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炳成，林紅玲

(1.北華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省 吉林市 132013；2.吉林毓文中學，吉林省 吉林市 132011)

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基于歷史哲學視角的探究

宮炳成1，林紅玲2

(1.北華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吉林省 吉林市 132013；2.吉林毓文中學，吉林省 吉林市 132011)

學科核心素養(yǎng)需要體現(xiàn)學科特有的育人價值。歷史學科的核心素養(yǎng)是基于歷史學本身的特點和特定要求而生成的，也是基于“真實的歷史”對歷史教學與歷史研究的必然要求。應在教、學、研三方互動的基礎上，形成以認知、理解、評價和批判性思維等為指征的觀察歷史的大視野和大歷史觀。

歷史學；核心素養(yǎng)；內涵；要素

新一輪課程改革引入了一個新的研究和實踐的課題——核心素養(yǎng)，在教學一線和學術界引起了探討和共研的熱潮。核心素養(yǎng)是公民應具備的知識、技能、態(tài)度、品格與價值觀以及創(chuàng)新、反思和自律的能力，公民因此而能夠實現(xiàn)自我發(fā)展、適應和融入社會，并形成終身學習的習慣、能力與潛質。

近年來，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成為歷史研究者和歷史學科教育工作者廣泛關注的課題。對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探討并不完全是通識性質的，對它的研究應兼顧歷史學科和教育教學的目的和任務，借鑒歷史哲學、史學理論、先進國家和地區(qū)的歷史學科課程標準與實踐等。在不斷的探討中，關于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構成已形成一定的共識。但是，我們還應從歷史哲學的角度厘清一些認識。筆者將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構成歸納為這樣一個邏輯關系：常識性歷史認知→歷史理解→歷史解釋→歷史評價→思維性歷史認知與能力→歷史價值觀與思維模式與習慣的養(yǎng)成。

一、常識性歷史認知

(一)歷史事實和歷史認知的主觀性

歷史事實指曾發(fā)生過、存在過的真實的歷史事件、歷史現(xiàn)象和歷史事物等，又被稱為“歷史存在”?！皻v史學者所關心的歷史事實，經常是過去的人物、事件及相關時間和空間?！盵1]17我們對歷史事實的了解往往是基于古人留下的遺跡、實物和前人的記載、描述、考證等。歷史事實往往被加入了研究者的歷史理解和歷史解釋，據此有歷史學家認為歷史事實只是語言學意義上的存在，這種認識有一定的絕對性，我們不能因為研究者對歷史事實的解構意義上的闡述而否定歷史事實的客觀性。歷史事實包括社會事實，社會事實是指經過人們或歷史學家解讀后的歷史事實。社會事實的主觀性成分也不能完全否定它真實發(fā)生過的客觀性。文字史料和非文字史料都有其客觀性與主觀性的一面。

歷史認知雖然具有主觀性，但其認識的對象是客觀性的。我們對歷史事實的認知來自于客觀的獨立于歷史解釋之外的歷史、觀念中的歷史和研究中的歷史，但在形成認知的過程中都會不可避免地受到認知主觀性的干擾?！安⒉皇强陀^存在的歷史事實構成我們所相信的‘歷史’，而是當前的社會事實(或社會現(xiàn)實)使得我們選擇某些歷史事實，或創(chuàng)造些對過去的想象，以某種方式來建構我們所相信的‘歷史’。”[1]16這種認知的主觀性緣于社會權力的干預和權威干預下的歷史解釋、社會價值觀的時代性影響、歷史構建者解釋者評價者的立場與闡釋目的以及史料的收集和整理情況。史學家蘭克還提出史料記載者的性格和記載動機也會對我們的認知產生干擾。

我們認知歷史的過程必然伴隨著主觀性，那么我們就應該考慮歷史事實發(fā)生的社會語境、后人理解的社會語境。靜態(tài)的歷史需要我們去認知，動態(tài)的歷史需要我們根據靜態(tài)的史據去展開聯(lián)想和解釋，這就需要我們具備實證精神和能力，將史料中的歷史、觀念中的歷史和研究中的歷史盡可能真實地還原成發(fā)生過的客觀的歷史，同時養(yǎng)成歷史學習者和研究者的求真、求實的科學精神。

(二)時序性與空間認知

時序性和時空觀是歷史認知的基本立足點，應將所有對歷史事實的觀察、理解、解釋和評價放在具體的時空條件下，這就是史學研究常常強調的歷史的時代性。脫離其原本的時空去認知歷史，就會使歷史的認知走向隨意，忽略歷史認識與研究的客觀性和科學性。

歷史學家雅克·勒高夫指出：“時間以多種形式構成歷史的特有材料”，“年代時序的闡釋與生活經驗的持續(xù)時間”應當保持一致。[2]歷史的時序性蘊含著歷史發(fā)展的脈絡和走向，也能夠幫助我們認識歷史發(fā)展的規(guī)律和未來。任何一種史事都發(fā)生在一定的空間，布羅代爾指出“必須把任何社會實在歸結為它所占領的空間”[3]。歷史空間構成了歷史認識的一定范疇，歷史空間的界定使歷史認知有了可操作性。

“時間和空間，不管它是存在，還是只是人的思考中錯覺的范疇，都是不可分割的統(tǒng)一體。”[4]時間與空間能夠幫助學習者和研究者實現(xiàn)對歷史事實的基本定位，有助于學習者和研究者通過其時代特征和地域特征更好地理解和把握歷史發(fā)展的特點和規(guī)律。歷史的發(fā)展是動態(tài)而多元的，我們在認識歷史時要關注歷史時序的動態(tài)性和空間的轉換。同時，時間和空間又有很大的相對性和伸縮性，時間的即時性和長時段、空間的微觀考察和宏觀考察會使我們的歷史認識更具多樣性和靈活性。但是，這種認識的相對性和靈活性并不影響我們歷史認知的客觀性，還會使我們的認識更為全面和科學。所以，歷史時空的劃分標準并不是絕對化和固定化的，對歷史時空的多元劃分有利于形成歷史認知的民主與開放的環(huán)境，也有利于對歷史認知個體和對象的尊重和理解。“歷史時空觀念素養(yǎng)是歷史核心素養(yǎng)的基礎和前提，依靠它的指引，我們才能將歷史學習與研究融時間與空間于一體，通過回歸人類經行的歷程，探尋舊日的足跡及其影響?！盵5]

(三)歷史概念、歷史語言和歷史文本的認知

我們對歷史的認識并非完全來源于自己的觀察和實證，而更多地來源于經驗、閱讀和教育等其他途徑。這些認識散亂而龐雜，我們需要對之加以理性的厘清，首先遇到的問題便是認知“概念”“語言”和“文本”。概念的內涵是對事物本質的闡述，概念的外延框定了事物本質和闡釋所適用的時空范疇。對歷史現(xiàn)象和歷史事件的認識離不開歷史概念的界定和歸類。歷史概念能夠將動態(tài)的、多樣的歷史事實以一定的邏輯關系連貫起來，歷史概念的邏輯關系構成了歷史學科的知識體系。概念性本質認知有利于我們從紛繁復雜的歷史知識中找到認識的出路和歷史發(fā)展的基本規(guī)律與走向。

對歷史事實與歷史概念的理解和解釋離不開對歷史語言和歷史文本的選擇與運用。對歷史語言和歷史文本的選擇與運用受其所處時代、語言特質和表述立場等因素的影響。歷史語言、歷史文本與歷史事實本體之間存在著相互聯(lián)系又相互矛盾的關系。歷史語言能夠表述一切歷史事實，但歷史語言不能完全等同于歷史事實。所以，能夠熟練地使用準確的歷史語言去闡釋歷史事實并正確理解歷史文本是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構成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建立在歷史語言基礎上的歷史文本理解成為接觸歷史真實的媒介與障礙?！坝捎跉v史本身在實體意義上的不在場性，語言對存在的本體性意構關系毋寧說在史學文本中表現(xiàn)得更為典型與明顯?！盵6]231所以，我們要更多地考慮歷史語言與歷史文本對歷史真實背離的程度和影響因素，同時又要盡力排除自己受到的歷史語言和歷史文本的干擾，力求更為精確地理解和運用歷史語言與歷史文本。歷史事實本身并無差異，而歷史的理解和解釋卻由于語言和文本及其體現(xiàn)出的認知水平、思維深度等因素的制約而體現(xiàn)出明顯的差距。

二、歷史理解與歷史解釋的厘清

“歷史理解，實際上就是歷史地理解和認識過去的思想方法?！盵7]3歷史理解指人們在對歷史事物認知的過程中所形成的歷史觀念、歷史方法、歷史想象、歷史態(tài)度和歷史感悟。歷史理解包括多重含義，首先是對歷史事實及其所處時代和關聯(lián)現(xiàn)象、人物和事物的理解，其次是對歷史敘述的時代和關聯(lián)現(xiàn)象、人物和事物的理解，再次是歷史敘述和表達的主觀性、心理預期或誤解、價值判斷的維度、意識形態(tài)的先入為主的認知、史學理論和方法論的選取等?！罢嬲臍v史對象根本就不是對象，而是自己和他者的統(tǒng)一體，或一種關系，在這種關系中同時存在著歷史的實在和歷史理解的實在，一種名副其實的詮釋學必須在理解本身顯示歷史的實在性?！盵8]歷史理解是對歷史的真實性認同和歷史事實的解構過程?？梢姡瑲v史理解是一個被動認識多于主動改造的思維過程，受歷史認知對象的影響較大。

歷史解釋是指我們在占有了大量歷史史料后，依據一定的價值判斷標準而對歷史敘事和歷史事實進行因果分析、綜合評判的過程。它超越了簡單的歷史理解和歷史敘事，而更多的是以理性、客觀的認知歷史發(fā)展的整體性過程，并從宏觀與微觀層面規(guī)律性地解構和建構歷史事物的多元發(fā)展特征。歷史解釋要以一定的史學理論作為歷史解釋的依據，“歷史解釋應是史論有機結合的產物，而在某種程度上也不存在沒有理論基礎的歷史解釋?！盵7]8歷史解釋有其關注的范疇，它只是對歷史事實本質的意義進行解釋，在事物的發(fā)展變化中尋找歷史發(fā)展的趨勢與規(guī)律，并對其加以解讀和說明。

歷史理解和歷史解釋是一脈相承的歷史認知和創(chuàng)造過程。歷史理解重在認識歷史事實，是回答“是什么”的思維過程，而歷史解釋則重在分析、解讀、評價和運用歷史研究的成果，將歷史引向現(xiàn)實，是回答“是什么、為什么、我們應該怎樣做”的思維過程。歷史理解的意義在于認識過去，而歷史解釋的功用則在于如何借鑒于未來。歷史理解是歷史評價、歷史價值觀、歷史意識形成的基礎，為歷史解釋提供前提，而歷史解釋則使歷史事實更易于被理解和認知。

三、思維性歷史認知與能力和歷史評價的形成

重新建構歷史是歷史學習者和研究者的共同議題。質疑謬誤、獨立思考、批判品評是在歷史認知過程中逐漸形成的思維性能力。這一認知過程和思維能力的養(yǎng)成使我們對結論性知識抱有審慎的態(tài)度，不盲從未經考察的經驗性知識?！芭行运季S者的人格品質包括探索真理、思想開放、系統(tǒng)性、自信、好奇心。作為具有批判思維的優(yōu)秀思考者，應該是批判精神和思維技巧兩者皆具，不可或缺?！盵9]批判性思維與認知的過程可以“分為五個有機環(huán)節(jié)：分析主題，判斷信息的相關性與重要性，對觀點、推論、主題和說明進行評價，構建清晰連貫的論證，形成合理的判斷或決定?！盵10]對歷史事實的常識性認知、歷史理解和歷史解釋的漸進性思維過程就思維性認知和批判性思維能力的養(yǎng)成過程。

對史料的鑒別應該是思維性歷史認知與能力的首要基礎。剔除史料的主觀性、非真實性的成分，認識史料的性質、語境、時代及史料作者的立場、動機、階層、派別、身份和價值觀等，進而判斷史料的可信性和實用性價值。其次是對歷史事物考證方法、觀察角度的選定，以實踐歷史認知與思考的客觀性、全面性和正當性，克服各種主觀因素干擾下的對歷史本真的探究，形成連貫、邏輯化的有效性認知。思維性歷史認知與能力形成的過程既是一個懷疑主義的實踐過程，又是一個實證主義的實踐過程?！皼]有對歷史的反思與批判，便不會有對現(xiàn)實的超越和創(chuàng)新。”[11]

思維性歷史認知與能力的最終成果是形成了一定的歷史評價。歷史評價是我們基于歷史事實的歷時性意義和共識性價值而形成的思維性歷史認知，是我們對歷史事實的價值認定，也構建了一個歷史價值與現(xiàn)實價值之間溝通的橋梁。“新的時代環(huán)境、新的社會環(huán)境使人們會產生新的需要，從而會形成新的價值關系，在新的需要與新的價值關系之間又會產生新的歷史評價?！盵12]這樣，歷史評價將統(tǒng)一性與多樣性、穩(wěn)定性與多變性、確定性與發(fā)展性很好地融合起來，歷史評價也因此更具有科學性和發(fā)展性。

四、歷史價值觀與思維模式與習慣的養(yǎng)成

歷史認知、歷史理解與解釋、歷史思考與評價的最終結果是幫助人們形成成熟的歷史價值觀、健康的思維模式和習慣。何兆武先生曾談到“什么是歷史？什么是歷史學？歷史知識和理解的性質是什么？倘若不首先認真考慮并確切回答這些問題，就徑直著手研究歷史，那種歷史知識就必然是盲目的而又混亂的，有如盲人摸象；那樣的歷史學就連所謂‘科學的’歷史學都談不到，更遑論‘人文的’歷史價值了?！盵13]歷史學科的特點是“它通過人的情感、意志等感性活動去領會歷史的意義、價值和追求，關注人類的價值和意義等理想問題，追求人類認識的向善臻美精神?！盵14]歷史教育關注“人”的智識的發(fā)展、人的群體的發(fā)展，關心人作為社會的存在的過去的、現(xiàn)在的乃至未來的發(fā)展。歷史是培育人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情緒的重要媒介。

歷史認知、理解與闡釋的另一個目標是幫助學習者和研究者形成積極的歷史意識，養(yǎng)成思辨、反省的習慣和能力。“歷史乃是文化在其中獲得關于自己的過去的意識的一種形式。”[6]88歷史意識水平的提高是歷史的學習者和研究者對歷史事實和現(xiàn)實的反思、判斷和選擇的結果。歷史意識包括時代意識、發(fā)展意識，認同并尊重世界的多樣性，尊重各民族、國家、群體的選擇，對文明的差異具有包容的精神，具有世界視野和世界意識，胸懷天下，關照現(xiàn)實。正如余英時先生所說“真正的史學，必須是以人生為中心的，里面跳動著現(xiàn)實的生命?！盵15]

基于歷史哲學視角探究的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首先要符合歷史學科科學性的特質，其次要符合教育科學的對“人”的培育目標。對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構成的分析與解讀，不是通過簡單的以闡釋概念、列舉構成要素的方式來進行，而應探討其構成介質之間的邏輯聯(lián)系，并將它的構成伸展為橫向與縱向的關聯(lián)網絡，這樣才能真正地構建出歷史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體系。

五、結語

歷史是過去的事實，凡經過者均應客觀而真實地記錄與書寫，而不是有意識的“選擇性遺忘”和“選擇性記憶”。這也是由歷史本身和歷史學科特點決定的。在書史、治史、教史和學史的過程中，需遵循歷史學“本真”的原則和其內在規(guī)律與路徑，避免走入虛妄、矯飾和片面的歧途。強調歷史學科素養(yǎng)，要真正做到還原歷史的本真和完成歷史學科育人的使命，應以“學科素養(yǎng)”為重要任務和命題，探究歷史背后的“歷史”，最終解決歷史“是什么，為什么，怎么做”這一歷史哲學最基本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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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2-22

宮炳成(1972- )，男，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博士，從事中國近現(xiàn)代史、歷史課程與教學論研究；林紅玲(1977- )，女，高級教師，博士，從事學科課程與教學論和中國近現(xiàn)代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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