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者(四川)
三月飛雪
田 者(四川)
小時候,上學(xué)路上有一叢野刺梨。
初春,天地間還徘徊著一陣寒意的時候,野刺梨開花了。
白皚皚的,像一樹的雪。
我很想采一枝帶回家插在自己的小桌上,可是手剛碰到枝丫,花瓣便像惜別淚一樣嚶嚶灑落,很有骨肉分離的凄楚。
可嘆少年不曉愁滋味,我還是固執(zhí)地把花枝從樹上硬掰下來。
結(jié)果握在手中的,只有花容俱損的一枚禿丫。
腳下是一地玉屑。
南朝梁范云曾有過“昔去雪如花,今來花似雪”的詩句,我不知他寫的是否就是梨花。
今春,當(dāng)我無意于這座日益姹紫嫣紅的都市,突然發(fā)現(xiàn)一樹潔白的梨花時,我真的相信這是冬天留給大地的最后一場雪。
我甚至相信那些花瓣也會如雪一樣沁涼,落在手心亦會化作冰水一滴。
不敢再去觸摸、不敢再去驚擾那一樹的冷清與靜謐——這肅穆的白好像在悼念一個凄惋的故事。
那小小的、薄薄的、冰雕玉琢而成的花瓣,更似一份清澈見底的哀思:玲瓏剔透、寒徹心骨。
站在梨花前,花無言,我無語。
只見其蕾格外雪白、其萼尤其玉綠、其蕊兀自墨黑。
在大千色譜里,梨花只擇了最為素凈的顏色,是無須迎合和取悅?cè)魏稳?、任何物,還是它的蒼白只為了無瑕?它的生長只為了泯滅?
風(fēng)一來,像是戳痛了樹的心事。
花枝瑟瑟抖抖、花瓣紛紛揚揚——恍然間,我才明白:那朵朵梨花并非飛雪,而是凝滿一樹的淚水。
不信,當(dāng)你走在三月的梨樹下,還能聽到潸潸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