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考生

我有一枚“書簽”，任憑你怎么想也不會想到，這枚“書簽”就是我的小妹。

我的小妹在我十四歲時出生。盡管早已想過再添一個妹妹會有怎樣的煩惱和歡樂，卻還是猝不及防。那是個多可愛的孩子呀！圓圓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睫毛生下來便已是先天的優(yōu)勢，粉紅的臉頰比我這個姐姐看起來氣色要好得多。唯一讓我煩惱的是，小妹總是止不住地流口水。

小妹一歲多時，母親就去上班了，所以平日陪伴她的便是我這個姐姐。小妹既不會打牌，也不會說話，只會咿咿呀呀，爬來爬去。和她一起能做什么呢？我想來想去，最后只好抱著她給她讀書。那時的我比同齡人要頑劣得多，讀的書更是少之又少，也不管小妹能否聽懂，我便開始讀了。讀的第一本書是《小馬過河》，我正讀得津津有味，小妹卻不作聲地睡著了，任憑口水橫流。于是，我讀到沾了小妹口水的那頁便停下了。就在我陷入思考之時，小妹又悄悄地醒來了?？粗纬喝缢拇笱劬?，我的心頭突然涌上一種感覺：雖然小妹不會說話，但從對視中我能感覺到她在和我交流。

春夏秋冬，我讀書，也為小妹讀書。也不知是我的聲音有魔力還是怎樣，有時她正胡鬧著，我一讀書她卻突然安靜下來，瞪大眼睛看著我，我仿佛從中受到莫名的鼓勵。夏天酷熱難耐的時候，我便同小妹靠在床頭，身下是涼涼的席子。讀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我想象著她在非洲西海岸的生活，在炎熱無邊的沙漠里那個逐漸像樣的小家；想象著她與荷西在夜晚的沙漠中奔馳的畫面。此時，仿佛我自己也身處沙漠之中。我十分羨慕三毛與荷西的愛情，便好笑地問小妹：“以后你要找個什么樣的人呀？”小妹睜著她的大眼睛，倏地一笑，撲進(jìn)了我懷里。讀到《哭泣的駱駝》時，小妹又睡著了，那口水一個印一個印地“刻”在書頁上。這個是大前天留下的，那個是上個月印上的。罷了罷了，我有些無奈地?fù)u搖頭，小妹真是我的“書簽”了。床頭的書，摞了一頭高，書里卻全是她的口水“書簽”。

我給小妹讀的大都是兒童故事，《青銅葵花》中孩子問純真的情感使我感到無限美好，但字里行間又透著默默的悲傷。我想到小妹純真清亮的眼睛，想象她今后是否也會經(jīng)歷這樣一場哀痛？我們的對視仿佛讓我看到了小妹同我的交流，她清澈的眼神中飽含著對世間一切的好奇。小妹的成長同我一樣，不解、困惑、悲傷會不可避免地與我們同行，但我們又無法忘記，那些永恒的美好總是同痛苦糾纏在一起。

我看著小妹熟睡的臉龐，日后同我一起讀書的日子將是又慢又長。而一本書便是一個臺階，我們也就慢慢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