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五月花(美) 編輯:饒曉陽
八十歲也愛言情片
文:五月花(美) 編輯:饒曉陽
千萬不要以為電影不過是電影。電影是生活。
九月份我回國探親,看到了家里幾本幸存的《電影世界》,那是讀大學(xué)時最愛的期刊。
對電影的熱愛就這樣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那份狂熱絲毫沒有隨著年紀增大而變淡,每次看到好電影,依然激動,陶醉。
我希望一部電影應(yīng)該以其卓越、動人、幽默的情節(jié)和表演取勝,而不是時刻想著去教育觀眾,改變觀眾。也許我過于敏感,我到了抵觸任何形式說教的地步。
我愛言情片,將永遠熱愛,到了八十歲也會熱愛。說愛情老掉牙的人,還是面對現(xiàn)實吧,再老掉牙,人類自古為愛折腰,還將繼續(xù)為愛斷魂。說到底,人到了終結(jié)那一刻,不會為枕頭下面壓了一張百萬存折而溘然正寢,卻會因為摯愛的人們圍在身邊,寧靜闔目。愛是唯一的,愛是根本的。我最愛的電視劇《鳥鳴》,奄奄一息的杰克臨死前,對史蒂芬說:Sir,什么都沒有了,只有愛,只有愛。
不知道別人看到這里什么感覺,我兩行清淚流下。我想,一個家境貧苦的士兵,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家鄉(xiāng)只有個大他好幾歲的老婆,他自己生命垂危,卻依然能感慨愛,這個人類,這顆星球,這份生活,是不是還有可以留戀的東西呢?
有一次在紐約,我們和一對夫婦在小意大利共進晚餐。紅酒和海鮮之間,我們談起電影。男人們談歷史片戰(zhàn)爭片科幻片,女人談愛情片愛情片還有愛情片。我談到一部經(jīng)典,花花公子加里·格蘭特和已經(jīng)定了婚的黛博拉·蔻爾一見鐘情,他們相約六個月后在紐約的帝國大廈見面。那一天到來,加里·格蘭特如期而至,黛博拉·蔻爾卻沒有露面。再次偶然相遇,格蘭特尖酸刻薄地羞辱黛博拉·蔻爾,最終卻發(fā)現(xiàn)在去會他的路上,她被車撞,終身殘疾。格蘭特發(fā)現(xiàn)了他畫的那張她的肖像,被她偷偷買回來,掛在臥室里……看到這里,我哇哇哭成淚人,而且每次看每次成淚人。在我們聊天的時候,我卻怎么都想不起來片名。我們兩個女人想到一個,否決一個,最后兩個男人也被我們吸引進來,大家都能看到那片名就掛在空中,可誰都想不起來。
第二天早晨不到六點,我們還在夢鄉(xiāng),酒店房間里的電話響了,是那位丈夫。他想了一晚上,清晨醒來,名字出現(xiàn)了:An Affair to Remember 。他等不及我們醒來,怕記憶再次溜走,在電話大聲說:五月,我想起來啦,想起來啦,是《金玉盟》!誰說男人不愛愛情片!
最硬的男人是最容易被愛情擊倒的男人,他們保護自己的金甲就是不去談?wù)撍?,在酒吧里坐下來,一杯蘇格蘭威士忌擋住了一切。
結(jié)婚后我問老公,你看過《羅馬假日》嗎?沒有。看過《愛德華醫(yī)生》嗎?看過《金玉盟》,沒有??催^…… 嗎?回答都是沒有。沒關(guān)系,我們一起看。他無精打采地在我身邊坐下來,兩個小時后,陶醉感動的程度一點不亞于我。
多么感謝那些白胡子一大把,仍堅持拍愛情片的人們啊。昨晚我第六次看《單身男人》,捕捉科林·弗斯說的每一個字,他臉部的每一絲表情,他身體的每一個小動作,我看到了前五次沒有看到的:即使在愛人活著的時候,他對他的愛也有一份疼痛在里面。
一點愛。一點悲傷。曾陪我走出死亡谷。
韋斯·安德森的新片《布達佩斯大飯店》是我今年看到的最好電影。我逢人就兜售這部電影,并向每一個人保證他們不會失望,甚至我懷疑會失望的人,我也堅定地去誤導(dǎo)他們:看吧,你會喜歡的。我無法解釋我的行為,也許不過是抱一絲僥幸,萬一他喜歡呢?
《布達佩斯大飯店》自始至終抓著我的注意力,它不是動作片卻很快,喝一口水都會漏掉幾個關(guān)鍵詞。這片你真的一個字都不想漏掉,而這一個字,可能就會損失整體的幽默感。
把書寫得好看一點,把電影拍得好看一點。很多的經(jīng)典片,故事并不復(fù)雜。不必每一部作品都是《紅樓夢》,不必每一部電影都成為《飄》?!短┨鼓峥恕肥且凰亦]輪和一對年輕人,《少年派》是一只小船和一個少年,《為奴十二年》是一個被冤屈的黑人,《國王的講演》是一個口吃的國王。也許我們需要的只是一點情節(jié)、一點愛和一點幽默。
千萬不要以為電影不過是電影。電影是生活。
那么讓空氣里充滿一點愛和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