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寒

崔正雙和妻子離婚兩年后，和羅靜組成了家庭。羅靜也有過一次婚姻，兒子李剛已經26歲了。適逢二胎政策放開，崔正雙考慮到將來養(yǎng)老的問題，想與46歲的羅靜再生育一個孩子。沒想到，羅靜真的懷孕了！

這引起了李剛夫婦的恐慌，原本風平浪靜的家波詭云譎。這個孩子到底是生，還是不生？2016年1月25日，四川省廣元市中級人民法院的終審裁決讓這起因生二胎引發(fā)的血案塵埃落定……

再婚丈夫要生兒養(yǎng)老

2012年3月的一天，崔正雙在昭化建材市場進了一批貨，當他回家盤點時發(fā)現(xiàn)對方漏收了一筆貨款，當即返回建材市場，找到女老板羅靜。羅靜既驚訝又感激，給他少算了200元，并告訴他今后只要他來這里購貨，保證給他最大的優(yōu)惠。之后，崔正雙便常在羅靜那兒進貨。兩人漸漸成了朋友。

崔正雙是四川省廣元市人，從事家居裝修工作。他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14歲女兒跟了前妻，房子也給了母女倆，剩他孤家寡人，獨住在出租房。羅靜比崔正雙大4歲，也離過婚。她和前夫有一個兒子李剛，母子倆一起經營這家建材店，因競爭激烈，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崔正雙盡可能幫助她，兩人心里暗生情愫。

2013年1月，崔正雙主動向羅靜表白，希望他們再組一個家庭，羅靜覺得他誠實厚道，答應了。3月底，兩人領了證，崔正雙住進了羅靜的家?；楹螅拚p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羅靜的建材店里，在他的努力下，建材店生意漸漸好了起來。崔正雙41歲生日宴席上，李剛第一次對崔正雙叫了聲“爸爸”。崔正雙熱淚盈眶。

李剛和女友陳婷也開始談婚論嫁，可陳婷對李剛這個重組的家庭顧慮重重。為了表示誠意，崔正雙拿出自己的積蓄為他們置辦了家具、電器，還親自當證婚人，為他們舉行了一場隆重的婚禮。崔正雙是真心實意拿李剛當自己的兒子的。但他內心深處也一直有隱憂：現(xiàn)在他身強體健，能給這個家?guī)碡敻?，母子倆自然當他是一家人，可李剛與自己畢竟沒有血緣關系。等他年邁體衰時，他會不會被一腳踢出門外……

2014年3月，四川省二胎政策放開，他身邊很多朋友開始籌備生二胎。10月底，他參加朋友聚會，朋友們都勸他，為了再婚家庭的穩(wěn)定和將來老有所養(yǎng)，趕緊生，否則等羅靜年齡再大一些，就是想生也不行了。當晚，崔正雙回到家與妻子商量。羅靜一臉詫異：“我們都這把年紀了，再要孩子不適宜。”遭到妻子的拒絕，崔正雙好生失望，但他不灰心，隔三岔五地做妻子的工作：“我們就順其自然吧，你若懷上我們就生，若懷不上我也就放棄了?！绷_靜猶豫了。念他對羅家的付出，羅靜不愿意跟他發(fā)生沖突，另外，她也覺得自己的年紀不可能再懷孕了。2015年1月的一個周末，崔正雙陪著羅靜來到昭化區(qū)婦幼保健院取了節(jié)育環(huán)并做了孕前體檢。

二胎來臨波詭云譎

一個月后，羅靜發(fā)現(xiàn)例假沒來，她在崔正雙陪同下到昭化區(qū)婦幼保健院檢查，證實她已經懷孕，崔正雙喜不自禁。

就在崔正雙和羅靜考慮要怎么對兒子兒媳說這件事的時候，羅靜強烈的妊娠反應引起了陳婷的警覺。一個周末，婆媳倆在家包餃子，羅靜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難受，她跑到衛(wèi)生間吐得天昏地暗。當她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與陳婷驚疑的目光撞個正著。憑女人的直覺，陳婷斷定婆婆有情況了。當晚，她將自己的預感告訴了丈夫。李剛做夢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讓妻子瞅機會找母親問個明白。第二天上午，崔正雙要去給一位客戶安裝水管，他前腳剛跨出店門，陳婷就把婆婆拉到臥室，問：“媽，你是不是……”羅靜也不好再隱瞞了，就承認了。等在客廳的李剛聽了二人的對話，忍不住沖了進來，急切地問：“媽，你還真的懷上他的孩子了？”看著兒子焦急的樣子，羅靜只好一五一十地講了事情的經過，并安慰道：“你繼父對咱家不錯，給他生個孩子也不過分，免得他擔心老無所養(yǎng)。”哪知，李剛一聽憤憤不已：“媽，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陳婷還沒懷上，你卻先懷上了，你叫我們如何見人啊？”羅靜滿臉羞慚。李剛甩門而去！

李剛怎么也料想不到母親還要生二胎，陳婷得知后也很生氣：“這一切都是繼父的原因！他真是怕老無所養(yǎng)嗎？他怕是盯上了咱家的財產吧？”一語驚醒李剛，想到此，小兩口如臨大敵，決定無論如何也要阻止母親生二胎。決定從母親身上找到突破口，讓母親堅定地站在他們一邊。于是，他倆演起了雙簧，李剛訴說父親當年創(chuàng)業(yè)的艱辛：“難道你就愿意把我家的財產分給他人嗎？”羅靜連聲嘆氣：“兒子，媽媽肚里的孩子，也叫你哥?。　标愭靡槐楸殛愂龈啐g生育的風險：“媽，你生產時都46了，你考慮過風險沒有？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們做小輩的如何受得了……”說到動情處，陳婷甚至眼眶里有了淚。羅靜也十分動容。

小兩口軟硬兼施，隔三岔五輪番轟炸，羅靜也動搖了。她和崔正雙說出自己的疑慮，崔正雙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來，當他得知這一切原是小兩口在背后出的主意時，氣得七竅生煙。當天，他找繼子理論：“這是我和你媽媽之間的事，你不要來干涉?！崩顒傄膊皇救酰骸坝袔讉€46歲的女人還生二胎？我是心疼我媽，怕我媽出現(xiàn)意外！”崔正雙斥責他們“不懷好心”，兩人大吵一架。羅靜知道后左右為難，大哭了一場。

羅靜肚子里的孩子一天大似一天，李剛步步緊逼，崔正雙寸步不讓，家庭狼煙四起！羅靜夾在中間不知失措，常常以淚洗面。3月5日，崔正雙和李剛又一語不合大吵一架。當晚，羅靜看著哀傷不已的崔正雙，心痛地說：“老公啊，我們都四十好幾的人了，這樣鬧得雞犬不寧，對大家都是傷害。”崔正雙也感傷不已，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不是我故意要鬧。孩子還沒出生呢，他們就這樣對我，你說他們以后還會認我這個繼父嗎？沒有血緣關系就是不行??！”崔正雙嘆息。

一邊是自己的兒子媳婦，一邊是好不容易組合到一起的丈夫，羅靜真不知道偏向哪一邊？何況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條生命，她也難以割舍！她只好再次做起兒子的工作，告訴他繼父真實的想法。李剛說：“繼父的想法也符合人之常情。只要你打掉這個孩子，我向繼父保證這輩子將視他如親生父親！”

3月10日，羅靜決定開個家庭會，把事情攤到桌面上，一家人好好溝通。在家庭會上，李剛聲淚俱下地向繼父認了錯，并承諾：“爸爸，等媽媽做了手術后，我給你寫個保證，我和陳婷一定把你當親生父親，將來給你養(yǎng)老送終。若有失言，你可以上法庭起訴我們！”陳婷也信誓旦旦地做了保證。羅靜也勸他：“你看孩子們像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嗎……”崔正雙也知道，自己和妻子年紀這么大了，再生個孩子將來也是個負擔，如果一家人真能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生不生二胎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他最終在羅靜母子仨的輪番勸說和感情煽動下，同意了妻子打胎的請求。

親情反目繼父癲狂

2015年3月15日，一家人浩浩蕩蕩地陪著羅靜到醫(yī)院做了人流手術，當她走出手術室時，崔正雙心情復雜，但想到一家人的感情得到了彌合，又稍有安慰。

羅靜打掉孩子后，家里看似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可是他們卻對寫贍養(yǎng)協(xié)議的事只字不提，羅靜正養(yǎng)身子，崔正雙不好催問，只能憋在心里，異常難受。

4月15日，在不安的等待中，羅靜坐完了小月子。當天，崔正雙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一家人吃完飯后，他正色說：“小剛，你媽媽的人流也做了，你們倆也該兌現(xiàn)承諾啊，你別怪爸多心，我也就是想要個心安。”

李剛難堪地沉默著，過了好一會，才顯出一副十分難為情的樣子說：“爸，我答應你，就一定會做到，有這個必要非得白紙黑字寫出來嗎？你把我李家人看成什么人呢？”李剛邊說邊不悅地起身而去。李剛突然變卦，讓崔正雙如遭棒喝，但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希望羅靜出面說話，誰知羅靜一臉不耐煩地說：“你真是想多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第一個不答應！”崔正雙被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養(yǎng)老協(xié)議”沒有簽成，崔正雙對出爾反爾的繼子耿耿于懷，小兩口對崔正雙的態(tài)度也急轉直下。4月23日，崔正雙去江岸名珠小區(qū)收一筆欠款，債主卻執(zhí)意要和李剛結賬，他再三追問，債主道出實情，稱李剛叮囑，錢必須由他來結！還說給他養(yǎng)老送終，還沒過河就要拆橋了。崔正雙氣憤不已，質問李剛為什么要這么做，斥責他忘恩負義：“李剛，你良心被狗吃了？這個店沒有我，你能撐得起來嗎？”李剛也毫不示弱，反唇相譏：“你覺得我家虧待了你，你可以走啊！”兩人幾欲動手，幸好羅靜聞訊趕來，事態(tài)才得以平息。

崔正雙和繼子同處一屋檐下，卻形同陌路。為了讓崔正雙心里能夠得到平衡，羅靜瞞著兒子媳婦，給他買了養(yǎng)老保險，可崔正雙仍心結難解。

4月29日，崔正雙趕活回家很晚，家里早吃了晚飯，小兩口去參加朋友聚會，羅靜在客廳看電視，看著空空如也的廚房，崔正雙心涼透了。羅靜給他煮了碗面，既抱歉又帶些抱怨：“我們都以為你在外吃過了?！贝拚p望著妻子，感到從未有過的陌生。他囫圇吃了飯，倒頭就睡，可想起前前后后的事，尤其是想到那個被打掉的親骨肉，怎么也睡不著。

晚上9點多，李剛和陳婷回家了，當著崔正雙的面，有說有笑地上了三樓的臥室，對他根本視而不見。妻子的冷漠，小兩口的絕情，讓崔正雙心里感到深深的刺痛！他突然覺得母子仨似乎早就串通好了，自己一開始就掉進了他們設好的“圈套”里。還能指望他們將來贍養(yǎng)自己嗎？妻子46歲懷孕已經是上天給自己的最后一次機會了，想到自己的晚境凄涼，崔正雙又心疼起自己被流產的親骨肉，越想越痛苦，仇恨的火焰也在胸膛里熊熊地燃燒起來！

案發(fā)后，據(jù)崔正雙向警方交代：當時，他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只想著要報復！他估計小兩口已經睡著了，約在晚上11點多，從廚房里拿了把菜刀，沖上三樓，踹開李剛的臥室，朝著李剛夫婦一陣猛砍。劇烈的疼痛讓李剛猛醒過來，他從床上跳起來大喊“救命”，與崔正雙廝打起來。崔正雙力氣沒他大，見勢不妙，匆忙向樓下跑去，在二樓客廳遇到驚醒的羅靜，他一不做二不休，揮刀又將羅靜砍倒在血泊中，然后趁著茫茫夜色，開車倉皇出逃。

羅靜的呼救聲驚醒了鄰居，鄰居趕來看到李剛一家人倒在血泊中，當即撥打了急救電話并報警。昭化區(qū)公安分局民警迅速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展開偵查，很快就鎖定了犯罪嫌疑人崔正雙，連夜展開追捕！

當崔正雙開車逃出昭化區(qū)時，他看到公路上到處警燈閃爍，恐懼不已，為躲避警察的抓捕，情急之下躲進了高速公路邊的一個涵洞，卻想不到進入涵洞后，他卻沒有辦法再出來。崔正雙餓了一天一夜，出于求生的本能，他冒著危險給自己的表弟鄒勇打電話求救，鄒勇當即向警方報警，辦案民警趕到崔正雙藏身的涵洞，將他一舉抓獲！

崔正雙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因搶救及時，羅靜母子仨保住了生命。此時陳婷才得知，自己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因流血過多，腹中的胎兒流產。

在接受警方詢問時，羅靜傷心不已地對辦案民警說：“我很珍惜這段重組的夫妻感情，怕兒子媳婦對崔正雙不孝，我早早就給他買了養(yǎng)老保險，可他終究還是解不開這個心結……我無法原諒他！”

5月12日，崔正雙因涉嫌故意殺人罪被廣元市昭化區(qū)檢察院批準逮捕。10月28日，廣元市昭化區(qū)法院一審判決崔正雙有期徒刑九年。2016年1月25日，廣元市中院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因涉及隱私，除犯罪嫌疑人外，其他均為化名）

（摘自《知音·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