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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獻給一個女人的挽歌

        2017-03-14 01:32:16西村京太郎
        東方劍 2017年12期

        ◆ [日] 西村京太郎 著

        李重民 譯

        1

        3月10日下午,有個小包裹送到警視廳搜查一課課長本多的家里。收件人姓名是用鋼筆寫的,沒有寄件人名字。可是,本多對這小包裹很眼熟。因為感覺完全相同的小包裹一個月前的2月10日也送來過。大小也一樣,雜志般大小,重量也差不多。

        本多剪斷麻繩,拆開褐色油紙。果然出現(xiàn)一個與以前那個一樣的透明塑料袋,也同樣裝滿著沙子。他將舊報紙在桌子上攤開,把塑料袋里的沙子全都倒出來。一樣的!本多心想。從沙子里露出白骨,是右手腕骨,五根手指也都齊全。2月10日送來的是右腳踝骨。沒有信,也沒有紙條。這也一樣。

        包裹外面有中央郵局的郵戳,滿滿地貼了十張一百元的郵票。如果是在郵局柜臺辦理的,興許就用不著貼這么多郵票。這個小包裹可能沒有通過郵局柜臺,而是隨意地投進郵筒里的。

        2月10日的人骨已經(jīng)送去檢驗。據(jù)分析大概是10歲到30歲的女性右腳踝骨。對塑料袋里的沙子也進行了分析,是粒子很細的硅沙。稍稍有些潮濕,分析沙子里的水分,得知是海水。是哪個海岸邊的細沙。

        然而,在這沙子中放入女人的右腳踝骨寄給警察,這是為什么呢?其原因和哪個海岸都還沒有來得及查清,就過了一個月。這是第二個包裹。

        本多把十津川請來,給他看這個包裹。

        “和2月份的那個一樣啊。”十津川說道。

        “這次是右手腕骨?!?/p>

        “沙子好像也與上次的一樣啊。”

        “不過,稍有不同。”本多說道。

        “不同?”

        “我是這么覺得。你也來摸一下,告訴我是什么感覺。若是我一個人瞎猜,會誤判的?!?/p>

        在他的催促下,十津川用指尖撮起沙子仔細地揣摩著:“大概是心理原因吧,感覺比上次那個潮濕些?!?/p>

        “你也這么感覺?”

        “課長也有這種感覺?”

        “那是有心了呀!舔一下,有鹽味,所以是海邊的沙子,這不會錯。但與上個月的那個相比,感覺更潮濕吧。”

        “沒錯啊?!?/p>

        “怎么回事呢?假設是同一海岸的沙子呢?”本多問。

        “假如從哪個海岸邊連同沙子一起挖出來放在家里,上個月和這次分兩次送來的話,這次反而應該是干燥些?!?/p>

        “正是如此?!?/p>

        “假設把埋在同一海岸邊的肢體分兩次挖出來寄來,應該是差不多潮濕,否則就很奇怪。”

        “然而比上次更潮濕……”

        “我想知道是什么原因?!笔虼ㄕf道。

        “讓檢驗課去分析吧?!?/p>

        “其他還和上次一樣嗎?”

        “包裹用的油紙、麻繩都一樣,是市場上銷售的,寫收件人名字的鋼筆字,也很相似?!北径嗾f道。

        “也同樣貼滿著一百元的郵票?!?/p>

        “多半是投在東京站附近的郵筒里?!?/p>

        “也許以后還會有寄來的?!笔虼ㄍ茰y道。

        “你這么覺得?”

        “假設是同一個人的右腳踝和右手腕,那么大部分肢體就應該還在什么地方。我覺得那個人會不會想一部分一部分地寄過來?!笔虼ㄕf道。

        今天的小包裹也和上次一樣,被送去檢驗。首先是右手腕,和上次的右腳踝一樣,是10歲至30歲的女性肢體,判斷為死亡后一年至一年半。

        “同一女性肢體的可能性很大啊?!敝写寮夹g(shù)官說道。

        問題是沙子。結(jié)論是,沙子本身的成分和上次的完全一樣,但沙子里含有的水分,還是這一次的多。令人感興趣的是,這水分里含有的鹽分程度。據(jù)說,這次的鹽分少。

        這一點,該如何來考慮呢?

        那天夜里,十津川被刑事部長三上請去。因為本多課長在場,所以立即就知道是為了這人骨的事。

        “2月10日的右腳踝,如何著手調(diào)查還沒有頭緒。比如,也許是在醫(yī)院等什么地方搞到的右腳踝混在海沙里寄來搗亂的,而且海岸地點也不明確??墒且粋€月后又寄來,作為我來說,不得不感到這兇手的執(zhí)拗意志。因此我希望十津川負責這起案件的偵查?!比闲淌虏块L吩咐道。

        “說實話,我覺得難度非常高?!笔虼ㄕf道。

        “有困難嗎?”

        “我覺得有三點必須調(diào)查。第一,女人的身份,10歲至30歲,連年齡都很模糊。身高160厘米左右也只是推測。第二是這海沙的地點,這也不清楚。沙子很干凈,但干凈的海岸在全日本比比皆是。第三是兇手形象,這也不清楚。從收件人名字的字跡來看,總覺得是個男性,但女性的可能性也不能放棄。還有,兇手的意圖也不明確?!?/p>

        “你是說,還什么都不知道嗎?”

        “是的?!?/p>

        “可是,媒體一定會說是對警察的挑戰(zhàn)啊。這種獵奇性的案件,媒體最喜歡了?!比下冻隹酀谋砬椤?/p>

        “這次的事情,就不能暫時不公布嗎?”十津川提出條件。

        “為什么?是因為什么都不知道?”本多課長問。

        “關于第二次的手腕,一公布,媒體就會嘈雜不休。我想暫時遠離那種雜音。等案情大體上有了眉目再說。”

        “就這些?”

        “還有一個,就是兇手。兇手肯定在期待媒體炒作,會繼續(xù)寄來,向警察挑戰(zhàn)。如果這事沒有公布,兇手就會焦慮。焦慮后會怎樣出手,我想看看?!笔虼ㄕf道。

        “明白了。暫時控制向媒體公布?!比闲淌虏块L說道。

        2

        警方?jīng)Q定,暫不設置搜查本部,偵查在秘密中進行。

        十津川邀上龜井刑警,在警視廳內(nèi)的茶室里點了咖啡。

        “從筆跡等來看,我覺得寄件人是同一個人。右腳踝和右手腕,興許也是同一個人?!笔虼ㄕf道。

        “我也這么覺得?!?/p>

        “右腳踝是膝蓋處被切斷,這次的右手腕是手肘處被切斷。如果不是從醫(yī)院里撿來的,就可以看作是殺人啊?!笔虼ㄕf著,點燃起一支煙。

        咖啡送來了。龜井慢慢地攪著咖啡,說道:“若在平時,尸體原本是要藏起來的,但這次的兇手卻特地一截一截地給警察寄來。這是什么樣的神經(jīng)啊?”

        “是向警察挑戰(zhàn),還是寄件人不是殺人兇手,是另一個人?”

        “假如不是殺人兇手,那么就是寄件人要我們查找兇手吧?若是那樣,為什么要故意一點一點地寄來呢?原因不清楚。如果是希望我們找到兇手,不是會一次全部寄來嗎?而且就連身份都應該告訴我們啊。”龜井說道。

        “阿龜說得沒錯?!?/p>

        “那么,還是向警察挑戰(zhàn)吧?”

        “就當是挑戰(zhàn)來查吧?!笔虼c頭稱是。

        “警部想象中的兇手是什么樣的?”

        “向警察挑戰(zhàn)的兇手,一般會寄來像作案聲明似的信??墒?,這次的兇手只寄來沙子和尸骨。另有一點很奇怪,就是,寄來的說是尸骨,但死亡后過了一年至一年半。為什么殺人后沒有馬上向警察挑戰(zhàn)?一般挑戰(zhàn)是把尸體扔出來:來啊,來抓我呀!過了一年至一年半以后再來向警察挑戰(zhàn),不傻嗎?”

        “說起來是這個理,但無論怎么看,這都是對警察的挑戰(zhàn)啊?!饼斁f道。

        十津川將帶著的日本地圖在桌子上攤開:“你來看看這地圖,看看海岸線的長度。和尸骨一起寄來的海沙是哪里的,這就很難認定。”

        “不能從海沙成分來確定嗎?”

        “成分相似的海沙,有好幾個呢?!笔虼ㄕf道。

        時間在流逝,調(diào)查幾乎沒有進展。

        十天后的3月20日,第三個包裹寄到搜查一課課長那里。用同樣的筆跡書寫的收件人姓名,裝滿海沙的塑料袋。

        本多課長立即喊來十津川:“你思考得沒錯,兇手著急了,這次不等一個月就寄來了?!?/p>

        “好像是啊?!笔虼c點頭,和本多一起把沙子全都倒在報紙上。這次出現(xiàn)的是左手腕骨。然而,這次的手腕上還纏著生銹的手表。

        十津川把不銹鋼手表解下來拿在手上。是保加利亞女式手表。生銹,細沙還粘在玻璃面上。時針指著11時25分,停了。當然看不出是什么時候的11時25分。把手表翻過來,拂落粘著的沙子,那上面刻著“M·H”??峙率沁@手表主人的姓名的首字母。

        “這次終于找到疑似線索的東西了?!笔虼▽Ρ径嗾f道。

        “就是M·H?”

        “堀美雪、星野美沙(譯注:這兩個姓名日文讀音首字母都是M·H),能想到很多名字吧?!笔虼ㄕf道。

        “兇手想干什么?”本多感到很納悶。

        “別的什么都不用考慮,就是說,寄來的是原本戴著手表的尸骨,還是特地把手表戴上去后寄來的?”

        “你覺得寄來了表明身份的線索?”

        “也許是的。”十津川點點頭,“就是沙子,比前兩次更潮濕了吧。”

        “你也感覺到了?”

        “一眼就看出來了。粘在手表上怎么也抹不下來。”

        “先讓檢驗課查一下吧?!北径嗾f道。

        于是,得知幾個結(jié)果。關于手腕骨,斷定與上次的右手腕是同一個人。從生銹的手表上沒有檢驗出指紋。關于十津川關心的海沙,送來的報告說,沙子的成分與前兩次完全一樣,水分比前兩次更多,鹽分相反很稀薄。

        “你覺得應該怎樣看待這一點?”十津川問龜井。

        “即使同一段海岸,也許由于地點不同,成分也會有微妙差別吧?”龜井問。

        “也許啊?!?/p>

        “檢驗報告說完全一樣,不就說明是埋在某段海岸的同一個地方嗎?”龜井說道。

        “就是說,把它一截一截地挖出來,連同沙子一起寄給警察吧?”

        “在我看來只能是這樣?!?/p>

        “兇手為什么那么干?”

        “我不知道,也許是逼著我們趕快找到那個地方!”龜井說道。

        “沙子,與第一次相比,第二次,還有第三次,濕度都大起來,鹽分也漸漸稀薄。這一點,你怎么看?”十津川問。

        “警部怎么看?”

        “是下雨呀!”十津川說道,“是那個地方下雨啊。最初2月份兇手挖掘時,那里很干燥。但第二次的3月份時,下雨,沙子潮濕了。第三次時雨下得更大了,自然鹽分也更少?!?/p>

        “下雪也可以考慮。北國還有山陰那里,還在下雪。”龜井說道。

        “不是不可以考慮,但北國或山陰這些地方,冬天海邊刮強風,雪怎么也堆積不起來啊。而且即使堆積起來,2月份比3月份雪更深吧,所以沙子的濕度應該是相反??!”十津川說道。

        “有道理,也許是的。”龜井也同意這個說法。

        “所以我認為是太平洋岸邊的海沙,因為冬天太平洋一側(cè)晴天多吧。2月10日寄來的沙子很干燥,就是這個原因吧?而且春天一臨近就會下雨。因此第二次、第三次的潮濕,水分就多起來?!笔虼ǚ治龅馈?/p>

        “問題是,兇手是什么時候挖掘沙子寄給警察的?!饼斁f道。

        “三四天前先挖出來,包成小包裹寄送,絲毫不能考慮會這么做。按我的想法,前一天挖出來包成包裹,第二天送到東京投進郵筒里。”

        “你說的前一天,是什么時候?”

        “第一次寄到警視廳的是2月10日下午,那么就是9日下午投寄的吧。我估計就是2月8日挖掘的。即使再早點也是2月7日吧?!笔虼ò涯抗庖频饺諝v上。

        “那么,第二次就是3月7日或8日,第三次是3月17日或18日吧?!饼斁f道。

        “我想調(diào)查一下太平洋一側(cè)的天氣情況。”十津川說道。

        從氣象廳送來了2月到3月日本全國的氣象數(shù)據(jù)。

        2月份北方和日本海一側(cè)下雪,太平洋一側(cè)連日天晴。尤其是2月1日到12日,太平洋一側(cè)連續(xù)晴天,各地出現(xiàn)了干旱的呼聲。一進入3月,突然下起雨來。從東北地區(qū)到關東,即使進入3月雨水也很少,持續(xù)干旱狀態(tài)。進入3月下雨的,是東海到近畿一帶。同時,四國、九州也無雨,這一地區(qū)也出現(xiàn)旱情。

        十津川接著查看3月6日到8日和3月16日到18日哪里下過雨。在其中一個時間段里下過雨的地方非常多,但在兩個時間段里都下雨的地方就很有限,是東海地區(qū)的靜岡縣。其中與3月6日至8日的三天相比,16日到18日的三天里,伊豆半島南部雨量極大。

        十津川拿出伊豆半島的地圖。

        “其他部分的尸骨也許會埋在這南伊豆海岸的某個地方?!笔虼ㄠ止镜?。

        “說是南伊豆,海岸線很長呢?!饼斁f道。

        十津川把自己的想法向本多課長匯報。

        “因此,委托靜岡縣警在這段海岸線上查找,怎么樣?”十津川提議道,本多立即回道:“那不行?!?/p>

        “為什么不行?”

        “我和三上刑事部長也商量過,這是寄到警視廳搜查一課來的。就是說,是向警視廳搜查一課挑戰(zhàn),案件的偵破卻委托其他地區(qū)的警方,你說這可能嗎?人家會以為我們遭到兇手的挑戰(zhàn)卻逃避了。所以這起案件無論如何要靠我們自己來偵查。部長也說一定要靠我們自己來。”本多說道。

        的確,如此說來,受到兇手挑戰(zhàn)的,不是靜岡縣警,而是警視廳搜查一課。

        “我明白了?!笔虼ㄕf道。

        “需要多少人參與偵查?”本多問。

        “眼下我和龜井兩個人就夠了,還幾乎等于是毫無線索?!笔虼ㄕf道。

        3

        3月25日。十津川和龜井身穿運動服配輕便運動鞋、背著背包從東京出發(fā)了。背包里裝著三次寄送來的沙子和生銹的保加利亞手表以及手腕骨等。他們決定坐覆面警車在東名高速上飛速行駛,在熱海沿國道135號線南下。

        開始時由龜井駕車。十津川坐在助手席上打開伊豆半島的地圖。地圖上有部分用紅筆劃了條斜線,就是3月6日到8日和16日到18日兩個時間段里都下雨的地區(qū)。

        伊豆已是春意盎然,陽光很強烈。十津川打開車窗,風兒十分愜意地鉆進來。

        首先是今井浜海岸。遼闊的沙灘。如在夏天,也許會擠滿洗海水浴的游客,但現(xiàn)在只有五六個垂釣者,還有沖浪者在大海里沖浪。

        兩人從車上下來,在海灘上從一頭慢慢地走到另一頭。十津川的推理如果準確,兇手就是在海灘的某個地方三次挖掘取出右腳踝、右手腕、左手腕,把它包成小包裹運到東京投入郵筒里。無論怎樣細心地重新掩埋,如果仔細查看,總會找到它的痕跡。十津川這么想。

        兩人在遼闊的海灘上來回走了幾次。釣魚的人們目光疑惑地望著十津川和龜井。但是,兩人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磥聿皇窃谶@個今井浜海岸。盡管如此,兩人還是抓了一把海灘上的沙子裝入事先準備的小瓶里,寫上“今井浜海岸”。

        開警車朝下一個海岸駛?cè)ァ=又窍绿锔暗陌卒?。顧名思義,雪白的海濱沙灘延綿長達五公里。這里也還沒有游客洗海水浴,和今井浜一樣,有沖浪者的身影。

        兩人在這里也從車上下來,在寬廣的海灘上來回走了幾次。但是,一無所獲。和今井浜一樣,兩人把海沙裝入小瓶,寫上“白浜海岸”。

        他們決定從這里沿稍稍凸出的須崎半島周圍繞行。因為各處都有小海灘。外浦、九十浜、爪木崎,小海灘一個接一個。在每一個小海灘,十津川和龜井都徒步仔細查看,但最后都空手而歸。

        傍晚,進入下田街道。在伊豆快車下田站附近的餐廳里,兩人稍早地吃了晚飯。

        然后,龜井看著地圖:“西海岸也有好幾個海灘?!?/p>

        “是啊,的確有很多海灘。阿龜,你是想說,這樣下去太費時間吧?”

        “就是。我在想,我們分開尋找不是很好嗎?”龜井說道。

        十津川也正在考慮這事,便說道:“明白了。阿龜徑直在下田周邊一帶查找,朝著伊豆頂端去。我去西海岸的田子,從那里沿西海岸朝下田的方向找過去?!?/p>

        “那么,警部駕駛警車。我在下田租輛車去?!饼斁f道。

        那天在下田的旅館住了一夜之后,十津川駕駛警車穿過蓮臺寺,在內(nèi)陸朝著西海岸疾駛。

        先在田子町周邊的海灘上查找。田子町的北邊有大田子沙灘,南邊有田子瀨沙灘。因為是一個人,所以查找得比以前更緩慢、更仔細。無論哪個海灘都沒有發(fā)現(xiàn)被挖掘過的痕跡。

        接著去堂島。這邊有著名的植物園,有溫泉旅館,即使在這個季節(jié)里也游客如織。海灘上也有不少人。因為在游客中穿梭查找,所以很費力。

        很快就太陽下山了。十津川在海岸附近的旅館里辦理住宿手續(xù)之后,向龜井的手機打電話聯(lián)絡??墒遣恢獮楹危斁疀]有接電話。不僅沒接,連對方手機的呼叫聲都沒有聽到。

        龜井關機了?這不太可能。提出分開查找的是龜井。在偵查中相互保持聯(lián)絡,這是常識。龜井這個人對此極其認真。能設想的是龜井的手機沒電了,而他卻沒有發(fā)現(xiàn)。

        外面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奇怪??!十津川心想。即使十津川沒有和他聯(lián)絡,龜井也會和十津川聯(lián)絡的。龜井就是這樣的人。即使萬一手機沒電了,他也會當時就發(fā)現(xiàn)的,何況他是個考慮得很周全的人,應該帶著備用電池。

        十津川接著給本多課長打電話。

        “龜井刑警那里有沒有來過電話?”十津川問。

        “沒有。你們不是在一起嗎?”

        “因為太耗時間,所以我們分開查找。龜井刑警從下田走,我從西海岸的田子走。剛才我打他的手機,根本聯(lián)絡不上?!笔虼ㄕf道。

        “不會是對方的手機出故障了吧?”

        “若是那樣,他會用公用電話和我手機聯(lián)絡的。那也沒有?!?/p>

        “車誰在開?”

        “我駕駛警車,龜井刑警在下田租用一輛車。”

        “會不會是那輛車出故障了吧?”本多說道。

        十津川更加不安了:“我馬上查問一下?!?/p>

        他找出下田警署的電話號碼,打電話過去,問接電話的警官:“今天下田周邊有沒有出過車禍?”

        “只有一起輕微的碰擦事故。是從東京來的游客的汽車。”

        “那是租用汽車嗎?”

        “不是。是品川車牌的汽車。”

        “對方的車呢?”

        “是當?shù)亟ú纳痰甑妮p型卡車?!?/p>

        “有受傷的嗎?”

        “只是輕微的碰擦,雙方都沒有受傷?!?/p>

        “就這些嗎?今天到現(xiàn)在為至,在下田周邊發(fā)生的汽車事故呢?”十津川追問道。

        于是,對方警官問道:“對不起,您是什么關系?”

        “其實是我朋友今天在下田借了一輛租用汽車,在下田游覽,但直到現(xiàn)在都聯(lián)絡不上。因此我擔心會不會出了車禍。”十津川沒說自己是刑警。

        “若是那樣就沒問題呀!我剛才說過,除了輕微碰擦事故之外,沒有收到過其他報告。”警官說道。

        但是,十津川還是放心不下。如果沒有因租用汽車發(fā)生的車禍,龜井為什么沒有來聯(lián)絡?無論怎么揣測,都不能認定龜井會忘記聯(lián)絡。十津川更加不安了。因為這種事情以前從未有過。那天他幾乎沒有入眠等著龜井的聯(lián)絡,但杳無音訊。

        翌晨,十津川連早飯都顧不上吃,便駕駛著警車趕往下田。他決定去下田町的租用汽車營業(yè)所查尋。營業(yè)所設在伊豆快車下田站附近。在營業(yè)所里,得知龜井借過汽車。沒錯,有龜井的駕駛證復印件。

        “是昨天上午10點借了一輛白色的尼桑。預定是借兩天,付了定金。”在營業(yè)所受理處,年輕職員說道。預定租借兩天,所以這位職員沒有任何擔憂,微笑著接待十津川。若發(fā)生車禍也只是輕微的碰擦事故,所以營業(yè)所的人毫不擔心,要說理所當然也真是理所當然。

        十津川問了龜井租借的汽車車牌號之后,接著在下田周邊的海灘上巡行。這次尋找的對象不是人骨,而是龜井和他租借的汽車。然而,沒有找到。在下田周邊的海灘上尋找結(jié)束,十津川便繞向弓浜、石廊崎、妻良、波勝岬、松崎,直到堂島,但是怎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龜井和他租借的白色尼桑。

        龜井和白色尼桑消失了。

        4

        十津川走進下田的K旅館。這是和龜井兩人借宿的旅館。在那里,他喊來了西本他們六名刑警。

        “眼下我還不愿意向靜岡縣警求助?!笔虼▽α肯抡f道,“這始終是我們的事,所以靠我們自己解決。”

        “用什么辦法尋找才好呢?”西本刑警問。

        “我也不知道,所以有點束手無策。如果龜井刑警要聯(lián)絡的話,會打我的手機或者打給警視廳本多課長吧。先要等他聯(lián)絡,但光等著也不是回事。你們?nèi)艘唤M,去尋找龜井刑警租借的白色尼桑。”十津川說道。

        “龜井是在南部查找那個人骨吧?這事和這次的失蹤有關聯(lián)嗎?”日下刑警問。

        “也許有的,但現(xiàn)在下判斷會誤入歧途,總之先全力查找白色尼桑?!?/p>

        六名刑警分坐兩輛覆面警車離開旅館,出發(fā)去尋找白色尼桑。十津川則留在旅館里等候龜井的聯(lián)絡。

        下午過了3點時,十津川的手機響了。

        是龜井?十津川心想,問道:“是阿龜?”

        “我是木下。”對方回答。

        “木下?”

        “就是昨天見過面的租用汽車營業(yè)所的木下。當時我問過您的手機號碼?!?/p>

        “你知道什么了?”十津川的嗓音不由大起來。

        “發(fā)現(xiàn)了借給龜井先生的白色尼桑,所以我想先通知您一下?!?/p>

        “龜井?”

        “這我不知道,只是找到了車?!?/p>

        “在哪里?”

        “在天城的舊隧道附近。我現(xiàn)在要去取車?!?/p>

        “我也一起去?!笔虼ㄕf道。

        名叫木下的職員駕駛著營業(yè)用車來旅館里接他。坐上那輛車,便沿著414國道朝著修善寺北上。

        “龜井先生說好今天把車還給下田的營業(yè)所,但總覺得像是在天城把車扔了。”木下一邊駕駛著汽車,一邊對助手席的十津川說道。

        “他是個守約定的人,不是那種人呀!”

        “是出租車司機在舊隧道的入口處發(fā)現(xiàn)被扔棄著,便和我們聯(lián)系的。”木下說道。

        十津川默默地思索著,龜井那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渡過河津七瀧的盤山橋,行駛了一段路程,看得見天城嶺。新的道路穿越天城隧道,舊道那邊進入因小說《伊豆的舞女》而聞名的舊天城隧道。

        最近游客稀少,盡管如此,在長滿青苔的隧道口附近停著一輛出租車,司機用手指著隧道向年輕情侶解釋著什么。在那輛出租車的旁邊,停著一輛白色尼桑。

        就是龜井昨天租借的白色尼桑。出租車離去后,木下和十津川從車上下來,走近尼桑。木下本能地想要打開車門,十津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

        “你不要碰?!?/p>

        “不行??!所長叮囑過要我立即查看能不能啟動,并向他報告的?!蹦鞠聬阑鸬卣f道。

        無奈,十津川向他出示了警官證。

        木下一副驚訝的表情問道:“這車被用來犯什么罪了?”

        十津川沒有直接回答,對木下說道:“你現(xiàn)在就回去。這輛車我負責在傍晚前送到下田的營業(yè)所?!?/p>

        木下開車離去后,十津川用手機和西本他們聯(lián)絡。

        “阿龜租借的白色尼桑在舊天城隧道的入口處附近發(fā)現(xiàn)了,但阿龜沒有找到。你們馬上到我這里集中。”十津川還叮囑說,你們給我在哪里找個采集指紋的儀器來。然后,十津川戴上手套以防粘上自己的指紋,小心翼翼地察看著駕駛座。

        駕駛座和后座顯然都沒有人,也沒有打斗過的痕跡。打開車門,仔細察看地板和座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像是血跡似的污跡。車鑰匙還插著。打開后備箱察看,放在里面的只有備用輪胎和工具。

        西本他們的兩輛警車先后趕到。六名刑警從車里跳下來圍著白色尼桑。三田村刑警用準備好的工具開始采集車門和方向盤上的指紋。

        “指紋顯示不出來?!比锎逍叹瘜κ虼ㄕf道。

        駕駛尼桑來這里的人好像謹慎地戴著手套?;蛘邔⒅讣y擦干凈后溜之夭夭了?是后者吧?十津川心想。因此龜井的指紋也被擦掉了。

        六名刑警鉆進駕駛座和后座,檢查有沒有什么遺留物。

        其間,十津川獨自走到舊天城隧道的入口處。四周圍著茂密的樹林。隧道感覺很陳舊,入口處用石塊筑建。雖然亮著燈,但446米長的隧道里很昏暗。據(jù)說隧道的那一頭連著一條被稱為“舞女步道”(譯注:舊天城路起始的一段路,成為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名作《伊豆的舞女》的小說舞臺)的舊路。

        難道龜井是步行穿過這條隧道的?這山里根本就沒有什么海灘。龜井不是一個發(fā)現(xiàn)什么趣事便把任務拋在腦后的人。這一點,十津川比誰都清楚。龜井一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事,而且事態(tài)嚴峻來不及和十津川聯(lián)絡。

        十津川向租用汽車營業(yè)所打電話,要求對方告訴尼桑在龜井租用時的儀表數(shù)字。將現(xiàn)在的儀表數(shù)字減去那個數(shù)字,就能得知龜井租用后汽車行駛了多少公里。十津川將這數(shù)字與伊豆的地圖作了比對。結(jié)果得知,去除從下田到這舊天城隧道的距離,最后只剩下25公里的數(shù)字。

        龜井是行駛在下田周邊的海岸上查看海灘才租用了汽車的,然而卻只行駛了25公里,而且因為是往返距離,所以龜井在離開下田的營業(yè)所后只行駛了十二三公里。這樣一計算,便知道龜井行駛到了哪一帶的海岸。

        十津川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西本刑警他們。

        “我想,阿龜是去了離下田十二三公里以內(nèi)的海岸,而且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

        “阿龜是發(fā)現(xiàn)了埋尸骨的地點吧?”三田村問道。

        “我想是的。不!是發(fā)現(xiàn)了……”十津川突然臉色陡變,“也許是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行動是被人誘導著。”

        “怎么回事?”日下刑警感到納悶,望著十津川。

        “尸骨是誘餌!是故意把截斷的人骨涂滿沙子寄到搜查一課來的,估計我們理所當然地會感興趣啊。這次的兇手是給我們挖了個陷阱,我們成了獵物,像等待獵物似的伏擊我們。阿龜偶然陷入了那個圈套里。如果是我到阿龜去過的地方去,我就中了圈套。”十津川分析道。

        “兇手到底是誰?”西本問。

        “不知道。會是一個對警視廳搜查一課懷恨在心的人?!?/p>

        “想要殺害搜查一課的阿龜吧?還是已經(jīng)被殺了?”北條早苗問。

        “如果想殺的話,就不會采用如此麻煩的辦法吧。直接用槍打啊。所以兇手是想提什么要求。阿龜也許被當作人質(zhì)了。”十津川說道。他決定駕駛著尼桑把車還給下田營業(yè)所,其他刑警在下田周邊尋找估計龜井去過的海岸沙灘。

        十津川把尼桑還給營業(yè)所時,手機響了。是本多課長打來的。

        “你馬上回來!”本多吩咐道。

        “怎么了?”

        “五分鐘前,有份傳真?zhèn)鞯剿巡橐徽n。我讀給你聽?!北径嗾f道,“‘我把龜井刑警扣作人質(zhì)。我的要求是什么,你們應該知道。如果你們蠢得開不了竅,我從今天起十天之內(nèi)殺了龜井。你們?nèi)绻胍人?,就最大限度地發(fā)揮想象力和記憶力達成我的要求。M·H’?!趺礃樱柯犆靼琢藛??”

        “我先回來再說?!笔虼ㄕf道。他立即從下田站乘上特快列車“舞女號”。在電氣列車里,他用手機和西本他們聯(lián)絡?!叭绻l(fā)現(xiàn)了埋尸骨的地點,就馬上回東京。如果怎么也找不到的話,就留下兩個人,另外四人回東京?!?/p>

        5

        一回到警視廳,本多課長就給他看那份傳真。

        “發(fā)件人的地方抹去了,所以看不出是從哪里發(fā)出的。”本多說道。

        “是說我的要求你們應該知道?”

        “向你要求什么,你知道嗎?”

        “讓我想一想?!笔虼曋鴤髡嫔系奈淖?。線索有好幾個。一是已過一年或一年半的女人尸骨,二是驅(qū)動想象力和記憶力這句話,三是M·H的署名。與尸骨一起寄來的保加利亞手表背后也刻著同樣的記號。

        兇手用這些線索說警方應該知道他的要求。

        十津川揚起目光,對本多說道:“有件一年前發(fā)生的事件?!?/p>

        “是殺人事件?”

        “不,是自殺?!?/p>

        “那就不是我們受理的事件。”

        “是的。所以一年前也沒有偵查,就作為自殺處理了?!?/p>

        “是什么事件?”

        “記得那起事件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人在世田谷區(qū)成城的高級公寓里死亡。女人的名字記得叫堀美沙子或是堀美雪。”

        “首字母的讀音都是M·H?”

        “是的。我們調(diào)查時房間鎖著門,死者身上也沒有外傷。得知死因是大量服用安眠藥,就判斷為自殺?!?/p>

        “我想起來了。她的父親憤怒地闖到這里來,說女兒不是什么自殺,是被殺,要我們查出兇手?!?/p>

        “是的。我們也作了調(diào)查,但沒有浮現(xiàn)出他殺的線索。父親領回了尸體,會不會把她埋在了伊豆的沙灘上?”

        “為了什么?”

        “把已經(jīng)變成白骨的尸體截斷,當作引誘我們的誘餌?!?/p>

        “就是說,扣押搜查一課的人,為了逼我們調(diào)查一年前的事?”

        “是的。”十津川說道。

        “為何做得如此復雜?”

        “一年前是我們認定為自殺。也許是以為按常理出牌我們不會調(diào)查吧。”

        “已經(jīng)過了有一年,為什么會提出如此無理的要求呢?”

        “也許會有什么原因吧?!?/p>

        “你覺得應該怎么辦?”本多盯視著十津川。

        “尋找龜井刑警的去向,同時重新調(diào)查一年前的事件。”

        “你是說,被這樣的胡鬧牽著鼻子走?”

        “兇手給了十天期限。我們?nèi)绻槐硎境鰧σ荒昵暗氖录匦抡{(diào)查的姿態(tài),也許兩三天內(nèi)就會把龜井刑警殺了?!笔虼ㄕf道。

        到晚上,西本他們?nèi)蓟貋砹恕?/p>

        “那個沙灘找到了?”

        “找到了。下田有個叫弓浜的大海灘,附近有個小沙灘,那地方游客不太去。那里有挖掘過的痕跡,我們在那里挖掘出了人骨。頭部,胴體,還有左腳。我們把它放在汽車的后備箱里帶回來,和尸骨一起掩埋了。”西本把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橫寬的時鐘遞給十津川。

        剝下塑料袋,把時鐘放在桌子上。時鐘顯示:剩下9天14時47分

        十津川注視著時,“分”的地方從“47”變成了“46”。

        “畜生!”十津川咋了下舌頭,“是在逼我們?!?/p>

        “這時間表示什么意思?”

        “是在說,這里變成‘0’的話就殺了阿龜?!笔虼ò褌髡娼o西本他們看。

        “記得這起事件是一年前……”北條早苗說道。

        “是的。是催促我們重新調(diào)查啊?!笔虼ㄕf道。

        匯總一年前那起事件的資料??墒?,說是匯總,作為搜查一課來說,幾乎沒有參與調(diào)查,所以資料很少。盡管如此,事件的大致情況還是有記錄的。

        一年前的2月10日。25歲的堀美雪的尸體在世田谷區(qū)成城的高級公寓成城別墅405室里被人發(fā)現(xiàn)。居住在伊豆下田的父親從五天前就沒有接到她的聯(lián)絡,心中不安,便向管理人打電話。管理人用備用鑰匙進入房間,發(fā)現(xiàn)堀美雪已經(jīng)死去。

        聽說有他殺嫌疑,十津川他們趕到現(xiàn)場??墒亲詈笈袛嗍亲詺⒉醋詺⒆髁颂幚怼R驗榉块T上著鎖,還有服用大量安眠藥的形跡,最近她向同事傾訴各種煩惱……等等。

        堀美雪短大畢業(yè)后在東京某建設公司當文秘。她在短大時代就是個標準美女。她不滿意作為文秘的低工資,從建設公司辭職,靠美貌和豐滿的肉體去做了招待客人的營生。

        美雪在銀座的番紅花夜總會里工作。在這家顧客素質(zhì)極佳的夜總會里,她很快就成了頭牌。多虧這一點,她住得起成城的高級公寓,生活也能過得很奢侈,但她對女招待同事們總是在說什么“累死了”“越活越?jīng)]滋味”等。也許是這個原因,美雪去找醫(yī)生咨詢,長期服用安眠藥。估計她是把那些安眠藥積攢著,一次大量服用自殺了。

        她與父親堀真次郎都是單親獨生子女。父親堀當時在伊豆下田開著家小旅館。他闖到警視廳大罵搜查一課,說女兒不會自殺尋死,是被什么人殺害的??墒?,結(jié)論是自殺,堀領回了遺體,然而他沒有把女兒的遺體付諸火化,而是埋在海岸的沙灘上。

        當然,這些事十津川并不知道。只是聽傳說那以后堀的旅館倒閉,他失蹤了。

        “他為什么要等一年呢?若是變成白骨,只要有半年不就變成白骨了嗎?”日下說道。

        “有什么含義吧,對他來說。”十津川郁悶地說道。

        “龜井刑警沒問題吧?”早苗問。

        “他是想讓我們再次調(diào)查這起事件。是作為殺人事件。目的不是殺阿龜,所以還有10天,不,還有9天14個小時,來得及吧?!笔虼ㄕf道。

        堀美雪的臉部照片被貼在黑板上。父親堀的照片從報紙上剪下來貼在邊上。

        “田中和片山兩人查找堀現(xiàn)在在哪里。阿龜應該被軟禁在那附近。其他的人作為殺人案重新調(diào)查這起一年前的事件?!笔虼▽Σ肯聜兎愿赖馈?/p>

        翌日,西本他們?nèi)コ沙堑某沙莿e墅調(diào)查,十津川到了傍晚后去銀座的番紅花夜總會。

        夜總會和一年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經(jīng)濟如此不景氣,但進去的客人卻與一年前一樣,都是社會精英。老板娘也沒變。

        十津川一提堀美雪,老板娘便蹙起眉頭:“還是調(diào)查美雪的事嗎?明明是自殺……”

        “和其他事件有關啊?!笔虼ń忉尩?,“和她有深交的客人姓名,能告訴我嗎?”

        “難辦啊。會給大家添麻煩的?!?/p>

        “我們不是要調(diào)查那些人啊,只是為了作參考?!?/p>

        “可是……”

        “如果老板娘不告訴我,來這店里的所有人,我就不得不一個個地詢問了。這樣的話,更難堪吧。”十津川威脅道。

        “那么,要保密??!”老板娘有言在先,告訴他三個人的名字:黑川清,29歲,專業(yè)棒球選手;唐木治,35歲,唐木通信公司社長的弟弟;三浦隆一,50歲,快餐食品公司“K”社長。

        黑川現(xiàn)在和一年前都是作為一流棒球隊第三擊球手而大顯身手。記得唐木應該進入了政界。三浦則曾因與共同生活了二十年的妻子離婚,精神賠償費達十個億而被新聞爆料過。三個人的照片都已找到,并排貼在黑板上。

        西本他們一回來,便向十津川報告:“成城別墅她的房間405室,去年8月就賣掉了?!?/p>

        “不是她所有的?”

        “好像不是。在堀美雪死后一個月就要出售。聽說八千萬元的賣價太高,賣不掉,到去年8月,業(yè)主突然降價到五千萬,這才賣掉了。”

        “那個公寓,值一個億吧?”

        “現(xiàn)在五千萬元,那是半價?!蔽鞅菊f道。

        “業(yè)主是誰?”十津川問。

        日下看了一眼筆記本,說道:“木村康成,56歲,是律師。住址是杉并區(qū)代田二丁目?!?/p>

        “木村康成這個名字沒有聽說過啊。”十津川朝黑板上三個人的名字掃了一眼。

        “可是,是用這個名字登記的,這沒錯?!?/p>

        “去調(diào)查一下,看看是個什么人?!?/p>

        翌日,三田村和北條早苗兩人出去調(diào)查那名律師。兩人從外面給十津川打電話。

        “木村在六本木有法律事務所。人們對他評價是個很有才干的人?!笔紫热锎逭f道。

        “木村律師從五年前起,還是唐木通信的顧問律師?!比缓笤缑缪a充道。

        十津川本能地向黑板瞥了一眼。那里有唐木治的名字。那幢公寓的405室即使名義上是木村的,真正的業(yè)主會不會是唐木治?如此一想,便能理解了。

        于是,十津川讓刑警們對唐木治進行調(diào)查。

        唐木治于K大政治經(jīng)濟專業(yè)畢業(yè)后,進入比他大八歲的哥哥唐木明經(jīng)營的唐木通信公司。唐木通信是一家在近來的信息革命中得到快速成長的公司。唐木治原本就立志要當政治家,在去年9月的總選舉中當選,今年2月與同一保守黨的政治大腕矢口成章的獨生女兒結(jié)婚。

        “考慮要進政界,就不可能用自己的名字把堀美雪養(yǎng)在公寓里,便委托律師木村,以他的名義購置成城別墅405室,讓堀美雪住著吧?!笔虼ㄍ茰y道。

        “堀美雪一死便馬上出售了?!痹缑缯f道。

        “開始時以八千萬元出售,到8月突然降價到五千萬元,其原因我知道啊。9月份有總選舉,唐木治需要錢作為選舉資金吧,所以跌去三千萬元賣掉了。”

        “今年2月份他結(jié)婚,這和這次的事情有什么關系?”早苗問。

        “大概有吧。父親堀也許覺得唐木治與女兒的死有什么關聯(lián),但苦于無法找到證據(jù)。唐木治與政界大腕的女兒結(jié)婚了。堀也許認定他是為了與大腕女兒在一起,才殺害了給他添亂的美雪。因此,他會不會是給我們下套,逼著我們?nèi)フ{(diào)查唐木治?”十津川說道。

        “警部,你怎么想?”

        “我不知道??!”十津川惱火地說道,朝桌子上的時鐘看了一眼。剩下7天又19個小時36分。不!是35分?!氨蝗吮破戎フ{(diào)查,總覺得憋著一肚子氣??!”

        “可是這關系到阿龜?shù)男悦??!蔽鞅菊f道。

        “我知道,所以在調(diào)查??墒菬o論怎樣調(diào)查,堀美雪的自殺如果不能推翻的話會怎么樣?堀會說‘你們辛苦了’,把阿龜放了嗎?”

        “這一點我也不放心,只要查不出阿龜?shù)娜ハ?,除了這個調(diào)查繼續(xù)進行,沒有別的辦法。”日下說道。

        “所以我說我知道?!笔虼ú粣偟卣f道。他對部下很少采取這樣的態(tài)度。他對受到威脅感到很憋氣。

        然而,調(diào)查必須繼續(xù)進行。十津川決定去見見檢驗堀美雪遺體的醫(yī)生,是一個名叫小柴的M大學醫(yī)院的醫(yī)生。

        “那件事我記得很清楚啊。我檢查時是死亡后已經(jīng)過了幾天。”小柴對十津川說道。

        “我記得是五天吧?!?/p>

        “呃。是吧?!?/p>

        “可是,你能查出是服用了安眠藥嗎?”

        “這能查出來?!?/p>

        “藥里就不會摻入死亡后過了五天檢驗不出來的東西?”十津川問。

        “根據(jù)藥的不同,會有這種情況。”

        “比如,肌肉松弛劑會怎么樣?”

        “肌肉松弛劑?”

        “是的?!?/p>

        “如果過五天,也許查不出來?!?/p>

        “那么,有人讓她服安眠藥,睡著時給她注射肌肉松弛劑。然后放置五天,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時,即使檢驗出安眠藥,肌肉松弛藥就是解剖也檢驗不出來。有這種可能嗎?”十津川問。

        “那是有可能的?!毙〔襻t(yī)師點點頭,“是這樣的嗎?”

        “我只是問有沒有這種可能性?!?/p>

        “有可能??!可是,當時警察不是也認為是自殺嗎?”小柴臉色陡變,望著十津川。

        “是的。沒有能判斷為殺人的跡象,而且她對人生很厭倦?!?/p>

        “又突然調(diào)查這件事,是為什么?”小柴問。

        “那時,她常服安眠藥嗎?”

        “是的。從D醫(yī)院領取安眠藥,每天服用?!?/p>

        “常服了多少時間?”

        “聽說是半年?!?/p>

        “若有半年時間每天服藥,不是會增強抗藥性嗎?”十津川問。

        “當然會增強。這就是藥的可怕之處?!?/p>

        “一開始服用一片能睡著,到后來要服用兩片才能睡著了吧?”

        “嘿!是的。”

        “若是普通人,服藥能輕易入眠,她有了抗藥性,即使服藥也會怎么都不起作用的?!?/p>

        “呃?!?/p>

        “如此一來,她即使多服用一些也不一定會死啊。”十津川說道。

        “當時按我的檢查,只發(fā)現(xiàn)安眠藥的成分,因此認為是安眠藥造成的自殺啊?!?/p>

        “可是,注射肌肉松弛劑的可能性也會有吧?”

        “會有那種事?”

        “我只是考慮可能性?!笔虼ㄕf道,他的頭腦里形成了一個情節(jié)。當然,那始終都是一個情節(jié)。

        ——有政治野心的唐木治某天在銀座的夜總會里見到了女招待堀美雪。兩人一見鐘情發(fā)生了關系。唐木考慮到自己的將來,便不用自己的名字而是委托木村,以他的名義購置成城別墅405室,讓美雪居住。去年總選舉臨近,于是他接近保守黨黨魁矢口成章。當然,與堀美雪的關系對他的選舉不利,因此他提出分手,但美雪決不同意。那時她也許夢想著做政治家夫人。

        唐木束手無策,起了殺意。在2月的某天夜里,讓她服用安眠藥,等她睡著后給她注射肌肉松弛劑把她殺了。五天后她的尸體被人發(fā)現(xiàn),只檢驗出安眠藥,就成了自殺。

        唐木此后開價八千萬元想要賣掉公寓,但房價太高賣不掉。9月的選舉臨近,所以8月時只好降價三千萬,以五千萬賣掉。將這筆錢當作選舉資金,加上矢口成章的扶持,唐木如愿以償進入了政界。

        “唐木去年2月時有沒有搞到過肌肉松弛劑,無論如何要去調(diào)查一下。”十津川對刑警們吩咐道。他自己再次去銀座的番紅花夜總會,了解當時唐木和堀美雪之間的關系。

        他沒有找老板娘。因為如今唐木是這家夜總會的??汀<热蝗绱?,老板娘就不會說出對唐木不利的話來。他試著尋找女招待們,結(jié)果得知與堀美雪交情頗深的女人已經(jīng)離開了夜總會。如果已經(jīng)辭職,說起話來就毫無顧忌了吧。十津川如此一想,便決定獨自去見她。

        名字叫金井亞木子,35歲,在池袋開了家酒吧。是一家只有兩人的小酒吧,另一個年輕服務員說是她的弟弟。

        “我和她關系很好啊,所以她死的時候我實在想不通。她在店里是頭牌,住著豪華公寓,有個很優(yōu)秀的情人,不料卻獨自死了五天沒人知道。我很痛心,因此后來我就從銀座逃走,自己開了這家酒吧?!眮喣咀诱f道。

        “你說很優(yōu)秀的情人,是指唐木治嗎?”

        “是的。頗有人氣的青年實業(yè)家,長得又英俊,大家都很羨慕她,說她咬住了一個好人。又是單身啊?!?/p>

        “是美雪看上唐木的吧?”

        “是呀!最初覺得這個客人很有素質(zhì),后來好像就真心了,與當時在交往的什么棒球選手斷絕了來往。”

        “那么,她想和唐木結(jié)婚嗎?”

        “想啊?!?/p>

        “唐木那邊什么打算?”

        “我沒問過,但我知道她很煩惱啊。我猜是他對她冷漠了,因此她就開始服安眠藥了?!?/p>

        “你覺得她是自殺?”十津川問。

        “不是嗎?不是警察說是自殺嗎?”

        “是的,不過你和她頗有交情,我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不知道啊。因為我不是醫(yī)生。只是有一個疑問?!?/p>

        “什么疑問?”

        “希望你對番紅花的老板娘要保密……”

        “行啊,你說?!?/p>

        “美雪是夜總會的頭牌,所以休息哪怕只是一天,老板娘馬上就會打電話問為什么休息,趕緊派其他女招待去她的公寓的。所以死了五天卻不知道,我不相信??!”亞木子說道。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啊。為什么五天沒人發(fā)現(xiàn)?因為住在伊豆的父親打電話,管理人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才發(fā)現(xiàn)的。休息了五天,番紅花的老板娘不擔心嗎?這很奇怪啊。為什么沒有取得聯(lián)系?”

        “我也不知道。她是頭牌,如果休息,客人就不會來,所以若在平時就會擔心,會去察看她怎么了。那時卻居然一點兒都不擔心?!眮喣咀诱f道。

        十津川徑直去銀座的番紅花夜總會,向老板娘提出相同的問題。

        老板娘頓時露出一副兇險的眼神:“這事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為什么還要打聽那種事?”

        “我怎么也理解不了啊。當時她這個頭牌休息了有五天,你一點也不擔心,沒有去查看一下。這是為什么?”

        “我以為她出去旅游了。”老板娘說道。

        “旅游?去哪里旅游?”

        “前一天她說過,說想去哪里旅游一個星期,所以要請假?!?/p>

        “說一個人去旅游?”十津川一問,老板娘笑了:“準是和他吧?!?/p>

        “你說的‘他’,是唐木?”

        “我猜是的?!?/p>

        “這五天里,唐木也沒有來過店里?”

        “是啊,所以我猜想肯定是和唐木去國外旅游了?!?/p>

        “可是她在自己的公寓里死了……”

        “是啊?!?/p>

        “你大吃一驚吧?”

        “是啊。不過,聽說是自殺,我想說去旅游是騙人的,所以就沒敢吱聲啊。她大概是心情很陰郁吧?!?/p>

        “她明確說是和唐木一起去旅游的嗎?”

        “是啊。就說這些了!算了,我要休息了,我不陪你說話了!”老板娘說道。

        “她說這話時是什么樣子的?看上去很高興嗎?”

        “微微笑著啊,所以我一點兒也沒有懷疑。現(xiàn)在回想起來,也許是準備去死,臉上在笑,心里卻在哭吧?!崩习迥镎f得很文藝。

        6

        田中和片山兩人沒有找到龜井被軟禁的場所,也不知道堀的去向,在下田周邊繼續(xù)徘徊著。唯獨時間在白白地流逝。

        十津川像被這時間追趕著似的,去議員會館拜訪唐木。照片上唐木那張臉每天都看見,但實際見面,今天是第一次。結(jié)婚了的妻子矢口京子擔任唐木的秘書。

        “我們到外面去談吧?”十津川邀請?zhí)颇镜?。當著夫人的面難以啟齒詢問。

        唐木似乎明白是什么事,很爽快地和十津川一起走出會館。十津川請他去了咖啡屋。

        等咖啡端上來以后,十津川開門見山說道:“就是堀美雪的事?!?/p>

        “她是自殺呀!而且是很久的事了?!?/p>

        “還只過了一年?!?/p>

        “我不是指時間,是指境況。一年前我還不是議員,又是單身,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進入政界,又結(jié)婚了。是指這個不同?!碧颇菊f道。

        “說得有理。但作為我來說,必須了解堀美雪的事。她在成城別墅405室死了,但那幢公寓真正的業(yè)主是你吧?名義上是律師的?!?/p>

        “我沒想到那會是犯罪啊?!?/p>

        “沒錯。我只是想確認一下?!?/p>

        “就這些?若是那樣,你打個電話,我告訴你啊。”

        “還有一點,堀美雪在臨死前對老板娘說,要和你一起出去旅游一個星期。所以老板娘說,堀美雪五天沒有去上班,她并不擔心?!?/p>

        “那是胡說。那個時候我不會邀請她一起去旅游啊。”唐木板著臉說道。

        “就是說,你不記得有過旅游一個星期的約定嗎?”

        “當然!”

        “堀美雪為什么要對老板娘說和你出去旅游一星期呢?”

        “那種事,我不知道?!?/p>

        “你們沒有兩個人一起出去旅游過嗎?”

        “出去過,出去過兩次。”

        “去哪里旅游?”

        “夏威夷和香港?!?/p>

        “那時候就沒有作旅游的約定?”

        “是的?!?/p>

        “她死的時候,你們兩人的關系不會是已經(jīng)很難堪了吧?”

        “你是指什么?”

        “你有進入政界的野心。為此接近人稱政界大腕的矢口成章,所以想要撇清與堀美雪將會成為丑聞的關系,但是她拒絕分手……”

        “你別說了!”唐木慌忙打斷十津川的話,“我和她沒有什么不愉快!”

        “你是說,關系很好嗎?”

        “是??!我不是那種冷酷的人?!?/p>

        “可是,她那里五天沒有聯(lián)絡,你并不特別擔心啊?!?/p>

        “只是五天??!而且她是大人呀。我還以為她正兒巴經(jīng)地在店里上班呢?!?/p>

        “她死的那天……”十津川剛一說,唐木便搶先說道:“你就算是打聽一年前我在不在現(xiàn)場,我也記不住了呀!”

        “那幢公寓真正的業(yè)主是你,這你不能否定吧?”

        “我不否認。你調(diào)查得很清楚吧?”

        “那么,你當然也有那房間的鑰匙吧?”

        “你想說什么?”

        “我只是確認一下?!?/p>

        “太掃興了!”唐木突然發(fā)火道,干脆離開了咖啡屋。

        十津川默默地望著他的背影。情況漸漸地顯示唐木治有嫌疑,但沒有任何決定性的證據(jù)。

        十津川一回來,西本便匯報道:“唐木和肌肉松弛劑的關系,查清了一個?!?/p>

        “快說!”

        “大約一年前,與唐木關系密切的人中,有個叫深見吾郎的。同樣年齡。”

        “是個什么樣的人?”

        “是深見動物醫(yī)院的年輕院長。當時唐木養(yǎng)了條杜伯曼犬,那條杜伯曼犬生病,去找他看病才關系密切起來的。兩人好像還去這家銀座的夜總會喝酒了?!?/p>

        “那么,和肌肉松弛劑的關系怎么了?”

        “動物也會生癌。怎么也無法救治,提出讓它安樂死時,深見醫(yī)院會使用肌肉松弛劑。唐木的杜伯曼犬也在那起事件的一個月前患直腸癌死了,當時也是用肌肉松弛劑安樂死的?!?/p>

        “就是說,唐木應該知道那藥的作用有多大啊?!?/p>

        “正是如此。而且應該也有搞到肌肉松弛劑的機會?!?/p>

        “那么,去見見深見醫(yī)師?”

        “現(xiàn)在見不著?!?/p>

        “為什么?”

        “現(xiàn)在他在美國。”

        “怎么去了美國?”

        “在堀美雪死后不久,說還想進修就去美國留學了。聽說明年回國?!?/p>

        “總覺得很可疑啊?!笔虼ㄕf道。

        “是很奇怪。深見把肌肉松弛劑交給唐木,唐木用它殺了堀美雪。因為這事,深見害怕受到調(diào)查,便逃到美國去了。這樣的推理也成立。”

        “調(diào)查當時深見的經(jīng)濟狀況。如果經(jīng)濟很拮據(jù),這就成了動機?!笔虼ㄕf道。

        這天夜里很晚,十津川的手機響了。是堀真次郎打來的。

        “調(diào)查在進行嗎?”堀突然問道。

        “龜井刑警沒事?”

        “是啊,還活著呢。更重要的是,殺我女兒的兇手找到了?”

        “調(diào)查在進行?!?/p>

        “太慢了!兇手是唐木治呀!你們?nèi)绻苷业剿麣⒑γ姥┑淖C據(jù)就好了。這種事,你們做不到嗎?”

        “算了吧。我們正在竭盡全力進行調(diào)查,但不會像你那樣從一開始就斷定某個人是兇手?!?/p>

        “那小子是兇手啊!他想在政界里混出個人樣來,才殺了給他添亂的美雪。”

        “你有證據(jù)嗎?”

        “我這不是讓你找證據(jù)嗎?再不快點,龜井刑警就死定了!”

        聽得出堀很焦慮:“你要鎮(zhèn)定??!你如果殺了龜井刑警,你就成了殺人犯!”

        “這種覺悟,我還是有的。”

        “我不是指那個。你和死去的女兒是單親加獨生子女吧。假如你進了監(jiān)獄,誰為女兒守墓,我是指這個?!笔虼ㄕf道。

        “你的擔心很多余。你那邊趕快把唐木抓了!”堀嚷道,把電話掛了。

        7

        時間越來越少。盡管如此,眼下僅僅是推測,遠遠未到抓捕唐木的程度。

        十津川找到在中央新聞社工作的朋友田島,問道:“你們新聞社在紐約有分部嗎?”

        “有的,怎么了?”

        “在紐約有家動物醫(yī)療的大學,名叫NAU。有個日本人深見吾郎在那里留學。”

        “有什么事?你說?!?/p>

        “想請你去采訪那個深見?!?/p>

        “可以采訪些什么?”

        “一年前有個女人堀美雪在自己的公寓里死了,當時判斷為自殺。如今過了一年,我們又在調(diào)查那起事件。”

        “為什么?”

        “原因不能告訴你。現(xiàn)在出現(xiàn)新的線索,堀美雪有被注射過肌肉松弛劑的嫌疑。因此我們懷疑一個人,問題是,他是怎么搞到肌肉松弛劑的。深見是個獸醫(yī),是那個人的朋友。深見將肌肉松弛劑用于動物的安樂死?!?/p>

        “難怪。”

        “堀美雪死后不久,深見說想進修再次去了美國?!?/p>

        “就是紐約的那家NAU?”

        “是的?!?/p>

        “我明白了。我給那邊的特派員打個電話,托他去見見那個叫深見的人。”田島答應道。

        關于深見一年前的經(jīng)濟狀況,三田村和早苗兩人進行了調(diào)查。

        “深見動物醫(yī)院外表看起來經(jīng)濟狀況很好,但好像有一千萬的債務?!比锎逭f道。

        “聽說是去世的父親欠下的債務?!痹缑缪a充道。

        “那么,那債務現(xiàn)在怎么樣了?”十津川問。

        “深見是把債務還清以后去的。”三田村說道。

        “那錢的出處呢?”

        “不知道。”三田村和早苗說道。

        這情況又有些可疑。十津川心想。田島那邊沒有很快來答復。不管怎么說,對方是在紐約。

        田島打電話來是第九天。

        “據(jù)說紐約的特派員加納去NAU大學,見到了深見?!?/p>

        “那么替我詢問到了?”

        “是的。聽說向他提起了堀美雪的名字,進行了詢問。”

        “深見怎么說?”

        “聽說他臉色變得很蒼白,說今天不能回答,希望再等一天,到明天的話,把一切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你。所以加納特派員說,明天再去見深見?!?/p>

        “明天幾點?”

        “日本時間上午9點。你為什么很在乎時間?很緊迫嗎?”

        “不!反正,明天馬上告訴我。”十津川說道。放在他桌子的時鐘已經(jīng)是“還有1天又10小時5分”。

        翌日上午10點。田島打來電話。

        “剛才接到紐約加納打來的電話?!?/p>

        “說什么?”

        “深見吾郎,跑了。”

        “跑了?”

        “據(jù)說只是留了張紙條,說,很抱歉?!?/p>

        “很抱歉?……”

        “全文是:很抱歉,因故不能作證?,F(xiàn)在這紙條從紐約傳真過來了。我再傳給你?!碧飴u說道。

        三十分鐘后,房間里的傳真機響了。那張紙條傳送過來。

        ——加納,很抱歉,我因故不能作證。深見

        十津川又朝桌子上的時鐘瞥了一眼。剩下6小時49分。

        十津川去見本多課長,說道:“我要申請?zhí)颇局蔚拇读?。?/p>

        “他肯定是兇手?”

        “不會錯的?!笔虼ㄕf道。

        “證據(jù)呢?”

        “他的嫌疑不可動搖?!?/p>

        “不是只有間接證據(jù)嗎?”

        “沒有時間了?!?/p>

        “不管如何,只有間接證據(jù)不能抓捕啊。對方是國會議員?!?/p>

        “求你了。如果有錯,我負責任?!?/p>

        “還有多少時間?”

        “還有六個小時。”

        “六個小時,逮捕令也許批不下來。”

        “反正,拜托了。我現(xiàn)在去見唐木。”十津川說道。

        “做事不要太冒失??!”本多叮囑道。

        十津川帶著西本和日下兩人,去議員會館。在傳達室出示警官證,要求面見唐木議員。

        傳達室的男子不知為何笑著問:“今天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就在剛才不多會兒,本廳的刑警面見了唐木議員。出示了警官證,說叫龜井刑警?!?/p>

        “是堀真次郎!”十津川吼道。

        是誘拐、軟禁龜井刑警的堀拿著龜井的警官證。三名刑警朝著唐木的房間跑去。到他房間前時,里面突然傳出一聲猛烈的槍聲。十津川差點兒驚叫起來,然后對著門猛踹一腳。掛著鎖鏈的房門嚴重扭曲。接著再踹一腳,踢開房門,三人沖了進去。

        門口處,唐木的妻子昏倒著。再往里面的房間沖去。唐木手持獵槍呆呆地站立著。在他前面的地板上,堀渾身是血躺倒在地,邊上掉落著一把小刀。

        “這家伙想要殺我!”唐木嗓音顫抖。

        “所以你就開槍了?”

        “我是正當防衛(wèi)!”唐木嚷道。

        這時,西本在堀的身邊蹲下,問道:“龜井刑警在哪里?”

        “伊豆高原……”堀輕聲說道。

        “伊豆高原的哪里?”西本又問。但堀沒有回答。

        “快喊急救車!”十津川吩咐日下,然后對西本說道,“聯(lián)系在下田的田中和片山兩人。伊豆高原大多是別墅,估計阿龜被軟禁在其中的別墅里?!笔虼ò涯抗庖频教颇旧砩?,一把奪下他手里的獵槍,“現(xiàn)在緊急逮捕你?!?/p>

        “我是正當防衛(wèi)。我的獵槍有持槍證。你是非法逮捕!”唐木大聲喊道。

        “你這話到警視廳以后再說?,F(xiàn)在跟我走,還是戴上手銬?”十津川說道。

        急救車快速趕到,把堀運走了。然而,他多半是沒救了。十津川他們把唐木帶走。

        十津川一直在等著伊豆的田中和片山兩名刑警的聯(lián)絡。他桌上的時鐘正指著還剩1小時零6分。

        “阿龜還活著嗎?”西本臉色鐵青地問道。

        “還有一個小時。時間沒到,我覺得堀不會殺人。”十津川說道。

        “可是,堀是等不及我們的調(diào)查,才持刀跑到唐木那里去的呀!”日下說道。

        “也許是吧?!?/p>

        “若是那樣,他不會殺了阿龜之后再去嗎?”

        “你不要盡往壞處想!堀的目的不是為了殺阿龜,而是找到殺害女兒的兇手?!笔虼ㄕf道。他在內(nèi)心里叮囑著自己:所以龜井應該活著。

        “殺害堀美雪的事,唐木的逮捕令看來簽發(fā)不出來啊。”本多課長對十津川說道,“光憑間接證據(jù)聽說很牽強?!?/p>

        “我們再收集證據(jù)。這期間,因殺害堀的嫌疑,先把唐木扣留著?!笔虼ㄕf道。

        “可是,唐木主張自己是正當防衛(wèi)。堀持刀闖進議員會館唐木的房間,這是事實。殺人嫌疑,很難啊?!北径嗾f道。

        “若是那樣,也可以是防衛(wèi)過當。反正,我想把這家伙扣下?!笔虼ㄕf道。

        堀被急救車送往醫(yī)院,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死亡。已經(jīng)得知小刀上留有堀的指紋,唐木的妻子也被堀擊打后腦部昏迷過去。光憑這些,要以殺害堀真次郎的嫌疑逮捕唐木,也許會很困難。

        并非都是不好的消息。到了深夜,田中和片山打來電話。

        “在伊豆高原的一幢別墅里,發(fā)現(xiàn)被軟禁的龜井刑警。他極度虛弱,所以送去醫(yī)院了?!碧镏姓f道。

        “沒有生命危險吧?”十津川追問道。

        “沒有。意識也很清楚?!逼秸f道。至此,十津川內(nèi)心里的不安和怯意頓時消失殆盡。

        此后過了兩天,唐木的律師要求立即釋放唐木。

        “死去的堀真次郎臆測唐木議員殺害了女兒美雪,才持刀以殺人為目的闖入議員會館的。唐木議員為了保護自己,用偶爾放在那里的獵槍進行射擊,毫無疑問屬于正當防衛(wèi)。而且,獵槍的持槍證我也帶來了,唐木議員完全沒有過錯。”這是律師的主張。

        這個主張是在預料之中。對此,警方堅持防衛(wèi)過當這一點不松口。

        第三天早晨,有個十津川翹首以盼的通知,就是田島的電話。

        “剛才紐約的加納特派員打來電話,說那個深見和加納聯(lián)絡了?!?/p>

        “說什么了?”

        “知道唐木在日本殺人被抓了,因此愿意把一切都如實相告。據(jù)說,一年前深見從唐木那里收受了一千萬元,給了他肌肉松弛劑和注射器。那以后,唐木讓他去紐約進修一段時間,預定是兩年,在紐約的NAU大學留學?!?/p>

        “你幫了我大忙了!”十津川感謝道。

        “是唐木一年前殺了女人嗎?”

        “是的?!笔虼c頭說道。然后他向本多課長報告深見吾郎在紐約的供述,“聽說他的供述會做成文件送過來?!?/p>

        “若是那樣,逮捕令就能簽發(fā)了吧。”本多說道。

        “否則會很難堪啊?!笔虼ㄕf道。

        兩天后,十津川去伊豆高原的醫(yī)院接龜井出院。龜井一張稍顯蒼白的臉,但很精神。

        “這個給你?!笔虼ò妖斁木僮C交還給龜井。

        “唐木怎么樣了?”

        “因殺害堀美雪,逮捕令下來了?!?/p>

        “這下好了?!饼斁⑽⑿α?。

        “大家都等著你阿龜呢?!?/p>

        “感覺好像很久沒有見到大家了?!饼斁f道,“回東京之前,有個地方我無論如何想去一次?!?/p>

        “什么地方?我陪你呀!”

        “堀美雪的墓地應該在下田蓮臺寺附近。父親堀也應該被埋在同一家寺院里。我想去一下,給兩人的墓地獻花啊?!饼斁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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