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詠

（上海商學院，上海 201400）

日本茶道起源與發(fā)展中的禪文化因素分析

郭雪詠

（上海商學院，上海 201400）

日本茶道起源于中國的茶禪文化，受禪宗文化影響至深。中國茶文化東傳日本的主要傳播者就是禪僧，日本茶道的建立和發(fā)展也離不開禪僧。日本茶道中所謂的“茶禪一味”、“茶道四諦”理念的實質(zhì)也與禪宗精神完全一致。本文主要探討中國禪文化對日本茶道起源、形成和發(fā)展過程中的影響。

日本茶道；禪文化；茶禪一味；和敬清寂

日本原本無飲茶之風，隨著唐代日本派大量遣唐使到中國學習，中國茶文化才傳入日本。經(jīng)過歷代日本禪僧和茶人的不斷努力和變革，才形成了流傳至今的日本茶道。考察日本茶道的起源和發(fā)展過程，可以清晰看出中國禪宗文化在其中影響至深。日本學者對茶道有較多論述，比較有代表性的有久松真一、川谷澈三、和熊倉功夫。其中久松真一說，茶道是“以吃茶為契機的綜合文化體系”，指出茶道與禪宗的內(nèi)在聯(lián)系，認為茶道的核心是禪，必須重視日常生活的修行。久松真一關(guān)于茶道的觀點是目前學界比較公認的。

1 茶道與禪僧

禪僧對日本茶道的產(chǎn)生起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從歷史淵源來看，日本茶道起源于禪僧從中國引進。在明治維新以前，日本作為中國的近鄰一直受中國漢文化影響非常大，日本茶道也不例外。中國是茶樹的原產(chǎn)地，是茶的故鄉(xiāng)，中國人飲茶據(jù)說始于神農(nóng)時代，少說也有4700多年的歷史了。至今，中國各民族同胞還有民以茶代禮的習俗。古代日本沒有飲茶習慣，飲茶文化最早是公元7至8世紀從中國傳過去的，主要的積極傳播者均為禪僧。

1.1 中唐茶文化初傳日本

在唐代中期，禪僧把中國茶文化初傳日本。公元645年，日本孝德天皇依照唐朝律令制度建立以天皇為中心的中央集權(quán)制封建國家，史稱“大化革新”。開啟了吸收學習唐朝文化的熱潮，派遣了大量遣唐使到中國學習，這些遣唐使中就包含大量僧人。學界一般認為日本高僧最澄最早把唐代茶文化傳播到日本。公元804年，最澄和他的弟子義真為了求法，隨遣唐使入唐到達臺洲，在天臺山國清寺學習密教，修習佛法的同時也學習飲茶文化。公元805年學成歸國，帶回《妙法蓮華經(jīng)》、《金剛經(jīng)》等各類經(jīng)書四百多卷，同時還把從四明山、天臺山帶回去的茶籽種在京都比睿山腳下。至今在比睿山腳下的日吉神社的池上仍矗立著“日吉茶園之碑”，碑文中仍清晰可見“日本最早茶園”之句。最澄不僅帶回了茶籽，而且把唐朝的飲茶文化帶回日本，是當之無愧的日本植茶技術(shù)的第一開拓人。其作為日本天臺宗創(chuàng)始人，將飲茶之風引入了日本寺院佛堂和上流社會，開啟了日本的茶文化歷史。

日本高僧空海是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著名人物，他仿照漢字草書創(chuàng)造了日本文字“平假名”，在繪畫、教育、建筑以及書法等方面也都有突出的成就，為中日文化交流做出了杰出貢獻。公元804年隨遣唐使到中國長安，他遍訪高僧，廣交文士，學習各種密教典籍和禮儀。在公元806年歸國時，把大量茶餅、茶籽和石碾、石臼等制茶工具以及蒸、搗、焙等制茶技術(shù)帶回日本。自中國留學歸來后，空海在京都的高野山修建了金剛峰寺，建立了日本真言宗，社會地位極高?？蘸Ｒ簧圆铻榘?，積極實踐、宣傳、推廣飲茶。他不僅自飲，還時常與天皇、貴族、朋友吟詩品茶、談經(jīng)論道，對中國茶文化在日本的傳播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

另外，日本和尚永忠也對中國茶文化東傳日本作出了重要貢獻。永忠在中國留學30多年，深受中唐飲茶興盛之風影響，形成了視飲茶為高雅風俗的個性習俗。永忠回國后深受日本嵯峨天皇賞識，掌管崇福寺和梵釋寺。弘仁6年嵯峨天皇與群臣前往江國游玩、途經(jīng)崇福寺時，他親自獻茶于天皇。此次品茶天皇大悅，于是下令在日本關(guān)西地區(qū)種茶，開啟了史稱“弘仁茶風”的日本飲茶文化之興盛期。

1.2 宋代茶文化再興日本

隨著嵯峨天皇的離世以及唐朝末期的混亂、衰退，日本于公元894年中止了遣唐使制度，日本的飲茶文化也一度處于徘徊、消退階段。直到榮西禪師出現(xiàn)，日本茶文化才又開始盛行，榮西禪師是日本茶文化史上一位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人物。

中國史籍有“茶興于唐、盛于宋”的說法，宋代是中國茶文化非常發(fā)達的時期。宋朝時期，榮西禪師對于中國茶文化東傳日本并在日本全面普及做出了奠基性的功績。榮西于公元1168年和公元1187年兩次入宋修習禪學，在潛心鉆研禪宗教律的同時，深深地為宋朝的飲茶文化所吸引，遍游我國南方各大名山、茶園，認真研習茶藝，學習種茶、制茶。自公元1191年榮西禪師返回日本，不僅第一次把禪宗傳到日本、創(chuàng)建日本臨濟宗，還帶回了茶種和宋代飲茶文化，并撰寫了日本歷史上第一部茶書《吃茶養(yǎng)生記》，該書論述了飲茶對于養(yǎng)生治病的作用，再次把中國茶、茶具和點茶法傳入日本，成為繼唐朝陸羽《茶經(jīng)》之后世界上又一部不朽的飲茶文化經(jīng)典著作。該書由于受到日本將軍和上層的贊賞，得以在日本廣為傳播，使一度衰退的日本飲茶之風再度上揚，日本飲茶文化得到了復興。在禪院，飲茶成為佛教儀禮。不僅寺廟僧人飲茶，民間飲茶愛茶之人也日益增多，為三百年后千利休創(chuàng)立日本茶道打下了基礎(chǔ)，也因此榮西禪師被尊為日本的茶祖。

2 茶道精神與禪宗文化

2.1 茶禪一味

茶和禪密切相連，被稱為茶禪文化。茶禪文化起于唐代發(fā)展于宋代，后在日本進一步發(fā)揚光大。湖南石門夾山寺和尚善會禪師首倡茶禪境味之說，而兩宋時期的圓悟克勤禪師則明確提出茶禪一味理念。自茶傳入日本后，逐漸普及發(fā)展。榮西禪師后，飲茶文化與日本本土文化結(jié)合，快速普及到了民間，并融入了禪宗思想，成為融合宗教、哲學、藝術(shù)、禮儀等諸多元素的文化體系，也就是日本茶道。

村田珠光是日本茶道的鼻祖，其對日本茶道的主要貢獻就是將禪宗思想融入茶文化之中，改革書院茶會，開創(chuàng)草庵茶風。村田珠光11歲入奈良稱名寺當和尚，因怠慢寺役而被逐出寺院，后從事茶具生意，并跟從幕府將軍的文化侍從能阿彌學習點茶、插花以及器物鑒賞。能阿彌的主要功績是發(fā)明了茶臺上點茶的技法，并將傳統(tǒng)日式建筑和唐宋藝術(shù)作品結(jié)合成符合書院茶會活動的茶室，推動了書院茶會的形成。村田珠光30歲左右入京都大德寺隨一休禪師參禪，后從一休禪師處得到了一份珍貴的唐物，即圓悟克勤禪師“茶禪一味”的墨跡（該墨跡被認為是日本茶道界最高寶物，是茶禪結(jié)合的最初標志）。村田珠光將該墨跡掛于茶室里最重要、最顯著位置的壁龕里，客人進入茶室時被要求在墨跡前行跪禮，以示敬意。該做法被認為是日本茶道關(guān)于茶禪結(jié)合的最初淵源。此后，在茶室壁翕內(nèi)懸掛禪僧墨跡就流行起來，入禪院習禪也成了當時茶人的必修課。村田珠光后來改革茶室，建造尊崇樸素自然的草庵茶室，將高大上的貴族茶風和樸素的民間茶風文化相結(jié)合，從形式上、意境上把禪融入到飲茶之中，悟出佛法存于茶湯之中，開創(chuàng)了茶禪一味的境界，從而使茶的意境上升到更高層次，成為一種藝術(shù)、哲學和宗教，也即上升成了道。

2.2 和敬清寂

繼村田珠光之后，武野紹鷗無疑是一位承上啟下的人物，他通過鉆研日本歌道，將“寂（さび）”與“侘（わび）”兩種美意識引入茶道，獨辟蹊徑地開創(chuàng)了武野風格的紹鷗“侘茶”。武野紹鷗的另一大功績就是培養(yǎng)了自己的弟子，后世被尊稱為日本茶圣的千利休。千利休對村田珠光、武野紹鷗的茶道思想進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改革完善，最終形成草庵“侘茶”。利休去世之后，其后代子孫在其基礎(chǔ)上創(chuàng)立了所謂的“三千家”，即表千家、里千家和武者小路千家，成為了以后幾百年直到今日的日本茶道界的中流砥柱。

千利休把日本茶道由喝茶提高到了藝術(shù)境界，在茶禪一味的基礎(chǔ)上，提出了所謂的“茶道四諦”，即和、敬、清、寂?！昂汀敝饕冈谡麄€茶事過程中，在觸覺、嗅覺、視覺以及聽覺上均要和諧，且茶室和周圍環(huán)境要和諧，主客雙方本著和悅之心品茶?！熬础敝覆枋逻^程中敬事、敬業(yè)、敬物、敬人。主客雙方地位平等，相互之間要尊重，坦誠相待?！扒濉奔辞鍧?、清凈之意，除指外在形式和外在環(huán)境要清潔之外，更注重對人靈魂的清潔?！凹拧敝缚占?、閑寂、靜寂之意，指茶事過程中莊重恬靜，寂靜無聲中進行心靈層面的精神交流?！凹牛à丹樱迸c“侘（わび）”字同義，即“無”的世界，指茶人們擺脫世俗一切的束縛和羈絆，將有色的大千世界悟至枯淡閑寂，將色視為空，將空還原于色，達到一種清靜無我的境界，進入了無限的創(chuàng)造空間?！凹拧笔侨毡静璧雷非蟮淖罱K境界，可以說沒有“寂”的理念，日本茶道也就不存在了。

日本茶道的“和、敬、清、寂”實質(zhì)為佛教禪宗精神之所在?！昂汀痹从诙U宗“慈悲善良、溫和之心”的精神，與禪宗所修之“梵我一如”一致。“敬”與禪宗的“心佛平等”觀以及禪宗教義“二部四眾、平等互重”所倡人人平等互敬之精神一致。“清”源于禪宗“六根清凈”，是禪宗“空無”觀的一個顯著特點。禪宗認為，“清”是形式與內(nèi)容的統(tǒng)一，又是佛理的體現(xiàn)，它用獨特的文化式樣表現(xiàn)出“物我合一”的禪境?！凹拧痹从诙U宗的“物我兩忘”的禪境，強調(diào)“本來無一物”、“無一物中無盡藏”，正是佛教“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空無”觀。

3 結(jié)語

日本茶道與中國禪宗文化有很深的淵源，其精神內(nèi)涵和禪宗如出一轍。日本茶文化起源于中國，而中國茶文化和禪宗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中國宋代禪師圓悟克勤首先提出了“茶禪一味”理念。隨著茶禪文化東傳日本后，日本歷代禪師和茶人把“茶禪一味”精神進一步發(fā)揚光大、直至千利休提出“茶道四諦”而達到巔峰。因此，我們要深刻理解日本茶道，就必須要先深入了解禪宗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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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雪詠（1977-），女，江蘇南通人，碩士，上海商學院日語系講師，研究方向:日語語言文學與日本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