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別差異的表現(xiàn)、原因及減緩路徑：基于文獻的評論*

袁曉燕

性別差異；表現(xiàn)；產(chǎn)生原因；減緩路徑

實驗手段的興起使得研究者對于性別差異的研究進入更為深層次的領域。通過考察影響人們效用函數(shù)的風險和競爭方面的性別差異，進而探尋性別差異產(chǎn)生的偏好及社會經(jīng)濟原因?，F(xiàn)有研究表明，性別差異的確存在，而且會影響到社會總福利水平，這一結論有悖于傳統(tǒng)完全理性假設下新古典經(jīng)濟學的結論。以此為邏輯起點，本文對于性別差異的概念、性別差異的表現(xiàn)、性別差異的產(chǎn)生原因進行了全面的梳理。

一、導 言

經(jīng)驗觀察可以發(fā)現(xiàn)，即使男女人力資本投資和積累水平相同，其他特征條件相近，男女行為方式和行為能力也存在顯著差異。比如，相較之男性，女性擁有更為精巧照料孩子的能力。[1]甚至，最新腦科學研究還表明，由于女性能夠更為迅速地激起其腦電圖中的悲傷電路，因而比男性更為情緒化，[2]這些性別現(xiàn)象的經(jīng)濟學意義是，外生的性別差異會內生出男女決策水平和行為效果上的差異，從而影響雇主對兩者效用水平的評價。然而，這一客觀存在并沒有被納入新古典經(jīng)濟學的分析框架，因而其效用函數(shù)并沒有考慮勞動的性別異質性特征，盡管這會影響到男女各自的福利水平。近年來更多的研究對男女在競爭、風險以及社會偏好方面的差異及原因進行了進一步探究，結果表明，緣于社會規(guī)范的影響，男女在成長過程中有意識地形成了對待事物的不同態(tài)度，從而導致男女面對同一經(jīng)濟現(xiàn)象會采取不同的決策行為，表現(xiàn)出不同的結果。[3]這些差異主要表現(xiàn)在：和男性相比，女性更為厭惡風險；在一個競爭的環(huán)境中，女性比男性更羞于競爭，而且尤其羞于和男性競爭；而在社會偏好方面，實驗研究沒有表現(xiàn)出結果一致的性別差異，但女性對環(huán)境的變化更為敏感。以上來自自然和社會角色的差異影響到女性的偏好，進而影響到女性的選擇，最終導致其通往帕累托最優(yōu)的路徑和男性的不一致。因此，對其進一步深入研究成為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的主流命題*和性別歧視不同，性別差異是指男女之間存在著決策及結果上的偏差，而性別歧視則是指男女之間即使人力資本特征相同，女性單純由于性別導致其遭受和男性不同的對待(Becker,1957)。。[4]以此為背景，本文對運用實驗方法研究性別差異的主要文獻加以梳理和歸納。本文重點討論對于風險態(tài)度、競爭能力等方面的性別差異及其偏好原因和社會經(jīng)濟原因。

二、不確定性下的性別差異表現(xiàn)

對不確定性的關注和研究源于對新古典傳統(tǒng)的質疑。新古典經(jīng)濟學在考慮不確定性下的決策時，采取了當事人同質化的假定，并不考慮性別差異問題。但實驗經(jīng)濟學的諸多研究結果表明，新古典經(jīng)濟學這一假定不夠準確，并實質性地影響對其他諸多重要事實的判斷和評價。人們在面對不確定性時，表現(xiàn)出顯著穩(wěn)定的性別差異，這一差異主要體現(xiàn)在兩方面：首先，不考慮社會成員之間的策略互動，僅僅就外部環(huán)境的不確定性而言，當事人在風險偏好上表現(xiàn)出明顯的性別差異；其次，當考慮成員間的策略互動時，成員面對競爭也會展示出一定程度的性別差異。這兩種類型的性別差異反映了面對不確定性時不同性別個體的本質區(qū)別，或者說，性別差異的存在實際上體現(xiàn)了當事人的異質性，而非同質性。

(一)風險偏好的性別差異

近年來該領域一卓有貢獻的研究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商業(yè)社會的風險因信息的非對稱分布和金融網(wǎng)絡的普遍化而充分集中，人們的決策也因此比傳統(tǒng)社會面臨更多的不確定性。毫無疑問，顯著的不確定性影響預期，從而影響行為主體決策的效用。盡管人們普遍表現(xiàn)出風險厭惡特征，但是厭惡的程度卻不同，總有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更厭惡風險。艾克和格魯斯曼(Eckel and Grossman,2003;2008a;2008b)及查理斯和尼茲(Charness and Gneezy,2010)通過要求被試在已知概率和回報的彩票實驗中進行選擇，發(fā)現(xiàn)女性明顯比男性更為厭惡風險。[5] [6] [7] [8]但有趣的是，當舒伯特等人(Schubert et al,1999)把彩票實驗設計為損失而非收益時，男性比女性更為厭惡風險。[9]而霍爾特和勞瑞(Holt and Laury,2002)的研究則發(fā)現(xiàn)女性在低回報決策中比男性更為厭惡風險，而在高回報決策中沒有發(fā)現(xiàn)顯著的性別差異。[10]就是說，男性對于預期損失不敏感，而女性對弱風險則很敏感。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一般而言，女性更傾向于規(guī)避風險，而男性則更傾向于冒險。

為什么男女在面對風險時表現(xiàn)出不同的風險態(tài)度呢？

第一，男女對風險環(huán)境的情緒反應是不同的。大量的心理學研究表明，女性比男性對環(huán)境的反應更為強烈，[11]而強烈的情緒刺激會影響其風險選擇所帶來的效用。一方面，情緒會影響其對待風險的態(tài)度。同樣的風險環(huán)境下，女性更容易感到恐懼而男性更容易感到憤怒。[12]而當一個人處于憤怒的情緒狀態(tài)比其處于恐懼的情緒狀態(tài)，對同樣事物的風險評價更小。[13]因此，對于同樣的事物，女性會比男性采取更高的風險估計，最終表現(xiàn)出較強的風險規(guī)避特征。另一方面，在面對不確定的風險環(huán)境時，女性會更容易緊張，更容易對未來產(chǎn)生消極預期。[14] [15]因此，當存在一個不可知的未來時，女性對其預期會更為消極，她們的預期效用就會相應降低，為此，對于風險，女性就會采取更為規(guī)避的態(tài)度。也就是說，對于一個存在風險的未知事物而言，和男性相比，女性會高估其風險而低估其收益。從而表現(xiàn)出高收益和低損失兩個方面的風險規(guī)避。[16]

第二，自信程度。除了面對不確定性時男女持有的風險態(tài)度差異，對于成功的預期，男女也存在著顯著差異。自信程度這個變量則可以度量男女在預期成功方面的不同態(tài)度。自斯密起，大量研究表明，無論男女，都存在著某種程度上的過度自信。然而在面對同樣的不確定性時，對于成功，男性會比女性擁有更多的自信。[17]而這更多自信導致男性愿意承擔更多風險。舒伯特等人(Schubert et al,1999)通過實驗也證實了女性確實比男性存在更低的過度自信，從而導致其行為上直接表現(xiàn)出更高的風險規(guī)避。[18]上述研究清晰表明：相較之男性而言，女性擁有更低的自信，從而直接導致其對風險的更多規(guī)避。

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無論是沿襲心理學抑或經(jīng)濟學的研究范式，現(xiàn)有研究都確鑿無疑地告訴我們一個事實：女性比男性更傾向于規(guī)避風險，而這種風險偏好上的差異直接導致其決策的差異，最終導向男女行為總效用的差異。

(二)競爭行為的性別差異

競爭是不確定性的另一來源，近年來的行為及實驗經(jīng)濟學研究表明：面對競爭時，性別差異是男性和女性在教育與勞動力市場表現(xiàn)不同的重要原因，而且這一差異更多來自男女面對競爭的不同態(tài)度而非能力差異。[19]

尼茲、內得勒以及魯斯蒂奇尼(Gneezy,Niederle and Rustichini,2003)通過在實驗設計中剔除可能的歧視，進而考察基于競爭的性別差異表現(xiàn)后發(fā)現(xiàn)，即使在非競爭的環(huán)境中男女表現(xiàn)基本一致，然而，當把二者同時置于競爭環(huán)境下時，女性表現(xiàn)出害怕和男性競爭，但愿意和女性競爭，而男性則表現(xiàn)出愿意和任何人競爭。[20]布斯和諾倫(Booth and Nolen,2009)的研究也支持了這一結論。[21]和尼茲、內得勒以及魯斯蒂奇尼(Gneezy,Niederle and Rustichini,2003)不同，尼茲和魯斯蒂奇尼(Gneezy and Rustichini,2004)卻發(fā)現(xiàn)：女性也害怕和女性競爭。[22]德萊布、艾森以及納尼希爾(Dreber,Essen and Ranehill,2009)和薩特及魯茨勒(Sutter and Rützler,2010)設計了幾乎和尼茲和魯斯蒂奇尼(Gneezy and Rustichini,2004)完全相同的實驗，結果表明，男女在活動成績上沒有顯著差異，然而，男孩卻比女孩更樂于選擇競爭行為。[23] [24]范德格里夫特和布朗(Vandegrift and Brown,2005)，古普塔、鮑爾森以及維勒宛(Gupta,Poulsen and Villeval,2005)和福勞瑞、萊布蘭特以及李斯特(Flory,Leibbrandt and List,2010)的研究表明，女性一般不愿意和男性競爭，但一旦選擇了競爭，女性表現(xiàn)和男性幾乎沒有差異。[25] [26] [27]這也進一步證明了布瑟、內得勒以及奧斯特貝克(Buser,Niederle and Oosterbeek,2014)的研究結論：競爭態(tài)度差異多于能力差異。

從上述研究我們可以看出，面對競爭時的性別差異更多來自男女對待競爭的態(tài)度差異而非能力差異，那么，這些差異究竟是否源于其主觀態(tài)度上的差異呢？源于對上述研究的疑問，內得勒和韋斯特龍(Niederle and Vesterlund,2007)通過對實驗的每一階段設計不同的支付機制，進而衡量競爭條件和非競爭條件下的結果差異，研究不同的支付機制*在該實驗中，獲得兩種支付機制下的表現(xiàn)是最關鍵的，因為這決定著差異到底在多大程度上由支付機制決定。是否會成為結果相異的原因。和尼茲和魯斯蒂奇尼(Gneezy and Rustichini,2004)的研究相同，內得勒和韋斯特龍(Niederle and Vesterlund,2007)的研究進一步證實了，在一個競爭環(huán)境中，女性的表現(xiàn)劣于男性。為此，內得勒和韋斯特龍(Niederle and Vesterlund,2007)還進一步證明了女性在面對競爭環(huán)境的自選擇行為，實驗結果表明，女性會主動自覺減少自己的競爭行為。所以說，不是能力的差異，而是男女在競爭上的態(tài)度乃至偏好差異是影響其表現(xiàn)的唯一因素。[28]

以上研究無疑豐富了行為經(jīng)濟學對性別差異形成機制的討論，但我們有以下質疑：第一，由于尼茲和魯斯蒂奇尼(Gneezy and Rustichini,2004)的實驗是在一個公開的場合進行的，也就是說，每個人的行為都有他人旁觀和目睹，那么，“他人的注視”是否有可能讓其實驗結果和尼茲、內得勒以及魯斯蒂奇尼(Gneezy,Niederle and Rustichini,2003)實驗結果表現(xiàn)出顯著的差異。也就是說，其他人的行為是否進入了被試的效用函數(shù)。第二，由于越年長的人，其受制度規(guī)范影響會越深遠，那么，是否由于上述實驗選擇了不同年齡被試，從而造成其結果差異？甚至，我們可以問，是否制度原因加劇了性別差異？龔和楊(Gong and Yang,2012)[29]利用中國云南摩梭族和彝族*摩梭族是一個傳統(tǒng)的母系社會，而彝族則是傳統(tǒng)的父系社會。的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女性都比男性更趨于風險規(guī)避，然而摩梭族女性和男性的性別差異要比彝族的性別差異顯著為小。這說明，后天的社會環(huán)境對性別差異存在著顯著的影響。這是我們下文要論證的性別差異產(chǎn)生的社會經(jīng)濟視角。第三，他們的研究忽略了女性在面對性別差異時的主觀*比如說，女性覺得自己不應該比男性表現(xiàn)更好，這會讓旁觀者覺得自己不夠女性化。選擇問題，以及這種主觀選擇的差異會對結果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而這正是我們需要進一步討論的。

三、性別差異形成的經(jīng)濟學 原因——社會偏好視角

理性自利假設是新古典經(jīng)濟學的基本假設之一，但現(xiàn)代經(jīng)濟學的研究越來越多地發(fā)現(xiàn)，自利假定僅僅涵蓋了人性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有善良憐憫、互助友愛、追求公平等，這些都是人性中重要的組成部分。自著名行為經(jīng)濟學家卡莫勒(Camerer,1997)首次完整提出“社會偏好”(social preferences)概念起，[30]費爾和斯密特(Fehr and Schmidt,1999)、博爾頓和奧肯菲爾斯(Bolton and Ockenfels,2000)進一步把社會偏好與實驗經(jīng)濟學完整地結合起來進行模型構建和理論分析。[31][32]他把社會偏好分為三個方面：利他偏好是指人們的效用函數(shù)中包含著他人的效用，二者正相關，從而對應人們的善良本性；互惠偏好則是指人們的互助友愛天性，即使付出一定的成本，但是人們也會選擇以善報善、以惡制惡；而差異厭惡偏好則對應著人們的追求公平天性，即指無論處在不公平的優(yōu)勢方抑或劣勢方都會產(chǎn)生相應的效用損失，當然，處于劣勢方的效用損失更大。[33][34]

通過在最后通牒博弈中加入性別變量，艾克和格魯斯曼(Eckel and Grossman,2001)以及桑尼克(Solnick,2001)都在實驗中衡量了該模型中的性別差異。[35][36]實驗結果表明：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對于男性的出價要顯著高于女性，而且其結果和回應者的特征高度相關(Eckel and Grossman,2008a)。拉帕特和沙馬(Rapopart and Chammah,1965)以及艾克和格魯斯曼(Eckel and Grossman,2001;2008b)還發(fā)現(xiàn)，跟男性相比，女性通常較少拒絕，而且更容易接受較低的出價。[37]桑尼克(Solnick,2001)的研究一方面證實了所有參與人對男性出價會更高，另一方面還發(fā)現(xiàn)，無論什么性別的人都想從女性那里得到更多。比較這兩個實驗的設計區(qū)別，我們可以看出，女性對于環(huán)境的變化更為敏感。

艾克和格魯斯曼(Eckel and Grossman,1998)通過設計一個獨裁者博弈發(fā)現(xiàn)，在匿名的條件下，女性給予其回應者的錢數(shù)是男性的2倍。[38]博爾頓和卡特科 (Bolton and Katok,1995)的研究也支持了這一結論。說明女性確實比男性更為利他。比較二者實驗設計的差別，我們可以進一步看出較之于男性而言，女性對環(huán)境的變化更為敏感。無獨有偶，龔、嚴和楊(Gong,Yan and Yang,2015)利用中國云南摩梭族和彝族的數(shù)據(jù)，復制了艾克和格魯斯曼(Eckel and Grossman,1998)的雙盲獨裁者實驗，研究發(fā)現(xiàn)，與艾克和格魯斯曼(Eckel and Grossman,1998)的結論*他們發(fā)現(xiàn)被試對象中，女性比男性捐贈的更多。截然相反，摩梭族的男性比女性捐贈地更多，與此同時，彝族的被試沒有發(fā)現(xiàn)顯著的性別差異。這充分說明，社會環(huán)境對社會偏好的影響不可估量。

安德羅尼和韋斯特龍(Andreoni and Vesterlund,2001)，古斯、斯密特以及薩特(Güth, Schmidt,and Sutter,2007)通過不同的實驗設計，進而研究不同的實驗對象，都發(fā)現(xiàn)女性比男性更加厭惡不平等，更具有利他精神，[39][40]周業(yè)安、左聰穎和袁曉燕(2013)利用中國的數(shù)據(jù)也得出了這一結論。[41]然而，相反的結論在本、孔以及普特曼(Ben, Kong and Putterman,2004)的研究中也被發(fā)現(xiàn)。[42]同樣，運行一個包括一個男性、一個女性和另一個未知性別參與者的獨裁者博弈后發(fā)現(xiàn)，當回應者的性別未知或者回應者為男性的時候，提議者的性別差異效應不顯著。然而，有趣的是，女性提議者給予女性回應者的額度要顯著低于其給予男性回應者的額度或者是給予一個性別未知的回應者的額度。上述研究都確鑿無疑地證明了這樣一個結論：女性對于實驗的社會環(huán)境因素更為敏感。

而在信任博弈中，利他和互惠得到了檢驗和測試。繼克萊普斯(Kreps,1990)[43](P90-143)首次建立該博弈之后，卡莫勒和威格特(Camerer and Weigelt,1988)對該博弈進行了實驗室檢驗。[44]而后，伯格、迪克哈特以及麥卡比(Berg,Dickhaut and McCabe，1995)對這一結論繼續(xù)進行了檢驗。[45]在該博弈中，給出的數(shù)額通常被認為是信任度的衡量。由于初始行動者涉及更多的風險和信任決策，當考慮性別因素時，一系列的研究結果并沒有得出一致的結論。比如說，由于女性比男性對環(huán)境的變化更為敏感，女性表現(xiàn)出有時候會更容易信任別人，有時候卻相反。[46(P221-232)]這一結果可能是男女的信任水平差異，或二者的風險厭惡差異所導致的結果。

總之，一部分研究發(fā)現(xiàn)男女在信任度方面沒有顯著的性別差異，[47]而另一些研究則發(fā)現(xiàn)男性比女性更容易信任，[48]只有極少量的研究發(fā)現(xiàn)女性比男性更容易信任。[49]當然，這些研究上的差異可能來自實驗設計的條件不同。但是，基于上述研究，考克斯和德克(Cox and Deck,2006)以及德萊布和約翰尼森(Dreber and Johannesson,2008)進一步證實了這樣一個穩(wěn)健的結論：男性對環(huán)境變化不敏感，而女性則對環(huán)境變化顯著敏感。[50][51]

而在互惠方面，一部分研究表明男女不存在性別差異(Eckel and Wilson,2004a)，而其他研究則發(fā)現(xiàn)女性比男性存在著更高的互惠傾向(Croson and Buchan,1999)。僅僅只有貝勒馬爾和克魯格(Bellemare and Kroger,2007)發(fā)現(xiàn)男性比女性有著更高的互惠水平。

從以上研究我們可以看出，在測度社會偏好的性別差異時，一方面我們發(fā)現(xiàn)用于考量社會偏好的性別差異的確存在，另一方面，影響其存在的因素也很多。因此說，上述研究結果的差異一方面是來自實驗設計的差別，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影響男女性別差異的原因很多，包括文化、生理等多個方面，本文下節(jié)將就其產(chǎn)生原因進行進一步的探究。

四、性別差異形成的經(jīng)濟學 原因——社會經(jīng)濟視角

大量學者從激素水平入手，進而研究性別差異是否先天所致，從而導致其在風險和競爭偏好方面的差異。[52]然而，這樣的研究僅限于研究成年人，這也給以后的研究提供了切入的視角。

通過選取哥倫比亞和瑞典兩個國家*根據(jù)豪斯曼等人(Hausmann et al, 2010)發(fā)布的宏觀指標數(shù)據(jù)表明，瑞典和哥倫比亞在性別平等上有著顯著的差異。在該報告中，根據(jù)性別平等指標，哥倫比亞排名第55，而瑞典排名第4，也就是說哥倫比亞比瑞典男女平等程度更高。選取這兩個國家作為樣本，可以研究社會規(guī)范制度原因對于性別差異的影響。的9—12歲孩子為樣本，卡德拉斯等人(Cardenas et al,2011)研究了他們在跑步、跳繩、數(shù)學考試和文字測試等四項技能*之所以選擇這四項，是因為傳統(tǒng)上跳繩和文字測試被認為是女性的競爭優(yōu)勢領域，而跑步和數(shù)學則是男性的競爭優(yōu)勢領域。上的性別差異。實驗結果表明，哥倫比亞的小孩在所有的項目上都表現(xiàn)出幾乎相同的競爭性，不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然而，瑞典男孩卻表現(xiàn)出比女孩更強的競爭傾向。也就是說，在一個男女平等程度低的國家，男性更樂于競爭，即使瑞典女孩并沒有表現(xiàn)出比男孩更差的能力。在跳繩和單詞這兩項傳統(tǒng)的女性項目上，瑞典女孩的表現(xiàn)和男孩表現(xiàn)相差無幾。而且，當被迫參加數(shù)學競賽時，瑞典女孩甚至有著比男孩更高的成績。但是，女性依然比男性競爭性更差，而且他們選擇競爭與否的依據(jù)截然不同，女性的選擇源自她們的表現(xiàn)和成績，然而男性則根據(jù)選擇的多少來決定其競爭與否。[53]

通過選取這兩個性別平等程度差別很大的國家的未成年人為樣本，研究結果清晰表明：社會規(guī)范制度因素是造成性別差異的源泉。

無獨有偶，尼茲、勒納德和李斯特(Gneezy,Leonard and List,2009)研究了兩個不同社會*位于坦桑尼亞的馬賽部落(Maasai tribe)和位于印度的卡西部落(Khasi tribe)，這兩個部落由于歷史及其傳統(tǒng)原因，馬賽部落是一個父系社會，而卡西部落則是一個母系社會。在面對競爭時的性別差異。通過在這兩個部落中選取兩個村莊作為樣本，通過實驗設計，剔除了參與者的能力等因素。實驗揭示了非常有趣的結果：在父系社會，女性比男性更少競爭，這個結果和從西方社會的學生數(shù)據(jù)研究結果一致。然而，在母系社會，女性卻比男性更富于競爭。更讓人震驚的是：卡西部落的女性甚至比馬賽部落的男性更富于競爭，當然，該結果在統(tǒng)計上不顯著。該研究結果充分證明了社會規(guī)范制度原因幾乎是性別差異產(chǎn)生的唯一源泉。[54]

甚至，芬努凱恩(Finucane et al,2000)把研究的人群根據(jù)膚色及種族進行分類后發(fā)現(xiàn)：在白種人中存在著性別差異，然而其他種族卻沒有，他們稱之為“白人效應”。這就意味著在傳統(tǒng)研究性別差異的各方面*包括對待風險的態(tài)度、對待環(huán)境的態(tài)度以及對待競爭的態(tài)度等等。都存在著文化差異。[55]再次論證了性別差異產(chǎn)生的社會規(guī)范制度源泉。

上述研究都表明，更多源于社會規(guī)范原因，性別差異的確顯著存在，而且，這種差異扭曲了女性通往帕累托最優(yōu)的有效路徑。那么，是否存在降低性別差異的有效手段，從而實現(xiàn)女性福利水平的帕累托改進呢？

五、減小性別差異的途徑分析

通過研究比較不同受教育程度的性別差異大小，大量學者試圖論證人力資本投資在減緩性別差異方面起到的積極作用。

如何衡量群體的人力資本投資程度，研究者通過選取某些特殊的群體，由于工作內容本身需要的技術含量，從事這些工作的群體都進行過相當程度的人力資本投資，比如接受過良好的高等教育。因而通過比較該人群和其他人群的性別差異程度，可以間接考察人力資本投資是否具有減緩性別差異的作用。

伯利(Birley,1989)以及喬根森和鮑威爾(Johnson and Powell,1994)在實驗設計中都選取了兩組研究對象，一組接受過專業(yè)教育，另一組沒有接受過專業(yè)教育。實驗結果表明：專業(yè)組在對待風險的態(tài)度以及決策方面不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而非專業(yè)組女性則表現(xiàn)出更高的風險規(guī)避。[56] [57]艾肯森、拜爾德以及弗萊(Atkinson,Baird,and Frye,2003)的研究也支持了這一結論，[58]進而有力證明了人力資本投資對性別差異的減緩作用。

以這樣的認識論為基礎，伍德、考克蘭以及考蘭德(Wood, Corcoran and Courant,1993)研究了律師群體；莫爾干(Morgan,1998)研究了工程師群體；貝克爾(Baker,1996)研究了外科醫(yī)生群體。研究結果均表明：上述群體的性別差異均小于普通人群的性別差異。由此可以看出接受更多教育的確是降低性別差異的有效手段。[59] [60] [61]

因此我們看出，風險偏好在一般群體中的性別差異不適用于管理者，這可能是選擇的結果，更偏好風險的人傾向于關注管理職位，女性雖然較少選擇管理職業(yè)，而選擇了這一職業(yè)的女性就會有和男性相似的風險偏好。當然，這也可能是對工作要求的適應性行為。

將這一例外和普遍規(guī)則聯(lián)系起來的很好證據(jù)在德威爾、吉克森和李斯特(Dwyer, Gilkeson and List,2002)的研究中得以展現(xiàn)。作者使用接近2 000名共同基金投資者的數(shù)據(jù)研究發(fā)現(xiàn)，女性在共同基金投資中承擔風險較少。而當金融投資知識控制變量被包含在回歸模型中后，觀察到的風險承擔差異顯著減輕了。[62]這和蓋斯勒、克魯斯和舒伯特(Gysler, Kruse and Schubert,2002)在實驗室中得到的結果相似——對于女性，風險厭惡度隨著專業(yè)知識的增加而遞減。[63]

由以上研究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接受一定教育會緩解男女之間的性別差異程度，從而相對有效地改變女性在競爭職場中的不利地位。

上述研究的結果為我們考察文化和行為特征的結合會影響經(jīng)濟產(chǎn)出提供了有價值的理論依據(jù)，從而為公共政策可以引導經(jīng)濟行為提供了有力的論據(jù)。比如說，以往的研究都表明，男女在面對競爭的時候存在著顯著的性別差異，卻很少有人研究這種差異是天性還是后天所致，如果是天性，那么就可以減少教育體系和勞動力市場的競爭性，從而保證更多的女性能夠獲得成功。如果這種性別差異是后天所致或是先天后天共同起作用，那么，公共政策的目標就應該是在社會化和教育的早期消除這種性別差異產(chǎn)生的根源。尼茲、勒納德和李斯特(Gneezy, Leonard and List,2009)的研究為后者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艾克、喬根森和蒙特馬奎特(Eckel,Johnson and Montmarquette,2015)的研究也證實了這一點。[64]

六、結 論

通過梳理現(xiàn)有文獻，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出：性別差異不僅存在于人們的直覺和常識的感知中，還存在于現(xiàn)實經(jīng)濟社會生活當中，從而影響到人們的福利水平。

綜述以上研究，我們發(fā)現(xiàn)，現(xiàn)有文獻都給出一個共同的結論，那就是性別差異的確存在，它通過兩條路徑影響到人們的效用水平。一方面，基于風險、競爭、社會偏好的差異會直接影響到男女的決策，進而改變其效用。但人力資本投資可以通過改變偏好、減小性別差異的方式來增加女性的效用水平。另一方面，進行人力資本投資，從而接受更多教育所具有的人力資本效應和信號效應，使得上述經(jīng)濟行為性別差異減小，進而實現(xiàn)一個有效的帕累托改進。但是，現(xiàn)有研究也存在顯著不足，結合我國國情，現(xiàn)有研究存在亟需解決的幾個問題：第一，由于性別差異的先驗性判斷，使得人力資本投資行為亦存在性別差異，也就是說，在用于減緩性別差異的這條有效路徑上，女性依然無法獲取和男性同樣的機會。第二，現(xiàn)有關于性別差異表現(xiàn)的文獻從風險、競爭以及社會偏好三個層面進行了研究，然而，對于其態(tài)度差異會有什么樣的直接后果沒有進行相應的研究。比如，由于女性更加風險規(guī)避，是否女性會從單調重復的工作中獲得更大福利？第三，對于導致性別差異產(chǎn)生的規(guī)范制度原因，僅僅只是籠統(tǒng)地給出了系統(tǒng)差異，而沒有深入研究具體的制度政策會對性別差異有何影響。比如，在中國，“婦女能頂半邊天”的制度建設是否影響了幾代中國女性？第四，現(xiàn)有人力資本投資可以減緩性別差異的文獻，缺乏人力資本投資的定量研究，而且沒有考慮減緩性別差異后女性的總福利變化。第五，囿于實驗方法的欠缺和實驗手段的不足，國內對于性別差異的研究僅僅局限于性別工資差異，而并沒有深入探討性別差異的成因和表現(xiàn)。在我國，由于特殊的國情及政策，是否會有不同于上述研究的其他表現(xiàn)，都是我們下一步研究亟需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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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陳翔云]

Appearance,ReasonandAlleviatingMethodsforGenderDifferance:AReviewonLiterature

Yuan Xiaoyan

(School of Internationnal Business, 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Shaanxi 710062)

gender difference;performance;reason；relieving methods

The booming of experimental methods make research on gender differences into a deeper level.Present research have proved that gender differences exist indeed, which can alter the social total welfare level,by investigating some gender differences influenced by people`s attitude on risk and competition, and reasons of preferences and socioeconomics.Which contradicts the traditional conclusion induced by neoclassic economics based on completeness rationality assumption.This paper calarified the literature about the conception,performance and reason of gender differences.

* 本文系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包容性城市發(fā)展：城市規(guī)模、勞動力流動對就業(yè)和婚姻的影響”(項目號：71403157)、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項目“教育對勞動時間配置影響的性別差異研究：理論及中國經(jīng)驗”(項目號：14YJC790161)及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第53批面上資助(項目號：2013530166)的階段性成果。

袁曉燕，陜西師范大學國際商學院副教授，復旦大學經(jīng)濟學院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為勞動和發(fā)展經(jīng)濟學(陜西 西安 710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