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陸洋

摘 要：融資租賃作為除銀行外的最主要融資渠道，其業(yè)務近年來在我國發(fā)展迅速。目前我國尚沒有融資租賃法律的頒布，但是《合同法》和最高人民法院的相關司法解釋已經(jīng)為融資租賃業(yè)務的規(guī)范開展進行了規(guī)制。文章首先從融資租賃出租人的權利保障出發(fā)，分析現(xiàn)行法律框架對出租人的保障機制；然后分析現(xiàn)行制度的不足；最后從出租人對現(xiàn)行法律框架的利用和政府或行業(yè)對現(xiàn)行法律框架的改進兩個方面，提出保障出租人權利的改善措施。

關鍵詞：融資租賃 出租人 法律制度 權利保障

中圖分類號：D9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16）12-078-02

融資租賃行業(yè)在我國已經(jīng)歷了30多年的發(fā)展。但從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統(tǒng)計數(shù)據(jù)來看，相關法律糾紛也正在逐年成倍增長。對此，2014年最高人民法院又公布了《關于審理融資租賃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司法解釋），對融資租賃合同的認定及效力、合同的履行和租賃物的公示、合同的解除、違約責任等做出了進一步規(guī)定。本文正是基于該《司法解釋》以及《合同法》的有關制度和要求，從更好地保障出租人的權益出發(fā)，對融資租賃中出租人的法律風險來源，出租人的權利保障制度、出租人的權利維護方法等方面進行較為充分的研究，以期為出租人的權利保障提供一些可行的建議。

一、出租人的法律風險來源

融資租賃中出租人的法律風險主要來源于兩個方面，首先是來源于承租人的違約；其次是租賃物的所有權和使用權相分離將會進一步加大其面臨的風險，造成損失的擴大化。

第一點，出租人開展融資租賃業(yè)務的主要目的是謀求經(jīng)濟利益，其目的實現(xiàn)有賴于承租人合同義務的履行，因此其法律風險必然受到承租人違約可能性的影響。即使后期出租人可能采取法律手段收回應得收益，但其時間成本和經(jīng)濟成本仍將給出租人帶來很大考驗和沖擊。

第二點，融資租賃之所以叫作“租賃”，一個重要特征就是標的物的所有權和使用權相分離，也就是說出租人的權利范圍中不包含占有、使用的權能。這就可能給出租人帶來監(jiān)管的不便，從而導致其所有權的減損。

二、現(xiàn)行法律對出租人的權利保障

1.出租人的解除合同請求權和取回權。比起一般的商品租賃合同，融資租賃合同中，承租人的違約情形更加多樣化。比如承租人無正當理由拒絕或者遲延接受租賃物、拒絕或者遲延支付應付租金、未經(jīng)出租人同意擅自處分租賃物、占有租賃物期間租賃物毀損（包括己方原因、第三方原因以及不可抗力）、未對租賃物及時投/續(xù)保險、承租人對租賃合同以外的其他重大合同違約，從而必然導致租賃合同的預期違約等情形。

對于以上違約情形，如果承租人根本違約并導致合同目的不能實現(xiàn)，出租人基于其對租賃物的所有權，能夠主張解除合同并行使取回權。對此，我國合同法第248條和《司法解釋》第12條都做出了規(guī)定。其取回權的行使可以是直接向承租人主張，也可以請求法院或仲裁委員會做出判決或裁決。

2.支付全部租金請求權。對于上述根本違約的情形，我國《合同法》和《司法解釋》還給了出租人另一個救濟方式，即出租人可以要求對方支付全部租金，使所有未到期租金全部加速到期。

但是這種救濟方式不能和解除合同并行使取回權并用。這是因為加速到期的租金和取回的租賃物在價值上是等同的，制度設計不能使得出租人獲得雙倍利益。對于出租人來說，最好的選擇是支付全部租金請求權。因為出租人進行融資租賃活動的根本目的是獲取利潤，如果出租人主張取回權，但是租賃物不斷折舊，且二手市場不發(fā)達，無法及時變現(xiàn)，此時收回權的擔保功能就不能發(fā)揮應有作用。

3.違約金請求權。上述兩種權利救濟是對根本違約而言的，但如果承租人的違約程度只是一般性違約，并不會直接或間接導致合同目的不能實現(xiàn)，比如說承租人未按照約定及時對租賃物投?；蚶m(xù)保，雖然構成違約，但不會影響到合同主要目的（即租金和利息的收?。┑膶崿F(xiàn)。此時按照法律規(guī)定，出租人不需要也不能夠解除合同并取回標的物，只能向承租人主張違約責任，請求支付違約金。

4.損害賠償請求權。《司法解釋》第5條規(guī)定，承租人拒絕受領租賃物，未及時通知出租人，或無正當理由拒絕受領租賃物，造成出租人損失的，出租人可以主張損害賠償。

當違約金沒有明確說明時，一般認定為補償性違約金。如果補償性違約金和損害賠償所指向的是同一利益，則二者一般不能同時主張，除非其損害超過違約金約定數(shù)額，否則將導致一方因損害賠償而獲得利益。如果二者指向的不是同一利益，則可以同時主張。

當違約金已經(jīng)明確約定為懲罰性違約金時，其就具有了擔保履約功能或者懲罰功能，此時懲罰性違約金和損害賠償可以并用。但要注意，由于民法本身的目的不是懲罰，而是補償受害人的損失，所以當懲罰性違約金約定過高，一方也能夠請求酌情減少。

三、阻礙出租人權利實現(xiàn)的因素

上述出租人權利保障的制度設計，看似給予出租人較為完善的權利救濟渠道和方式，但實際操作中仍有很多阻礙出租人權利實現(xiàn)的因素。

第一，對于出租人的取回權，即使出租人能夠行使取回權，該權利也可能被善意取得制度所阻礙。按照《物權法》第106條的規(guī)定只要受讓人在受讓時是善意（不知情），且以合理的價格取得，按照法律規(guī)定已經(jīng)進行了公示（動產(chǎn)按交付，不動產(chǎn)按登記），此時即滿足善意取得，出租人不再能夠主張取回權，只能請求無處分權人賠償損失。

雖然《司法解釋》第9條規(guī)定了幾種能夠排除第三人善意取得的情形，比如出租人已在租賃物的顯著位置做出標識，或者出租人授權承租人將租賃物抵押給出租人并辦理抵押權登記，或者第三人未按照法律、行政法規(guī)、行業(yè)或者地區(qū)主管部門的規(guī)定在相應機構進行融資租賃交易查詢等。但在實際業(yè)務中，上述例外情形都很難實現(xiàn)。其中第一種情形完全可以被承租人蓄意篡改；第二種情形是對于例如機動車等沒有所有權登記機關的標的物所采取的保護所有權的變通手段；第三種情形下，目前我國法律法規(guī)并沒有對第三人的查詢義務做出明確規(guī)定，且沒有指定規(guī)范的查詢系統(tǒng)。

第二，出租人取回權的行使還可能被其他情形所阻礙。比如我國物權法第115條規(guī)定的添附情形中附合、混合、加工等均能導致所有權的喪失。如果承租人對租賃物進行添附，此時出租人的所有權就可能被轉化為一般債權。例如，價值不菲的商用電梯添附到寫字樓的情況。

第三，雖然法律規(guī)定在承租人根本違約的情形下，出租人可以行使取回權，但是，取回租賃物后，由于缺乏足夠的專業(yè)知識以及二手設備市場不發(fā)達，很難使租賃物殘值合理有效地變現(xiàn)。

第四，現(xiàn)有法律對出租人行使取回權的制度設計，由于取回物自身價值的必然減損以及二手市場的不發(fā)達，除了廠商作為出租人的情形，一般的出租人很難使得租賃物殘值有效合理變現(xiàn)，從而導致這一救濟方式不能較好地發(fā)揮應有作用。

第五，我國法律并沒有明確規(guī)定合同解除后，解除合同并行使取回權與違約金救濟是否可以并用。我國《合同法》第97條規(guī)定，合同因違約而解除的，守約一方可以向違約一方主張損害賠償。但是沒有規(guī)定是否可以主張違約金。實踐中法院對于解除合同后能否主張違約金，也有不同做法。最高人民法院曾在廣西桂冠電力股份有限公司與廣西泳臣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房屋買賣合同糾紛案的民事判決中寫到：本院認為，合同解除的法律效果是使合同關系歸于消滅，解除合同的后果，違約方的責任承擔方式也不表現(xiàn)為支付違約金。因此，對桂冠公司要求支付違約金的主張，本院亦不予支持。最高人民法院在棗莊礦業(yè)（集團）有限公司柴里煤礦與華夏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青島分行、青島保稅區(qū)華東國際貿(mào)易有限公司聯(lián)營合同糾紛案的判決中，又對于解除合同后不符合當事人利益的情形，認可了違約金可以繼續(xù)存在。這就導致了實踐中出租人權力行使的模糊性。

四、出租人權利保障的改善措施

對于上面的問題，有些是現(xiàn)有法律制度可以給予出租人的提示，出租人可以進一步加以利用；有些是法律制度的設計缺陷，出租人可以對此進行進一步彌補和明確；有些制度設計卻必須依賴于政府或行業(yè)加以進一步完善。以下從出租人自身和制度設計兩個方面進行討論。對于出租人而言，應當從以下幾個方面出發(fā)，對權利實現(xiàn)的障礙充分考量，并在合同中予以明確。

1.出租人應當對何種情形構成根本違約，從而得以主張取回權或支付全部租金請求權進行盡可能明確的預測和約定。比如約定承租人無正當理由拒絕出租人定期或不定期檢查租賃物；比如未經(jīng)出租人同意，擅自轉移租賃物的保管、存放、使用地點；再比如承租人擅自轉租等情形。一般說來，承租人的資信和經(jīng)濟狀況越差，其構成根本違約的可能性就越多。

2.為進一步彌補取回權行使可能帶來的損失，出租人可以在方案設計上讓保證人對物保范圍之外或者租賃物變現(xiàn)價值差額之外再承擔保證責任，一方面能夠降低保證人的保證責任，一方面能夠加大出租人的權益保障。

3.為避免出租人行使取回權導致的價值減損，出租人應當在會計處理上采用加速折舊法，提高租賃物的折舊率，使其實際殘值高于賬面殘值，保障出租人收益。

4.出租人應當借助保險公司化解租賃物的毀損滅失風險。按照我國目前法律制度，無論是承租人的原因還是第三人的原因，導致租賃物毀損滅失的，承租人都要承擔風險，向出租人支付租金。此時如果承租人瀕臨破產(chǎn)，無法實際承擔該風險，最終還是由出租人來承擔。對于這種風險，實踐中出租人多是通過由承租人為租賃物購買保險，將風險轉嫁給保險公司。

5.出租人應當對行使取回權的情形明確約定并進行公證，一旦約定條件成就，出租人可以直接申請執(zhí)行令，盡可能降低訴訟導致的時間成本和人力成本，尤其是避免在出租人支付全部租金的請求不被支持而導致的二次訴訟。

6.出租人應當從自身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出發(fā)，在合同中對懲罰性違約金和一般性違約金對出詳細說明，為日后糾紛發(fā)生之后，最大化主張權利未雨綢繆。

從現(xiàn)有法律制度設計的缺陷來看，應當從以下幾方面加強對出租人的權利保障。

1.從立法上加大對出租人的所有權的保障。正如前面分析的，出租人的最終目的是獲取收益，取回權制度的設計并不能較為全面地覆蓋出租人的風險。建議立法可以考慮在承租人根本違約時，賦予出租人能夠請求承租人買下租賃物的期待物權，從而解決租賃物添附造成出租人無法主張取回權的情形。

2.從立法上明確當承租人根本違約時承租人的義務，使出租人可以不訴求法院或仲裁委，自己取回。

3.從立法上為第三人設定查詢義務。比如，進一步規(guī)定第三人在設備交易前，應當在指定的系統(tǒng)進行融資租賃登記查詢，只有經(jīng)過查詢的第三人才能被認定為善意第三人，從而減少出租人主張取回權時的不確定性。

4.從立法上統(tǒng)一融資租賃登記系統(tǒng)，明確融資租賃登記的應有效力。目前我國動產(chǎn)登記制度較為繁雜，比如民用航空器、船舶、機動車的登記分別在各自主管部門登記。企業(yè)動產(chǎn)的抵押又在工商行政管理部門登記，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和商務部分別在2009年和2013年建立了融資租賃的相關登記平臺?，F(xiàn)有的多頭登記體系容易造成重復登記、查詢困難、效力減損等很多問題。目前，天津濱海新區(qū)已經(jīng)對此進行了明確，規(guī)定出租人必須在中國人民銀行征信中心的“中征動產(chǎn)融資統(tǒng)一登記平臺”進行登記公示。

5.建立統(tǒng)一的承租人征信平臺。為了更好地保障更多的商業(yè)交易，應當盡快將承租人的信用平臺建設提上日程，便于出租人查詢承租人的無權處分行為是否發(fā)生過，從而判斷其信用狀況，以及便于判斷第三人善意取得的可能性。

6.完善二手市場相關建設，建立公開、公正、公平的二手設備專業(yè)評估、交易市場，以公平、便捷的交易環(huán)境進一步保障出租人的應有權利。各行各業(yè)可以由行業(yè)協(xié)會推出二手設備的評估標準，建立價值確定體系。同時，可以在本行業(yè)培養(yǎng)一批專業(yè)的二手設備價值評估人才。在全國范圍內(nèi)可以由政府建立統(tǒng)一的二手設備信息查詢平臺，并按照地區(qū)、行業(yè)等進行分類，使得供需雙方信息對稱。

總的來說，目前融資租賃行業(yè)正借助上海自貿(mào)區(qū)的成立，實現(xiàn)自身的加速發(fā)展。只有充分重視發(fā)展機遇，嚴控業(yè)務風險，加強法律保障、提供制度支撐，融資租賃企業(yè)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跨越發(fā)展，融資租賃這一重要的融資渠道才會發(fā)揮更大更深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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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焦煤融資租賃有限公司風險管理部 山西太原 030024）（責編：若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