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迪迪
(濟寧醫(yī)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東 濟寧 272000)
反英雄理論視角下重讀《飛越瘋人院》
李迪迪
(濟寧醫(yī)學院 外國語學院,山東 濟寧 272000)
《飛越瘋人院》出版于1962年,正值作者肯·凱西參與由美國政府支持的有關迷幻藥的實驗期間,小說便是在此背景下完成。國外學者對《飛越瘋人院》的研究多基于女性主義、英雄主義和狂歡理論,主要對小說的敘事結構和隱喻模式進行了剖析。相比而言,國內對《飛越瘋人院》的研究起步較晚,主流評價多集中在運用??碌寞偘d與權力理論、新歷史主義和圣經原型理論對小說中所描繪出的美國工業(yè)社會下的理性與冷漠開展分析。隨著20世紀60年代美國反文化運動的興起,反英雄在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作品中異軍突起。反英雄人物既邪惡又正義,既有自身無法克服的性格缺陷,又有其人性化的一面。麥克墨菲就是一個典型的反英雄人物。
肯·凱西;《飛越瘋人院》;麥克墨菲;反英雄;反文化運動
肯·凱西是美國 20 世紀最著名的小說家之一,同時也被人們認為是“垮掉了的一代”中反社會文化的風向標。他的代表作《飛越瘋人院》發(fā)表于 1962 年。國內外對小說《飛越瘋人院》的學術研究主要是從新歷史主義、存在主義、心理分析,以及文化和語言角度進行分析的。因此,本文試從后現(xiàn)代主義角度對其進行分析。
現(xiàn)代世界的英雄正在消失,而我們的時代是反英雄的時代。我們?yōu)槭裁葱枰从⑿郏窟@種反權威的概念通常在每個人的心中都是積極的內涵。任何一個廣為人們接受的價值體系的崩潰必然導致英雄的消失。在揭露了政治丑聞和具有可疑動機的國際干預之后,公眾對什么是“真實”和什么是“正義”產生了質疑。反英雄被認為是一個不能適應社會及其價值觀的人物,在文本中呈現(xiàn)出消極的一面。反英雄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利用他所獲得的資源打擊這些價值觀,但一般最后都沒有成功。反英雄也代表積極的價值觀,因為他感知并攻擊他認為消極的價值觀。無論他是否代表社會或自己,反英雄的斗爭是根據(jù)他自己的觀點抨擊某些有缺陷的價值觀。英雄作為資產階級思想的執(zhí)行者,開始讓位給反英雄。Varol Akman說,在想要一個更美好的世界的過程中,在我們的時代傳統(tǒng)戲劇英雄已經被反英雄所取代。[1]
在傳統(tǒng)英雄中,我們可能會發(fā)現(xiàn)反英雄的種子。以前的思想將反英雄視為失敗者,或作為維護社會秩序的祭品。事實上,反英雄的追求同英雄的追求一樣,都是勝利。人民對英雄的理解,一般是競爭性,計劃性,他們有勇有謀,且多才多藝,如企業(yè)家。而反英雄無論是在經濟方面或是社會條件方面,都不被認為是強大的。如果他們有一些積累或才干,他們只是享受它們,而不是促進它們。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面對不公正,他們會被愚弄和擊敗。然而,生活的樂趣總是治愈他們繼續(xù)生活。他們富有同情心,充滿愛,對人寬容。他們不接受權威的主導言論,他們被認為是傻子,被標記為“失敗者”。此外,現(xiàn)代主義認為他們是病態(tài)的和有問題的,他們必須接受康復治療使他們正常并回歸文明社會。
作為戰(zhàn)后文學的一個突出特征,反英雄人物還沒有一個準確定義。Ihab Hassan被認為是最權威、最著名的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批評家,他提出了自己對反英雄的理解:在小說中,“反英雄”指的是衣衫襤褸的受害者——小丑、嬉皮士、罪犯、怪物、局外人、替罪羊。[2]
Ihab Hassan首先把反英雄視為受害者,這些人物基本上會遭到外部力量打壓。然而,即使意識到“自己在塵世中的低微”,反英雄仍會像英雄一樣去抗爭這個世界。他們一方面是在自我靈魂中保持傳統(tǒng)英雄品質的人,同時他們也是無情的,憤世嫉俗的。
反英雄的本質就是追求自由和自我認定。傳統(tǒng)的英雄通常是在危險的情況下不僅能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且還能挽救和保護其他人,而在現(xiàn)代文學中的反英雄有一些共同特征。首先,這種類型的英雄不再是主流宣傳的輝煌模式。相反,反英雄的性格是建立在反抗主流規(guī)范的基礎之上的。因此,反英雄具有太多惡棍的特點,例如在別人的眼里他們似乎是愚蠢的、懦弱的、不誠實的。其次,反英雄出于對絕對自由和自我實現(xiàn)的追求總是表現(xiàn)出他們個性的不確定性。最后,他們雖然受到社會的主導,但反英雄對生活和傳統(tǒng)文化持懷疑態(tài)度,他們認為自己是世界上唯一清醒的人。社會上的其他人,以及他們的生活態(tài)度和社會規(guī)則,都是荒謬的、愚蠢的。
反英雄通過他們的叛逆行為,表達了他們對權威和社會制度的失望,并暴露了社會繁榮的表象下的陰暗面。他們代表著那些對美好未來和嶄新生活抱有巨大希望的人。
肯·凱西的一生以反文化的生活方式而聞名,他渴望體驗自由,興奮和富有挑戰(zhàn)性的生活方式。在朋友的介紹下,肯·凱西自愿參加了政府迷幻藥實驗,他服用眾多種類的藥物,如Ditran、LSD等,還被要求記錄下詳細的藥物的影響。2001年末,肯·克西死于肝癌。
肯·凱西的小說《飛越瘋人院》(1962)和《永不讓步》(1964)確立了他在美國文學史上的地位。[3]這兩本書所傳達的反權威的訊息是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社會時代精神的重要體現(xiàn),都是當時的經典著作。1962年《飛越瘋人院》出版后,很快在西方國家流行起來,被當時的年輕人奉為人生向導。[4]
故事所描述的大約是在20世紀60年代 ,美國一家精神病院里來了一位名為麥克墨菲的不速之客。之所以說他是不速之客,其一是他并沒有精神病(實際上比正常人思維還要活躍健康的多),其二是他的到來讓原本風平浪靜的精神病院變得不安定起來(誰叫他有個渴望自由,不羈的靈魂呢)。麥克墨菲帶領瘋人院里的病人做各種“違規(guī)”行為,引起了管理者大護士的強烈不滿。比如,他在身材高大的印第安人“酋長”布羅姆登的幫助下翻離瘋人院,偷偷開車冒充醫(yī)生租了船帶著他的病友們去海上釣魚;和他的女友們一起夜晚在瘋人院里唱歌喝酒狂歡……但麥克墨菲所謂的“違規(guī)”行為,剛開始的時候也只是合理地為自己的權利提出要求而已,比如調低音樂音量、觀看世界杯比賽等,但都被大護士一次次冠冕堂皇地拒絕了,之后的行為才變得越來越狂放不羈。他繼續(xù)在瘋人院里尋找自己的樂子,還帶著其他病人一起作樂。即使是痛苦的電擊懲罰也沒使他畏縮屈從,最后他被切除腦白質(此為治療精神病的極端手術,使他變成一個失去自我的活死人),在天亮之前被好友“酋長”布羅姆登殺死,之后“酋長”逃離瘋人院,完成了麥克墨菲的遺愿。
1.享樂主義
麥克墨菲是一個無憂無慮的靈魂,充分享受生活。他想做自己,熱衷娛樂,放縱自己的欲望。他的樂趣是簡單的,基本的——釣魚、體育賽事、撲克和性。麥克墨菲是邪惡的,他往往會違反規(guī)則而引起混亂。他在病房的第一次和病友們互動是為了一個興奮的撲克游戲。作為一個專業(yè)賭徒,麥克墨菲投注任何他能賭的東西。他甚至押注在不打破病房的規(guī)則的情況下使大護士生氣;讓大護士半裸體使她尷尬;只是為了消磨時間投擲黃油在餐廳的墻上;為了找回一包香煙在護士站打破窗戶。當一個反英雄在現(xiàn)場,統(tǒng)治者被挫敗了。與規(guī)則的捍衛(wèi)者,即傳統(tǒng)西方英雄不同,反英雄認為規(guī)則是他的敵人。[5]
2.逃避主義
麥克墨菲面臨危險時,通常不是面對,而是為了保護自己選擇逃避。更有甚者,他在反叛大護士是更關心自己的立場而不考慮其他人。例如,麥克墨菲為了逃避服刑和農場勞作而選擇裝瘋進入瘋人院。但實際上所謂的瘋人院,才是真正的監(jiān)獄,那里的統(tǒng)治者大護士,是一個極其霸道、虛偽的女人,經常用非人的手段對待這些精神病人。當麥克墨菲意識到這個事實后,他要做的是立刻逃離開這個荒謬的地方。
3.對他人及自我生命的威脅
麥克墨菲在病房里的狂歡落幕后,悲劇開始彌漫。比利的自殺是悲劇的前奏,在狂歡的最后,麥克墨菲促成比利和他喜歡的女孩在一起,用混亂打破了這個按部就班的世界。當?shù)诙煸绯看笞o士返回后,她看到處于一片廢墟中的病房,她重申她對每個人都有絕對的控制權。當大護士威脅要告訴比利母親有關那個女孩時,比利自殺了。某種程度上,麥克墨菲可以被看作是間接殺死比利的兇手。接下來就是麥克墨菲自己的悲劇,聽到比利的死亡消息后他試圖殺死大護士,毫無疑問后果是毀滅性的。大護士為了報復,她切除了麥克墨菲的腦白質,使其成為植物人。他的室友“酋長”布羅姆登在逃跑前使麥克墨菲窒息而死,因為這位朋友了解麥克墨菲,他只能以這種方式來維持麥克墨菲的勝利,給予大護士最后的一擊……麥克墨菲在瘋人院的經歷以悲慘的死亡結束了。
1.反抗“大護士”的專制規(guī)定
瘋人院實際上是當時荒謬的美國社會的一幅縮影,出現(xiàn)了很多荒謬的規(guī)則。肯·凱西用狼和兔子來類比大護士和病人的關系。我們在很多場景看到麥克墨菲質疑并挑戰(zhàn)大護士的權威。例如,麥克墨菲成功地爭取到了看電視的權利。他提出建議,每天看電視的時間應改到下午,這樣他和病友可以看世界杯系列賽。他不遺余力地說服每個人都舉起了手,甚至是被認為聾啞人的“酋長”也舉起雙手。小說的高潮之一是麥克墨菲帶領病友們的一次深海釣魚旅程。這次旅程是麥克墨菲的杰作,它喚起了病友們對生活的自我意識。
2.言語和笑聲的感染力
雖然他的語言是粗魯?shù)?,口語化的,粗俗的甚至淫穢的,例如,他以隨意的方式介紹自己是一個“賭棍傻瓜”,顯示出他隨性的性格,但事實上他有見地的那一類人。每天護士都會讓大家圍成一個圈,談各自的感受,這也就是“民主”的體現(xiàn)。但是在所謂“民主”的背后,卻是強制性的無處不在。麥克墨菲能敏感地觀察出小組會議的本質,并用簡單的語言加以解釋。他到瘋人院不超過一天,就能用樸素的語言說出瘋人院運轉的冠冕堂皇。麥克墨菲保持自己音量足夠高,以對抗病房里的音樂。本來笑聲和歌聲對于所有人來說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但在大護士統(tǒng)治下的病房,這已經深深刺激了同室病友的耳朵。麥克墨菲以言語和笑聲來恢復病友們的生命本能。
3.道德觀念
麥克墨菲是強大的,鮮活的,他一出現(xiàn),病友們立刻就被他的青春魅力和獨立性迷住了。同時,他也是理智的和激情的。他來到病房后,勇于質疑自己所看到的。他驚奇地盯著其他的病人,想不通成年人如何如此輕易地放棄自我的人性。麥克墨菲不斷地問問題,迫使人們去面對自己的問題和自我療愈。在小說最后,麥克墨菲試圖以自己的方式擊敗大護士,但不幸成為了犧牲品,但他成功的換來了其他病友們生活的改善。
4.促進其他病人覺醒
小說開始于一個封閉的精神病院病房,里面17名男性患者毫無生氣地重復日常活動。麥克墨菲的出現(xiàn)成為了這些人的解放者。首先是印第安人“酋長”布羅姆登,他失去了從小生長的村落,在這個瘋人院住了長達15年,期間接受了超過200次電擊并開始假裝聾啞人。麥克墨菲識破“酋長”又聾又啞的行為,開始問他一些問題,喚醒他自己。小說最后,這位“酋長”逃離了瘋人院,“酋長”的逃跑,實際上已經把麥克墨菲的思想民主和自由主義所帶走,傳播到遠方去。再如,比利是一個說話口吃的年輕人,他對生活抱有恐懼心理并且高度依賴母親。在瘋人院,他經歷了他的第一次性經驗,并發(fā)現(xiàn)他的口吃已經痊愈了。當他受到大護士的恐嚇時,他強硬地聲明他沒有任何理由感到羞愧,這是他第一次能夠流利地表達每個挑釁的詞。當一個病人被巨大的聲音所吵醒,看到“酋長”的逃跑,從心底發(fā)出了真正的吶喊和尖叫,那種叫聲就像呼喚所有人都應該為自由而戰(zhàn)!從這個結尾當中,我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恐怖社會的最后一絲光明。
肯·凱西是美國文學史上最杰出的小說家,被公認為美國20世紀60年代反文化運動的鼻祖,當時引領著美國的政治和社會生活。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許多對人性有敏銳洞察力的作家成為了這場反文化運動的倡導者和領袖。肯·凱西就是他們中的一個。他通它對荒謬的瘋人院的生動描述實際上是20世紀60年代美國社會嚴酷現(xiàn)實的縮影。
肯·凱西創(chuàng)造了一個作為一個社會的縮影的病房。精神病院被描述為大護士控制下充滿荒誕的地方,她讓病人遵循自己的命令,溫順地在精神病院中生活,而小說中的反英雄麥克墨菲,為個體利益和幸福同強勢的大護士做抗爭。
在美國的反文化運動的背景下,麥克墨菲有著獨立的、很有主見的性格,他喜歡笑,無論是有趣的或不開心的事情,他隨時都會笑。大護士和黑人護工都被他的笑聲所折磨,因為以前沒有人敢在瘋人院里放縱大笑。在自己內心的欲望、本能的驅使下,麥克墨菲的笑是自由的,真實的,它溫暖了其他病友的心。
然而,麥克墨菲同時實施了多種犯罪,如街酒吧打架鬧事,并因毆打和強奸數(shù)次被捕。所有這些都是不自覺地釋放他的欲望,其中大部分是非理性的、反社會的和破壞性的。問題在于,麥克墨菲沒有于他所做的一切感到羞恥。他繼續(xù)在病房里賭博,拒絕接受強奸罪,并在法庭上爭辯說,他睡的女孩似乎是17歲以上并愿意與他發(fā)生性關系。
雖然麥克墨菲性格中有一些固有的缺陷和壞習慣,如煽動其他囚犯參加籃球比賽,賭博,狂歡,劃船旅行,打破了日常秩序及統(tǒng)治者的權力統(tǒng)治,但他逐漸成了這些受壓迫患者的救星,也讓受壓迫者意識到大護士的冷酷殘忍。在他的叛逆精神、行為和鼓勵下,越來越多的病人變得精神堅強。他們開始重新考慮自己的社會地位和自我認同,并采取行動,追求自己的生活和自由。
通過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的結論,麥克墨菲是一位典型的反英雄。一方面,他反對大護士的專制壓迫,這些叛逆的行為使他成為病友們的領袖。大部分時間,病友們依賴麥克墨菲的巨大能量,他們希望麥克墨菲可以更好地擊敗大護士的控制。另一方面,他又明白大護士是決定他留在病房多久的那個權威者。盡管他以極大的熱情鼓勵病房里的每一位病人追求自由、民主,可他最終畢竟導致了一些人的死亡,甚至是他自己的死亡。單純把麥克墨菲看作邪惡的或正義的都是片面的,他性格中混合了惡棍和英雄的成分。在小說的結尾,“酋長”布羅姆登選擇了逃離瘋人院尋找自由和自我認同,大護士的威權最終被打破。小說伴隨著希望結束。
[1]Akman, Varol. “Relating to Ken Kesey’s Wise Man” [J]. Journal of Pragmatics 32.3 (2000): 485~89.
[2]Hassan, Ihab. Contemporary American Literature, 1945~1972: An Introduction[M]. New York: Ungar, 1973.
[3]Blessing, Richard. “The Moving Target: Ken Kesey s Evolving Hero” [J]. Journal of Popular Culture 4.3 (1971): 615~27.
[4]Bressler, Charles E. Literary Criticism: an introduction to theory and practice[M]. Beijing: High Education Press, 2004.
[5]Kesey, Ken. 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M]. New York: Viking Press, 1962.
[責任編輯:呂艷]
2017-08-06
李迪迪(1989-),女,山東曲阜人,濟寧醫(yī)學院外國語學院助教,曲阜師范大學外國語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大學英語教學及英語語言文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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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7077(2017)06-005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