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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王道”到“皇道”的近代轉折

        2017-03-10 23:33:51
        外國問題研究 2017年3期
        關鍵詞:神道王道日本

        張 崑 將

        (臺灣師范大學 東亞學系,臺灣 臺北 106)

        從“王道”到“皇道”的近代轉折

        張 崑 將

        (臺灣師范大學 東亞學系,臺灣 臺北 106)

        本文旨在分析日本從江戶時代到戰(zhàn)前有關“王道”與“皇道”之間的“轉折”關系。本文所謂“轉折”,系指作為儒學的“王道”理念在江戶時代有第一波的“轉折”,被注入了“神道”內涵而成為神儒結合之物,而在近代日本則又有第二波的“轉折”,“王道”被滲入了“皇道”內涵而成為超越“王道”之超國家理想。“皇道”之理論,從幕末到1930年代也經(jīng)歷了以下三個時期,幕末水戶學發(fā)展出“王道輔佐神道”,神道為主,王道為輔,這個時期可稱之為皇道的“萌芽期”。明治維新后,天皇權威透過祭、政、教三合一的國家神道權力系統(tǒng),也出現(xiàn)海外擴張的殖民勢力,明治天皇是有史以來皇權最為擴張的時期,該期可說是皇道的“醞釀期”。到了1932年偽滿洲國成立之后,受到國務總理鄭孝胥大呼“王道樂土”之刺激,并寄希望于日本,“皇道”成為“王道”的指道者,順理成章邁入了“皇道”成熟期的階段。本文認為無論“神道”或“皇道”,均還需要“王道”作為對照理念,顯見“王道”還是滋養(yǎng)與醞釀日本“神道”或“皇道”的“源流”,但在日本近代轉折成為自己本身的“原型”。

        王道;皇道;神道;轉折;偽滿洲國;水戶學

        前 言

        1946年元旦昭和天皇下達“人間宣言”,內容如下:“朕與爾等國民在一起,常欲利害共同而分擔休戚。朕與爾等國民之間之紐帶,始終依相互之信賴和敬愛結合,非只依神話與傳說而產(chǎn)生者。非基于天皇為現(xiàn)御神,且以日本國民優(yōu)越于其他民族之民族,從而持有支配世界命運之架空觀念?!边@個透過天皇自我否定是現(xiàn)世神的宣言,宣告了天皇的神性是經(jīng)由戰(zhàn)前軍界、政界、學界、產(chǎn)業(yè)界等所結合的國家一體化而產(chǎn)生的“建構之物”。戰(zhàn)前這類視“神話/傳說”為“事實”,將“人皇”當成“神皇”,深信“日本國民”是“天孫民族”的優(yōu)越性,透過國家祭、政、教三合一方式,深植日本人心中。今日看來,這些“建構之物”都是19世紀“民族-國家”(nation-state)風潮下的“近代產(chǎn)物”,日本可以說是東亞國家中在“民族—國家”的近代轉型中,堪稱最具典范者,且其有關“民族—國家”的論述,也一直影響當代及今日的東亞區(qū)域國家。*其中最受日本“民族-國家”觀影響的不外是中國的革命派與維新派,孫中山革命前的“驅除韃虜,恢復中華”以及革命后倡議的“五族共和”,都有日本“民族-國家”的思想成分。維新派梁啟超受日本影響,感嘆中國沒有“國家”或“國民”觀念,也不無受亡命日本期間的影響。相關研究可參王柯:《民族主義與近代中日關系》,香港:香港中文大學,2015年。

        關于天皇不是現(xiàn)世神,涉及本文要討論的“王道”與“皇道”之間的關系課題,而在“王道”過渡到與“皇道”的過程中,在江戶時代還曾有一段長時間“王道”與“神道”之間的醞釀期。本文所謂“轉折”,系指作為儒學的“王道”理念在江戶時代“轉折”,被注入了“神道”內涵而成為神儒結合之物,而在近代日本則又“轉折”滲入了“皇道”內涵而成為超越“王道”之超國家理想。本文認為無論“神道”或“皇道”,均還需要“王道”作為對照理念,顯見“王道”還是滋養(yǎng)與醞釀日本“神道”或“皇道”的“源流”,但在日本近代轉折成為自己本身的“原型”。*“原型論”是丸山真男有名的理論。丸山氏所謂“原型論”是指日本的思想史,就是外來思想的受容與修正的歷史,但此“受容”特別是經(jīng)主體性的“攝取”選擇,因此這些被攝取的外來文化逐漸地成為日本精神結構的內部,透過新生層次與古層之間不斷的相互作用,沉積于最下層者,被稱為“原型”。參見丸山真男:《原型·古層·執(zhí)拗低音》,《丸山真男集》第12卷,東京:巖波書店,1996年,第149-153頁。

        一、江戶時代:“王道”注入“神道”內涵階段

        “王道”本是儒學的治世理想,自宋儒以后,以孔孟思想為主要內涵??鬃訉τ诰碌耐醯览砟?,一方面承繼了《尚書》、《詩經(jīng)》、《易經(jīng)》的君王中道思想;一方面則有所創(chuàng)發(fā)地運用到普遍的道德規(guī)范上,即中正之道不再只是限于王者之德,也許可用司馬遷(145-86 B. C.)的話來概括孔子的王道思想:“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紀。別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太史公自序》)?!皠e嫌疑,明是非,定猶豫,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是內圣之學;“存亡國,繼絕世,補敝起廢”,是外王事業(yè)。當代新儒家熊十力(1885—1968)如是概括孔子的內圣外王之道:“孔子之道,內圣外王。其說具在《易》、《春秋》二經(jīng),余經(jīng)皆此二經(jīng)之羽翼?!兑捉?jīng)》備明內圣之道,而外王賅焉?!洞呵铩穫涿魍馔踔?,而內圣賅焉?!?熊十力:《讀經(jīng)示要》下冊,卷3,臺北:廣文書局,1993年,第142頁。到了孟子所倡的王道政治論,是欲王者先具內圣之德而行外王之道,更強化了孔子的“內圣之學”,此即“性善論”的提出,而孟子的“王道政治論”正是由此而擴展而來。

        “王道”理念傳到日本,在江戶時代泛起了陣陣的漣漪,特別是在江戶時代。江戶儒學曾有過鮮明的“王道”之辨,起之于古學派內部之爭,古文辭學派荻生徂徠(1666—1728)以“先王之道”論反對古義學派伊藤仁齋(1627—1705)的“王道”論。要言之,徂徠的“先王之道”是根據(jù)《六經(jīng)》主義以論“先王之道”,不同于仁齋根據(jù)《論語》、《孟子》,以孔孟思想為主而闡述的“王道”精神。*有關荻生徂徠與伊藤仁齋的“王道政治論”之研究,可參拙著:《日本德川時代古學派之王道政治論:以伊藤仁齋、荻生徂徠為中心》,臺北:臺大出版中心,2004年。盡管如此,二者的“王道”論爭,純是儒學內部之爭,并不涉及“皇道”與“王道”之論爭。但筆者認為,儒門的“王道”論爭滋養(yǎng)了“神道”論述的養(yǎng)分,更成為日后“皇道”的基礎,“皇道”是在“王道”基礎上進而衍化的近代產(chǎn)物。

        揆諸江戶時代的王道注入神道內涵,又可區(qū)分前期的“王道與神道無別”,此以朱子學及陽明學者為主,后期則發(fā)展為“王道輔佐神道”,以后期水戶學的勤皇論為代表。

        (一)王道與神道無別

        王道政治是儒家治世的理想,簡言之,王道即是圣人之道,圣人之道以仁義之道為主。但到了日本,經(jīng)過脈絡性的轉換,透過江戶時代儒者,將“王道”注入了“神道”內涵,別開生面,呈現(xiàn)儒學在日本轉折的現(xiàn)象。最有名的當是江戶初期著名的朱子學者林羅山(1583—1657)以下之論:*林羅山:《神道傳授》,阿部秋生、平重道校注:《近世神道論·前期國學》日本思想大系版,東京:巖波書店,1982年,第21頁。

        “三”,天地人之三也?!柏保炋斓厝艘?。貫天地人者,神道也。王道,其第一之人,天下之君也,故曰“王”。“主”,王上之點,火焰之貌也;“日”,火珠也,其首在日輪,即天照大神也。日神之子孫,坐日本之主,故曰日本國。

        林羅山上述王道與神道合一論,當是改造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通三》之說:“古之造文者,三書而連其中,謂之王。三書者,天地與人也,而連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與人之中以為貫而參通之,非王者孰能當是?”中國漢朝當時無神道,但日本有神道教,王道論進入到日本江戶初期,很快地被神道化,林羅山著其先鞭,以下更說附會三種神器為儒道的智仁勇:

        神璽,印之玉也。一寶劍,草薙之劍也,亦云天村云之劍也。一八咫之鏡,內侍所之事也。右以玉劍鏡為三種神器,由天照大神授之而為代代帝王之寶物也。此三之內證,鏡智,玉仁,劍勇,以智仁勇之德保持一心之義也。在心有智仁勇,成顯靈器之時,鏡玉劍也。以是治守國家也。又鏡象日,玉象月,劍象星,如有此三光而天地明。三種神器備而王道治,王道、神道,理也。*林羅山:《神道傳授》,第12—13頁。(作者自譯)

        以上羅山的“王道與神道無別”之論,影響后儒不小,足堪為一個定型。另一朱子學者貝原益軒(1630—1714)在《神只訓》亦是一部闡明儒道、神道和圣人之道并行不悖的著作,他說:“殊中夏之圣人,以神道設教,是《易》之道也。神道、《易》道同也。凡天地之間,只一也,非有天道、神道、圣道三事。人道則從天地之道,行也。然曰神道別于圣人之道,是異端也?!?貝原益軒:《神只》,《益軒全集》第3卷,東京:國書刊行會,1973年,第645頁。以上可說是“神道”、“圣人之道”無別,雖未言及“王道”,但儒者言“圣人之道”,實則蘊含“王道”理想。

        不只朱子學者如此主張“王道與神道無別”之論,江戶初期的陽明學者亦不乏此論述,只是稍有不同,喜歡援引《易經(jīng)》以論“神道”。眾所周知,“神道”之詞,出自中國的《易經(jīng)》,《周易·觀卦》彖辭曰:“觀天之神道而四時不忒,圣人以神道設教,而天下服矣?!比毡緦W者經(jīng)常引用此文以論神道儒道是相通無二,陽明學者是其中翹楚者。如熊澤蕃山(1619—1691)比喻《易經(jīng)》的八卦,有如日本神話中的“鏡”、“玉”、“劍”三種神器之象,他說:“日本之象,三種神器也,唐土之象,八卦也?!?熊澤蕃山:《集義外書抄》,《陽明學大系》之《日本の陽明學·上》,《水土論·39》,東京:明德出版社,1973年,第496—497頁。蕃山并在《大學或問》“神鬼再興”條所云:“道,天地之神道也。中夏圣人之道,日本神人之道,皆天地之神道也?!?熊澤蕃山:《大學或問》,《蕃山全集》第3冊,東京:蕃山全集刊行會,1940年,第269頁。以下也附會三神器,如同羅山比附《中庸》“智仁勇”三達德,他說:

        三種之神器,則神代之經(jīng)典也。上古無書無文字,作器為象,以玉為仁之象,以鏡為知之象,以劍為勇之象。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熊澤蕃山:《集義外書抄》,《日本の陽明學·上》陽明學大系第8卷,《水土論·38》,東京:明德出版社,1973年,第494頁。

        以上附會目的,不外表達神道與儒道之相通,神道屬之日本天皇,將儒家智仁勇之德象征天皇的皇者之道,如是儒家圣人的“王道”被注入“神道”內涵,形成神儒合一的鑲嵌體。

        上述這種神儒合一論,即便到了江戶中后期仍不乏有人倡議,例如一位折衷儒者帆足萬里(1778—1852)在其《入學新論》中強調:“神道以忠信為宗,以明潔改過為行,皆與孔子之道無異。但推皇祖以為天神,頗類權教,然不為出世,又無因果報應之設,且運屬草昧,書契不興。大本雖立,細節(jié)不備,故至應神、仁德二帝,并崇儒術,以道斯民。后世治國家者,彝倫之敘,政刑之設,莫不因儒以為名,人知忠孝五倫之道,有所持守者,皆二帝興教之德。”*帆足萬里:《入學新論》,《近世后期儒家集》,東京:巖波書局,1972年,第393頁。帆足萬里此論,主張神道內涵與儒教道德無異,他甚至認為日本將“皇祖”推尊到“天神”,很像佛教的“權教”,但因不主張出世,所以與佛教不同,這是一種排佛的神儒合一論。

        (二)王道輔佐神道

        江戶初期上述儒者們的神儒結合現(xiàn)象,看不出神儒之間以何者為優(yōu)先或主從的次第關系,但隨著德川政權在政治與經(jīng)濟上的處理問題上漸成疲態(tài),加上天災,在1850年代前后,出現(xiàn)百姓一揆動亂(即農民起義)頻仍之狀況。先是1832年(天保3年)開始的全國性的“天保大饑饉”,接連幾年又有關東大水害,東北大洪水,兇年稻作無成,造成米價暴騰,民不聊生,在這樣的背景下,1837年發(fā)生了“大鹽平八郎之變”,即陽明學者大鹽中齋(1793—1837)為解救貧民而起義的事件,尤令學者震驚。在大鹽起事之后的同年,連續(xù)有四月之備后三原、六月之越后相崎、七月之攝津能勢之一揆連鎖反應。特別是1853年美國培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1794—1858)率四艘艦隊抵浦賀港,要求親睦,訂立通商條約,更引起尊攘志士的不滿。在上述內憂外患的背景下,出現(xiàn)提高皇權、壓抑幕府的聲浪,“尊皇論”在此風潮下成為對抗幕府的最佳武器。

        例如1778年佐久間太華出版即著名的《和漢明弁》,開宗明義即說:“彼所宗之圣人之道者,亞我神皇之教者”,*佐久間太華:《和漢明弁》,《日本儒林叢書》第4冊,第4—7頁。而什么是“神皇”,就是從天照大神(天祖)以降,派神孫(天胤)掌管日本國,到日本神武天皇建國,萬世一系,神圣相承二千五百多年?!疤熳妗迸c“天胤”是一脈相承的神性血緣關系。上述的“亞”字是關鍵詞,前此論神儒相合者,并沒有神主儒輔的思維,如今佐久間太華之論表面批評儒教,實則抬高皇權,挑戰(zhàn)幕府當局權威。時代愈近德川末期,已經(jīng)處于外患內憂頻仍的時代,日本主體精神的神道思想則愈被強調,其中可以后期水戶學作為代表。

        水戶學者藤田東湖(1806—1855)經(jīng)常提及“神皇之道”或“皇道”,二者是同義詞。筆者認為東湖這種用法,當是日后明治維新以后的“皇道”論之濫觴,因為“神皇之道”,一方面也可簡稱“神道”,另方面也可簡稱“皇道”,但二者還是有側重面的不同。簡稱“神道”者,較不凸顯當代天皇的地位,例如前引林羅山引用“神道”并沒有凸顯當代天皇的地位,但幕末的“神道”成為“神皇之道”、“皇道”的共用詞,具有刻意凸顯當代天皇的敬意,這在幕末的尊皇攘夷理念之脈絡下,特別顯著,僅此一“轉折”,雖同樣用“神道”,但已大異其趣。

        東湖曾詩云:“茍明大義正人心,皇道悉患不興起。斯心奮發(fā)誓神明,古人云斃而后已。”*藤田東湖:《回天詩史》,《東湖全集》,東京:博文館,1940年,第44頁。亦云:“神州尊神尚武之政,萬世不可變者也,極天不可易者也。今皇道雖衰,天祖之訓,奕世罔墜。……故尊神之義明,則皇室自尊,異端自衰,忠孝之教立,而神皇之道興矣?!?藤田東湖:《回天詩史》。以上“皇道”用語均透漏對當世天皇衰微不興的慨嘆,希冀幕府帶頭興起“尊皇”尚武之風,攘除來患的“夷狄”。水戶學者欲借天皇神道信仰之力量,統(tǒng)合全日本志士的向心力,他們雖不致排儒,但區(qū)隔中日“圣”/“神”或“先王”/“神皇”之別甚為明顯,如藤田東湖說:“宜知彼邦曰先王,我曰神皇,彼國有昊天上帝,猶我有敬畏之天照大神?!?藤田東湖:《常陸帶》,《東湖全集》,東京:博文館,1940年,第103頁。又曰:

        孔子,圣人也,誠為人之標準。然在神國,若唯祭孔子而舍神皇之道,均從漢土。神,斯道之本也;孔子之教,為弘助斯道也。故宜示先祭神而崇道之本,次敬孔子,以使此道彌盛。*藤田東湖:《常陸帶》,第105頁。

        以上東湖之論,十足表明了神主儒輔的思維,孔子之教是作為“弘助”神道的角色,主次地位相當明顯。受到水戶學影響甚巨的維新志士吉田松陰(1830—1859)更有所謂“神道之讎”論:

        以神道比儒佛,曰三道鼎立云者,我未得其解也。儒佛,正所以輔神道也。神道,豈可以儒佛比哉。神道,君也;儒佛,相也、將也,相將而與君鼎立,是安免于誅乎哉。然俗儒或以夷變夏,妖僧或奉佛遺君,皆神道之讎。*吉田松陰:《野山獄文稿》,《讀浮屠虞淵護法小品》,《吉田松陰全集》,東京:大和書房,1972年,第34頁。

        上述之論,道出儒佛與神道之間不可“三道鼎立”,并用“將”、“相”與“君”之間的主輔關系的鮮明比喻,凸顯出日本神道主體性地位。

        二、明治維新至戰(zhàn)前:“王道”轉折到“皇道”內涵階段

        明治維新以前,儒者或學者除了水戶學以外,幾乎少用“皇道”一詞,即便強調神皇意識的勤皇學者多用“神皇”、“皇國”等詞,也難以窺見其使用“皇道”一詞。但明治維新以后到1930年代“滿洲事變”以前,“皇道”一詞還未成為普遍用法,除了極少數(shù)學者偶爾使用以外,但也多與“王道”混雜而用,未有明顯區(qū)分。雖然,在大正到昭和前期間出現(xiàn)一個名為“大本教”的民間宗教團體宣揚“皇道”理念,但因其教義在當時過為激烈,主張取消私有財產(chǎn)與租稅制度,且以超越神道教為其鮮明旗幟,觸犯當局法令而被兩度取締。*“大本教”的教主名為出口王仁三郎(1871—1948),于1898年在京都成立“皇道學會”,1903年組織“皇道會”的教團,并于1909年發(fā)刊機關報《直靈軍》,批評教派神道及排斥其他宗教,1912年教團名稱改為“大本教”,1915年又改為“皇道大本教”。因其教義思想當局判定思想過為激烈,曾于1921年(大正10年)及1935年(昭和10年)兩次被大規(guī)模取締。相關研究可參水內永太:《皇道大本の思想と行動——皇道大本前史》,《人文學報》 2015年第108期。此與日后1932年透過國家及知識人有意識地宣揚“皇道”理念有根本的相違,故只能說是“皇道”理念的一個小插曲。職是之故,以下就以1930年代作為分界點,討論有關“王道”滲入“皇道”內涵之間的關系演變。

        一般追溯日本有“王道”之始,系以日本天照大神降下了“可王之地”的神敕,《日本書紀》載曰:“葦原千五百秋之瑞穗國,是吾子孫可王之地也。宜爾皇孫就而治焉。行矣,寶祚之隆,當與天壤無窮。”但這里的“王道”,在維新往后的“皇道”論者,都解釋成為“皇道”,不可與中國孔孟的“王道”理想相提并論。由此可知,“皇道”與“王道”的辨析,道道地地是近代的產(chǎn)物。質言之,前此江戶時代除后期水戶學及抱有皇國史觀的少數(shù)學者外,“皇道”并未形成一種公共論述,它是依附在“王道”與“神道”關系下的偶爾話語。

        真正將“皇道”推到一個顯學的地位,是自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日本扶持溥儀(1906—1967)成立偽滿洲國,企圖在此國度建立“王道理想”或“王道樂土”之國,而其指道者是“皇道”者日本。在此之前,“王道”與“皇道”并非涇渭分明,有時依然強調皇道是“惟神之道”,王道是中國的“帝王之道”,二者相輔相成;但有時王道與皇道混同而說,例如有日本資本主義之父之稱的澀澤榮一(1840—1931)即曾有論《王道と皇道》中說:“皇道,先王之道也,在支那解釋為王道?!?澀澤榮一:《王道と皇道》,安達大壽計編:《澀澤子爵活論語》,東京:宣傳社,1922年,第181—182頁。這個出版時間是在1922年,在同年由東京大學教授加藤玄智(1873—1965)出版的《神道の宗教學的新研究》,也唱“神道、王道或皇道為一”之論,*加藤玄智:《神道の宗教學的新研究》,東京:大鐙閣,1922年,參第六章第九節(jié)《神道と皇道若くは王道との關系》,第365—372頁。此后也有人認為日本歷代天皇都很多都是“王道”的實踐者。*例如山田義直:《國史教材の観方》,東京:目黑書店,1927年,其中有一節(jié)“御歷代天皇の王道一貫”,就歷數(shù)過去天皇實踐“王道”的事跡,第72—78頁。質言之,在1930年代以前,“王道”與“皇道”的區(qū)別關系,并不是很明顯,雖有神、人之別,但“王道近似皇道”之論述大有人在。

        但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fā)以后,一直到二戰(zhàn)結束前,日本在中國東北成立偽滿洲國的期間,是“王道”與“皇道”論述的集中期,這已是學者的共識。*陳瑋芬:《“道”、“王道”、“皇道”概念在近代日本的詮釋》,高明士主編:《東亞文化圈的形成與發(fā)展:儒家思想篇》,臺北:臺灣大學出版中心,2003年,第278—282頁。

        自1905年日俄戰(zhàn)爭以來,日本上下彌漫著日本人的“天職”,先是并吞了韓國,成為其殖民地,由朝鮮半島的殖民地進而可讓日本順勢蠶食中國者,當屬中國東北,故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可說是日本侵略歷史發(fā)展過程的必然結果?!皾M洲國”成立后,黑龍會的靈魂人物的內田良平(1874—1937)所著《皇道に就いて》如是說:“支那文明、印度文明、歐洲文明皆有長短得失,其中歐洲文明于現(xiàn)代文明中產(chǎn)生很大的弊害,眼前之大急務而能革新此一大弊害,即此闡明皇道而善化人心者,不獨救濟日本,也救濟全人類,是我日本之使命。”*內田良平:《皇道に就いて》,東京:黑龍會出版部,1933年,第5頁。內田良平這邊所提出的“皇道”當然有其發(fā)言對象,即是當時擔任“滿洲國”國務總理兼陸軍大臣、文教部長的鄭孝胥(1860—1938)。鄭氏是在“滿洲國”推動“王道”理念的核心人物,學者的研究指出,來自傳統(tǒng)詞匯的“王道”,在 1930年代“滿洲國”成立后開啟了嶄新的生命,成為另一套“概念工具”,甚至是東亞地區(qū)認知和形塑出來的“新國際法”,鄭孝胥推行王道思想的動機,除了有維護秩序、強調恢復帝制的正當性外,也是用來抵抗西方文明價值和體制的武器,同時還要拿來回擊 1912 年以后效習“西化式民主體制”的民國。*相關分析可參林志宏:《民國乃敵國也:政治文化轉型下的清遺民》第七章《王道樂土:情感的抵制和參與“滿洲國”》之第四節(jié)、第五節(jié),第331—359頁。只是,鄭孝胥這個“王道”,僅是作為“理念”而無“實力”,故在“實力”上要靠日本關東軍,讓內田良平這里的“皇道”成為實現(xiàn)“王道樂土”、光披“王道樂土”的實踐者。

        值得注意的是,“滿洲國”成立前并無“皇道”的成熟論述,此后“皇道”成為日本當時顯學,這證明了“皇道”還是受到“王道”的刺激,不管鄭孝胥的“王道”是假王道還是真王道,“皇道”確實也需要從“王道”中滋養(yǎng)養(yǎng)分。但這個“顯學”并不是自然產(chǎn)生,而是透過國家機制宣揚且付諸行動,故即連當時佛教界也需要配合這個“顯學”而有所謂“皇道佛教”、“皇道禪”,隨著“皇軍”到中國內地宣教。*有關“皇道佛教”之研究,可參最近新野和暢之作品《皇道仏教と大陸布教——十五年占爭期の宗教と國家》,東京:社會評論社,2014年。所謂“十五年戰(zhàn)爭”指的是從1931年九一八事件至1945年日本戰(zhàn)敗投降期間。

        “皇道”既形成顯學,日本知識人如何進一步區(qū)隔“王道”以及二者之間的關系,筆者僅就目前初步研究成果,約略歸為以下五種。

        1.“王道”與“皇道”的四大區(qū)別

        有關“王道”與“皇道”的區(qū)隔,可從以下大森研造(1888—1936)之論為典型來進行分析。大森如是說:

        統(tǒng)于現(xiàn)神的眾族謂之“皇”,奉天命而臨;事天而代表人民的是“王”。使天壤無窮成為傳統(tǒng)的現(xiàn)神,將之定為“皇極”;以天下為一家,以君臣為父子的忠孝為一事之大道是為“皇道”。有聰明仁德者,起于民間而受天之明命稱王者,擬制天帝之正嫡而撫育萬民者,謂之“王道”?!虼?,值滿州國建國之際,顯揚王道精神,宣揚與我國一心一德,但一定要注意日滿之間有截然區(qū)別的相異點。*故大森研造教授紀念事業(yè)會編:《大森研造教授遺稿》,故大森研造教授紀念事業(yè)會,1937年,第331頁。

        以上大森之論有四大區(qū)隔“皇道/王道”之重點,其一是“神/人”,其二是“奉神之天命/事天代表人民”,其三是“以天下為一家/以帝王正嫡傳位”,其四“忠孝/仁德”,上述四大區(qū)隔中,前三者可歸為自圓其說,也經(jīng)不起檢驗,但第四點有關“皇道”偏向“忠孝”,“王道”側重“仁德”一事,涉及日本的國體論之本質,且從幕末水戶學即強調“忠孝建國”,如會澤正志齋(1781—1863)在《新論》的主旨所說:“一曰國體,以論神圣以忠孝建國,而遂及其尚武重民命之說。”*會澤正志齋:《新論》,《日本思想大系·32》之《水戶學》,東京:巖波書店,1973年,第382頁。日后“忠孝建國”或“忠孝一體”確實成為明治政府建國之核心理念,并在1890(明治23)年《教育敕語》公布后,最終定案?!督逃氛Z》中無一“仁”字,并非偶然,而是經(jīng)過爭議后的結果,*《教育敕語》頒布之前尚有《教育圣旨》、《教育附議》都還見有“仁義忠孝”相提并論,如《教學圣旨》說:“教學之要,在明仁義忠孝,究智識才藝,以盡人道。我祖訓國典之大旨,以為上下一般之所教也?!笔杖搿督逃误w系》,第78頁。明治天皇的儒學侍講官元田永孚(1818—1891)的《教育議附議》也說:“是圣旨之本義,其要在明仁義忠孝而已?!笔杖搿督逃误w系》,第84頁。也是作為區(qū)隔作為“文德之教”的“儒教王道”與作為“尚武崇實”的“日本皇道”,二者有不同的根本精神。

        2.“皇道”早于“王道”說

        主張日本皇道論者,并不認為皇道源自中國的王道,江平重雄在1932年有一篇《皇道主義日本與王道主義滿州》一文中如是說:

        有云日本的皇道主義系由支那的儒教傳來而發(fā)祥,實則大不然。我國受支那思想的浸潤是在仁德天皇即位之前后,皇道主義比這個時期是在更早以前,日本建國之當時,否也,乃從神代時代,即已經(jīng)成為大和時代的指道原理了,只是儒教是現(xiàn)世的教育,因偶爾適合我國醇化的固有思想,故不過甘愿接受其文字之影響,而如孟子肯認禪讓放伐的思想等,終究不容于我民族,故僅巧妙地接受其對于我國民思想的發(fā)展有助益之處。*江平重雄:《皇道主義日本と王道主義滿州》,《現(xiàn)代思想界の動向と新興日本主義》,東京:三友堂書店,1932年,第104頁。

        以上透露出思想史發(fā)展的三項訊息,其一是日本的皇道自成一格,不必然受儒教影響;其二皇道是以神道為主,與儒教有別;其三,皇道國家日本無法接受孟子的禪讓放伐之論,僅能接受有助于日本“國民思想”發(fā)展的內容。上述三項說明,印證了近代日本皇道論學者極力想擺脫中國儒教的影響,凸顯皇道乃固有之物,凡是中國思想進入日本,都要經(jīng)日本有條件地“脈絡性轉換”成為適應日本的風土。*“脈絡性轉換”的方法論是黃俊焚教授從經(jīng)典詮釋與文化交流立場,就其多年的研究心得所提出。黃教授指出:“在東亞文化交流史上,不同地域間的文本、人物或思想的交流,常出現(xiàn)‘脈絡性轉換’的現(xiàn)象。所謂‘脈絡性轉換’指將異地傳入的文本、人物或思想加以‘去脈絡化‘,再予以’再脈絡化’于本國情境之中以融入于本國的文化風土?!眳⑹现骸稏|亞文化交流史中的“去脈絡化”與“再脈絡化”現(xiàn)象及其研究方法論問題》,《東亞觀念史集刊》第2輯,2012年6月,第55—78頁;并參考Chun-chieh Huang,East Asian Confucianisms: Texts in Contexts, G?ttingen and Taipei: V & Runipress and National Taiwan University Press, 2015, Chap.2, pp.41-56.不光是儒教傳入日本而被日本化,佛教進入日本也被日本化。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提到的“國民思想”,透露出以今釋古的過度解釋,即以近代“國家意識”的概念強加解釋,將“日本國民”這樣“國家一體化”的近代概念讀入了古代史。當然,這樣解釋有其政治目的,1932年正是日本成立偽滿洲國之時,日本要在“滿洲國”建立一個在“皇道主義”之下的“王道主義滿洲國”,將“滿洲國”當成也是服膺日本的“國民”之一,也是皇道主義的對外延伸。

        3.“王道”理想需要透過“皇道”來實現(xiàn)

        “皇道”可以輔翼“王道”樂土的“滿洲國”,當時日本御用學者及軍人,創(chuàng)立了所謂“王道樂土”之口號,意味實現(xiàn)了向來中國只停留于霸道,使王道理想無法彰顯。以下佐藤慶治郎之說即如此主張:“對于現(xiàn)在占有滿蒙民眾之大部分(三分之一即兩千萬)的漢民族,他們自身的理想王道主義,單單止于文章上的理想,所謂易姓革命不斷反復,其結果始終在霸道的治世上,遂如今日所見彼等之本土,所以馴至不可收拾之頹廢現(xiàn)狀?!?佐藤慶治郎:《王道樂土の建設とその批判》,《極東変局と日本の將來》,東京:神武會本部,1932年,第50頁。頹廢的中國無能實現(xiàn)王道,歷代以來只有停留于霸道,要實現(xiàn)王道理想,需要日本“皇道”的力量協(xié)助,“皇道”扮演著指道者的角色。中國王道僅是理想,沒有實踐力,顯然需要有一更高于實踐力者,那就是“皇道”。

        如實言之,中國從“王道”被提出來以后,確實在歷代王朝中被束之高閣,魯迅(1881—1936)曾這樣說過:“在中國,其實是徹底的未曾有過王道”,并用諷刺的筆調談到:“據(jù)長久的歷史上的事實所證明,則倘說先前曾有的王道者,是妄言,說現(xiàn)在還有者,是新藥?!?魯迅:《關于中國的兩三件事》,《且介亭雜文集》,《魯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9—11頁。在這篇文章中,魯迅將“王道”與“霸道”形容成是兄弟之間的關系。無獨有偶,中國史學名家內藤湖南(1866—1934)在“滿洲國”成立以后,日本上下皆談“王道”,經(jīng)他認真考察,也說:“王道一語雖產(chǎn)自支那,觀其歷史,真正實現(xiàn)王道之時代幾不曾見。換言之,王道不過是古來之理想、訓詁而已?!?內藤湖南:《滿州國今后の方針に就て》,《大亞細亞》 1933年7月號。“王道”之所以空有理想,主要是輕忽了“力”,且將“力”歸入“霸道”,以下江平重雄之論,重新翻轉“德”與“力”的關系:

        王道主義輕蔑力,以德為要素,但皇道主義在自然精神上肯認了力的發(fā)現(xiàn),即從愛肯認了發(fā)現(xiàn)的力,是植根于愛的基礎上的力,成為自然精神的具現(xiàn)之一,對此二者有解釋上的不同。要言之,從對抗權力國家的道德國家觀,是儒教思想發(fā)展的當然歸趣,與日本思想傳統(tǒng)的淵源與出發(fā)點的思維不同。*江平重雄:《皇道主義日本と王道主義滿州》,第110頁。

        “德”與“力”本是孟子王道與霸道之間的區(qū)別,所謂“王者以德服人,霸者以力服人”,故如江平重雄上述所說王道向來輕忽“力”,而皇道雖強調“力”,但卻是植根在“愛”的基礎上,且這是一種“自然精神”上具體展現(xiàn)之“力”,如母愛一般,有保護其子的自然精神之“力”。主張王道理想無法在“力”上展現(xiàn),意味僅是停留于理論文章。如是解讀,承認有一高級皇道是基于愛的“力”,是超乎僅只是作為武力或權力之“力”的霸道,作者以此推論,“皇道”因具有這種承認“力”的特質,故能實現(xiàn)“王道”所不能實現(xiàn)的理想。

        4.王道有廣狹二義,中國是狹義的王道,日本皇道是廣義的王道

        將王道區(qū)分廣狹二義,是熱衷王道國家論的橘樸(1881—1945),橘樸將“廣義的王道”當成超越民族的普遍理想,“狹義的王道”則是局限于民族的特殊性理想,前者由具有皇道的日本民族實踐成功,后者則一直在中國存續(xù)。如以下之論:

        所謂王道,意味著一個體系—以東洋道德社會的完成為目的之政治實踐及理念。廣義的王道經(jīng)由民族史的媒介而被具體化,成為狹義的王道。嚴格來說,狹義的王道,唯有支那最為妥當,即使?jié)M州假呼王道,但與支那相異的內容,如后述建國僅十年來已明顯發(fā)育。在日本,數(shù)年來發(fā)展被通稱為皇道的特殊性王道。遍滿濕潤地帶的廣義王道,透過日本民族的實踐,成為皇道?;实赖奶厣鞘裁矗俊皣w”一語可盡矣。實際上,我認為廣義的王道加上日本國體的特殊性,即說成“皇道”也無不當。然國體是什么?由《教育敕語》中所說“我皇祖皇宗,肇國宏遠,樹徳深厚。我臣民,克忠克孝,億兆一心,世濟厥美,此我國體之精華”可以知矣。*橘樸:《職域奉公論》,東京:日本評論社,1942年,第174—175頁。

        橘樸除了用“超民族”與“民族”來定義廣狹的王道,同時也將“廣義的王道”用所謂“濕潤地帶”的地理環(huán)境的空間論,來判定居住在這樣的環(huán)境空間者其有追求王道理想的共通文化現(xiàn)象,亦即這些濕潤地區(qū)的文化發(fā)達,有著散發(fā)道德的香味,追求較高的政治體制的王道思想之特色。橘樸以此來區(qū)別居住于干燥地帶地區(qū)的文化發(fā)展。日本、中國、“滿洲”、朝鮮都是橘樸所謂的濕潤地區(qū),而中國僅是“狹義的王道”,日本是用“皇道”來實踐“廣義王道”的代表者,而這個“皇道”是基于“國體”論的“皇道”,而其實驗的成功品就在“滿洲”。依其邏輯,則將來也一樣會在中國逐步擴大而實驗成功。

        5.王道是相對的,皇道是絕對的

        除了上述廣狹二義以論皇道與王道之別,亦有學者提出絕對/相對的對立觀點以說皇道與王道之異。以下松原致遠即持此論:

        王道是相對的,皇道是絕對的。王道尊民意,計量考慮符合成就我之民意,因其計量考慮的主體是個人,因此會產(chǎn)生對立,故王道不能成為永世之道。王即使是王,因其代表民意的是王,人心一旦失去,即失去權力,或與臣同列,或亡于臣安祿山,此王與臣所以常處于對立關系,故王道有其脆弱性。幕府是學習王道的霸道者,此其所以興亡也,故王霸之道在我國,可說是永不得其處也。

        王道亦有安民之意志,但那是我個人的意志?;实绖t是自然地承肩平等大悲,將一切的苦樂當成自身的苦樂,將蒼生的善惡當成自身的責任。……皇道即是此道之顯現(xiàn),吾臣亦信順此道,成全臣道。西洋因無此道,王朝常不保久,即使自己完成美名,思想之戰(zhàn)亦無絕時。支那雖似此道,卻無此道之全現(xiàn),故有禪讓放伐、易姓革命之事。此道可摧破一切禍害根源的自我性,超越自我性的產(chǎn)生及自他的對立。*松原致遠:《日本倫理の特性: 生死超越の行としての忠孝》,東京:日本教學研究會,1943年,第25—28頁。

        松原致遠上述之論旨在闡發(fā)日本“皇道”的倫理特性,將“皇道”提升到超越“王道”及西方帝國之道的相對性。姑且不論“皇道”為何能夠“自然地承肩平等大悲”的一廂情愿說法,僅依其所論,皇道之所以是“絕對”,王道之所以是“相對”,其關鍵之別在于王道之“王”,是以我個人意志為意志(即便是安民之志),因我個人意志的意志,會產(chǎn)生相對立的他者,故臣可代其君甚至弒其君,易姓革命由此而生?!盎实馈闭宫F(xiàn)的是超越個人意志,是很“自然”地承擔人民之苦樂、善惡之責任。易言之,王道是“人為的”,故君臣之道也是相對的;皇道是“自然的”神胤繼承結果,故君臣之道是絕對的。

        以上簡略分析五種“王道”與“皇道”的區(qū)隔關系,盡管各種說法,看似言之有故,說之成理,其實都經(jīng)不起邏輯檢驗或歷史論證,不免自圓其說或是一廂情愿。但這種“皇道”論述之背后,也讓我們都看到一個基于“民族—國家”成功建立起來的皇國日本,當它要擴張到其他國家領土時,必須思維如何超越“民族—國家”的界線,故抬出更普世的價值理念,以便族群共榮共存。結果當時日本知識人竟然超越了本已具普世價值理念的儒家“王道”,而抬出了“皇道”,自圓其說地認為“皇道”高于或優(yōu)先于“王道”,如此一來,一個“超越普世價值的價值理念”到底會是什么呢?那只能是“神”了。只是,日本的“天皇”是神這件事情,若從其神話結構來看,道道地地只創(chuàng)造了日本國,也無法與《圣經(jīng)》中上帝創(chuàng)造了普遍的“世界”相較,結果往往出現(xiàn)刻意膨脹“特殊性”來超越“普遍性”的理論困境問題。歷史證明,這樣的荒謬理論,只會將國家推到法西斯的極權政治,只會不斷地成為造神運動,使國家百姓也難逃這樣的“精神總動員”,可不慎哉!

        結 論

        幕末水戶學提出“神皇之道”之際,可以說是“皇道”論的萌芽期,當時旨在凸顯被壓抑的“皇權”,故強調“尊皇”。逮至明治維新(1868)到《教育敕語》的頒布(1890),日本確立了祭、政、教三合一的國家神道權力系統(tǒng),*有關“國家神道”論的最近研究,可參島薗進:《國家神道と日本人》,東京:巖波新書,2010年,此書區(qū)分“狹義的國家神道”與“廣義的國家神道”,前者指局限于神社神道,后者還包括皇室祭祀與國體論。也出現(xiàn)海外擴張的殖民勢力,明治天皇是有歷史以來皇權最為擴張的時期,天皇成為所謂“現(xiàn)御神”而被當成帝國憲法的“事實”,此期凸顯的“神皇”的造“神”運動,“皇道”是在“神道”之下而偶被論及,此期可說是“皇道”的醞釀期。到了1932年偽滿洲國成立之后,受到國務總理鄭孝胥大呼“王道樂土”之刺激,并寄希望于日本,“皇道”成為“王道”的指道者,順理成章邁入了“皇道”成熟期的階段。

        無論皇道的萌芽期、醞釀期或成熟期,儒教的“王道”始終均是不可缺少的對照理念,易言之,王道扮演了刺激神道、滋養(yǎng)神道,進而提升了皇道的關鍵思想。由此值得我們再進一步深入探析,“皇道”道道地地是個近代的產(chǎn)物,如Eric Hobsbawm等人所稱的“被發(fā)明的傳統(tǒng)”。*可參Eric Hobsbawm and Terence Ranger, The Invention of Tradition,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3。由原是“王道”與“神道”無所分別,到幕末“轉折”成為“神主儒輔”的“神道為主”、“王道為從”的主從關系,進而在近代“轉折”出一個指道理想—“皇道主義”,扮演更高于“王道”的指道理念。儒教的“王道”經(jīng)過上述日本近代的雙重“轉折”,愈來愈廉價,愈來愈被擠到一個可有可無的地位。但是,“王道”理念就此消失了嗎?中國今日又開始重視起自己的儒家傳統(tǒng),“王道”與“天下”理念又重新披掛上陣,如何避免重蹈當年鄭孝胥的“王道樂土”戲碼,以及日人改造變味的“王道”,值得我們進一步觀察。

        2017-03-01

        張崑將(1967-),男,臺灣臺南人,臺灣師范大學東亞學系教授。

        A

        1674-6201(2017)03-0004-09

        (責任編輯:董灝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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