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娟 劉 振

著作權法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之合并原則及其適用

王鳳娟 劉 振

面對著作權保護擴張之趨勢，如何明確保護與不保護之界限，一直是國內(nèi)外學術界長期探討的重要問題。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被認為是目前為止能夠解決該問題的最佳基本原則。然而，該原則難以對著作權的具體保護范圍劃出明確界限，存在一定語義含混。尤其是思想一詞難以界定，給立法和司法實踐帶來一定困難。近年來，我國著作權保護范圍的擴張趨勢日益明顯。同時，在世界知識產(chǎn)權競爭中處于明顯弱勢的情形，也要求我國結(jié)合國內(nèi)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水平及文化產(chǎn)業(yè)、知識產(chǎn)權保護現(xiàn)狀及需求，積極吸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以對知識產(chǎn)權中的私有領域和公有領域做出明確界定，更要結(jié)合本國實際在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將思想與表達在靈活合并的基礎上探討其具體的適用方式和范圍。

著作權 思想 表達 二分法 合并原則 適用

在著作權保護法律體系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具有非常重要的指導價值。該原則僅保護表達卻不保護思想的具體內(nèi)涵為著作權保護內(nèi)容劃出了一條大致清晰的界限。相同的思想可以通過不同的外在形式展現(xiàn)出來，表達是作者表現(xiàn)思想的獨創(chuàng)成就。保護表達卻不保護思想具有內(nèi)在合理性。為此，該原則在世界各國著作權保護立法體系構建中得到重視和普遍應用，除發(fā)達國家外，隨著發(fā)展中國家文化產(chǎn)業(yè)之發(fā)展和著作權保護需要之增加，其對原則之認同、借鑒和采用也逐步增強。另外，該原則還得到關于著作權保護的一些國際公約的認可，成為世界通行的關于著作權保護的基本原則。自1879年，美國Baker v. Selden一案中賬簿格式侵權糾紛一案發(fā)生以來，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在人類知識產(chǎn)權法律保護實踐中的應用已經(jīng)有近一百四十年的歷史，并在美國、德國、日本等發(fā)達國家和地區(qū)的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得到不斷充實。a崔志華：《著作權法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研究》，華東政法大學2008年碩士學位論文，第4頁。目前，我國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迅速，著作權保護呈現(xiàn)出擴張趨勢，然而，我國著作權保護法律機制相對滯后，難以滿足著作權保護的現(xiàn)實需要，且與世界知識產(chǎn)權保護體系之間存在難以接軌的弊端。借鑒美國等發(fā)達國家在著作權保護中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貫徹應用的成熟經(jīng)驗，結(jié)合國內(nèi)著作權保護立法及司法的實際情況，以合并原則將思想與表達間難以厘清的界限及其在司法實踐中造成的難題充分化解，成為以著作權法律機制構建推進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需要解決的重大課題。

一、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形成

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著作權保護中的應用不僅擁有合理性，而且具備現(xiàn)實操作性。因為，在美國等發(fā)達國家的著作權立法和司法實踐中，表達目前已經(jīng)形成的相對明確的具體范圍。所謂表達，主要是指作品內(nèi)容的文字表述、圖形線條、音樂符號等外在展現(xiàn)方式。著作權法保護作品思想的原創(chuàng)語言，而不保護其思想觀念，意味著任何作品的思想都屬于公共財產(chǎn)，可供社會共享。b馮曉青：《著作權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探析》，載《湖南文理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08年第1期。

保護表達而不去保護思想是合理的，這使得該原則在著作權保護中得到廣泛認同和采用。該原則自起源到最終融入世界知識產(chǎn)權保護法律體系經(jīng)歷了一定歷史過程。

（一）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思想淵源

18世紀之時，只保護表達卻不保護思想的原則已在德國起源。德國法學家薩拉認為，將思想內(nèi)容與表達方式進行區(qū)別，把一般性的社會事件從作品中分離出來，排除在著作權保護范圍之外，允許社會大眾學者共享，符合文化發(fā)展的長遠需要。不久，德國學者費希將素材和形式概念納入著作權保護當中，認為應當在實踐中把作品的內(nèi)在與外在區(qū)分開來，即將作品之內(nèi)容分為形而上與形而下的兩個方面。實際上，費希的觀點正是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思想源頭。此后，著作權只保護作品內(nèi)容，而將思想排除在外的觀念在歐美學術界生根發(fā)芽，最終成為西方世界著作權保護的基本原則。到19世紀，經(jīng)過近一個世紀的發(fā)展與論證，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開始在美國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初具雛形。1858年，美國法官厄爾在審理一起案件時提出，權利訴求無法涉及思想，因為，思想是社會存在作用于人腦之產(chǎn)物，是人類智慧和思維的結(jié)果，只有通過文字、圖形、音符等外在形式才能表達出來，而所謂表達不過是人腦智力成果的外在形式。人們有權對自己獨特的表達主張權利，而無法阻止其他人出現(xiàn)同樣的思維成果，即任何人無權阻止他人以同樣的方式思考并產(chǎn)生一樣的思想。對于一部作品來說，表達具有獨特性，而思想不僅無形，且難以具備與他人完全區(qū)分的獨特性。思想存在于人腦之中，無法為法律提供可以予以保護的外在物化形式。思想理所當然屬于公有之物，絕對不可劃入私有領域，否則將阻礙人類文明進步。正是基于以上認識，美國司法部門開始將該原則用于司法實踐。

（二）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正式確立

1785年，美國正式在著作權立法體系中將只保護表達而不保護思想的原則以具體法律條文的形式確立下來，以鼓勵人們對作品思想內(nèi)容進行共享。1879年，美國人貝克起訴塞爾登一案的發(fā)生標志著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正式被應用于人類知識產(chǎn)權保護的司法實踐。該案原告貝克在一部關于會計方面的著述中詳細介紹了一種記賬方式，且獲得著作權登記認可。隨后兩年，其又相繼取得內(nèi)容涵蓋該記賬法的其他兩部作品的著作權。塞爾登吸收并借鑒此記賬方法，還將之做成賬簿出售獲利。貝克認為其侵犯了自己的著作權并將之告上法庭。貝克堅持認為該記賬方法是自己的獨創(chuàng)發(fā)明，應當受到著作權之保護，因為塞爾登出售的賬簿所使用的排列和線條與他在介紹該記賬方法的著作中所采用的線條和排列一樣。被告塞爾登聲稱自己并未侵犯原告的著作權，其賬本中所采用的表現(xiàn)方式不應當受到著作權保護。巡回法院判定塞爾登侵權。塞爾登不服判決并上訴到聯(lián)邦法院。聯(lián)邦法院審查該案后認為，塞爾登所售賬簿在欄目設置和標題名稱上與原告所用記賬方式存在區(qū)別，其不過是用了同樣的記賬方法，而以不同的方式表現(xiàn)了出來，主張原告所謂著作權并不受法律保護，要求地方法院駁回其起訴。該案例在美國著作權保護法律史上影響很大。通過該案，美國在著作權保護中只保護表達卻不保護思想的原則牢固確立起來，成為指導著作權保護的重要核心原則。

（三）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國際適用

盡管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應用于著作權司法保護實踐是19世紀的事情，但直到1976年，美國出臺《著作權法》才對該原則進行了立法確認。其第102款規(guī)定，著作權保護的對象為以一定介質(zhì)公開出版或發(fā)行的各種作品，作品的內(nèi)容借助該介質(zhì)可以被其他人感知、復制或使用。著作權保護的對象，即所謂的表達，主要包括文字結(jié)構、線條、音符、繪畫和雕塑等。該法規(guī)定，在任何情形之下，著作權保護之范圍不涉及思想、觀念、概念、程序、公理、定律、發(fā)現(xiàn)等，無論其在作品中以文字或其他任何方式來呈現(xiàn)，均屬人類可共享之共同財富，不僅不受保護，還要鼓勵其普及應用。顯然，該法首次以成文法的形式將著作權只保護表達卻不保護思想的原則寫入法律條文。

二、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合理性及弊端

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自誕生起便飽受爭議，有學者認為，思想與表達的界限相對模糊，選擇如此一條并不清晰的界限去劃定作品的私有部分與公有部分，好像并無實際意義。如果在司法運用中法官自由裁量不當，容易造成司法專橫和司法不公。為此，美國等發(fā)達國家在著作權案件審理中，法官一般將之作為著作權法律體系的核心原則，奉為受保護之表達與不受保護之思想?yún)^(qū)分的圭臬。實際上，即便在該原則使用比較成熟的美國，司法部門也在知識產(chǎn)權保護司法實踐中認識到以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對作品著作權進行保護范圍的劃定有時并非易事，并在司法實踐中以眾多司法案例作為法官輔助判案的依據(jù)，還賦予法官一定的自由裁量權。如此一來，該原則在知識產(chǎn)權保護司法實踐中便具有了實際的可操作性，同時在原則性與靈活性中取得了司法實用上的平衡。將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使用在著作權保護中顯然體現(xiàn)出相當?shù)暮侠硇??？墒?，該原則一直存在界限難以徹底劃清的問題，使得其在司法實踐中容易出現(xiàn)難以抉擇的弊端，成為該原則在法律界存在爭議的主要原因。

（一）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合理性

著作權作為知識產(chǎn)權中的重要內(nèi)容，如何明確劃分保護界限是各國立法和司法實踐中存在的難題。因為，對于立法者而言，他們不僅需要劃出一條保護與不保護的界限，還要在著作權保護中兼顧私人權益保護與文化社會共享的平衡問題。著作權作為一種社會信息，它的生產(chǎn)、使用和傳播中存在公私利益協(xié)調(diào)問題。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可以有效解決這一問題。對于一部作品而言，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不僅需要表述自己的思想，也需要參考他人的思想。對于作品來講，也許作者在創(chuàng)作中借鑒別人的思想少，而更多傾注自己固有的思想，也許對別人的思想借鑒很多，而較少體現(xiàn)自己的思想。但是，無論如何，著作權僅僅對思想的表達方式進行保護，不管作者在作品中灌輸了多少自己的思想，著作權將其排除在保護范圍之外。c陳佳強：《著作權法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解讀與重構》，載《大連大學學報》2008年第2期。對于作者來說，其自然希望知識產(chǎn)權能夠保護其表達和專有思想，同時希望其在作品中所借鑒的他人的思想不受保護，以最大限度實現(xiàn)個人權益。顯然，在知識產(chǎn)權的思想保護中不可能出現(xiàn)雙重標準，只能在公私利益間尋求平衡。尤其是如果思想受到保護，那么必將降低作者對作品的創(chuàng)作活力，讓作品創(chuàng)作成為一件稍不小心就可能犯法的事情。將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貫徹到著作權保護之中，既可對作者私有權益進行合理保護，又可促進社會文化之共享傳播，達到著作權立法兼顧公私均衡的目的。顯然，該原則在著作權保護中的應用具有合理性。

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著作權保護中的使用，成功化解了公私利益之間的沖突，在私人權益與公共利益之間謀得均衡，成為各國著作權立法和司法體系建設的重要指導原則。整體來看，將保護表達而不保護思想的二分原則納入著作權立法體系建設和用以指導司法實踐具有如下幾個方面的積極作用：一是在成功實現(xiàn)對作者私屬權益做出范圍界定的同時對著作權該保護什么做出圈定，可以彌補著作權保護法律機制的缺陷并減少其與其他法律制度體系間的矛盾及利益沖突，保證人類文明的知識成果能夠順利實現(xiàn)再生產(chǎn)；二是把思想排除在受保護的范圍之外，將之推向公共領域，迎合了著作權保護不影響社會文化共享傳播的立法目標；三是將該原則與合并原則等其他輔助性原則配合使用，盡量將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存在的界限模糊問題解決掉，促進該原則在司法實踐中的積極使用，讓其具有現(xiàn)實操作性。盡管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英美等發(fā)達國家的司法實踐中依然存在諸多問題，但面對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及版權保護擴張的基本趨勢，該原則還遠未達到需要淘汰的地步。因此，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著作權保護中的確立及應用具有合理性，對其進行修補和完善的工作還將繼續(xù)下去。

（二）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弊端

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諸多關于文化貿(mào)易和著作權保護的國際公約中得到廣泛認同和貫徹，成為具有普遍指導意義的著作權保護基本原則。可是，該原則中思想與表達語意含糊、界限不清的問題依然存在，為盡量明確二者界限，許多國家在成文法中確立該原則的同時，還輔以正反兩種事例列舉以對規(guī)避其界限模糊的弊端。顯然，我們應當承認法律規(guī)定不可能窮盡現(xiàn)實法律實踐中的所有新情況、新問題，即便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界限不甚清晰的弊端，但隨著法律機制的完善和該原則自身理論與實踐的不斷豐富，其存在的界限不清的問題將逐漸得到解決。然而，到目前為止，在現(xiàn)實司法實踐中思想與表達語意含混、界限不清的問題給一線司法工作者造成的困擾卻客觀存在，在一些關于著作權的個案中，法官因?qū)λ枷肱c表達二分法原則難以把握而陷入兩難的事情時有發(fā)生。對此，美國采取案例法形式彌補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的界限不甚清晰的弊端，且采用抽象測試法盡量去理清思想與表達的司法界限，都取得了良好的效果，使得該原則在美國知識產(chǎn)權保護司法實踐中的應用越來越成熟。

目前，我國對著作權保護也非常重視，為有效解決保護范圍界定問題，國內(nèi)學者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探討逐漸走向深入。如有國內(nèi)學者主張以細致的法律條文明確圈定表達的具體范圍。此種理解對思想與表達的界限比較清晰，卻不好理解翻譯權和改編權等。為了規(guī)避該問題，有學者主張對思想與表達的具體形式作出更為細致的劃分，明確規(guī)定表達僅包括文字表述和結(jié)構體裁等。此種細致劃分雖解決了翻譯權和改編權的保護問題，卻無法在知識產(chǎn)權保護中的思想與表達與哲學中的內(nèi)容與形式間取得一致。于是，有學者針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存在的弊端又提出其他補救措施，如主張不應該對該原則做過于嚴格的劃分，給思想與表達間留有一定的伸縮余地。d熊文聰：《被誤讀的思想與表達二分法——以法律修辭學為視角的考察》，載《現(xiàn)代法學》2012年第6期。實際上，如此一來，不僅難以解決該原則與哲學相關概念的統(tǒng)一問題，而且導致其在司法實踐中淪為空談。

三、以合并原則靈活運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的必要性

對于一部作品而言，其思想與表達常常呈現(xiàn)出難以分離性。因為，作品思想可以通過不同的形式表達出來。作品思想的多元化表現(xiàn)方式正是社會文化繁榮發(fā)展和多樣性活力的重要體現(xiàn)。然而，作品思想與表達之間的模糊界限成為著作權保護中難以規(guī)避的現(xiàn)實問題。如果思想與表達出現(xiàn)模糊難分的狀況時，如何在司法審判中做到客觀公正成為法官必須考慮的問題。實際上，當思想與表達確實難以剝離時，司法者再去對之強行隔離并無實際意義，也確實難以做到。為應對該問題，在保護作品著作權時，思想與表達的合并原則隨之產(chǎn)生，為解決這一難題，在作品著作權保護的司法實踐當中，合并原則隨之產(chǎn)生，開始在著作權保護中發(fā)揮解決思想與表達界限難以劃清的難題，其基本內(nèi)涵是當思想與表達之間出現(xiàn)難以分清界限的情況時，將兩個方面合并在一起，劃入不受保護的思想范疇。即便思想與表達二分法的合并原則會給作品作者的個人權利造成一定損害，卻也是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在司法實踐中面對的應用困境之無奈之舉，不僅有助活躍學術文化事業(yè)，而且有助于兼顧著作權的公私利益平衡。顯然，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基礎上引入合并原則無論在立法層面還是在司法實踐中都擁有一定必要性。

在著作權保護領域，合并原則之應用并不具有普遍性，也非針對所有界限難以劃清的情形，而是擁有嚴格的使用范圍和適用條件，即在現(xiàn)有法律條文和司法實踐標準下確實出現(xiàn)無法分清的情形時才能使用，絕對不可隨意使用。如果確實無法分清的情形出現(xiàn)，不管該作品是否為獨創(chuàng)表達，都將其劃入不受保護之思想領域。實際上，該原則的主要意旨在于，如果出現(xiàn)思想與表達難以劃清界限的特殊情況，那么就將該表達劃入思想領域，讓其遁出受保護的范圍。e戴燕霞：《論著作權法中的思想與表達二分法——以實用藝術作品為視角》，載《湖北財經(jīng)高等?？茖W校學報》2012年第1期。

四、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的適用路徑

合并原則在著作權保護中的應用看似是對作者私人權益的不公，因為，采用合并原則后，受保護的作品表達范圍實際上縮小了。然而，作者在作品中享有的私人權益一般需要通過出版發(fā)行來實現(xiàn)，作品出版數(shù)量越多，其收益也會越高。反之，若對著作權保護過于嚴苛，必然導致作品出版發(fā)行數(shù)量減少，最終影響作者的個人收益。因此，在著作權保護中劃定一條合理的公私領域界限，實現(xiàn)公私平衡，既符合社會文化共享之需要，也符合作者的個人利益需要。fJasimpsonWeeinerAlarendon:，Oxford: Claredon Press， 1989 ，p. 613.然而，該條界限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界限不清、機械理解等弊端。為有效解決該問題，法律界在司法實踐中不斷摸索出案例補充、抽象剝離等彌補手段。其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之合并原則是目前為止能夠有效解決該問題的最佳方式。將思想與表達之間難以界分的模糊區(qū)域劃入不受保護的思想范圍，讓其失去受保護之地位，雖對作者私有權益構成一定損害，卻能在司法實踐中有效避免諸多難題，極大增強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之具體操作性。目前，我國文化產(chǎn)業(yè)的快速發(fā)展要求不斷完善著作權法律保護機制，我們不僅應當充分借鑒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還應引入合并原則加速構建符合實際應用需要的著作權法律保護體系。

（一）在合并原則中貫徹內(nèi)容與表達形式二分法

目前，世界各國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之采用具有不同的風格，歐美等發(fā)達國家在著作權保護及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應用中積累了豐富經(jīng)驗，對思想與內(nèi)容的區(qū)分不僅擁有完善的法律技術儲備，也存在大量的案例以供借鑒，故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的應用上相對靈活和開放。如果一個國家在著作權立法保護上相對保守，則應在借鑒歐美國家經(jīng)驗的基礎上將之理解為內(nèi)容與表達形式二分法。如此一來，著作權法律保護機制不僅解決了內(nèi)容與形式在法律與哲學上的概念悖論，而且有效避免了內(nèi)容與思想難以厘清界限的問題。實際上，是將思想與內(nèi)容難以劃清界限的特殊情況統(tǒng)一納入概念外延更為廣闊的內(nèi)容范疇。然而，從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指導著作權法律保護的法律體系構建看，依然體現(xiàn)了合并原則，即當難以決定某項內(nèi)容是否屬于受保護的范圍時，便將之劃歸不受保護的范圍，以避免在司法實踐中出現(xiàn)難以取舍的弊端。需要注意的是，在內(nèi)容與表達方式二分法原則指導下的著作權保護立法體系建設中，要對其間涉及的法律關系進行精確的語義表達，以增強其在司法實踐中的可操作性。

（二）逐步確立并盡量完善思想與表達二分法

在當前階段，我國著作權保護法律機制相對落后，宜采用相對保守的內(nèi)容與表達形式二分法。因為，如此可以相對簡單且有效規(guī)避思想與表達二分法界限不清的司法實踐難題。然而，隨著我國立法和司法經(jīng)驗的不斷豐富，在內(nèi)容與表達方式二分法原則應用到一定發(fā)展階段后，必然需要將著作權保護法律體系推進到以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為指導的水平。一直將思想與表達間難以區(qū)分的區(qū)域排除在著作權保護范圍之外是對作者個人權益的不公。為了避免將著作權中應當劃歸私有領域的受保護內(nèi)容劃入不受保護的公有領域，可以將那些擁有獨創(chuàng)性的創(chuàng)新性思想納入受保護范圍。對于那些具有創(chuàng)造性的內(nèi)容，政府可以鼓勵其申請專利并予以登記。在立法中，立法者要注意采用正反舉例法盡量將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所形成的受保護與不受保護的范圍界限清楚。

（三）提高法官素質(zhì)以彌補合并原則之不足

思想與內(nèi)容之間會出現(xiàn)不好區(qū)分的特殊情況，采用合并原則將其合并有助減少司法實踐中難以抉擇的問題?？墒?，合并原則的使用并非漫無目的，必須符合確實難以區(qū)分的基本原則。對此，在司法實踐中提高法官的個人素質(zhì)，增強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的理解，當著作權保護范圍界定陷入語義誤區(qū)時，通過賦予法官以適當?shù)淖杂刹昧繖啾ＷC司法審判的公正性尤顯必要。隨著社會法治的健全和法官隊伍素質(zhì)的提升，配合合并原則的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可以保障著作權保護中的公私利益均衡。合并原則的應用并非是對思想與表達分野的完全否定，其僅僅處于附屬地位，是對特殊情況的特殊對待。該原則的出現(xiàn)是務實的，不是機械和盲目的，在司法實踐中要盡量避免因法官個人素質(zhì)不高難以做到明確界分而誤將可以界分的情形劃歸到合并原則之下，而讓應受保護之權利進入不受保護之范圍。同時，法官要隨時關注國家最新出臺的司法解釋及司法實務界出現(xiàn)的最新案例，以保證著作權司法審判能夠與國家著作權保護的政策變化相一致，在維持著作權保護法律機制穩(wěn)定性的同時，要依據(jù)新的形勢賦予其靈活性。顯然，健全的法制、高素質(zhì)的法官隊伍、成文法與判例的結(jié)合是保證著作權保護中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應用的基礎。

（四）創(chuàng)新使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的合并原則

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原則界限不清的問題客觀存在，然而目前為止，法律界尚無能力找到比該界限更為合適和合理的界限。以創(chuàng)新的姿態(tài)推進思想與表達界限難以劃分問題的解決，不斷提升著作權保護水平。同樣，還要對合并原則創(chuàng)新使用，不斷明確其應用的具體原則及條件，健全與之匹配的著作權法律體系建設，直到逐步過渡到更高層次的應用階段。然而，對于思想與表達難以分清的情形保護或不保護并非一成不變，而是要根據(jù)國家文化產(chǎn)業(yè)發(fā)展現(xiàn)狀及著作權保護政策走向來確定，即需要保護的時候便將之合并并納入保護范圍，不需要保護之時便將之合并并納入不受保護之范圍。

（五）堅持立足國情和與國際接軌相統(tǒng)一的原則

將文化產(chǎn)業(yè)作為國民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點領域進行培育符合我國產(chǎn)業(yè)結(jié)構升級的需要。g楊英法：《文化產(chǎn)業(yè)集群與文化消費市場間良性互動機制的構建》，載《云南社會科學》2013年第2期。應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及其合并原則時要注意掌握國家著作權保護的基本政策走向。具有不同政治模式、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和文化傳統(tǒng)的國家，在應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時也會有所區(qū)別。我國屬于發(fā)展中國家，在著作權保護方面的國際競爭中尚處于劣勢地位，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的應用上既要立足國情，又要注意與國際接軌。在沒有能力也無必要對思想與表達之間的模糊地段進行劃分的時候，采用合并原則，不僅有效，而且簡便。對此，我國可在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的應用中通過恰當?shù)拇朕o設計盡量不要與國際公約相背，爭取達到國際公約的最低要求。還要及時關注國內(nèi)著作權保護的最新現(xiàn)狀和立法需要，以最高人民法院司法解釋的形式對思想與表達二分法合并原則的使用作出動態(tài)調(diào)整。

It has long been an important issue, both in domestic and foreign academic circles,to clarify the boundary between the protection and non-protection scopes of copyright, especially in the era of copyright expansion. The idea and expression dichotomy is regarded as the best solution for this problem as of yet. However, this principle can’t demarcate the specific scope of copyright protection, due to the semantic confusion. The dif fi culty in properly de fi ning the concept of idea brings great troubles to the legislative and judicial practices. In recent years, the copyright protection scope expands rapidly in China. Meanwhile, China is disadvantaged in the global IP competition, which requires China to take full consideration of the domestic economic and cultural development level and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cultural industry and IP protection, actively use the already de fi ned private and public domain by the principle of idea expression dichotomy, so as to explore the concrete application approaches and scope of the principle in the domestic legislative and judicial practices.

copyright; idea; expression; dichotomy; merge principle; application

王鳳娟，蘭州財經(jīng)大學副教授劉振，蘭州財經(jīng)大學教師，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