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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雞臺事件再探討
        ——從《段文楚墓志》論唐末河?xùn)|政局*

        2017-01-04 02:44:22胡耀飛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
        中國中古史集刊 2017年1期
        關(guān)鍵詞:段氏資治通鑒斗雞

        胡耀飛(陜西師范大學(xué)歷史文化學(xué)院)

        前言

        唐末王黃之亂期間,在動蕩的北方中國,河?xùn)|、河北等地區(qū)基本沒有受到戰(zhàn)火的直接波及。但受到王黃之亂的影響,河?xùn)|、河北地區(qū)在此后的歷史進程中,卻又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其中,包括代北在內(nèi)的河?xùn)|地區(qū),興起了“代北集團”,成為與朱溫集團對應(yīng)的唐末五代初兩大軍政勢力。河北地區(qū)則在五代后期日漸凸顯其重要性,成為后周、北宋兩個王朝的發(fā)源地。本文所要探討的是發(fā)生于唐末河?xùn)|代北地區(qū)的李克用殺段文楚的斗雞臺事件[1]直接針對斗雞臺事件的相關(guān)研究有:樊文禮:《唐末五代的代北集團》,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0年版,第83—88頁;樊文禮:《李克用評傳》,山東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第37—43頁;黃英士:《沙陀與晚唐政局》,中國文化大學(xué)碩士論文,2011年,第37—43頁;孫瑜:《唐代代北軍人群體研究》,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12年版,第366—379頁。,依據(jù)學(xué)界迄今尚未關(guān)注過的《段文楚墓志》進行再次全面關(guān)注,以見這一事件對河?xùn)|地區(qū)在唐末五代政治進程中的重要性。

        一、《段文楚墓志》錄文、點校

        根據(jù)北京大學(xué)古文獻資源庫讀者檢索系統(tǒng),《段文楚墓志》出土地西安,原石不知其詳,拓片現(xiàn)存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古籍特藏庫,2011年拓,編號“D302:7788”。根據(jù)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古籍特藏庫提供的志石、志蓋拓片,該志志石正書,志蓋篆書“唐故大同軍使段府君墓志銘”12字。[1]感謝北京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陳鵬博士代為查詢檢索系統(tǒng)并截圖查詢結(jié)果,感謝北京大學(xué)歷史學(xué)系史宏飛博士代為調(diào)出拓片電子版。據(jù)《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歷代墓志拓片目錄》,其相關(guān)數(shù)據(jù)為:志文36行,行36字,志蓋3行,行4字;拓片志石61厘米×58.5厘米,志蓋64.5厘米×62厘米(含剎),蓋頂周刻云紋,剎刻四神。[2]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大學(xué)圖書館藏歷代墓志拓片目錄》,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第770頁。感謝郭鵬兄告知此條信息。近日,該志拓片收入于《秦晉豫新出墓志搜佚續(xù)編》。[3]趙文成、趙君平編:《秦晉豫新出墓志搜佚續(xù)編》,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5年版,第1323頁。但此志迄今尚無研究,謹錄全文于此,以“」”符分行,以備學(xué)界參考:

        將仕郎前守江陵府司□參軍崔彭年撰外甥鄉(xiāng)貢進士張奧書乾符五年二月七日,武威段公遇害于云州,享年六十四。廣明元年歲庚子四月十四日,嫡孫」扶護冠、劍,葬于京兆府萬年縣尚書鄉(xiāng)細柳原,從先塋禮也。公武威人,諱文楚,字永錫。其」先鄭叔段之后,為著姓尚矣。洮州司馬、贈司空諱行琛,即公大父也。司農(nóng)卿、檢校禮部尚」書、贈太尉諱秀實,謚忠烈,即公王父也。忠烈公當?shù)伦诔尜\朱泚僭位,乘輿西幸,」社稷若綴旒,公忠勇奮發(fā),遂以司農(nóng)司印,印兵符,緩賊軍,?;实塾谇?。復(fù)偽獻誠款,」賊泚信然之,公于是批虜顙,終以笏擊其首,以快天子意,然后慷慨就死。雖紀信解滎」陽之危,無以過也。天子聞之,謚曰忠烈,期山河于帶礪也?;莨?jié)度使、檢挍禮部尚」書、兼御史大夫、贈太尉諱嶷,即公烈考也。雁門郡夫人田氏,即公先太夫人也。公幼以一子」出身,授京兆府參軍。一考,丁先公之憂,哀毀過禮,杖不能起。除服,授河南府參軍。次任萬年尉,」復(fù)任長安丞,旋遷京兆府倉曹參軍。時屬園陵藉材,方難其選,公遂為棘店都巡。指揮之下,」鮮或依違;職修事舉,靡不悅從。事畢日,特勅授咸陽令,以酬勞勛。咸鎬故都,邇皇城三十」里,居是邑者,靡貴必勢,宰邑者規(guī)隨不暇,豈能守其故分,均賦役于罷人。公到縣,不畏強御,征」斂如一,邑人賴之,幼艾感如慈父母。宣皇帝勞農(nóng)渭濱,公以本縣令進食于馬前,」上嘉之,以其勛伐之嗣,能克己從政,縣務(wù)是理,賜銀章朱紱。次任殿中丞,復(fù)任鴻臚少卿。雖清」()務(wù)簡,必振官常。執(zhí)政知之,擢授邕管經(jīng)略使兼御史中丞,賜紫金魚袋。間歲,移天德防御使?!构练Q職,詔授右金吾衛(wèi)將軍,與同列更直大內(nèi)禁署,肅如也。復(fù)任殿中監(jiān),充邕管制」置使。在道,拜邕管經(jīng)略使,加右散騎常侍。次任左威衛(wèi)將軍,分務(wù)洛師,改左衛(wèi)大將軍,惣」皇城留務(wù)。轉(zhuǎn)天德防御使,加御史大夫。公到官,戎務(wù)修整,訓(xùn)練無虧,邊塵無北顧之憂,戎馬」絕南牧之患。詔加工部尚書,轉(zhuǎn)戶部尚書。改大同軍使,加兵部尚書,復(fù)轉(zhuǎn)吏部尚書。詔在」道而公遇害。公歷官一十八任,食祿四十六年。自參軍事而至防御使,自騎省而至天官,自中」丞而至大夫,自黃綬而至紫服,儒素之榮無以加此。公未嘗以喜濫賞一卒,未嘗以怒恣罰一」夫。既位居侯伯,方將己志答君知。而犬羊狠戾,不識恩信,撫循益勤而禍患竟至,訖不」脫于虎口,悲哉!天子聞之,罷聽朝政,為呼忠貞毅勇,代不乏賢。昔人理獄,有陰德,尚大其」門,謂子孫必有昌者。而況于為縣施惠,利必邑人,作鎮(zhèn)布恩,信于殊俗。勛伐昭著,炳若丹青,宜」其享福壽于無壃,保嗣續(xù)于遠大。豈圖與善無征,奄罹患難,訖不諭天之降禍福,竟如何哉!夫」人趙郡李氏,封趙郡夫人。令淑有聞,早配君子,婦德姆儀,冠絕人表。嗣子景融,太原少尹,忠孝」得父祖風(fēng)烈,聞公之禍,嘔血而卒。娶京兆韓公絢女,姻戚之內(nèi),輝赫當世,為士林之圭表。彭年」乏禁臠之譽,無噉炙之名,濫齒東床,彌慚玉潤。嗚呼,豈天不仁耶!豈神蒙昧耶!不然者,何禍迭」萃集于善人也若是。今者卜宅崗原,葉從龜筮,車脂轄,丹旐搖風(fēng)。痛壟樹于松楸,慘悲歌于」薤露。公之嫡孝孫扶,早擅家聲,夙揚令譽,年才弱冠,志已老成。以彭年昔忝賓階,曾參幕」畫,今居門館,獲在懿親,請敘斯文,庶無遺美。彭年赧不得讓,愧不能詳,聊刻貞珉,以」俟陵谷。銘曰:

        孝著于家,忠明于國。為子為臣,咸誦其德。

        用之則出,舍之則藏。當職當權(quán),若有其光。

        剛亦不吐,柔亦不茹。臨難臨危,其道彌著。

        桑田將變,陵谷將移。吾道吾師,始見發(fā)揮。

        二、段文楚家世、生平考

        段文楚(815—878)因死于非命,雖其事件影響頗大,但對他的生平,傳世文獻記載不多,僅《新唐書》在其祖父段秀實(719—783)傳末附了一段小傳:“文楚,咸通末為云州防御使。時李國昌鎮(zhèn)振武,國昌子克用欲得云中,引兵攻之,殺于斗雞臺下,沙陀之亂自此始?!盵1]《新唐書》卷153《段文楚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4853頁。這段小傳可以說除了斗雞臺事件之外,并未提供其他信息,連這一事件的時間也是模糊的??梢哉f到《新唐書》編撰之時,對段文楚的生平已經(jīng)不甚了了。因此,本文先結(jié)合傳世文獻和《段文楚墓志》,對段文楚家世、生平予以梳理。

        (一)家世

        《段文楚墓志》記載段氏起源:“其先鄭叔段之后,為著姓尚矣?!边@里僅是一種十分遙遠的起源,象征意義大于事實意義。事實上,段氏在中古時期尚有另一大起源,即活躍于今河北一帶的鮮卑段部。雖然對于整個段部的鮮卑族屬學(xué)界有不同意見[2]辛迪認為:“段部根本不是以血緣為紐帶的原始部落組織的自然發(fā)展,它是鮮卑段氏家族召集多個少數(shù)民族,以遼西為統(tǒng)治中心,按地域原則組成的政治集團。作為段部核心,它的統(tǒng)治者段氏,就其民族出身說,是鮮卑?!尾康牟勘姡ǘ鄠€不同民族。部眾之間,統(tǒng)治者與部眾間,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币娦恋希骸抖问硝r卑起源考》,《內(nèi)蒙古大學(xué)學(xué)報》(人文社會科學(xué)版)2005年第1期,第12—14頁。,但段氏鮮卑的核心成員段氏家族作為中古時期段氏的一個重要來源之一,是無可置疑的。不過段秀實家族并非來自鮮卑段氏,而是十六國北朝時期的姑臧段氏。姑臧段氏分化甚多,乃至姑臧縣所在武威郡也已經(jīng)成為段氏的一個郡望。[1]臨淄段氏、汧陽段氏之外,其他段氏人物亦有所見,比如嫁入閭氏宦官家族的武威郡夫人段氏,從其嫁給宦官,以及墓志不載其家世來看,其出身并不高,當屬于武威段氏的下層人物。見張巖:《唐閭公夫人〈段氏墓志〉疏證》,《碑林集刊》第11輯,陜西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6年版,第134—136頁;景亞鸝:《唐〈武威郡夫人段氏墓志〉研究》,《碑林集刊》第13輯,陜西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2008年版,第50—57頁。關(guān)于段氏人物的墓志之研究,目前僅有這兩篇論文,故附識于此。其中包括隋唐之際遷入臨淄的唐代另一大段氏家族臨淄段氏,以開國功臣段志玄(598—642)、唐穆宗宰相段文昌(773—835)、《酉陽雜俎》作者段成式(803—863)等人為代表人物。[2]臨淄段氏家族世系表見許智銀:《唐代臨淄段氏家族文化研究》,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383頁。但段秀實家族并不屬于這一支,而是從姑臧遷入隴州汧陽,是為汧陽段氏。

        據(jù)《舊唐書·段秀實傳》:“段秀實字成公,隴州汧陽人也。祖達,左衛(wèi)中郎。父行琛,洮州司馬,以秀實贈揚州大都督?!盵3]《舊唐書》卷128《段秀實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3583頁?!缎绿茣ざ涡銓崅鳌穭t曰:“段秀實字成公,本姑臧人,曾祖師浚,仕為隴州刺史,留不歸,更為汧陽人。”[4]《新唐書》卷153《段秀實傳》,第4847頁。再結(jié)合《段文楚墓志》“公武威人”的記載,可知此支段氏自段師濬開始從姑臧遷居隴州汧陽。此外,根據(jù)墓志銘,還能得到從段秀實到段文楚及其子孫的這一系汧陽段氏較為完整的世系,也能證明《新唐書·段秀實傳》所載“孫嶷、文楚、珂知名”[5]同上書,第4852—4853頁。有誤,其中段嶷并非段秀實之孫,而是段秀實之子,段文楚之父。

        另外需要整理的是汧陽段氏家族的完整世系及其聯(lián)姻網(wǎng)絡(luò)。根據(jù)兩《唐書·段秀實傳》,關(guān)于段秀實的母族、妻族皆無相關(guān)信息。但《段文楚墓志》提供了段文楚母族、妻族、姻族的相關(guān)信息,結(jié)合段氏世系,可整理為圖1:

        圖1 汧陽段氏世系圖

        在這一世系圖中,段文楚的母族田氏、妻族李氏皆無詳細的出身背景信息。但其姻族是韓絢,據(jù)《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知韓絢出自開元年間宰相京兆韓休(672—739)一族,是韓休之子韓渾的曾孫,不過并無官歷,仕途不顯。[1]《新唐書》卷73上《宰相世系表三上》,第2869頁。總體而言,汧陽段氏的聯(lián)姻范圍,就目前所掌握的材料來看,并無十分顯赫之家,不如臨淄段氏。[2]臨淄段氏聯(lián)姻網(wǎng)絡(luò)參見許智銀所制“臨淄段氏家族婚姻表”,氏著《唐代臨淄段氏家族文化研究》,第394—395頁。

        (二)生平

        真正使汧陽段氏為人矚目的是段秀實在涇原之變中的事跡,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蔭及子孫。段秀實之子段伯倫(?——837)[3]段伯倫卒于開成元年十二月壬子,見《舊唐書》卷17下《文宗紀下》,第567頁。換算為公歷,當在公元837年。即因此而數(shù)次加官,并在去世后得到“仍輟朝一日,以禮忠臣之嗣”的待遇。[4]《舊唐書》卷128《段伯倫傳》,第3589頁。段文楚之父段嶷在甘露之變時以罪當誅,也因裴度“奏忠臣后,宜免死”而僅被“貶循州司馬”。[5]《新唐書》卷153《段嶷傳》,第4853頁。

        不過到了段秀實的孫輩,更多依靠父輩的門蔭和自身的努力。如段珂,“僖宗時居潁州,黃巢圍潁,刺史欲以城降,珂募少年拒戰(zhàn),眾裹糧請從,賊遂潰,拜州司馬”,可知其最初官職,因為自身在黃巢圍城時立下的功勞,方能成為潁州司馬。[1]《新唐書》卷153《段珂?zhèn)鳌?,?853頁。此事大約發(fā)生于廣明元年黃巢渡淮北上之時,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20《王敬蕘傳》載:“王敬蕘,潁州汝陰人。世為郡武吏。唐乾符初,敬蕘為本州都知兵馬使。中和初,寇難益熾,郡守庸怯,不能自固,敬蕘遂代之監(jiān)郡。俄真拜刺史,加檢校右散騎常侍。時州境荒饉,大寇繼至,黃巢數(shù)十萬眾聚寨于州南,敬蕘極力抗御,逾旬而退?!睆?fù)旦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第523頁?!顿Y治通鑒》系于中和四年(第8317頁),或晚,蓋中和四年為黃巢以太康、西華為據(jù)點圍陳州之時,而陳州在潁州西北,太康、西華又在陳州西北,故并未“聚寨于(潁)州南”。根據(jù)《段文楚墓志》,段文楚最初也是“幼以一子出身,授京兆府參軍”,是為受其父段嶷之蔭,與段秀實并無直接關(guān)聯(lián)。此后,段文楚“歷官一十八任”,具體可通過下表開列:

        表1 段文楚仕歷表

        續(xù)表

        以上列表對段文楚仕歷的整理,雖然在時間方面無法完全還原,但依然能夠得到大體的時間年限。另外,從官品也能看出段文楚仕歷的循序漸進,一共18任官,用了46年來升遷,平均兩三年一任,頗合唐人升遷的一般過程。

        值得探討的是段文楚出任大同軍防御使的時間,孫瑜認為段文楚于咸通十三年(872)、乾符三年(876)先后兩次出任大同軍防御使。[1]孫瑜:《唐代代北軍人群體研究》,第293頁。這是糅合《舊唐書·僖宗紀》咸通十三年和《舊五代史·武皇紀》乾符三年的記載,《新唐書·沙陀傳》亦取乾符三年之說。但根據(jù)《段文楚墓志》,段文楚出任大同軍防御使僅一次,即被李克用殺害。因此,兩個年份必有一誤。單從任期來看,乾符三年說更合理一些。

        更需要注意的是乾符三年這一時間背景,《資治通鑒》對段文楚出任大同軍防御使的時間問題雖含糊其辭,但《通鑒考異》中引用的趙鳳《后唐太祖紀年錄》卻記載為乾符三年,其文曰:“乾符三年,河南水災(zāi),盜寇蜂起,朝廷以段文楚為代北水陸發(fā)運、云州防御使,以代支謨。時歲薦饑,文楚削軍人衣米,諸軍咸怨?!盵1]《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6頁。這里提及的“河南水災(zāi)”、“歲薦饑”等現(xiàn)象,與《新唐書·五行志》所載“乾符三年春,京師饑”[2]《新唐書》卷35《五行志二》,第899頁。,“乾符三年,關(guān)東大水”[3]《新唐書》卷36《五行志三》,第935頁。等史料正相合。此外,“盜寇蜂起”則指乾符二年興起于河南的王仙芝之亂。通過乾符三年“河南水災(zāi)”、“盜寇蜂起”、“時歲薦饑”三個頗為關(guān)鍵的時間點,段文楚出任大同軍防御使的時間當可確認。

        三、斗雞臺事件始末考

        確認了段文楚出任大同軍防御使的時間,可進一步確認斗雞臺事件的時間及其始末。對此,需從兩個層面來考察:一是斗雞臺事件發(fā)生的大時間點,二是在確定這一大時間點的基礎(chǔ)上,對斗雞臺事件本身的小時間線予以還原。以下分別考察之:

        (一)斗雞臺事件大時間點的確認

        正如《段文楚墓志銘》所示,段文楚被殺于乾符五年二月。但在傳世史料中,相關(guān)記載并不都是這一說法,大致有以下幾種:

        1.趙鳳《后唐太祖紀年錄》:(乾符三年)河南水災(zāi)、盜寇蜂起→以段文楚代支謨?yōu)樵浦荨羁擞谩刀挝某?。[4]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6—8197頁。

        2.張昭遠《莊宗功臣列傳》:(咸通十三年十二月)云州沙陀兵馬使李盡忠執(zhí)段文楚→(是月)李克用率眾趨云中→(十四年正月六日)至斗雞臺→(七日)殺段文楚→(九日)李克用權(quán)知大同,時已除盧簡方代段文楚,未至而段文楚被害。[1]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7頁。

        3.《唐末三朝見聞錄》:(乾符五年戊戌)竇澣為河?xùn)|→(在任)大同軍變,殺段文楚;(正月)至靜邊軍→(二月)殺段文楚。[2]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8頁。《唐末三朝見聞錄》時間記載頗詳,此處暫略,詳見下文對斗雞臺事件本身的分析。

        4.宋敏求《唐僖宗實錄》:(乾符元年)殺段文楚→(乾符五年正月壬戌)竇澣奏沙陀首領(lǐng)李盡忠寇靜邊軍→(二月)奏李盡忠求賞。[3]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8頁。其中殺段文楚之記載《通鑒考異》并未引用原文,僅司馬光議論時提及。

        5.《舊唐書·懿宗紀》、《僖宗紀》:(咸通十三年十二月)移振武李國昌為大同→李國昌不受代→以盧簡方為大同→(是月)李克用殺段文楚→(咸通十四年正月)賜盧簡方詔→盧簡方準詔諭李國昌→李國昌不奉詔→詔河?xùn)|崔彥昭、幽州張公素討李國昌→(三月)以大同盧簡方為振武→盧簡方至嵐州而卒→(乾符四年十二月)沙陀軍敗王仙芝于荊門→(乾符五年正月)沙陀首領(lǐng)李盡忠陷遮虜軍→河?xùn)|土團將屯代州者兵變→河?xùn)|竇澣安慰之→以前昭義曹翔為河?xùn)|,支謨?yōu)楦薄ò嗽拢┥惩酉葆硩管姟ㄊ辉拢┥惩庸ナ荨ㄊ拢├羁擞脭〈毙袪I招討使崔季康。[4]《舊唐書》卷19上《懿宗紀》至卷19下《僖宗紀》,第681—702頁。

        6.《舊五代史·武皇紀》:(乾符三年)以段文楚為代北→械段文楚→唐廷征兵討之→(乾符五年)以李克用為大同。[5]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25《武皇紀》,第632—635頁。

        7.《新五代史·莊宗紀》:(咸通十三年)以振武李國昌為大同→李國昌拒命→李克用殺段文楚→以盧簡方為振武,會幽州、河?xùn)|討之→行至嵐州,軍潰→(乾符五年)沙陀破遮虜軍→又破岢嵐軍。[1]《新五代史》卷4《后唐莊宗紀》,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32頁。

        8.《新唐書·懿宗紀》、《僖宗紀》:(咸通十四年正月)沙陀寇代北→(乾符四年九月)沙陀寇云朔二州→(乾符五年二月)李克用殺段文楚→李克用寇遮虜軍→(八月)李國昌陷岢嵐軍→(十月)昭義李鈞、幽州李可舉討李國昌→(十二月)李克用敗崔季康、李鈞。[2]《新唐書》卷9《懿宗紀》至同卷《僖宗紀》,第263—268頁。

        9.《新唐書·沙陀傳》:(乾符三年)段文楚為云州→李克用殺段文楚→以李國昌為大同→李國昌不受代→詔河?xùn)|崔彥昭、幽州張公素擊之,無功。[3]《新唐書》卷218《沙陀傳》,第6156—6157頁。

        10.《資治通鑒》:(咸通十三年十二月)移李國昌為大同→李國昌不受代→(乾符五年二月)李克用殺段文楚→李國昌請?zhí)仆⑺俪笸烙埂仆⒁灾г敒榇笸娦渴?,以盧簡方為大同防御使→(四月)以大同盧簡方為振武,振武李國昌為大同→(五月)李國昌父子不受代→李國昌父子進擊岢嵐軍→盧簡方至嵐州而薨→(八月)沙陀陷岢嵐軍→(十二月)李克用敗崔季康、李鈞。[4]《資治通鑒》卷252“唐懿宗咸通十三年十二月”條至“唐僖宗乾符五年十二月”條,第8165—8210頁。

        對于以上不同材料的歧義記載,司馬光《通鑒考異》最終以《唐末三朝見聞錄》所載竇澣之事與《舊唐書·僖宗紀》所載竇澣、李盡忠等事“微合”,且“敘月日”頗詳,故從之。[1]《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8頁?!杜f五代史考異》則取乾符三年之說,認為:“據(jù)《通鑒考異》引趙鳳《后唐太祖紀年錄》,正作乾符三年。趙鳳為唐宰相,去武皇時不遠,見聞較確,宜可征信云?!盵2]轉(zhuǎn)引自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25《武皇紀》,第635頁。

        綜合而言,斗雞臺事件發(fā)生的大時間點有四種說法,即咸通十三年(材料2、5、7)、乾符元年(材料4)、乾符三年(1、6、9)、乾符五年(材料3、8、10)。在《段文楚墓志》未出土前,確實無法對此下一確切判斷。[3]樊文禮即認為除非《舊唐書·懿宗紀》的記載不實,否則不能排除其他說法,見樊文禮:《唐末五代的代北集團》,第83—84頁。但《舊唐書·懿宗紀》所載兩位奉命招討的河?xùn)|節(jié)度使崔彥昭和幽州節(jié)度使張公素,雖然確實是咸通后期在任,但也可以是史家為了契合時間點而故意配對了這兩位當時在任的節(jié)度使。不過結(jié)合《段文楚墓志》所提供的時間點,即可從中看出一些導(dǎo)致歧義記載的原因。

        古人記載一件事,多從首尾完備起見,在一個大時間點中,集中記載前后間隔數(shù)年的一件事的不同階段或相連貫的不同事件。若先記載一件事的結(jié)果,便會以“初……”的形式連帶記載其形成原因;若先記載一件事的起因,則其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往往忽略相關(guān)時間點,全部系于起因時間點下。

        因此,上述材料中,可以明顯看出材料1、材料6、材料9這三種“乾符三年”說的材料,皆有不同程度的忽略時間點的現(xiàn)象,結(jié)合前文對段文楚出鎮(zhèn)大同軍防御使年份的考察,可以猜測這幾種史料因段文楚乾符三年出鎮(zhèn)大同而把他被殺之事一并連帶敘述。

        此外,上述材料2、材料5、材料7也是如此,把咸通十三年唐廷移振武節(jié)度使李國昌為大同,但李國昌不受代之事,作為斗雞臺事件的起因,從而直接將李國昌之子李克用殺段文楚之事放在這一年。但正如《通鑒考異》所說,“克用既殺文楚,豈肯晏然安處?必更侵擾邊陲,朝廷亦須發(fā)兵征討,而自乾符四年以前皆不見其事”[1]《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8頁。。且李國昌不受代和李克用殺段文楚其實并不構(gòu)成明顯的因果關(guān)系,只有在乾符五年李克用殺段文楚之后,朝廷方有直接針對李克用的反應(yīng)。

        至于“乾符元年”說,《通鑒考異》并未征引《實錄》原文,且認為“不知其所據(jù)何書也”[2]《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8頁。,故無法進一步查考。當然,“元”字亦可能是“五”字之誤。

        其實,上述不同材料中多個關(guān)鍵時間點,如段文楚之死、盧簡方之死等,若能確定其中一個,即可串聯(lián)起整個過程。不過關(guān)于盧簡方之死,并無比較堅實的材料,比如墓志銘的提供,對于李國昌是否真的在咸通十三年不受代這一問題,一定程度上也需要確定盧簡方的生卒年方能確定。[3]據(jù)韓濤考察,盧簡方屬于范陽盧氏四房盧文甫支,惜無相關(guān)墓志出土。見韓濤:《中古世家大族范陽盧氏研究》,花木蘭文化出版社2014年版,第144—146頁。至于李國昌不受代的時間,暫且以咸通十三年為準,以俟后考。但段文楚之死的時間,此次借《段文楚墓志銘》的出土,可確認其準確年月,從而為解決整個事件始末提供重要的線索。

        (二)斗雞臺事件的小時間線之梳理

        確定了斗雞臺事件的大時間點之后,即可對其小時間線予以梳理。對此,具體到日的詳細材料有《莊宗功臣列傳》、《唐末三朝見聞錄》、《資治通鑒》三種,大體可以列表如下:

        表2 斗雞臺事件時間比對表

        續(xù)表

        根據(jù)上表,三種史料的對比,大體而言,《資治通鑒》雜取了《莊宗功臣列傳》、《唐末三朝見聞錄》的記載,又有所刪減。具體來說,在斗雞臺事件的完整始末上,《資治通鑒》參照的是《莊宗功臣列傳》,但在具體的時間上,承襲的是《唐末三朝見聞錄》。

        通過對這三種主要史料和其他零星材料的整理,可梳理出斗雞臺事件的經(jīng)過如下,可分前后兩個階段:

        前一階段,李盡忠執(zhí)段文楚。

        此階段,即從乾符五年正月至二月三日,根據(jù)《唐末三朝見聞錄》,在二月四日李克用駐扎于斗雞臺下之前,有一大段時間十分詳細的記載。關(guān)于這一段記載,從《通鑒考異》引述《唐末三朝見聞錄》的內(nèi)容來看,并未給出明確的主語。而據(jù)另引宋敏求《唐僖宗實錄》來看,則為:“五年正月,壬戌,竇澣奏沙陀首領(lǐng)李盡忠寇石窯、白泊,至靜邊軍。二月,奏李盡忠求賞,詔賞馬一匹,銀鞍勒、綿絹等。”[1](北宋)宋敏求:《唐僖宗實錄》,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五月”條,第8198頁。即“軍于石窯”,“到白泊”,“至靜邊軍”者是李盡忠。但問題在于,李盡忠既然本人是“云州沙陀兵馬使”,如果在正月執(zhí)段文楚,又為何要去石窯、白泊、靜邊軍等處呢?根據(jù)雍正《山西通志》,大同縣境內(nèi)有“石窯泉,在縣西三十里石窯寺左”[1]雍正《山西通志》卷21,《文淵閣四庫全書》本。。又根據(jù)孫瑜考察,靜邊軍在云州“西一百八十里處”[2]孫瑜:《唐代代北軍人群體研究》,第74—75頁。亦可參見孫瑜繪制“唐代代北地區(qū)軍鎮(zhèn)分布圖”,第80頁。??芍獜氖G到靜邊軍是一路向西,而白泊當在兩者之間。即李盡忠這一路線是離開云州一直向西的路線,與當時李盡忠本人的動向頗有沖突。

        對此,需從“卻入”二字入手,特別是“卻”字,有“退還”、“退卻”之意。[3]樊文禮、李宗俊在討論《唐會要》“卻置單于都護府”一句時,亦將“卻”字理解為“還”、“退”之意,見樊文禮:《唐代單于都護府考論》,《民族研究》1993年第3期,第36頁;李宗?。骸短魄捌谖鞅避娛碌乩韱栴}研究》,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52—53頁。此處所謂“卻入”,當即指李盡忠“退還”云州。若以此論,則“卻入”云州之前的“軍于石窯”,“到白泊”,“至靜邊軍”,應(yīng)該是指李盡忠為求賞而出走,并在最終“準詔各賞”之后,回到云州。此外,從時間上來看,也有其可能性,從李盡忠二十六日在石窯,二十九日至靜邊軍,可知其往返云州和靜邊軍之間的單程用時為三日以上。而當二月一日得到賞賜之后,若因此而加速回到云州的速度,至三日“卻入”,也并非不可能。因此,孫瑜把李盡忠這次外出求賞的行為置于“大同軍變后”,并不妥當。[4]孫瑜:《唐代代北軍人群體研究》,第75頁?!顿Y治通鑒》則完全避開了這一記載,直接根據(jù)《莊宗功臣列傳》描述李盡忠執(zhí)段文楚之事。

        當然,李盡忠等人對段文楚的拘囚,以及向身處蔚州的李克用召喚,具體時間恐已無法還原出來。但李盡忠等人對于此事必定謀劃多時,提前數(shù)日乃至數(shù)月與李克用甚至李國昌謀劃,當非不可能。因此,李克用方能恰好在二月四日,即李盡忠“卻入”云州后第二天即到達云州,駐扎于斗雞臺。

        另外,被李盡忠拘囚者非段文楚一人,據(jù)《莊宗功臣列傳》,尚有“判官柳漢璋、陳韜等”,《唐末三朝見聞錄》則提供了一份四人名單,即“段尚書、柳漢璋、雍侍御、陳韜等四人”,而《資治通鑒》則謂“文楚等五人”,但無具體名單。綜合而言,至少有大同軍防御使段文楚、判官柳漢璋、陳韜、雍侍御等四人。其中雍侍御當官侍御史者,然不知其本名,或亦段文楚幕職官。[1]晚唐時期的雍氏以上黨雍氏為主,多下層武將,參見胡耀飛:《上黨雍氏考——藩鎮(zhèn)時代下層武將家族個案研究》,常建華主編:《中國社會歷史評論》第15卷,天津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第149—165頁。惜該文遺漏此則材料。

        后一階段,李克用殺段文楚。

        根據(jù)前引《莊宗功臣列傳》,從時間上來看,李盡忠拘囚段文楚等人前后,即已派康君立前往蔚州說服李克用?!顿Y治通鑒》采納這一敘述模式,但未言所派之人為康君立。這一類敘述模式,可稱之為“李盡忠式”。而《后唐太祖紀年錄》、《舊五代史·康君立傳》則有另一類記載:

        1.《后唐太祖紀年錄》:時歲薦饑,文楚削軍人衣米,諸軍咸怨。太祖為云中防邊督將,部下爭訴以軍食不充,請具聞奏。邊校程懷信、康君立等十余帳,日嘩于太祖之門,請共除虐帥以謝邊人。眾因大噪,擁太祖上馬,比及云中,眾且萬人,城中械文楚出以應(yīng)太祖。[2]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6—8197頁。

        2.《舊五代史·康君立傳》:時群盜起河南,天下將亂,代北仍歲阻饑,諸部豪杰咸有嘯聚邀功之志。會文楚稍削軍人儲給,戍兵咨怨。君立與薛鐵山、程懷信、王行審、李存璋等謀曰:……眾因聚噪擁武皇。比及云州,眾且萬人,師營斗雞臺,城中械文楚以應(yīng)武皇之軍。[1]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55《康君立傳》,第1781—1782頁。

        這兩則記載,雖然后者更為詳細,但沿襲前者的跡象較為明顯,故可視之為一種敘述模式,筆者謂之“康君立式”。

        《通鑒考異》對于“李盡忠式”與“康君立式”的敘述模式之不同,亦有評論:“薛居正《五代史·君立傳》皆與《莊宗列傳》同,惟削去李盡忠名,但云君立與薛鐵山、程懷信、王行審、李存璋等謀,悉以盡忠語為君立之語?!盵2]《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7頁。這兩種敘述模式,前者突出了李盡忠的主動性,后者則并未提及李盡忠,且當李克用至云州時,以“城中械文楚”代替了李盡忠對段文楚的拘囚。

        關(guān)于這兩種敘述模式的差異,當與李盡忠此人有關(guān)。因為《莊宗功臣列傳》以康君立為傳主敘述斗雞臺事件時,并未回避李盡忠之事:

        康君立為云中牙校,事防御使段文楚。時天下將亂,代北仍歲阻饑,諸部豪杰咸有嘯聚邀功之志。文楚法令稍峻,軍食轉(zhuǎn)餉不給,戍兵咨怨。云州沙陀兵馬使李盡忠私謂君立等曰:……時武皇為沙陀三部落副兵馬使,在蔚州,盡忠令君立私往圖之。[3]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7頁。

        這一記載的前半段,與《舊五代史·康君立傳》同,當亦后者史源之一?!杜f五代史》這一部分的史源或來自于《后唐莊宗實錄》。

        考《后唐太祖紀年錄》、《后唐莊宗實錄》由趙鳳監(jiān)修,張昭遠等修撰于后唐明宗時期,經(jīng)常有隱諱的情況。[1]郭武雄:《五代史料探源》,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7年版,第35—38頁。而《莊宗功臣列傳》雖亦后唐明宗、閔帝時期由張昭遠編撰,但與實錄有相輔相成之補充作用,或增加了《實錄》中沒來得及加入的內(nèi)容。[2]郭武雄:《五代史料探源》,第43—44頁。因此,關(guān)于李盡忠的內(nèi)容,并未出現(xiàn)于實錄,卻能見于功臣列傳,亦可理解。惟李盡忠于廣明元年(880)七月藥兒嶺之役中戰(zhàn)歿[3]《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廣明元年七月”條,第8231頁。,不得不讓人懷疑后唐史家“遺忘”了關(guān)于李盡忠的史料。

        無論如何,李克用在被李盡忠、康君立等人勸說之后,從蔚州起兵。這次起兵具體時間不詳,至乾符五年二月四日時,已經(jīng)到達云州,駐扎于斗雞臺。其兵力,據(jù)《唐末三朝見聞錄》,有“兩面馬步五萬余人”,而《莊宗功臣列傳》謂“眾萬人”,《資治通鑒》亦曰“眾且萬人”。兵力來源則可從《莊宗功臣列傳》,知其有“退渾、突厥、三部落”,即包括吐谷渾、突厥。而“三部落”或指沙陀三部落,即沙陀、薩葛、安慶,蓋《莊宗功臣列傳》記載李盡忠勸說李克用時,提及李克用當時的頭銜為“沙陀三部落副兵馬使”。[4]轉(zhuǎn)引自《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7頁。其中原文點校“退渾、突厥三部落”,若“三部落”單獨考慮,則當點校為“退渾、突厥、三部落”。今表二仍按原標點。

        隨后,二月六日,李克用拿到符??;七日,殺段文楚等人;八日,入府視事;九日,權(quán)知留后。此后,李克用父子開始了與唐廷的敵對期,而唐廷也相應(yīng)設(shè)置了代北行營以征討。[5]胡耀飛:《從招撫到招討:晚唐代北行營的分期與作用》,蒼銘主編:《民族史研究》第12輯,中央民族大學(xué)出版社2015年版,第192—211頁。

        四、斗雞臺事件對唐末代北政局的影響

        斗雞臺事件之后,李克用父子開始與唐廷對抗。而在此前,沙陀人一直安居代北。胡耀飛曾討論晚唐時期在代北地區(qū)設(shè)置的代北行營,并予以分期:第一期是指大和四年(830)后朱邪執(zhí)宜出任代北行營招撫使時的代北行營;第二期是指乾符五年(878)七月至廣明元年(880)七月,針對沙陀勢力進行招討的代北行營;第三期是指中和元年(881)正月至當年八月結(jié)束的由代北兵馬組成的征討黃齊政權(quán)的行營。[1]胡耀飛:《從招撫到招討:晚唐代北行營的分期與作用》,第195—203頁。從中可以看出,沙陀人在乾符五年至廣明元年,一度與唐廷為敵。但卻在中和元年之后,開始通過協(xié)助鎮(zhèn)壓黃齊政權(quán),介入唐廷內(nèi)部事務(wù)。而實現(xiàn)這一介入,則可以從段文楚之死(斗雞臺事件)和鄭從讜之退兩個步驟來論述。亦即,斗雞臺事件對唐末代北政局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可略論如下:

        (一)段文楚之死

        沙陀人在第一期代北行營時期,直到乾符五年之前,一直安定地居住于代北地區(qū)。并在必要的時候,派兵隨同唐王朝的軍隊鎮(zhèn)壓叛亂。這些派兵,多是事畢則返。其中比較有名的有兩次,第一次即鎮(zhèn)壓龐勛之亂,非本文論述重點,此不贅述。第二次則是乾符四年十二月鎮(zhèn)壓王仙芝事件,因涉及頗深,故可申論之。

        關(guān)于第二次參與鎮(zhèn)壓的沙陀將領(lǐng),諸種史料記載不一?!杜f唐書·僖宗紀》曰:乾符四年“十二月,賊陷江陵之郛,知溫窮蹙,求援于襄陽,山南東道節(jié)度使李福悉其師援之。時沙陀軍五百騎在襄陽,軍次荊門,騎軍擊賊,敗之。賊盡焚荊南郛郭而去”[2]《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第701頁。。這里并未點名是誰率領(lǐng)沙陀軍五百騎?!顿Y治通鑒》也是如此,曰:“時有沙陀五百在襄陽,(李)福與之俱,至荊門,遇賊,沙陀縱騎奮擊,破之。仙芝聞之,焚掠江陵而去?!盵1]《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正月”條,第8195頁。不過據(jù)《舊五代史·李克讓傳》:“乾符中,王仙芝陷荊、襄,朝廷征兵,克讓率師奉詔。賊平,以功授金吾將軍,留宿衛(wèi)。”[2]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50《李克讓傳》,第1665頁??芍蚣蠢羁俗尅H欢缎绿茣ど惩觽鳌酚衷唬骸巴跸芍ハ萸G、襄,朝廷發(fā)諸州兵討捕,國昌遣劉遷統(tǒng)云中突騎逐賊,數(shù)有功。”[3]《新唐書》卷218《沙陀傳》,第6156頁??梢娀蛟S又是劉遷。對此,錢大昕認為:

        國昌以咸通十四年(873)拒命,朝廷遣太原、幽州諸軍討之。王仙芝陷荊、襄在乾符四年,其時國昌父子尚未歸命,安得有遣突騎逐賊之事乎?考《舊唐書》,是年賊陷江陵之郛,楊知溫求援于襄陽,時沙陀軍五百騎在襄陽,軍次荊門,騎軍擊賊,敗之。蓋沙陀軍別有從征襄陽者,非國昌所遣也。[4]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卷56《唐書十六》,第817—818頁。

        錢氏認為李國昌在咸通十四年拒命,此后的乾符四年不會有派遣劉遷之事。所謂咸通十四年拒命,即指前文另一種斗雞臺事件時間說法的咸通十三年之第二年。

        然而根據(jù)《段文楚墓志》,即李克用、李國昌父子在乾符五年方才拒命,故乾符四年十二月有沙陀騎兵入援至荊襄地區(qū),并無不妥。不過具體是李克讓還是劉遷,可能兩人協(xié)同作戰(zhàn),也可能李克讓主導(dǎo)此役?!杜f唐書·懿宗紀》雖誤系此事時間,但因此事而發(fā)出的詔書卻能提供一些信息:

        李國昌久懷忠赤,顯著功勞,朝廷亦三授土疆,兩移旄節(jié),其為寵遇,實寡比倫。昨者征發(fā)兵師,又令克讓將領(lǐng),惟嘉節(jié)義,同絕嫌疑。近知大同軍不安,殺害段文楚,推國昌小男克用主領(lǐng)兵權(quán)。事雖出于一時,心豈忘于長久?段文楚若實刻剝,自結(jié)怨嫌,但可申論,必行朝典。遽至傷殘性命,刳剔肌膚,慘毒憑凌,殊可驚駭。況忠烈之后,節(jié)義之門,致茲橫亡,尤悚觀聽。若克用暫勿主兵務(wù),束手待朝廷除人,則事出權(quán)宜,不足猜慮。若便圖軍柄,欲奄有大同,則患系久長,故難依允。料國昌輸忠效節(jié),必當已有指揮。知卿兩任云中,恩及國昌父子,敬憚懷感,不同常人。宜悚與書題,深陳禍福,殷勤曉諭,劈析指宜。切令大節(jié)無虧,勿使前功并棄。[1]《舊唐書》卷19上《懿宗紀》,第682頁。

        這一賜給盧簡方的詔書,雖然系于咸通十四年正月,但既然殺段文楚事件在乾符五年二月,那么此詔時間應(yīng)當移至乾符五年二月之后。[2]司馬光亦從《唐末三朝見聞錄》的記載,把盧簡方之除振武節(jié)度使,系于乾符五年。見《資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9頁。如此,詔書中的一些語句也就可以正確理解了。

        其中與上文直接相關(guān)的,如“昨者征發(fā)兵師,又令克讓將領(lǐng),惟嘉節(jié)義,同絕嫌疑”,當即指李克讓出援荊襄之事。當然,根據(jù)《舊五代史·李克讓傳》“咸通中,從獻祖討龐勛,以功為振武都?!盵3]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50《李克讓傳》,第1665頁。,可知李克讓亦曾從討龐勛,則詔書此句或可指李克讓討龐勛。然而龐勛敗于咸通十年,李克用殺段文楚若按《舊唐書·懿宗紀》最早也在咸通十三年,現(xiàn)據(jù)墓志更可確定為乾符五年,則詔書此句當指李克讓出征荊襄之事。

        另外,從詔書中亦能得到其他一些信息:

        首先,詔書極力描述李國昌的“久懷忠赤,顯著功勞”,以及李克用對段文楚的“傷殘性命,刳剔肌膚,慘毒憑凌”[1]據(jù)《資治通鑒》以及《考異》所引相關(guān)史料,李克用殺段文楚確為殘酷,如“令軍士冎而食之,以騎踐其骸” ?!顿Y治通鑒》卷253“唐僖宗乾符五年二月”條,第8196頁。正可與詔書相印證。,即把李國昌和李克用的行為截然對立。這一方面是給李國昌開脫,另一方面則是對李克用的反感。這種明確區(qū)分父子二人的行為動機,主要是便于收取李國昌之心,達到震懾李克用的效果。

        其次,詔書對于李克用的行為,認為其可能“欲奄有大同”,故不能依允。又極力描述李國昌“輸忠效節(jié),必當已有指揮”,亦即唐廷在區(qū)別父子二人行為的同時,亟欲防止李克用對大同的實際占領(lǐng),認為一旦成為事實,“則患系久長”。這就是唐廷所需要極力防止的,從私人化到地方化的轉(zhuǎn)變。

        綜觀整個唐代后期,軍隊的變化有兩種:第一種是所謂從地方化到私人化,主要是指地方上的屯駐軍長期為私人所掌握,從而形成地方割據(jù)勢力,如河朔割據(jù)型藩鎮(zhèn)的形成,即是此一過程;第二種則是從私人化到地方化,主要是指私人掌握的軍隊長期占據(jù)某一地方,如此處沙陀部落所謀求的在云中地區(qū)扎根。[2]關(guān)于唐朝軍隊從唐前期到唐后期轉(zhuǎn)變過程中的從中央到地方,參見孟彥弘:《論唐代軍隊的地方化》,第264—291頁。進入唐后期,則已經(jīng)地方化的軍隊先后私人化,成為藩鎮(zhèn)割據(jù)的基礎(chǔ)。這一過程在唐末最為明顯,不過唐末的地方獨立化傾向從軍隊層面來說,同時包含有地方化到私人化和私人化到地方化的過程。段文楚事件就是李克用積極謀求從私人化到地方化轉(zhuǎn)變的一個極端事例。無論段文楚是否真的政績不佳,當?shù)孛癖娛欠裾娴膶λ拗牍牵羁擞脷⒍挝某旧砑幢砻魈仆醭诘胤缴辖y(tǒng)治秩序的崩潰。其大背景,則是王仙芝、黃巢集團在中原地區(qū)的活動消耗了唐王朝絕大部分精力,以致李克用及其部下能夠鋌而走險。

        (二)鄭從讜之退

        此后,代北行營即進入第二期,成為唐王朝招討沙陀的軍事組織。李克用集團則在與唐廷軍隊的周旋中,慢慢壯大自己的勢力。故這里稍論李克用集團對河?xùn)|地區(qū)的占據(jù),從而完成私人化到地方化的過程。

        廣明元年(880)二月,唐僖宗“以開府儀同三司、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同平章事、充太清宮使、弘文館大學(xué)士、延資庫使、上柱國、滎陽郡開國公、食邑三千戶鄭從讜檢校司空、同平章事,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xùn)|節(jié)度、管內(nèi)觀察處置兼行營招討供軍等使”[1]《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第706頁。《新唐書》卷9《僖宗紀》簡化為“代北行營招討使”,第270頁。。鄭從讜出身文臣,此時又以宰相之尊出鎮(zhèn)河?xùn)|,兼任代北行營招討使,可見唐廷對于李克用集團的防范之重視程度,不亞于對付黃巢之變。不過鄭從讜的招討,與他的前任曹翔、崔季康、李侃、李蔚、康傳圭等人相比,并無多少起色。最終只能把具體招討之職權(quán)交給李琢,后者因而從蔚朔等州諸道行營都招討使,最后升任代北行營招討使。[2]胡耀飛:《從招撫到招討:晚唐代北行營的分期與作用》,第201頁。但鄭從讜本人依舊在河?xùn)|節(jié)度使任上。

        廣明元年七月,李琢與吐谷渾部赫連鐸共敗沙陀,李國昌與李克用父子逃入達靼部,從而結(jié)束了代北行營第二期,但李克用依然保有其實力。[3]《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第707頁。故當該年十二月,長安被攻下之后,唐廷開始謀求與李克用合作,欲再次利用沙陀人來解決國內(nèi)的問題。而這正好給了李克用一個東山再起的契機。不過鄭從讜對李克用的興起十分防范,處處掣肘,從而夭折了中和元年李克用的第一次南下。[1]相關(guān)史料主要參考:《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第710頁;《舊唐書》卷158《鄭從讜傳》,第4171頁;《資治通鑒》卷254“唐僖宗中和元年五月”條,第8251頁。這一次阻擾也反映出黃巢之變時期河?xùn)|地區(qū)復(fù)雜的政治情形,在筆者看來,大致而言,當時河?xùn)|地區(qū)可分為兩大陣營:

        河?xùn)|陣營。以河?xùn)|節(jié)度使鄭從讜及其使府為核心,代表唐廷在河?xùn)|地方的統(tǒng)治,所得到的支持則包括振武節(jié)度使契苾璋,以及在斗雞臺事件之后,在代北行營第二期時協(xié)助進攻李克用的幽州節(jié)度使李可舉、吐谷渾首領(lǐng)赫連鐸和白義誠等。[2]《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第707頁。赫連氏、白氏一直是吐渾部兩大姓,貫穿于唐末五代宋初,參見〔日〕森部豐:《ソグド人の東方活動と東ユーラシア世界の歷史的展開》,關(guān)西大學(xué)出版部2010年版,第218—233頁。但鐘焓指出,白氏亦有來自龜茲之人,故判斷時尚需謹慎,參見鐘焓:《森部豐〈ソグド人の東方活動と東ユーラシア世界の歷史的展開〉評介》,徐沖主編:《中國中古史研究:中國中古史青年學(xué)者聯(lián)誼會會刊》第4卷,中華書局2014年版,第279頁。

        代北陣營。以代州刺史李克用父子及其部眾為核心,代表居于代北的沙陀人勢力,所得到的支持則包括達靼,以及在代北行營第二期一度投降唐廷,但在廣明二年二月又在絳州作亂而回的沙陀都督李友金、薩葛首領(lǐng)米海萬、安慶都督史敬存、絳州刺史瞿稹等。[3]這一次掠絳州,史料多有記載,具體細節(jié)不同,參見:《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第710頁;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25《武皇紀一》,第642頁;《新唐書》卷218《沙陀傳》,第6158頁;《資治通鑒》卷254“唐僖宗中和元年二月”條,第8246頁。

        這兩大陣營的對立,在鄭從讜阻撓李克用第一次南下時充分顯現(xiàn)出來。

        其中河?xùn)|陣營中的振武節(jié)度使契苾璋作為唐初以來即與唐廷有密切合作關(guān)系的鐵勒契苾部人,依然延續(xù)了其作為可靠蕃將的性格,在李克用于太原城下騷擾時,出兵擊之。吐渾部當時代替李克用鎮(zhèn)守云州之地,自然也不想看到李克用的崛起,故契苾璋能夠“引突厥、吐谷渾救之”。[1]《資治通鑒》卷254“唐僖宗中和元年五月”條,第8251頁。雖然此處提及突厥,但當時突厥早已消亡了上百年。值得一提的是,《舊唐書》卷19下《僖宗紀》有“代州北面行營都監(jiān)押陳景思率沙陀、薩葛、安慶等三部落與吐渾之眾三萬赴援關(guān)中,次絳州”(第710頁)的記載,不過其中“吐渾之眾”具體有誰,并不能明確,不能作為吐谷渾與沙陀合作的例子。幽州節(jié)度使李可舉出身回鶻,但李可舉本人已經(jīng)是降唐回鶻第二代,故其在幽州節(jié)度使任上,可單純視之為割據(jù)型藩帥,因此,他在此時為確保自身作為鄰近藩鎮(zhèn)的利益,亦站在唐廷這一邊,此后也一直與李克用為敵。[2]《舊唐書》卷180《李可舉傳》,第4680—4681頁。

        在代北陣營中,李友金、瞿稹是沙陀人,自不必說。達靼是李克用父子窘迫時所投靠的對象,膺服于李克用的個人魅力,自愿成為其后盾。[3]李克用以高超的箭術(shù)為達靼人所服,并立志南下定天下,詳見陳尚君輯證:《舊五代史新輯會證》卷25《武皇紀上》,第642頁;《新五代史》卷4《后唐莊宗上》,第33頁;《新唐書》卷218《沙陀傳》,第6158頁。其立志時間,據(jù)《舊五代史》“俄而黃巢自江、淮北渡”來看,當在廣明元年十月黃巢集團渡淮前后。關(guān)于唐末五代沙陀與達靼之間的關(guān)系,詳見白玉冬:《沙陀后唐的建國與九姓達靼》,“元代多元文化與社會生活”學(xué)術(shù)研討會,呼和浩特職業(yè)學(xué)院,2014年7月24—25日。米海萬、史敬存所代表的薩葛、安慶兩部,雖然是粟特人,但長期以來與沙陀人并稱三部落,相互融合程度已經(jīng)很高,故而亦能為李克用所用。[4]森部豐通過《安萬金墓志銘》、《史匡翰神道碑》、《何君政墓志銘》等材料分析了薩葛部、安慶部在唐末五代宋初沙陀集團中的存在情況,見〔日〕森部豐:《ソグド人の東方活動と東ユーラシア世界の歷史的展開》,第195—208頁。

        通過對兩大陣營的整理,可知李克用要在河?xùn)|地區(qū)立足并不容易,鄭從讜也正是看到這種情況,利用代北各部族之間的矛盾,對各方加以控制。不過隨著黃齊政權(quán)所控制的長安城久攻不下,唐廷掌權(quán)宦官田令孜等與文人都統(tǒng)王鐸之間的矛盾加劇,征召李克用的想法再次被提上議程。中和二年,李克用再次南下,終于繞開據(jù)守太原城的鄭從讜,進入河中地區(qū),與河中節(jié)度使王重榮等合軍一處。中和三年四月,長安城破,李克用所率沙陀兵首功入城,李克用本人因功被授河?xùn)|節(jié)度使。中和三年七月,鄭從讜離開太原,李克用榜諭河?xùn)|軍民,完成了自己從私人化到地方化的最終轉(zhuǎn)變,從而開啟了河?xùn)|集團的爭霸歷程。[1]對于李克用集團擴張的研究,已經(jīng)有很多,詳參樊文禮:《唐末五代的代北集團》,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2000年版;李崇新:《唐末五代的晉梁之爭研究》,南京大學(xué)博士論文,2003年;樊文禮:《李克用評傳》,山東大學(xué)出版社2005年版。

        結(jié)語

        通過對《段文楚墓志》的研究,可以在對段文楚的家世和仕宦加以了解的同時,更進一步確認斗雞臺事件的發(fā)生時間、時代背景、具體經(jīng)過及其歷史影響。

        就家世而言,段文楚為武威段氏遷入隴州汧陽之一支,自段秀實開始顯赫。不過段秀實之蔭僅及兩代,段文楚本人以其父段嶷之蔭而出仕。此外,段氏的聯(lián)姻圈也并無顯赫家族或知名人物。至于段文楚本人的仕宦,從830年左右的京兆府參軍開始,直至乾符五年斗雞臺事件時死于大同軍防御使任上,其遷轉(zhuǎn)過程并無大起大落。此外,其在天德軍防御使、邕管經(jīng)略使等任上的經(jīng)歷,20年左右,可知其在處理邊事方面頗有經(jīng)驗。因此,就斗雞臺事件起因而言,段文楚本人的因素并不會比氣候因素大。乾符末年的氣候變化,加上李國昌、李克用父子欲從私人化向地方化的轉(zhuǎn)變,方為此一事件的重要推助力。

        《段文楚墓志》最重要的是揭示了段文楚之死的時間點,即斗雞臺事件發(fā)生時間,在乾符五年二月七日。這一時間點的揭示,平息了歷來對斗雞臺事件發(fā)生時間的爭論,并且對于相關(guān)史料的諸多歧義記載,也有了比較合理的解釋。當然,墓志并未提供斗雞臺事件具體過程,但通過對《莊宗功臣列傳》、《唐末三朝見聞錄》、《資治通鑒》三種史料的對比,結(jié)合墓志所提供的時間點,依然能夠得到此一事件的具體經(jīng)過。大體可分為兩個進程:1.乾符五年正月至二月三日,李盡忠執(zhí)段文楚;2.乾符五年二月四日至七日,李克用殺段文楚。

        斗雞臺事件的發(fā)生,不僅關(guān)乎段文楚本人的生死,更使得李克用父子與唐廷之間的矛盾公開化。沙陀人與唐廷之間的關(guān)系,也從此前的沙陀軍隊不時參與中原地區(qū)唐廷對內(nèi)部亂世的平定,轉(zhuǎn)向了沙陀人直接向唐廷索取土地的局面,即開啟了從軍隊的私人化向軍隊的地方化轉(zhuǎn)變。此后,雖然有河?xùn)|節(jié)度使鄭從讜通過利用河?xùn)|地區(qū)河?xùn)|陣營和代北陣營之間的矛盾勉強維持和平局面,但李克用的勢力并未完全被壓制下去。特別是借助王黃之亂這一外力,在黃齊政權(quán)建都長安后與聽命于唐廷的藩鎮(zhèn)軍隊相持的情況下,沙陀軍隊作為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黃齊政權(quán)這一駱駝。[1]胡耀飛:《黃齊政權(quán)立都長安時期的攻防戰(zhàn)研究》,長安學(xué)與古代都城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陜西師范大學(xué),2014年11月25—26日。從而使得李克用在戰(zhàn)后被任命為河?xùn)|節(jié)度使,取得了對整個河?xùn)|地區(qū)的支配權(quán),完成了私人化向地方化的轉(zhuǎn)變。

        附記:本文宣讀于“考實與會通——第三屆中古史前沿論壇”,陜西師范大學(xué),2015年7月28—29日。會上,承蒙賈志剛、蘇小華等先生批評與鼓勵,謹此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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