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蓮
“有話好好說”,是一個社會和諧的基石之一,更是一個人的立身處世之道。在如今的網(wǎng)絡(luò)時代,人人都可以成為自媒體,一方面說話格外泛濫,另一方面到處都是風(fēng)險,隨時都有陷阱,“有話好好說”顯得格外重要。何謂“有話好好說”,以我的理解,主要有兩層意思,一層強調(diào)的是說話的藝術(shù),真說、實說、巧說,不同的說法會有不同的效果;另一層意思是說與不說、說到什么程度,是一個說話原則與禁忌的問題。那么,怎么學(xué)會“有話好好說”呢?著名宋史專家、博士生導(dǎo)師虞云國教授的新著《放言有忌》,無疑能給我們諸多啟發(fā)。
說話的藝術(shù),與一個人的才學(xué)城府、人品修養(yǎng)、性格智慧等密切相關(guān),可以修煉,卻無法復(fù)制。就如虞云國教授,動輒拿出歷史典故來“繞彎子”,就與他的史學(xué)背景相關(guān),更與他近70年的人生閱歷相關(guān),是模仿不來的。虞云國教授在《放言有忌》的“序言”中,從“放言”說起,既有“放肆其言”的意思,也有“放置其言”的意思,“放言”自然就包括了“有忌”的要求。
《放言有忌》是一本以歷史為主打題材、包括隨筆與書評的集子,分為“讀史”“讀書”和“讀世”三輯。讀史,回溯中國和世界的重大政治、文化事件,多維度看待歷史事件,評點古今歷史政治文化的得失;讀書,遍尋中外名家、經(jīng)典,汲取智識,從書中探尋走出現(xiàn)實困惑的蹊徑;讀世,既有對“盛世修典”等熱門事件的述評,又有對故人的追憶,冷眼記錄親歷世事的感悟。“讀書”讀的是歷史之書,“讀世”讀的是將來的歷史,所以整本書以“讀史”為線,特別追求“歷史的通感”。
那么,如何“放言有忌”呢?虞云國首先點明的是,法治社會當(dāng)以憲法的規(guī)定為閾限,在憲法的范圍內(nèi)“放肆其言”,而且,在每一個時代,“更兼之還有某些說之不宜的話題負面清單”。國外也有禁書,美國也曾對“異己分子”進行調(diào)查聽證。在《何以文人不自由》一文中,還舉了具體例子,比如宋代文人具有相對較高的自由度,其關(guān)鍵就在于“立了不殺士大夫和言事人的祖宗家法”;而明朝之所以不自由,就是因為很多知識分子忘記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規(guī)律,甚至刻意“為道而死”。
虞云國在書中說,歷史是“人”寫的,“歷史學(xué)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人學(xué),其使命之一就是表彰人性的善,鞭撻人性的惡,還要尋根溯源,究詰造成人性惡的制度根源”。如何“放言有忌”呢?就是“放言”不能和“人”作對。比如在《利瑪竇眼中的中國人陋病》一文中,表面上中國人的陋病是世界觀上的“中國中心論”,實則是把外國人都歸入蠻夷,不當(dāng)“人”看?!昂笕税е昏b之,亦使后人而復(fù)哀后人也”;“悲劇帶來的震撼,給人的啟示,無可估量”;“思考消逝了的人與事,對于理解過去與現(xiàn)在或許不無裨益”。
不放下歷史的包袱,就很難想象未來。虞云國在《普京是怎樣清算斯大林主義的?》一文中,轉(zhuǎn)引普京的名言“誰不對蘇聯(lián)解體感到惋惜,誰就沒有良心;誰想回到過去的蘇聯(lián),誰就沒有頭腦”,集中表達了歷史維度“放言”的第三個“有忌”。對社會發(fā)展得正視歷史,有一個底線認識,“過去是病根,而不是藥方,絕不能倒退到過去”。在《與某兩會委員論“黃色”書》一文中,表面上虞云國是在考察“黃”字的文化本意,實則是警示不能迷戀“黃色”所代表的“皇家御用”之氣。
“一言之辯,重于九鼎至寶;三寸之舌,強于百萬雄師?!睔v史學(xué)家所研究的過去,不是一個死的過去,而是在一定程度上仍舊活在現(xiàn)在之中的過去。盡管當(dāng)下仍有諸多可詬病之處,但時代畢竟在曲折中堅韌前行。我們每個公民都應(yīng)執(zhí)著守護權(quán)利與自覺踐行義務(wù),繼續(xù)為這種前行之勢放言與助力。只是,我們的“放言”需“有忌”,一曰“禁忌”,不能瞎碰,二曰“顧忌”,有基本原則。有話好好說,贏得的不僅是現(xiàn)在,更多的將是未來。
【佚 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