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紅艷，張 雪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文化符號視角下北美印第安人“藥袋”的象征意義解析

王紅艷，張 雪

(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遼寧 大連 116029)

北美印第安人是世界上擁有古老傳統(tǒng)的少數(shù)民族之一，他們的文化不但源遠流長，而且內(nèi)涵深邃。印第安人獨具特色的禮儀、慶典、習俗以及各種藝術(shù)形式，構(gòu)成獨特的文化符號與象征。以“藥袋”為典型例證，旨在探討其作為印第安文化創(chuàng)造與傳承的載體所蘊含的文化信息和象征意義。進入現(xiàn)代社會，雖然“藥袋”變得日益商品化，但是它已發(fā)展成為北美原住民最富特色的文化元素之一，有著重要的文化符號功能，對印第安民族的文化身份建構(gòu)與認同具有特殊的意義。

北美印第安人；“藥袋”；文化符號；象征意義

歐洲白人到達北美大陸以前，那里并不是一片“未被開發(fā)的荒野”地帶。相反，北美的原住民族一直用他們古老的生存智慧繁衍生息著，為人類的文明和進步貢獻著聰明才智。在長期的勞動與生活中，印第安人不僅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和信仰，而且還創(chuàng)造了豐富多彩的藝術(shù)與文化。例如，沙畫藝術(shù)、雕刻藝術(shù)、羽毛頭飾與面具、“捕夢器”與“藥袋”，等等，這些都是北美印第安人文化的主要代表形式，蘊含著他們對祖先及神靈的虔敬和大自然的崇拜，表達了土著民族的智慧與靈感、期待與希望。不僅如此，進入現(xiàn)代社會以后，這些藝術(shù)形式作為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被保留下來，而且不斷地被賦予新的含義，反映出時代特色，為更多的土著人和非土著人所接受，成為北美原住民傳統(tǒng)文化復興的重要內(nèi)容。本文以“藥袋”為例，擬對其所蘊含的文化象征意義窺見一斑。

一、文化符號與“藥袋”

文化的典型表征就是文化符號。顧名思義，文化符號是指具有某種特殊內(nèi)涵或者特殊意義的標示。文化符號是經(jīng)過歷史積淀形成的、被人們普遍認同的典型表征形象。[1]作為一種文化的典型象征，文化符號是一個區(qū)域、一個民族或者一個國家獨特文化的抽象體現(xiàn)，是其文化內(nèi)涵的重要載體和表現(xiàn)形式，因此，它具有很強的抽象性，內(nèi)涵豐富。從這個定義來看，在印第安人文化中，“藥袋”就是經(jīng)過漫長歷史積淀而逐漸形成的、被印第安各族裔所普遍認同的主要表征形式，代表了他們的核心價值觀和文化精神。對于北美大陸的印第安人而言，“藥袋”不僅僅是供人欣賞的藝術(shù)品和收藏品，而是濃縮和抽象化了的活動成果，是他們內(nèi)在精神世界外化和物化表現(xiàn)，有助于他們的文化繼承。

如果僅從名字上來看，“藥袋”(medicine bundle)似乎應該是一個裝入了各種藥物的袋子，用來防止疾病的侵擾。但是，在北美印第安人的心目中，“藥袋”是他們寶貴精神財富的一部分，它可以代表著一個人或整個部族的精神世界。北美印第安人認為，“藥袋”擁有神圣的力量來保佑他們，不僅有驅(qū)魔和療傷的作用，而且還能給他們帶來平安和好運。[2](P5)在印第安人語言中，“medicine”一詞并不是簡單的“醫(yī)學的”或“藥物的”等意思，而是含有深厚的印第安文化與象征意義，可以理解為“來自精神或靈魂的力量”“魔力”“幻象”等。擁有這些神奇力量和能量，可以使他們應對大自然的挑戰(zhàn)，獲得并世代傳承狩獵能力、打仗能力及療傷能力等?！八幋奔蟹从沉擞〉诎踩说奈幕⒆诮毯蜕罘绞降确矫娴幕拘叛龊突孟?，是神靈保護的化身。每個印第安人都有他自己的“藥袋”，他的好運氣和精神力量，都被象征性地包括在其中，如果丟失了自己的“藥袋”，常被認為是大災難即將來臨。尤其是他們認為，“藥袋”的魔力可以使人產(chǎn)生幻覺(聽到和看到來自另外世界的聲音與事物)，可以使世界上萬事萬物發(fā)生和發(fā)展，可以教導和幫助人們，使他們度過生活中遇到的難關(guān)。

二、“藥袋”的制作與收藏

北美印第安人的“藥袋”，多是由野牛皮或者其他動物皮革制作而成，可以被個人所擁有，也可以被整個部族所擁有。被個人所擁有的“藥袋”，大小一般在2―14英寸之間，也可以更大一些。在“藥袋”中，一般印第安人通常放入他們認為是來自“四大王國”的禮物——植物王國、動物王國、礦物質(zhì)王國和人類王國。[3](P228)其中，植物王國包括：鼠尾草、雪松、甘草、種子、玉米、豆類、植物的根部、干花等；動物王國包括：一綹頭發(fā)、馬的鬃毛或尾毛、動物的骨骼或牙齒、羽毛、動物的爪或指甲；礦物質(zhì)王國包括：有特殊意義的石頭、綠松石、青金石、寶石、水晶等。此外，在印第安人的夢境中或者幻想中(vision)出現(xiàn)過的、有著特殊意義的東西，也可以由制作“藥袋”的人收集起來放入袋中。

由于印第安人把“藥袋”視為擁有不可思議的靈力，可以保佑他們獲得吉利或避免災禍，因此，關(guān)于“藥袋”的佩戴與收藏，印第安人有一套嚴格的準則和規(guī)范。例如，根據(jù)印第安人的習俗，藥袋要牢牢地綁在身上，隨身佩戴，并且“藥袋”是絕對不可以接觸地面的。隨著擁有者的年齡增長，“藥袋”里面的東西也會越裝越多。最后，“藥袋”會隨著擁有者一起埋葬或者像立遺囑一樣傳給主人指定的后人。另外，據(jù)我國著名人類學家林惠祥發(fā)現(xiàn)，要想獲得“藥袋”是非常不容易的。印第安少年長到十四五歲的時候，須獨自跑到大草原或森林中，倒在地上，斷絕食物，并用心冥想2日以至5日，竭力提神不睡，愈久愈好，后來睡去的時候，夢中最先看見的動物便是他的“藥”了。他醒后立刻便去打一只夢中所見的動物，愈快愈好。打獲了以后把它的皮剝下來做一個袋子，這便是所謂的“藥袋”。以后便供以祭獻，求得它的保護。[4](P238)

“藥袋”也可以被整個部族所擁有，是維持整個部落存在的象征。在這種情況下，“藥袋”就會制作得比較大，并且里面裝的東西必須是對本族所有部落成員具有特殊意義的紀念物；不僅如此，部族的“藥袋”一定要妥善保管，不能輕易打開。通常，“藥袋”由部落的首領(lǐng)保管在很秘密的地方，在打開的時候會舉行特殊而隆重的儀式，并伴隨復雜的歌曲、禱告、舞蹈和有象征意義的慶典活動等。舉行這種儀式的目的在于，召喚先知們的靈魂，祈禱先人的亡靈幫助他們，或者希望他們以更好的方式生活。據(jù)記載，現(xiàn)存最大的、保存最完好的“藥袋”是在美國西南部夏延河谷地帶的蘇族人保留地上。它被存放在一個由圓木、茅草、土坯等建建起來的小屋內(nèi)，平時很少拿出來示人，除非遇有特殊情況，如遭受饑荒的年代，流行病爆發(fā)的時候，或者向其他部落求和的時候。[5]因此“藥袋”作為神物，為全體印第安人所珍視，他們把它視為族群團結(jié)的紐帶和原住民身份的象征。

三、“藥袋”的象征意義

北美印第安人認為，“藥袋”可以給他們帶來神奇的力量和巨大的精神安慰，使他們更好地面對大自然挑戰(zhàn)，平安健康地生活。這樣的力量有狩獵能力、打仗能力、療傷能力、改變天氣的能力等。因此，印第安人要在“藥袋”中裝入具有靈性價值和具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以使自己與物質(zhì)世界、精神世界、超自然的力量之間達成和諧統(tǒng)一。透過“藥袋”中幾種常見的物品，可以窺視其所蘊含的象征意義。

(一)鼠尾草(sage)。鼠尾草是印第安人用于凈化的傳統(tǒng)植物，它發(fā)出的煙霧象征可以驅(qū)散惡魔，消除魔力。從古至今，北美原住民采集這種植物用于宗教凈化儀式。[6](P127)他們首先要凈身和做好精神準備(祈禱和禁食)，然后懷敬畏之心去采集鼠尾草。如舉辦汗屋儀式時，人們會用鼠尾草鋪滿地面和祭壇，參加者要相互摩擦對方身體上的鼠尾草葉；人們用鼠尾草包裹煙斗，因為它能讓被包的物體得到凈化；還有人把它編成花環(huán)，戴在舞者的頭上、手腕和腳踝上，起到凈化全身的作用。

(二)甘草(sweetgrass)。甘草是印第安人最神圣的植物之一，在美國蒙大拿和加拿大阿爾伯塔的落基山脈的東坡等地，可以找到成片的甘草。在印第安人的祈禱、熏蒸和其他儀式中，他們認為，點燃甘草會讓善神降臨，帶來積極的力量。當甘草燃起，氣味芬芳，給人帶來平靜和愉悅，其煙霧能夠清潔身體，容易讓人身心放松，吐露心聲。[6](P128)甘草的芳香在空中飄散，那些兩足、四足和飛翔的動物也能聞到，因為他們也是地球的生靈，是人類的兄弟姐妹，擁有與人類一樣的感受。

(三)雪松(cedar)。英語中“cedar”來自閃族語，意指“精神的力量”。雪松是人類最早使用的芳香物質(zhì)之一，常被用做寺廟和宗教儀式中的焚香，因而使人對它存有神秘的印象。北美原住民將雪松當作藥療及凈化儀式使用的圣品，認為雪松木具有強大的保護人類靈魂的力量，所以常把它裝入“藥袋”里。舉行汗屋儀式時，雪松也被放在汗屋入口的上方，以便阻止惡魔的侵入。[7]印第安人傳統(tǒng)的圖騰柱、鼓和笛子，也都是用雪松木來制作。雪松已經(jīng)成為北美原住民恒久信仰的精神象征。

(四)羽毛和馬鬃。羽毛和馬鬃經(jīng)常被平原印第安人作為裝飾物插在頭上，每根羽毛的含義都是不同的，每一種頭飾儼然就是一部完整的印第安歷史。例如，如果一個人頭上插著一小撮直立的馬鬃，則表明他曾在一場戰(zhàn)役中最先深入敵人內(nèi)部；如果一個人頭戴一根紅色的羽毛，說明他曾經(jīng)受過傷；若一個人插一根帶著紅點的羽毛，說明他曾殺死一個敵人；如果紅色羽毛上系著一條紅綢帶，則意味著他雖受過傷，但也曾殺敵不少，因為每一條綢帶就代表他殺死的一個敵人?？梢姡鹈婉R鬃是印第安勇士戰(zhàn)績的象征和體現(xiàn)。[2](P31)因此，直到今日，在印第安人的“藥袋”里，羽毛和馬鬃仍是他們非常珍視的物品。

(五)石頭和寶石。印第安人認為，石頭來自“地球母親”的中心，被他們稱為“小石人”。他們還相信，石頭是人類最古老的親屬，也是世界上最年長，最有智慧的生靈，代表著讓“大地母親”受孕的精子，賦予印第安人以生命。因此，裝入“藥袋”里的石頭象征著能夠吸收疾病、負能量和各種雜質(zhì)，正如它們能從火中吸收熱量一樣。西南部的印第安人把綠松石視為神圣之物，他們經(jīng)常將其作為精美銀器制品的裝飾。在藍色和綠色的石砂中常能找到綠松石。如今，這種寶石已風靡全世界。

從以上這些裝入“藥袋”中的物品來看，它們均為“大地母親”所賜之物，蘊含了印第安人對大自然和神圣力量的虔敬，象征了他們回歸自然，尋求精神庇護的靈感與期待。

四、“藥袋”的文化符號功能與現(xiàn)實意義

一個民族的文化是千百年來各民族人民智慧的結(jié)晶，涉及他們社會生活所有領(lǐng)域的各個方面，制約著每一個民族成員的行為方式和思維方式?！八幋本图畜w現(xiàn)了北美印第安人的精神生活，是他們希望與神靈溝通，凈化心靈，獲取力量的重要手段之一。它作為印第安文化意義的媒介，承載著文化的信息和意義,是文化創(chuàng)造和傳承的載體，具有文化符號的功能。

第一，強化了印第安民族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印第安人將“藥袋”視為神圣的靈物來崇拜，相信它有保佑成員平安、醫(yī)治各種消極力量的治療作用，其精神實質(zhì)反映了印第安民族的共同思想追求，具有引領(lǐng)社會不斷向上向善的作用和意義；第二，起到約束和引導民族社會行為的作用。擁有“藥袋”就意味著個人堅持控制自己的命運，選擇一條適合自己成長途徑的愿望。但是收藏和保管它是受一套固定的儀式和規(guī)范限制的，這從客觀上要求社會成員須遵守道德規(guī)范和禮儀，通過“藥袋”獲得強大的人生動力，以便堅定地行走在正確的人生之路上。第三，促進了人與自然和人與人之間的和諧關(guān)系。制作和佩戴“藥袋”是印第安人繼承和傳播其文化的最直接手段，因為他們認為萬物有靈，所有力量相互連接。每個“藥袋”都代表有一個特別的神靈保佑其佩戴者或者影響其生命。任何植物、動物和礦物質(zhì)，都與星辰一樣，同樣影響著人類的生活。因此，生活在地球上的每個人都要敬畏動物，尊重自然，人與人之間更要和諧相處。[2](P14)第四，“藥袋”融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遺產(chǎn)與旅游、保護與開發(fā)、文化與經(jīng)濟為一體，被土著和非土著藝術(shù)家賦予了新的生命力，記錄著印第安文化和藝術(shù)形式在新時代的變化與發(fā)展，對于印第安民族的身份建構(gòu)與認同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如今，“藥袋”這一古老的印第安文化產(chǎn)物，已變得越來越商品化，正在土著人和非土著人中變得越來越流行，是很受歡迎的手工藝品和旅游紀念品；許多人都喜歡佩戴“藥袋”，把它作為獲得個人保護和神圣力量的象征——他們把“藥袋”做成項鏈和掛鏈等裝飾物，戴在脖頸上，把它做成掛件，掛在馬鞍上、汽車內(nèi)或背包上等處。另外，還有人習慣在睡覺時把“藥袋”放在枕頭下，陪他們一起進入夢鄉(xiāng)?？傊八幋睂τ谟〉诎踩嗽鲩L傳統(tǒng)文化知識，凈化靈魂與治療身心疾病，促進個人成長，強化民族身份認同，達到超越自我和探索人生目的，都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

[1]邴正.面向21世紀的中國文化形象與文化符號—建設(shè)社會主義文化強國的理論思考[J].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3，(3):12―16.

[2](英)布蘭登·詹紐爾里著；簡悅譯.印第安人藝術(shù)與文化[M].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009.

[3]Coulter, P.TheGiftsWithin:CarryingEachOtherForwardinAboriginalEducation[M]. Ottawa, ON: Our Schools/Our Selves. 2009.

[4]林惠祥.人類文化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1.

[5]Bare, J.Promisingpractices:Evaluationandthesacredbundle[J]. The Evaluation Exchange， 2005，(2):6―7.

[6]魏莉.加拿大土著生存現(xiàn)狀與發(fā)展政策研究[M].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2012.

[7]Johnsrude, L.Nativescelebratereturnofsacredbundle:Spiritsbackhome[J]. Edmonton Journal， 2002，(4):78―81.

(責任編輯 高 霞)

An Analysis of the Symbolic Significance of Amerindians’ Medicine Bundl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Symbols

WANG Hongyan & ZHANG Xue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 116029,LiaoningProvince)

Amerindians is a group of ethnic minority with old traditions in the world, whose culture was long in history and profound in meaning. They developed a set of rituals, customs and different art forms with peculiar cultural symbols and significance. Using medicine bundle as an example, this paper explores its role as a medium in Amerindians’ cultural construction and inheritance. In modern times, in face of much consumerism, medicine bundle has become a rich element in Amerindian culture and still proves important for Amerindians to build their cultural and national identity.

Amerindians；medicine bundles; cultural symbol; symbolic significance

2013―2014年度國家留學基金委“中加學者交換項目”留學基金資助，項目編號：201308210143。

2017 - 03 - 15

王紅艷(1963―), 女，遼寧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語語言文學、加拿大社會與文化。

K897.112.6

A

1671 - 7406(2017)04 - 0117 - 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