自由民粹派在俄國有很大的影響。自由民粹派反對俄國走資本主義發(fā)展道路，鼓吹俄國應該繞過資本主義而在村社的基礎上直接過渡到社會主義。普列漢諾夫以唯物史觀為基礎，對其進行了嚴厲的批駁，闡釋了資本主義的進步歷史作用:其一，資本主義是反對封建專制制度的力量?！百Y本主義不僅與歷史發(fā)展鏈條中在它后面的那一環(huán)節(jié)相對立，而且也是和在它以前的那一環(huán)節(jié)相對立，它不僅和無產(chǎn)階級的革命企圖斗爭，而且也和貴族與小市民的反動傾向斗爭?！雹躘俄]《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1卷，三聯(lián)書店1959年版，第392、218、266頁。其二，資本主義為無產(chǎn)階級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準備了物質基礎。他用這樣的話來批駁民粹主義者:“資本主義可以拿費爾巴哈的話對這些批評家們說:‘你痛斥我的缺點，但是要知道我的一些優(yōu)點正是以它們?yōu)闂l件的。’”⑤[俄]《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1卷，三聯(lián)書店1959年版，第392、218、266頁。其三，資本主義創(chuàng)造了無產(chǎn)階級這一推動社會前進的力量?！爱斠恍┮员Ｐl(wèi)人民利益為自己一生主要任務的人閉著眼睛不看有最重要意義的現(xiàn)象的時候，資本主義卻走著自己的路，繼續(xù)打擊獨立生產(chǎn)者，使得他們連自己不穩(wěn)固的地位也保持不住，用它‘在西方’實行得最有效驗的同樣辦法來在俄國創(chuàng)造工人的隊伍。”⑥[俄]《普列漢諾夫哲學著作選集》第1卷，三聯(lián)書店1959年版，第392、218、266頁。

因此，普列漢諾夫所理解的馬克思主義與其他社會主義者所理解的馬克思主義的區(qū)別，很重要的就是體現(xiàn)在對資本主義的看法上。“俄國的馬克思主義與一切形式的‘俄國社會主義’的區(qū)別在于，它確信俄國不可能越過在俄國已經(jīng)成為主要生產(chǎn)方式的資本主義?！雹遊俄]《普列漢諾夫全集》第24卷，莫斯科1927年版，第86頁。他非?？隙ū侗稜栐?895年說過的話:“當他必須考慮自己黨的任何一項實際要求時，他首先問自己:它是不是會妨礙資本主義的進一步發(fā)展，如果他相信會妨礙的話，那就否定它，認為是不合乎社會民主主義精神的東西。這是對問題的唯一正確的態(tài)度?！雹郲俄]《普列漢諾夫機會主義文選1903－1908》上冊，三聯(lián)書店1964年版，第291、126頁。也正是基于這一原因，他堅決反對將推翻專制制度的革命同社會主義革命混同起來，畢其功于一役?！吧鐣髁x的勝利不能同專制制度的崩潰同時并舉。這兩個時刻之間必須有一個相當長的時間間隔互相分離開來?！雹醄俄]《普列漢諾夫機會主義文選1903－1908》上冊，三聯(lián)書店1964年版，第291、126頁。他后來據(jù)此嚴厲指責布爾什維克急于發(fā)動社會主義革命:“任何一個急進派的空想主義者都會自愿地在這樣一句話下面簽名:凡是最快地達到目的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凡是最嚴重地妨礙達到目的的東西都是最壞的?！雹?/p>

最后，還需要指出的是，普列漢諾夫雖然重視無產(chǎn)階級的政治斗爭，主張建立無產(chǎn)階級專政，但他同時又強調，這里所說的專政是階級的專政，而不是平民知識分子革命家集團的專政，認為二者之間是有天壤之別的。

[俄]《普列漢諾夫機會主義文選1903－1908》下冊，三聯(lián)書店1965年版，第208頁。

結語

通過以上梳理可以看出，俄國不同思想流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與運用是各不相同的。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這首先源于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本身所具有的二重性。馬克思主義本身是有著深刻的階級性、價值性和人道主義目標訴求的。它對工人階級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的境遇非常同情，力求使其盡快獲得解放。這使得它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對資本主義采取了堅決否定的立場。人們如果通讀一下恩格斯早年寫的《英國工人階級狀況》一書，尤其是后來馬克思寫的《資本論》這一鴻篇巨著，自然而然就會產(chǎn)生對資本主義制度的巨大憎恨，并且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也是時常表現(xiàn)出這樣一種思想傾向的。如此一來，俄國許多思想流派比如民粹派將馬克思主義主要看作是一種反資本主義的理論，就并非無源之水。

但是，馬克思主義之所以是馬克思主義，主要并不是因為它是一種反資本主義的理論，而是因為它是一種超資本主義的理論，因為它具有“科學性”的特質。

馬克思主義的核心原理是唯物史觀，而唯物史觀的要義在于承認物質、社會存在是第一性的。因此，社會的發(fā)展和變遷首先是一種自然史的過程。而在這一視角之下，任何社會形態(tài)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都有其必要的歷史使命要完成。更高級的社會發(fā)展階段的來臨是以前一種社會形態(tài)所創(chuàng)造物質文化基礎為前提的。奴隸社會之于封建社會、封建社會之于資本主義社會是這樣，資本主義社會之于社會主義社會同樣是這樣。所以，馬克思恩格斯不僅提出了“兩個必然”，而且還提出了“兩個決不會”。當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強調人類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的發(fā)展是一種自然史的過程、強調我們不能戴著有色眼鏡看待資本家時，當恩格斯在1870年代批判俄國民粹派而肯定資產(chǎn)階級的歷史作用、強調較低的社會形態(tài)不能解決高級社會形態(tài)面臨的問題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馬克思主義具有鮮明的“科學性”的一面。由是觀之，“合法馬克思主義者”從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中尋找在俄國發(fā)展資本主義的論據(jù)、普列漢諾夫認為只有待資本主義充分發(fā)展后才能在俄國進行社會主義革命，也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因此，總起來說，俄國這幾大思想流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和運用都是片面的和不盡正確的。民粹派僅僅將馬克思主義看作是一種反資本主義的理論，而忽視了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歷史作用肯定的一面，從而違背了唯物史觀的基本精神?！昂戏R克思主義”主要將馬克思主義看作是一種捍衛(wèi)資本主義的理論，堙沒了其深刻的價值訴求，將馬克思主義與自由主義的界限模糊了，也不符合馬克思主義的本質。以普列漢諾夫為代表的俄國“早期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的理論也是很矛盾的。它一方面將馬克思主義看作是追求無產(chǎn)階級解放的能動的理論，另方面又不自覺地趨向了決定論，從而割裂了馬克思主義追求的科學性與革命性的統(tǒng)一。當現(xiàn)實生活需要將革命的問題提到首位的時候，他們卻走上了反對革命的道路。

當然，俄國不同思想流派對馬克思主義作不同的理解和運用，更深層次的根源還在于俄國文化和社會發(fā)展道路的二重性。俄國文化既是東方的也是西方的，俄國社會發(fā)展道路時而偏向西方又時?；氐綎|方。兩種文化和兩種社會發(fā)展道路的角力，自然會反映在俄國社會思潮上。傾向于從反資本主義角度理解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流派，自然是主張俄國走東方式發(fā)展道路、走村社式的集體主義的發(fā)展道路的；而傾向于從肯定資本主義發(fā)展道路的角度去理解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的，自然主張俄國走西方化的發(fā)展道路。最后，由于俄國具有深厚的反資本主義的、非西方化的傳統(tǒng)，因而充分肯定資本主義、走西方式的發(fā)展道路的思潮始終不能成為整個社會意識的主流。力圖走中間道路的早期正統(tǒng)馬克思主義者，也注定不會成功。20世紀初的俄國本質上走的還是一條反資本主義的、非西方化的發(fā)展道路，因此，俄國化了的馬克思主義更強調的也是經(jīng)典馬克思主義理論學說中反資本主義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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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4145[2017]12－0180－07

2017－10－23

李述森(1963—)，山東社會科學院省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員，研究方向:社會主義運動史。

關 娜(1983—)，山東社會科學院省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研究方向:科學社會主義。

(責任編輯:劉要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