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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唐抗擊吳越的常州之役述論

        2017-01-25 16:29:38楊偉立
        國學(xué) 2017年2期
        關(guān)鍵詞:吳越常州

        楊偉立

        南唐抗擊吳越的常州之役,發(fā)生在保大十四年(後周世宗顯德三年,公元956年)三月。這時,後周世宗柴榮發(fā)動的討伐南唐的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行五個月了。在這五個月的戰(zhàn)爭中,南唐方面屢屢失利,幾乎不能支持。在一片失敗的沮喪聲中,南唐柴克宏、陸孟俊等一舉戰(zhàn)勝奉世宗之命而來的吳越軍,大大地鼓舞了士氣,振奮了民心。南唐軍民乘勝反攻,取得顯著的戰(zhàn)果,呈現(xiàn)非常有利的轉(zhuǎn)機,也許南唐將從此走出困境。然而,歷史的現(xiàn)實所展示的圖景是:南唐在壽州決戰(zhàn)中全面崩潰,一蹶不振,淪為後周附庸。

        常州之役,無論從什麼角度審視,對南唐來説,都有它的重要意義,是南唐史上的重要事件。而史書記載相當(dāng)簡略,很不全面,又摻和著陳仁杲的幽賛,使常州之役蒙上“大君昭感”的神秘色彩,貶低了柴克宏、陸孟俊、趙仁澤、何重貴等將領(lǐng)與廣大戰(zhàn)士、民衆(zhòng)捍衛(wèi)南唐的豐功業(yè)績。

        本文試圖根據(jù)現(xiàn)存的有限史料,梳理事件的原委,剔除不合理的神秘成分,還它以本來面目,同時也探討導(dǎo)致南唐失敗的原因。

        一、 常州之役前,淮甸戰(zhàn)場的形勢

        保大十三年(955)十一月一日,周世宗發(fā)兵討伐南唐,來勢迅猛,水陸齊攻,震撼南唐。世宗在《喻淮南郡縣詔》中説:“今則推輪命將,鳴鼓出師,征浙右(指吳越——筆者)之樓船,下朗陵(指楚國——筆者)之戈甲,東西合勢,水陸齊攻?!盵注](宋)薛居正等:《舊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五《周世宗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1534頁。即從南唐的左中右三方發(fā)起猛攻?!爸軒煻碇?,(南唐)頹然無備,(元宗)神情委懾,若無所措。”[注](宋)龍袞撰:《江南野史》卷二《嗣主》,《四庫全書·史部·載記類》。南唐上下,一片震驚和慌亂。

        戰(zhàn)爭從壽州(治今安徽壽縣)開始。這時,劉仁贍做清淮軍節(jié)度使(駐節(jié)壽州),“部分守禦,無異平時”[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二“後周世宗顯德二年十一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33頁。。倉卒之間,元宗李璟以神武統(tǒng)軍劉彥貞為北面行營都部署,領(lǐng)兵兩萬赴壽州,皇甫暉為應(yīng)援使,姚鳳為應(yīng)援都監(jiān),領(lǐng)兵三萬趨定遠(屬濠州。在州南八十里)。到保大十四年(956)正月,後周的前綫總指揮李穀攻壽州,久不能克。南唐的劉彥貞發(fā)兵三萬,又發(fā)戰(zhàn)艦數(shù)百艘趨正陽(在壽州西,周兵在正陽建浮橋),展開衝斷浮橋架勢。李穀畏懼,焚燒芻糧, 退保正陽。“吳人以穀為懼,乃發(fā)兵三萬餘,旌旗輜重數(shù)千里,又發(fā)戰(zhàn)櫂二百餘艘以張斷橋之勢,列陣鼓譟而北,橫佈拒馬以萬數(shù),皆貫以利刃,維以鐵索,又刻木為戰(zhàn)形,立陣前,號捷馬牌,皮囊貯鐵蒺藜以佈戰(zhàn)地。……(周師)合勢攻之,一鼓而敗,斬首萬餘級,追奔二十餘里,殺大將劉彥貞,擒裨將盛(咸)師朗等數(shù)十人,降三千人,獲戈者三十萬?!盵注](元)脫脫等:《宋史》卷四百八十四《周三臣·李重進傳》,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第13976頁?!白詶钍贤鯀牵吹橹?,不識干戈者二十餘年,及彥貞敗,民皆恟懼。”[注](宋)馬令:《南唐書·嗣主書》保大十三年十一月,《四庫全書·史部·載記類》。

        正陽之?dāng)?,南唐的?yīng)援使皇甫暉退保滁州清流關(guān)。二月,後周軍又?jǐn)∧咸栖婌肚辶麝P(guān)下,生擒皇甫暉、姚鳳於滁東門之外,攻下滁州,切斷了壽州與東面的聯(lián)繫。南唐元宗李璟趕緊派王知朗帶著他的書信抵徐州[注]《舊五代史》卷一百一十六《周世宗紀(jì)》顯德三年二月“甲戌,江南國主李璟遣泗州牙將王知朗齎書一函至滁州”,滁州,誤。。書稱:“願陳事兄,永奉鄰歡,設(shè)或俯鑒遠圖,下交小國,悉班卒乘,俾乂蒼黔,慶雞犬之相聞,奉瓊瑤以為好,必當(dāng)歲陳山澤之利,少助軍旅之須?!缐T朝坦,禮幣夕行?!盵注](宋)薛居正等:《舊五代史》,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1542頁。世宗不予回答。李璟懼怕亡國,又遣翰林學(xué)士、戶部侍郎鍾謨,工部侍郎、文理院學(xué)士李德明奉表稱臣,見周世宗於壽州城下,請求停戰(zhàn)。世宗對使者説:“歸告汝主:亟來見朕,再拜謝過,則無事矣,不然,朕欲觀金陵城,借府庫以勞軍,汝君臣得無悔乎!”[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二“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二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40頁。

        二月乙酉,後周軍進入揚州。庚寅,楚軍拔鄂州長山寨。辛卯,唐天長制置使耿謙降,獲芻糧二十餘萬,後周下泰州。

        三月初,南唐光州刺史逃跑,都監(jiān)張承翰以城降周。周兵又攻下舒州。南唐元宗遣司空孫晟、禮部尚書王崇質(zhì)入周,請比吳越、楚國,願做附庸。

        李璟卑辭厚幣求和,都不能使周世宗滿意。

        到三月十九日(常州戰(zhàn)役進入第二階段)前幾天,後周軍已經(jīng)佔領(lǐng)泰、揚、滁、光、舒、和六州。周世宗務(wù)必要得到長江以北諸州纔甘心。他告誡李璟:“淮南部內(nèi),已定六州,廬、壽、濠、黃,大軍悉集,指望克日,拉朽焚枯,其餘數(shù)城,非足介意。必若盡淮甸之土地,為大國之隄封,猶是遠圖,豈同迷複。”[注](宋)薛居正等:《舊五代史》卷一百一十六《周世宗紀(jì)》,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1544頁。

        淮南形勢嚴(yán)峻,李璟感到非常危急,常州方面又出現(xiàn)吳越軍隊的進攻。

        二、常州抗擊戰(zhàn)

        周世宗在發(fā)動討伐南唐戰(zhàn)爭之初,便嚮吳越、楚國指示,要他們配合,二國自然積極回應(yīng)。顯德三年(保大十四年,公元956年)正月,周世宗來到淮南,詔吳越“王以國兵分路進討”。二月,吳越王俶命丞相吳程、前衢州刺史鮑修讓等攻常州,命指揮使駱彥銖攻宣州,命都指揮使羅晟等督水軍駐紮江陰,“應(yīng)王師也”[注](宋)錢儼:《吳越備史》卷四,《四部叢刊續(xù)編》史部,上海:上海書店,1984年。。

        吳程攻常州,破常州外城,執(zhí)團練使趙仁澤。何重貴率領(lǐng)前軍,“獨當(dāng)強寇,以忠貞為甲胄,以恩信為金湯,首挫敵鋒,力全郡壘”[注](宋)徐鉉:《徐公文集》卷十《武烈帝碑》,《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這是常州抗擊戰(zhàn)的第一階段。

        吳越軍在常州發(fā)起進攻,李璟擔(dān)心會侵逼潤州。這時,李璟的長子弘冀任宣潤大都督,駐在潤州。常、潤間的距離纔171里[注]《元豐九域志》卷五《兩浙路·潤州·地理》:“東南至本州界一百二十里,自界首至常州五十一里?!?宋)王存撰:《元豐九域志》,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李璟知道弘冀不練軍事,打算把他調(diào)回金陵。部將趙鐸嚮弘冀進言:“大王元帥,衆(zhòng)心所恃,逆自退歸,所部必亂?!盵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三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50頁。弘冀接受了趙鐸的意見,辭不就征,部分諸將,作戰(zhàn)鬥準(zhǔn)備。

        當(dāng)時吳越軍在常州活動,南唐方面也在考慮派遣將官前往抵抗。但派誰去,踟躕未決。正在常州岌岌可危的時刻,柴克宏挺身而出,毅然要求赴常州,擔(dān)當(dāng)抗擊吳越軍的重任。

        柴克宏,楊吳名將柴再用的兒子,蔭為郎將,累官至龍武軍都虞候。柴克宏一貫為人低調(diào),以聲酒為務(wù),雖身為軍官,口不言軍事,一般人都認為他沒有軍事才幹。關(guān)於他被任用,南唐朝廷中存在爭議。周應(yīng)合著的《景定建康志》卷十二述其情況説:

        柴母(柴克宏的母親)上表,臣妾長男克宏堪任指揮。樞密李徵古奏曰:“此人雖良將之子,素?zé)o聲望,觀之乃尋常之人,請勿用。紫母又上表:“……妾見克宏舉止有父風(fēng)也,若用之,必能集事。如不勝任,甘受族誅?!?/p>

        爭論的結(jié)果,元宗任命柴克宏為抗擊吳越的總指揮。

        樞密副使李徵古不贊成任用他,元宗又憑什麼任用他呢?周應(yīng)合説:

        嗣主(元宗李璟——筆者)召克宏入見,詢以謀略。克宏曰:“周師北 入,尚隔長江,馬鞭雖長,未能及腹;越人東侵,咫尺畿甸;臣謂舉兵東嚮,先掃越人,然後北跨長江,取安淮甸。”[注](宋)周應(yīng)合撰,王曉波校點:《景定建康志》卷十二,《宋元珍稀地方志叢刊》甲編(1-3),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

        柴克宏這番話,言語不多,卻概括全面,主次分明,十分精審。他指出:當(dāng)時的戰(zhàn)場在長江以北。長江天塹,自古以來的軍事家都認為是隔斷南北的一條天然防綫。即是説,在保大十四年三月的時候,後周兵力還沒有渡過長江,“馬鞭雖長,未能及腹”。後周軍隊未能逾越長江,相對來説,南唐京城金陵有天然防綫保護,還是安全的。常州就不一樣。常州地處長江以南,與金陵的距離衹有470里[注]《元豐九域志》卷六《江南東路·江寧府·地理》:“東南至本府界二百八十五里,自界首至常州二百八十五里。(宋)王存撰:《元豐九域志》,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故他説“ 咫尺畿甸”。意思是:吳越軍出現(xiàn)在常州(同時,還有一支吳越軍在進攻宣州),猶如後周在長江以南開闢了第二戰(zhàn)場,攻下常州,直指金陵,一旦南唐政權(quán)中心被衝垮,將會是什麼局面?所以他指出“舉兵東嚮,先掃越人”,不能讓吳越軍隊在常州落足,務(wù)必要把他們掃除。這一步完成後,長江以南無戰(zhàn)事,再出兵“北跨長江,取安淮甸”。

        柴克宏對整個形勢的分析和方略是正確的,但祇代表某方面。於是,元宗任命他為右武衛(wèi)將軍,率領(lǐng)軍隊救常州,又任命袁州刺史陸孟俊率軍前來會同作戰(zhàn)。

        在這間不容髮的時刻,身為樞密副使的李徵古繼續(xù)從中阻擾刁難。調(diào)撥的士兵,都是年老有病的人;鎧甲兵器,又都是朽壞傢伙,拒不更換;柴克宏到了潤州,李徵古遣人去召還,另外派人。宣潤大都督弘冀支援柴克宏,説:“君但前戰(zhàn),吾當(dāng)論奏?!蹦藝辉谏媳恚Q“克宏才略,可以成功,常州危在旦暮,不宜中易主將”??撕觐I(lǐng)兵直赴常州,李徵古又遣使召之,克宏遂斬使者[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三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40頁。。

        三月壬子(十九日。甲午為初一日),克宏來到常州,進行了激烈的抗擊。常州之役進入第二階段。經(jīng)過兩天戰(zhàn)鬥,抗擊戰(zhàn)結(jié)束了,斬首萬級,俘虜吳越將佐數(shù)十人,南唐獲得全勝。

        這場戰(zhàn)鬥無疑是激烈的,諸書記載不夠全面,有的説勝利的力量來自陳仁杲的幽助,有乖事實。今所見記載中,有三種為代表。

        徐鉉是當(dāng)時人,應(yīng)該是最得實情的人。他寫道:

        丙辰歲(保大十四年——筆者),金革爰興,師徒四出,師屯細柳,火照甘泉。蠢茲越人,伺隙稱亂,焚我郊保,軼我封陲,宵災(zāi)禦亭,晨圍武進。天子為之旰食,東郊於是弗開。於時令儲後以長子率師,以九命作伯,風(fēng)行京口,氣懾句吳,激大意以推心,授成謀而警衆(zhòng)。右武衛(wèi)將軍柴克宏,見危授命,臨難忘生,總帥禁兵,星夜赴援。人懷國恥,如報私仇,軍政肅而上下接和,人心感而神衹助順。若昆陽之雷電震耀,淮、淝草木之形勝,兵勢飆馳,醜類氷泮[注](宋)徐鉉:《徐公文集》卷十《武烈帝碑》,《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

        其次,陳彭年《江南別録》説:

        淮上用兵,錢塘乘虛圍我常州,命將軍柴克宏往救。常州有陳仁杲祠??撕陮?zhàn),夜夢陳仁杲曰:“吾遣陰兵助爾?!奔皯?zhàn),有黑牛二頭衝錢塘之陣,我?guī)熇^之,乃大破之,斬首萬餘,遂解常州之圍[注]馬令《南唐書·柴克宏傳》同。陳仁杲,亦作陳果仁。兩《唐書》的《沈發(fā)興傳》均作陳果仁。關(guān)於陳果仁廟,馬令《南唐書·柴克宏傳》、陳彭年《江南別録》《常州志》《輿地紀(jì)勝》均言在常州;《寰宇記》卷八十九“潤州丹陽縣”下云:“武烈帝廟在縣東南一里,隋司徒陳果人也?!薄跺居钣洝氛`。。

        第三,《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三月”條説:

        先是,唐主遣中書舍人喬匡舜使於吳越[注]馬令《南唐書》卷十《游簡言傳》:“淮上兵起,越人背盟寇昆陵,乃除簡言中書侍郎,奉使讓越……至境,召還?!被蛞虼擞袉炭锼词箙窃降氖?。兩《南唐書》的《喬匡舜傳》均不載匡舜使吳越事。,壬子(三月十九日——筆者),柴克宏至常州,蒙其船以幕,匿甲士於其中,聲言迎匡舜。吳越邏者以告,程曰:“兵交,使在其間,不可妄以為疑。唐兵登岸,徑薄吳越營,羅晟不力戰(zhàn),縱之使趣(趨)程帳,程僅以身免。克宏大破吳越軍,斬首萬級。

        這三段文字都是説南唐抗擊吳越取得重大勝利。至於為什麼取勝、憑什麼取勝,則有不同的認識。歸納起來,有兩種解釋:(1)最根本的是神力——陳仁杲的幽助,以徐鉉、陳彭年、馬令為一方。(2)柴克宏的智慧和將士們的英勇戰(zhàn)鬥。主要以司馬光,還有《景定建康志》的作者周應(yīng)合及陸游為一方,他們根本不提陳仁杲的幽助?!锻ㄨa》所記,是諸家中最詳細的一條。固然神力幽助説不可信,但在柴克宏指揮的常州之役的具體情況下,又有真實的因素,把數(shù)條資料綜合起來看,這兩種説法又相得益彰。

        首先,喬匡舜出使吳越未歸,柴克宏巧妙地利用了這件事。柴克宏在戰(zhàn)鬥前放話,他來的任務(wù)是迎接喬匡舜回南唐,用以麻痹對方,使吳越軍的指揮官喪失警惕性,“不妄以為疑”,因而南唐船隊沒有遇到抵抗,就迫近岸邊,直接衝嚮吳越軍營,使吳越措手不及。

        其次,黑牛助陣,假借陳仁杲幽助,大造聲勢,威懾對方。常州有隋將陳仁杲祠,柴克宏便造勢稱陳仁杲托夢,説:遣陰兵相助,先使二黑牛直突吳越軍營,吳越軍見之喪膽,這是先聲奪人的高招,正是柴克宏的智慧?!氨撸幍酪?。”“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盵注]《孫子兵法·計篇》。

        第三,乘吳越軍將領(lǐng)的矛盾,集中兵力攻其指揮部——吳帳。錢俶派遣的吳程、鮑修讓、羅晟三位官員本是老搭檔。昔年,他們一同支援福州,吳程為鎮(zhèn)將,鮑修讓為戍將,吳程與鮑、羅有矛盾。這次,他們?nèi)擞忠煌I(lǐng)兵攻常州,“程抑挫之,二人皆怨”?!疤票前?,徑薄吳越營,羅晟不力戰(zhàn),縱之使驅(qū)吳帳,吳程僅以身免。克宏大破吳越兵,斬首萬級?!逼鋺?zhàn)況之激烈,可想而知。

        常州之役,袁州刺史陸孟俊奉命率軍會戰(zhàn),立有大功?!杜f五代史·周書·世宗紀(jì)》説:顯德四年四月“辛末,揚州奏:江南大將破浙軍於常州。初,兩浙錢俶承詔遣部將率兵攻常州,為江南大將陸孟俊所敗,將佐蹈沒者甚衆(zhòng)”。

        抗擊吳越軍的常州之役,在柴克宏的指揮下,大約衹有兩天,南唐軍就獲得全勝了。

        吳越還有一支攻擊宣州的軍隊,由於宣州的城塹整治,器械無缺,進攻不能下。吳越軍在常州失敗的消息傳出,三月二十二日,這支吳越軍也撤退了。

        三、常州之役勝利的意義

        常州大捷,是周、南唐開戰(zhàn)以來,南唐取得的唯一一次勝利,而且是重大的勝利。自從淮甸戰(zhàn)場拉開以來,南唐軍隊接連失敗,李璟不斷派遣使者嚮世宗求和,世宗務(wù)必要得長江以北十四州為目的,元宗又不甘心。正值元宗為難之際,柴克宏、陸孟俊等在常州擊敗了吳越軍,在宣州的吳越軍也隨之撤出南唐境,消除了江南有第二戰(zhàn)場之虞,金陵的安全有了保障,穩(wěn)住了江南的局面。同時,常州大捷,大大地鼓舞了士氣,振奮了人心?!叭?,柴克宏卒。諸屯田相率起義,以農(nóng)器為兵,襞紙為鎧,處處保聚,號曰白甲兵。”[注](宋)馬令:《南唐書·嗣主書》保大十三年十一月,《四庫全書·史部·載記類》。而且,起義隊伍迅速擴大。“自邗溝以北,皆群聚而成團,糊紙為甲,壞鋤耰為(兵)器,因廢壘為固,官兵(指後周軍隊——筆者)與之對,則往往折北?!盵注]《釣磯立談》第七條,《四庫全書·史部·載記類》。

        常州之役後,淮甸戰(zhàn)場形勢發(fā)生了根本轉(zhuǎn)變,即南唐從被動挨打,轉(zhuǎn)變?yōu)榉e極反攻;後周從積極進攻,不斷取勝,轉(zhuǎn)變?yōu)楸粍影ご?,往往敗北。這個變化,是以常州抗擊戰(zhàn)勝利為轉(zhuǎn)捩點。南唐常州抗擊勝利的意義就在這裏。

        四、元宗如何應(yīng)對新形勢

        常州之役後,淮甸戰(zhàn)場呈現(xiàn)新形勢,對南唐來説,是一個轉(zhuǎn)機,也是唯一的走出困境的機會。元宗又將如何應(yīng)對?

        第一,援救壽州。

        周世宗伐南唐,戰(zhàn)爭從壽州開始。世宗旋命諸軍圍城,不斷發(fā)起進攻,守將劉仁贍堅持抵抗。

        世宗攻壽州,圍之?dāng)?shù)重,以方舟載炮,自淝河中流擊其城;又束巨竹數(shù)十萬竿, 上施板屋,號為“竹籠”,載甲士以攻之;又決其水砦入於淝河。攻之百端,自正月至四月不能下,而歲大暑,霖雨彌旬,周兵營寨水深數(shù)尺,淮、淝暴漲,炮舟、竹籠皆漂南岸,為璟兵所焚,周兵多死[注](宋)歐陽修:《新五代史》卷三十二《死節(jié)·劉仁贍傳》,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

        但是,壽州之圍不能解,處境危急,亟待救援。

        常州之役剛剛結(jié)束,元宗即任命柴克宏為奉化節(jié)度使。柴克宏不願接受這份恩榮與享受安樂,在“先掃越人”之後,要進一步實現(xiàn)其“安取淮甸”的預(yù)言,故而辭奉化節(jié)度使之命,“復(fù)請將軍救壽州”[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三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51頁。。柴克宏的請求與大勢一致,立即得到元宗批準(zhǔn),遂率兵渡長江而北,然而行至泰興,卻突然死亡[注]關(guān)於柴克宏的死因:一説是“發(fā)瘍”,見《南唐書·柴克宏傳》。一説是李徵古“鴆殺”,見《景定建康志》卷十二。二説哪個可信?在沒有更權(quán)威的史料參照的情況下,難以作出判斷。若聯(lián)繫南唐朋黨鬥爭來考慮,我傾嚮於“鴆殺”説。,美志不遂,是南唐的大不幸。

        很可能就在柴克宏死亡之頃,元宗又任命“諸道兵馬元帥齊王景達將軍拒周,以陳覺為監(jiān)軍使,前武安節(jié)度使邊鎬為應(yīng)援都軍使”[注]“拒周”涵義模糊。馬令《南唐書》卷四《嗣主書四》保大十四年二月,“遣元帥景達帥師應(yīng)壽春,陳覺為監(jiān)軍使,拜邊鎬為大將,許文稹副之”。故定景達這支軍隊的任務(wù)是救援壽州。。景達、陳覺率領(lǐng)的軍隊,到四月,纔開到六合(在揚州西北130里),後周將官趙匡胤先期到達。兩軍在六合發(fā)生了一場遭遇戰(zhàn)?!锻ㄨa》寫道:

        唐齊王景達將軍二萬自瓜步渡江,距六合二十里,設(shè)柵不進。(周軍)諸將欲擊之,太祖皇帝(趙匡胤。時從世宗征南唐——筆者)曰:“彼設(shè)柵自固,懼我也。今吾衆(zhòng)不足二千,若往擊,則彼見吾衆(zhòng)寡矣;不如俟其來而擊,破之必矣!”居數(shù)日,唐出兵趣六合,太祖皇帝奮擊,大破之,殺獲近五千人,餘衆(zhòng)尚萬餘,走渡江,爭舟溺者甚衆(zhòng),於是唐之精卒盡矣[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 “後周世宗顯德三年四月”條,第9553頁。馬令《南唐書·嗣主書》保大四十年“二月,遣元帥景達帥師應(yīng)壽春,陳覺為監(jiān)軍使,拜邊鎬為大將,許文稹副之”。。

        景達、陳覺的任務(wù)是拒周,遭遇周兵,畏縮不前,幾天後,纔發(fā)動進攻,貽誤戰(zhàn)機。景達是兵馬元帥,陳覺是樞密使,是軍事方面的頂級人物,以兩萬精兵對不滿二千的周兵,一擊即潰,頓時瓦解?!澳咸浦浔M矣”,又遭受一次巨大損失。

        這兩次援救壽州的措施,都沒有實現(xiàn),毫無效果可言,元宗李璟也沒有追究當(dāng)事者的責(zé)任。

        第二,收復(fù)失地,從泰州開始。

        大約與柴克宏赴淮甸的同時,元宗任命陸孟俊從常州帶領(lǐng)一萬多人的軍隊進取泰州,還有柴進思[注]《徐公文集》卷十三《楞嚴(yán)院新作經(jīng)堂記》云:“平陽柴君諱進思,字昌美,故太尉、中書令尋陽靖王之孫也?!薄皶喝巳肟?,我武未揚,東畿陷落,群情震駭,命君為行營應(yīng)援使,率舟師二千,鼓行而東,平難濟口,復(fù)海陵郡……”海陵郡即泰州。、陳德誠[注]《徐公文集》卷十六《唐故左右靜江軍都軍使、忠義軍節(jié)度使建州觀察處置等使留後、光祿大夫、檢校太尉、右威衛(wèi)大將軍、臨潁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陳公墓志銘》:“淮上兵起,王師不振,公屢上書自奮,詔隸西北行營,以舟師趣濟難,破其屯戍,遂入海陵?!鼻皝頃?,併力取泰州。後周方面由高防城守。高防不能抵禦,退出泰州[注]《宋史》卷二百七十《高防傳》云:南唐軍來攻泰州,高防“乃遷州民入牙城,分兵固守,以俟外援。俄而揚帥韓令坤馳騎召防,吳軍(即南唐軍——筆者)復(fù)至廣陵,防與令坤敗之。詔書嘉獎”?!端问贰肪矶傥迨弧俄n令坤傳》則説:李璟乘常州之捷,“遣將陸孟俊追泰州,周師不能守……”。兩處略有差異。。南唐把泰州收復(fù)了。南唐收復(fù)泰州,留陳德誠戍守。陳德誠“與諸軍會,厲兵固守,強敵日益,公連戰(zhàn)破之,虜獲千計”[注](宋)徐鉉:《徐公文集》卷十六《唐故左右靜江軍都軍使、忠義軍節(jié)度使建州觀察處置等使留後、光祿大夫、檢校太尉、右威衛(wèi)大將軍、臨潁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陳公墓志銘》,《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

        南唐諸將收復(fù)泰州後,陸孟俊、柴進思乘勝直逼揚州。揚州在長江北岸,與南岸的潤州(治今江蘇鎮(zhèn)江市)相對,它與南唐京城金陵的距離衹有230里;後周佔領(lǐng)它,對金陵必然有壓力。所以,南唐勢在必爭,後周也不願輕易放棄。

        陸孟俊進攻揚州,屯於蜀岡,佔領(lǐng)戰(zhàn)略要地,後周守將韓令坤棄城逃走。世宗派張永德將兵來援救,令坤又得回到揚州;從泰州撤出的高防的軍隊也投入了揚州守備。世宗派張永德的時候,又派趙匡胤帶兵屯六合,本意是阻止韓令坤逃跑,而趙匡胤這支軍隊在客觀上卻攔截住南唐從長江南岸調(diào)來的抗周部隊,使陸孟俊、柴進思攻取揚州的部隊成了孤軍,“前矛接戰(zhàn),群帥後期……破竹之勢垂成……”[注](宋)徐鉉:《徐公文集》卷十三《楞嚴(yán)院新作經(jīng)堂記》,《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柴進思戰(zhàn)死沙場,陸孟俊被俘,旋被殺。

        南唐的反攻,在揚州遇到後周軍的還擊,損兵折將,兵鋒受挫。

        第三,啓用新人,繼續(xù)收復(fù)失地。

        隨著反攻的開展,軍事人才缺乏的矛盾就顯現(xiàn)出來。保大十四年(956)三月,李璟派遣鴻臚卿潘承祐到泉州、建州招募驍勇。潘承祐便嚮他推薦前永安節(jié)度使許文稹、靜江指揮使陳德誠、建州人鄭彥華、林仁肇等。這些人都是滅閩之後進入南唐的。元宗即以許文稹為西面行營應(yīng)援使,鄭彥華、林仁肇為將領(lǐng)。陳德誠先期進用,已投入反攻戰(zhàn)鬥。

        六月,駕部員外郎朱元因奏事言用兵方略,元宗以為能,命他將兵收復(fù)長江以北為後周佔領(lǐng)的州郡。七月,朱元取舒州。後周任命的舒州刺史郭令圖棄城撤退。元宗任命朱元為舒州團練使。李平取蘄州,元宗任命他為蘄州刺史。朱元又取和州。南唐收復(fù)失地的戰(zhàn)鬥,又取得新的進展。

        第四,放縱後周軍安全撤退。

        後周軍隊初入南唐境內(nèi),“舉弔伐之義”,申明紀(jì)律,“不犯秋毫”。日子稍久,“專事俘掠,視民為土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澤,立堡壁自固”[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七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58頁。。濠州李元清的父親,“聚鄉(xiāng)里義士,襞紙為甲,號曰白甲軍,與官軍同守濠州水寨”[注](宋)馬令:《南唐書》卷二十二《歸明·李元清傳》,《四庫全書·史部·載記類》。。南唐民間有深厚的反佔領(lǐng)的群衆(zhòng)基礎(chǔ)。當(dāng)其受常州之役勝利的鼓舞,自邗溝以北,白甲兵皆聚集成團,奮擊後周佔領(lǐng)兵,後周往往折北。當(dāng)後周軍隊退出佔領(lǐng)郡的時候,“諸將請要(邀)其險隘擊之”[注](宋)馬令:《南唐書·嗣主書》,《四庫全書·史部·載記類》。。這是最正確、最及時、最有效克敵制勝的理念,必須抓緊時間行動,不可須臾怠慢。宋齊丘則反是。他説:“擊之怨深,不若縱之以為德。”[注]同上。這是極端錯誤的主張。冥頑不靈的李璟竟然接受宋齊丘如此錯誤的主張,“誡諸將閉壁,不得要(邀)戰(zhàn)”[注]同上。。於是,後周軍隊安全撤退,嚮壽州集中,把壽州圍得更加嚴(yán)實,為日後壽州決戰(zhàn)增添了難度。

        第五,壽州決戰(zhàn)。

        後周在轉(zhuǎn)入被動的形勢下,死死咬住壽州不放,從各州撤下的軍隊,集中在壽州,於是“壽州之圍益急”。保大十四年七月以後,被後周佔領(lǐng)的江北諸州(除壽州外),都為南唐收復(fù),圍繞壽州的鬥爭就處在決戰(zhàn)階段了。

        南唐解救壽州的方略:(1)摧毀下蔡浮橋,切斷後周補給綫。(2)解壽州城之圍。

        林仁肇參加摧毀浮橋的戰(zhàn)鬥?!端问贰堄赖聜鳌肥稣h:“時吳人以周師在壽春,攻圍日激,又恃水戰(zhàn),乃大發(fā)樓船蔽江而下,泊於濠、泗,周師頗不利。吳將林仁肇帥衆(zhòng)千餘,水陸齊進,又以船數(shù)艘載薪,乘風(fēng)縱火,將焚周浮橋,周人憂之。俄而風(fēng)反,吳人稍卻,永德進兵敗之。又夜使習(xí)水者沒其船下,縻以鐵鎖,引輕舠急擊。吳人既不得進,溺者甚衆(zhòng),奪其巨艦數(shù)十艘。永德……乃距浮橋數(shù)十步,以鐵索千餘尺橫截長淮,又維巨木,自是備禦益堅矣?!?/p>

        陳德誠也是參加這一戰(zhàn)役的重要將領(lǐng)。他留戍泰州,擊潰再來爭奪泰州城的後周軍隊之後,“乃涉長淮,指下蔡,別率戰(zhàn)艦,分擊浮橋,三中流矢,神色自若。自秋徂冬,且戰(zhàn)且前。凡五進軍壘,皆以衆(zhòng)寡不敵之勢,當(dāng)輕悍卒(猝)至之師,臨難忘身,每戰(zhàn)必捷。而元戎逗撓,逆臣攜叛,群帥失道,公全軍而退”[注](宋)徐鉉:《徐公文集》卷十六《唐故左右靜江軍都軍使、忠義軍節(jié)度使建州觀察處置等使留後、光祿大夫、檢校太尉、右威衛(wèi)大將軍、臨潁縣開國子、食邑五百戶、陳公墓志銘》,《四庫全書·集部·別集類》。。

        南唐摧毀下蔡浮橋,沒有達到目的。

        景達與陳覺,大約在保大十四年六月,又統(tǒng)領(lǐng)一支五萬人的大軍,任務(wù)依然是救援壽州?!锻ㄨa》説:

        齊王景達軍於濠州,遙為壽州聲援,軍政皆出於陳覺,景達署紙尾而已,擁兵五萬,無決戰(zhàn)意,將吏畏覺,無敢言者[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三年七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59頁。。

        這段記事,《通鑑》繫在顯德三年(956)七月,即周唐拉開壽州決戰(zhàn)前夕。當(dāng)時的客觀形勢,總的説,對南唐有利,反攻連連取勝,後周軍中有畏懼情緒,議論退出淮甸戰(zhàn)場。而景達、陳覺卻駐紮在離壽州300里的濠州,“遙為聲援”,“無決戰(zhàn)意”。挨到保大十五年(顯德四年,957年)正月,周軍還是不能攻下壽州城,而“城中乏食”?!褒R王景達自濠州遣應(yīng)援使永安節(jié)度使許文稹、都軍使邊鎬、北面招討使朱元將兵數(shù)萬泝淮救之,軍於紫金山,列十餘寨如連珠,與城中烽火朝夕相應(yīng),又築甬道抵壽春,欲運糧以饋之,綿亙數(shù)十里。將及壽春,李重進邀擊,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奪其二寨?!盵注](宋)司馬光:《資治通鑑》卷二百九十三“後周世宗顯德四年正月”條,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第9563頁。朱元的救援方略受到考驗。這時,壽州守將劉仁贍請“以邊鎬守城,自帥衆(zhòng)決戰(zhàn);齊王景達不許,仁贍?wèi)嵰爻杉病盵注]同上。。壽州軍情開始嚮南唐不利方面轉(zhuǎn)化。即便這樣,後周將佐對唐軍還是感到畏懼,“議者以唐援軍尚強,多請罷兵”[注]同上。。世宗聽了李穀的意見,堅持進攻,三駕淮南,並將新建的水兵投入戰(zhàn)鬥?!叭乱页笠?,帝(世宗——筆者)渡淮,抵壽州城下。庚辰旦,躬擐甲胄,軍於紫金山南,命太祖皇帝(趙匡胤——筆者)擊唐先鋒寨及北山一寨,皆破之,斬獲三千級,斷其甬道,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注]同上,第9565頁。唐兵面臨嚴(yán)峻考驗。

        在此關(guān)鍵時刻,監(jiān)軍使陳覺挾私挑起與北面招討使朱元的鬥爭。馬令《南唐書·叛臣·朱元傳》述其緣由説:

        元自紫金山築甬道以餉壽春,兵勢甚盛,會景達監(jiān)軍使陳覺與元有私隙,召元至濠州計事,且欲害之。元不往,覺奏元不受節(jié)制,元宗遣楊守忠代元,且召還都。元憤怒……

        三月庚寅夜,“賊將朱元、朱仁裕、孫璘各舉寨來降,降衆(zhòng)萬餘人”[注](宋)薛居正等:《舊五代史》卷一百一十七《周書·世宗紀(jì)四》,北京:中華書局,1976年,第1556頁。。第二天,周軍“盡陷諸砦,殺獲甚衆(zhòng),擒賊大將建州節(jié)度使許文縝(稹),前湖南節(jié)度使邊鎬,其餘黨沿流東奔”[注]同上。。丙午日,壽州節(jié)度使劉仁贍病得不知人事,部下舉州投降。周軍佔領(lǐng)壽州。南唐淪為後周附庸的格局就此定下了。

        總的説來,元宗應(yīng)對的方略是圍繞驅(qū)逐周兵、收復(fù)失地這個主軸進行的,在四到七月的四個月內(nèi),取得顯著戰(zhàn)果。壽州城下決戰(zhàn)之初,南唐兵勢很盛,周軍畏援軍力強,又出現(xiàn)退出淮甸戰(zhàn)爭之議。朱元叛變,形勢急轉(zhuǎn),土崩之勢,一發(fā)不可收拾,南唐歸於失敗,乃是元宗存在不可克服的弱點與內(nèi)部破壞所致。陸游論道:“亡國之君,必先壞其綱紀(jì),而後其國從焉。方是時,疆場之臣,非皆不才也,敗於敵未必誅。一有成功,讒先殺之,故強者玩寇,弱者降敵,自古非一世也。有唐如陳覺、馮延魯、查文徽、邊鎬輩,喪師塗地,未嘗少正典刑。朱元取兩州於周兵將遯之時,固未為雋功,而陳覺已不能容,此元之所以降也。元降,諸將束手無策,相與為俘虜以去,而唐遂失淮甸,臣事於周,雖未即亡,而亡形成矣。欲知南唐之亡者,當(dāng)於是觀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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