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
攀枝花,又叫木棉花,多生長在熱帶河谷地區(qū),為喬木科,樹干高大挺拔,樹枝一層一層的由中間向四周鋪開,整個樹形如同一把巨大的雨傘,有特色且極富美感!
我還在鄉(xiāng)鎮(zhèn)中學當老師時,有一次期中考試,在給漢字注音的考題中,我沒有像往常那樣列出一堆詞組,而是寫了一句話讓學生注音。這句話是:我愛家鄉(xiāng),更愛家鄉(xiāng)朝霞般火紅艷麗的攀枝花。考完試后,一個學生問我,老師,你讓我們給這句話注音,是不是就像這句話說的那樣,愛家鄉(xiāng)的攀枝花?我毫無猶豫且肯定地回答了他。的確,在家鄉(xiāng)我特別喜愛攀枝花樹,對攀枝花樹有一種特別的情結。
記得小時候的某一天早上,起床后,我抱著被壓扁平了的小枕頭找到母親,問母親小枕頭已變扁平,不能枕了,怎么辦?母親接過小枕頭,拍了拍,俯下身子對我說,沒事,這是用攀枝花的花絮做的枕頭,拿到太陽下去曬,晚上又可以繼續(xù)枕了。果不其然,到了晚上,曬了一天的小枕頭又變得和當初一樣。軟軟的,頭枕在上面,就如同小時在母親懷里枕著母親的臂膀那樣。此后,我便過一段時間就將小枕頭拿出去曬。有一次,因為疏忽,上午拿出去曬的小枕頭被突如其來的雨水給淋濕了,下午太陽出來后,我再次拿出去曬,到了晚上小枕頭竟然神奇般的又恢復原樣了。從那以后,攀枝花便在我幼小的心靈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對攀枝花也產(chǎn)生了一種特別的感情。
當我第一次隨父母到河谷里種地,看到河谷中那一朵朵拳頭般大小的火紅花朵時,我被深深地吸引住了。父親告訴我,這些火紅的花朵就是攀枝花。一聽說是攀枝花,我未經(jīng)父母同意,便一個人跑到樹下,想近距離地把攀枝花看個夠??墒牵ǘ涓吒叩貟煸跇渖疑?,可望而不可及,我只有仰起頭,癡癡地望著,并守株待兔般的希望一陣風吹來,把花朵從高高的樹梢上吹落,讓我擁有一朵或幾朵火紅的攀枝花。雖然山谷的風沒有滿足我的愿望,我在攀枝花樹下癡癡地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我想要的花朵,可我卻從此愛上了它。
童年好動的天性,讓我不顧父母親的一再告誡,在他們不注意時偷偷地拿走了父親藏在地邊的鐮刀,想像大人那樣在地邊的荒地里砍出一塊地??山Y果卻是地沒有開辟出,手卻被鐮刀砍出了一個口子,血流不止。傷口的疼痛讓我不再懼怕父親的責罵,哭著跑到父親面前,嘴上直喊疼。父親說,怎么這樣不小心?說著掰開我捂著傷口的手,邊看邊安慰我說,不要怕,沒什么,包上藥幾天就好了。他找到我丟棄在地邊的鐮刀,徑直走到一棵碗口大的攀枝花樹旁,很小心地從攀枝花的軀干上剜下一塊比我的傷口還要寬一些的樹皮,去掉最外面那層薄薄的干皮,用刀背將樹皮捶揉,便將其敷在我的傷口上。因為在地里,沒有布條,父親便用攀枝花葉放在外層作為包扎的布條,并扯出籃子的背索來,將攀枝花葉包著的藥在我手上扎緊。包上藥后,血止住了,也不疼了。我問父親,刮了攀枝花的皮,攀枝花樹不會枯死吧?父親用肯定的語氣回答,不會的,過一久,你的傷口愈合時,它的新皮也長出來了。兩三天后,當我不小心將包在手上的藥弄脫落時,出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已經(jīng)愈合的傷口。父親告訴我,不用再包藥了。過了十天半月,當我再一次來到被父親剜了一塊樹皮的攀枝花樹下時,被剜了皮的那個地方已經(jīng)從四周長出了嫩綠的新皮。到了年底,我又特意跑到那棵被剜了一塊皮包扎我的傷口的攀枝花樹前,無論我怎么細心和耐心地辨認,都已辨不出那個曾經(jīng)被剜去了一塊皮的地方。
攀枝花雖然開著與眾不同的花朵,但它和所有熱帶河谷中的村木一樣,普通而平凡。一年里它不斷隨著四季的變化和大部分樹木一樣改變著自己,適應著季節(jié),隨著季節(jié)的變化而變化。春天,它不像挑花和李花那樣,緊隨報春花之后,用紫紅和潔白的花朵來突出自己對春天的先知先覺。當萬物復蘇,草木吐翠,各種鮮花競相用各自的顏色和芬芳裝點大地的時候,攀枝花才開始在枝頭靜靜地綻放著,默默地用自己的火紅讓郁郁蔥蔥的山谷多了一份紅色的生動。進入夏天,雨季到來,所有的樹木都在盡情地享受雨水的淋撫,舒展和茂密著枝葉,用翠綠回報雨水無私的滋養(yǎng),裝點著山谷,讓熾烈的夏日在蔥綠中有了更多的綠蔭和清爽。攀枝花也與山谷中的樹木一道,依依不舍地與結滿潔白的花絮和黑色籽粒的果殼告別,在果売墜入大地,棉絮如雪花般隨風飄落時,也在枝頭長出新葉,與山谷融為一體。當?shù)谝黄淙~在風中飛舞,傳遞著秋天到來的信息時,攀枝花和山谷中大多數(shù)樹木一道,開始變換自己的顏色,把自己靜靜地掩藏在秋天里,與秋色融為一體。冬天來臨,攀枝花沒有像梅花那樣,用傲雪的花朵表明自己獨特的風格和品質(zhì),而是無言地承受著季節(jié)的變化對自己的改變,抖落枝頭的金黃葉片,讓自己的一部分回到大地,為來年的生長默默地積蓄力量。
和所有的熱帶植物一樣,攀枝花對生長環(huán)境并沒有太多的刻意的要求,它喜歡高熱河谷,不論平坦或是斜坡,不論土質(zhì)肥沃或是貧瘠,只要有空氣、陽光,雨水,它便自由地、快樂地、頑強地生長。它高大挺拔,樹枝粗壯結實,樹身筆直直指藍天,但從不炫耀,在自己隨意生長的同時,總是在不斷調(diào)整著自己的枝葉,在茂盛和蔥蘢里留下足夠的空間,讓其它的樹木和花草也能夠享受到充足的陽光,和自己一樣快樂成長。
每年春天,攀枝花紅滿枝頭的時候,我都難以抗拒攀枝花的誘惑,難以抑制自己內(nèi)心和攀枝花親近的沖動,不管工作多忙,也不論時間多緊,我都會抽出時間回到家鄉(xiāng),當我駐足于滿樹火紅的攀枝花樹下,注視著那紅得耀眼的攀枝花時,心靈一次次受到?jīng)_擊和震撼,也一次次受到洗滌和滋潤,對自然的敬畏,對生命的摯愛一次次從心底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