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們考走了,看我還管不管你們!”每次看到畢業(yè)照,我總會嘴角微揚,耳邊回蕩著那句摻雜著安徽和武漢方言的普通話,會情不自禁地笑,直到笑出眼淚。
那句話出自我的班主任謝方強之口。八年級開學第一天,講臺上站著一位穿著皺巴巴的襯衫,一條土色的西褲和一雙發(fā)灰的皮鞋,頂著一頭雜亂的夾雜銀絲的自來卷的黑“面包頭”的中年男子。我心中默默地想著:“新校區(qū)的清潔工真懶,都開學了才知道來擦講臺。”我看都不看他一眼走進了教室,卻忽略了一向不安分這時卻老老實實地坐著連一句話都不敢說的同學對我發(fā)出的提醒的眼神?!拔?,你,那丫頭,進教室要干嘛,你知不知道?”“清潔工”操著他那獨特的普通話問我。我先驚愕了一下,看著他那張似笑非笑的醬油色的臉,再看看同桌傳來的小紙條上的“班主任”三個大字,我乖乖地走了出去,喊了聲“報告”。從此便開始了盼望分別的日子。
他管我們班算是全年級的一大偉績。七年級時我們班的那種上房揭瓦的氣勢,被他管得蕩然無存,同學們?nèi)甲兊谩胺?。但久了,我們也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套路。
在等待分別的日子里,我們總是會看到一個同學,從走廊上沖回班,一刻不停地跑著,進了教室熟練地關(guān)上后門,大喊幾聲“強來了”,之后,班上的同學不論是抄作業(yè)的,扎堆聊天的,還是滿教室跑的,都能在眨眼之間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課本“認真”地學習著。要是有哪位同學沒及時反應(yīng)過來,那位“清潔工” 則會把臉一黑,嘴一撇,嘆口氣,上身一彎,腳一跺,非?!盁o奈”地說:“你不來撒!”我們則都在低著頭偷偷地笑。還有在他上課的時候,他總會講得神采飛揚,講到興奮時還挑挑眉毛,抓一抓他那無規(guī)則卷發(fā),然后在講臺上來回踱步。這時他若是點人回答問題,而那位同學答得恰又令他失望,他則會重復(fù)他那套經(jīng)典的表情,然后說一段他的另一經(jīng)典語錄:“又差,又不好好學,還那么高調(diào)。要是你畢業(yè)走了,看我還管不管你!”從此“又差,又不好好學,還那么高調(diào)”成了我們班對“壞學生”的定義,每當同學間開玩笑時拋出這句話,總是讓人無言以對。
最后一次聽他說那些話,是我們盼望分別最急切的時候。那是考前的一個星期,有些“又差又高調(diào)”的同學早就按捺不住了。但是他就好似清潔工不容塵土那樣,帶著他那串經(jīng)典動作和語錄批評他們。他還把“考走了”三個字說得很重,好像和我們一樣盼望著分別。
最終,分別的日子來了。那天,天空藍得似海,白云一朵一朵的,無比潔白。他站在教室一角,瞇著眼,微微笑著,看著我們拿著成績單開懷大笑的樣子。校長說,我們班自他接手后取得了空前進步。
等待分別的日子是那樣漫長而又快樂,讓我忘不了那個令人討厭的好老師。
(作者介紹:劉澤軒,湖北省武漢市東湖中學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