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曉程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西安 710000)

論譚恩美《喜福會》的象征手法

康曉程

(陜西師范大學(xué) 文學(xué)院，西安 710000)

海外華裔女作家譚恩美的《喜福會》的創(chuàng)作背景是美國文化環(huán)境中的關(guān)于中國文化的書寫，其中尤其突出了女性在傳統(tǒng)文化與美國文化的碰撞沖突中的生存體驗和經(jīng)歷?！断哺返墓适聰⑹隹缭搅藦V闊的時空環(huán)境，從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中國到20世紀(jì)的美國，交織于兩種文化的兩代人的故事。作者運用象征手法結(jié)構(gòu)全篇，使小說充滿了隱喻和暗示，使讀者回味無窮。學(xué)術(shù)界對于這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本文試從這個角度研究該文本。

敘事模式； 引子； 麻將與中國食物

譚恩美在當(dāng)代海外華裔女作家中是最負(fù)盛名的一位。她的小說講述了海外華人作為少數(shù)族裔在美國的生存方式和面臨的文化沖突?！断哺肥亲罹叽硇缘摹Ｗ髌吠ㄟ^兩代華裔女性，即作為移民的中國母親和在美國出生的女兒，她們的經(jīng)歷、體驗、對話、代溝，把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中國與美國文化在華裔身上的繼承和沖突、移民的理想與現(xiàn)實處境的矛盾多角度地展示出來。作者通過象征的手法講述了關(guān)于四對母女、兩代人和兩種文化的故事。母親與女兒的故事模式、作為引子的神化傳說故事以及中國的麻將和中國菜都成為富有象征意義的物品。使故事在回憶和真實、歷史和現(xiàn)實之間自由銜接，富有藝術(shù)魅力。

一、母親與女兒的敘述模式

《喜福會》的故事在四對母女之間展開，兩代人之間的代溝、文化沖突分別表現(xiàn)在四對母女身上。第一部分講述母親在大陸的故事，分別是吳素云的故事、許安梅的故事、龔琳達的故事、映映圣克萊爾的故事。第二部分是美國女兒的故事，分別是薇弗萊龔的故事、麗娜圣克萊爾的故事、許露絲的故事、吳精美的故事。第三部分是美國女兒和美國女婿的故事，最后一部分是女兒們和母親們的故事?！澳赣H的經(jīng)歷——女兒的經(jīng)歷——女兒的生活——母親的生活——母親與女兒和解”成為整個故事的敘事線索。全書以女兒吳精美的故事開頭，也以其結(jié)束，是全書的主線。四對母女的故事在四個部分里各有側(cè)重，互為補充對照，形成一種網(wǎng)狀結(jié)構(gòu)。

一方面，母親和女兒之間的代溝象征著兩種文化之間的矛盾。女兒出生在美國，接受了正統(tǒng)的西方教育，善于用英語表達自己的感受。女兒們關(guān)于中國的故事是從母親那里聽來的，往往認(rèn)為那些故事是不真實的。母親在大陸經(jīng)歷了太多的苦難，她們懷揣著美麗的夢想來到美國，在異質(zhì)文化中忍受壓力和矛盾，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吳精美的母親在飯后叫她做許多智力、記憶力測試題，希望發(fā)掘她的潛能，失望之后又請鋼琴老師教授她彈琴；薇弗萊的母親以女兒出色的下棋能力為榮，經(jīng)常炫耀女兒又贏得了比賽，遭到女兒的不滿；母親們望女成鳳，她們相信“在美國，任何夢想都能成為事實”[1]123。母親們的希望卻給女兒們帶來了壓力，女兒們不斷的叛逆，又增加了母女間的隔膜。正如女兒吳精美意識到“我們母女倆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互相了解過，我們只是以自己的理解來彼此揣摩對方的意思；而且往往來自母親的訊息以減法的形式入我耳，而來自我的訊息則是以加法的形式傳入母親耳中”[1]25。母女間的隔膜也正是兩種文化間沖突的表現(xiàn)。

另一方面，女兒與母親的繼承關(guān)系象征著傳統(tǒng)文化在新一代華裔身上的傳承和改變，也象征著華裔女兒與傳統(tǒng)文化割不斷的血脈相連。移民母親一直希望能造就自己的女兒能適應(yīng)美國的環(huán)境，同時保留中國的氣質(zhì)，結(jié)果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這兩樣?xùn)|西根本是水火不相容的，不能融為一體。美國女兒們對美國環(huán)境適應(yīng)得很快，說流利的英語，喝咖啡，但教給她們中國氣質(zhì)卻十分困難，比如如何服從父母的話，但女兒們似乎天然的遺傳了母親身上東方女性的謙虛、溫順，這使她們在純粹的美國式的婚姻生活中感到困惑和迷惘，甚至導(dǎo)致婚姻的失敗。盡管女兒對母親顯示出來的中國傳統(tǒng)難以接受，但是她們天然地與自己的母親相聯(lián)系，母親在家庭里給予她們的中國文化的影響是去除不掉的。母親與女兒像臺階一樣一級挨著一級，正象征著海外游子與中國文化血脈相連，不管她們的言行舉止跟主流社會多么的接近，她們的眼睛和膚色就決定了她們在這一社會所處的邊緣地位。她們接受的美國文化是“后天”的，而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與她們有著母親般的天然聯(lián)系。

二、引子

如前所述《喜福會》一共分為四部分，每一部分由一個引子和四個故事組成。第一部分的引子是“千里鵝毛一片心”，第二部分的引子是“二十六扇兇門”，第三部分的引子是“美國游戲規(guī)則”，最后一部分是“西天王母”。這四個引子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第一個引子“千里鵝毛”，故事講述了一個老太太多年前在上?；ù髢r錢買了一只天鵝，后來老太太帶著天鵝，滿懷希望地漂洋過海到了美國，然而她一到美國，移民局就強令她與天鵝分手了，唯一留下的是一根天鵝羽毛。后來年老的母親一直想把這根羽毛的故事告訴女兒們，她一直期待有一天可以將這個故事用流利的英語講給自己聽不懂中文的女兒。這個帶著天鵝的老太太正象征著滿懷夢想的移民母親，丟失的天鵝暗示了母親們把女兒培養(yǎng)成一只高貴天鵝的夢想的破滅，同時也象征著母親們丟失了在中國珍貴的一切，包括家人、家園、甚至孩子。最后的一片鵝毛象征著母親身上關(guān)于中國的故事，就是母親想告訴女兒的故事。

第二部分的引子“二十六扇兇門”，母親根據(jù)《二十六扇兇門》這本命書告誡女兒不要沿著墻角騎自行車，否則會摔倒。而女兒則反問“你怎么知道我會摔下來”，女兒倔強地沿著墻角騎車，結(jié)果連人帶車摔下來。其實《二十六扇兇門》是母親掌握的中國文化，象征著母親希望傳遞給女兒中國的處事原則。而女兒反問母親，是對母親那一套處事原則的懷疑和不解。最后女兒不顧母親的告誡，執(zhí)意沿著墻角騎自行車，象征著女兒對母親那代人的價值觀、世界觀的叛逆，也是在美國環(huán)境中長大的女兒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疏遠。

第三部分的引子是“美國游戲規(guī)則”，移民母親根據(jù)中國的風(fēng)水觀認(rèn)為鏡子正對著床會把女兒的新婚喜氣都沖掉，而在女兒看來，這些是母親的老生常談，她早就受夠了。這個引子故事象征著母女兩代人在中國式思維和美國式思維中的碰撞。女兒認(rèn)為自己成年了，可以對自己負(fù)責(zé)，而中國式的母親仍然關(guān)心女兒的戀愛、結(jié)婚、離婚。母親映映·圣克萊爾在發(fā)現(xiàn)女兒婚姻面臨危機時，勸她再努力一次；母親龔琳達批評女兒薇弗萊·龔的新男友送的皮草是便宜貨，在女兒帶男友來家吃飯時吐槽里奇臉上的雀斑太多，導(dǎo)致女兒一夜難眠；母親許安梅認(rèn)為女兒在離婚這件事上應(yīng)該找她傾訴，而不是去咨詢心理醫(yī)生。在美國游戲規(guī)則里，母親與女兒是那樣格格不入。

在最后一部分，引子“西天王母”，外婆說“為了學(xué)會保護自己，我丟失了那曾有的天真，然后，我又教會我女兒，喏，就是你媽，也這樣做了?！盵1]211表明女兒對母親的處事方法的繼承，也象征著女兒最終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

三、麻將和中國菜

麻將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娛樂項目，《喜福會》的故事一開始就講到了喜福會上打麻將，而且女兒吳精美也是從代替母親打麻將開始去真正了解母親的。因為喜福會這個名字，吳精美回憶了母親在中國的第一次婚姻。母親在桂林躲避戰(zhàn)亂時，和另外三個女人發(fā)起了喜福會，她們在打麻將中暫時忘記戰(zhàn)亂的苦痛，尋求片刻的慰藉，一周一次的聚會寄托著希望和快樂，所以起名為喜福會。在美國母親吳素云結(jié)識了許家、圣克萊爾家、龔家，共同的移民經(jīng)歷把她們聯(lián)系起來，母親提議發(fā)起喜福會。在聚會上，打麻將仍然是母親們的娛樂項目，還有每家輪流做東做中國菜。

女兒吳精美在母親去世后代替母親來參加喜福會，在麻將桌上接替母親的位子：

沒有任何人指點我哪只位子是媽媽的，甚至在其他三人還未就座前，我就有種感覺，那靠著門口的位子，一定是我媽媽的。那位子在桌子的東首。媽媽曾經(jīng)告訴過我，萬物起于東方：日從東方起，風(fēng)從東方來。[1]

在麻將桌上，女兒憑感覺找準(zhǔn)了母親的位子，并且自然想起母親在去世前說過的話，象征著女兒與母親認(rèn)同的開始，也象征著美國女兒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認(rèn)同的開始。所以故事的最后一部分，女兒吳精美為了完全了解母親，決定親自去中國看看，實現(xiàn)了從對地域中國的理解到對情感中國的向往的轉(zhuǎn)變，所以女兒們的中國血液真正沸騰了。

中國菜，在喜福會上的餛飩、春卷不僅滿足味蕾，更是母親們能力的展示，也是中國文化的傳承。在中國，廚房是一個女人展示她智慧和才能的位置，母親龔琳達在中國因為能做一桌好菜而贏得婆婆的歡心；在美國女兒薇弗萊·龔想讓男友夸贊母親的廚藝來獲得母親的歡心。中國菜凝聚著母親的智慧，也是中國母親表達愛的主要方式，她們不會用擁抱、親吻的方式表達對孩子的愛，正如一位美國女兒所說“中國母親表示她們的愛，往往不在乎關(guān)心他們想些什么，他們的困惑，他們的不安，卻更關(guān)心他們的吃，不斷塞給孩子們春卷、八寶飯——卻很少問他們在想些什么”[1]。母親用美味的中國菜促進孩子茁壯成長，也象征著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子孫后代的滋養(yǎng)。

四、結(jié)語

“象征可以是作品中的人物、物件、地點或事件等等，不一而足。而這些構(gòu)成作品象征的因素可以引發(fā)讀者的聯(lián)想，形成文本的意義鏈。”[2]204在《喜福會》中，母女?dāng)⑹瞿Ｊ?、引子、食品、各種特殊時刻的家庭傳統(tǒng)等等，尤其是中國麻將，均構(gòu)成了豐富文本的象征符號。這些象征有效地表達了處在兩種文化沖突中的人物體驗和心理，最終文化的認(rèn)同是必然的但也是曲折的，使人想到整個人類的命運也是不斷地適應(yīng)和改變，令人回味雋永。

[1]譚恩美.喜福會[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20，25，125,211,282.

[2]肖薇.異質(zhì)文化語境下的女性書寫[M].成都：四川出版集團，2005：204.

[3]淡江大學(xué)中國文學(xué)系主編.中國女性書寫[M].臺北：臺灣學(xué)生書局，1999.

[4]劉成紀(jì).欲望的傾向：敘事中的女性及其文化[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1.

[5]公仲.世界華文文學(xué)概要[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0.

責(zé)任編輯：陳君丹

On Symbolism of theJoyLuckClubby Amy Tan

KANG Xiao-cheng

(Literary Theory Department,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119, China)

TheJoyLuckClub, by overseas Chinese female writer Amy Tan, is a depiction of Chinese culture 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American cultural which highlights the experience of women living in the collis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and American culture. TheJoyLuckClubstretches from the semi-colonial, semi-feudal China to the twenty-century America, and talks about the story of two generations in two cultures. The novel is filled with metaphors and hints with symbolism leaving unlimited imagination to readers. The paper carries out analysis from the aforementioned angle, because of the lack of related research.

narrative mode; introduction; mahjong and Chinese food

2017-04-20

康曉程(1992-)，女，山西朔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文藝學(xué)。

I712.074

：A

：1674-344X(2017)6-00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