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仁

一粒葫蘆籽，險些要了我的命。

那是1948年新年剛過，家鄉(xiāng)新臺子村已經(jīng)解放。我們家住著解放軍的一個班，閑時常常逗我玩。這之前，我叔宋煥燃和我的堂叔宋煥武都參加了解放軍。我曾祖父和祖父早亡，家里很窮，土改時我家分得5畝多地，曾祖母和祖母都很高興，覺得這許多年兩個寡婦領(lǐng)著孩子吃了上頓沒下頓的苦日子總算過去了，好日子來了。

一天，我和孫家哥倆恩梁、恩祝到東街趙家院玩，趙嬸看到我，喊道：“宋小，你等會兒?！彼M屋里拿了3粒葫蘆籽，讓我交給我祖母，這是她老人家要的。

開始，3粒葫蘆籽我拿在手里，但是，一玩起來就覺得手里拿著東西不得勁，礙事。放在哪里呢？我把它含在了嘴里，小孩嘛，你追我、我追你，一玩起來什么都忘了。我們3個小朋友，那年都剛5歲，大人是沒空管我們的。跑著跳著，他倆喊著叫著，我繃著嘴不能出聲，時間一長，就喘起粗氣來，一陣風吹來嗆得我上不來氣。我趕忙吐出葫蘆籽，只有兩粒，那一粒怎么吐也吐不出來。我出氣感到困難，肯定是這粒該死的葫蘆籽卡在嗓子眼了。我的喉嚨像拉風匣一樣，呼啦呼啦的，憋得我眼淚都差點流出來了。孫家哥倆過來問我怎么了，我告訴他們我上不來氣，葫蘆籽卡住喉嚨了。

回到家我沒敢說這件事，只是把兩粒葫蘆籽交給了祖母。

紙是包不住火的。晚飯后，我呼吸的聲音越來越大，呼吸也越發(fā)粗。先是被母親發(fā)現(xiàn)了，她問我：“你怎么了？”我說：“沒怎么。”“不對，讓我看看你嗓子?！蹦赣H說。瞞是瞞不住了，我照實說了經(jīng)過。祖母、嬸嬸都過來問，母親向她們講了經(jīng)過。那時候的條件很差，沒有電燈也沒有手電筒，拿過棉花芯油燈，我張開嘴，母親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只好等到明天再說。

第二天早飯過后，左鄰右舍都過來問，我大舅也來了。最后決定，大舅送我到騰鰲診所治療。我坐在一個輪子的土車上，大舅推著。新臺子離騰鰲20多里路，頭晌午就到了。經(jīng)過醫(yī)生診看后說他們治不了，要到鞍山醫(yī)院才能治。大舅推著我過了楊柳河石橋，來到去往鞍山的大道。說是大道，其實就是較寬稍平整的土路。騰鰲屬海城界，已經(jīng)解放。當時，解放軍正在解放鞍山。鞍山正在打仗。我跟大舅說，不去了，回家。大舅說：“不治會憋死的。”“憋死我也不去?！贝缶酥缓猛莆一亓思摇?/p>

我姑知道了，不知她從哪里找來個大仙，說是能治我的病。我姑家住在夾信子村，歸海城管。那天我姑領(lǐng)著大仙來到了咱家。大仙粗大的手指頭在我的嗓子處鼓搗了半天，那個葫蘆籽也沒有拿出來。大仙說，葫蘆籽現(xiàn)在拿不出，過些日子就會吐出來或咽下去。咽下去后，每到大便后用水沖就能看到。

我還是照樣呼嚕呼嚕地喘著粗氣，大門口都能聽到我的呼吸聲。大約過去了一個多月，一天夜晚，我嗓子上來一口痰，沒有吐出來反倒咽了下去。此時，我覺得嗓子好受了許多。

從這天起，母親每見我大便就用水沖，尋找那粒葫蘆籽。10天過去了仍不見那粒葫蘆籽，此后也就不再沖了。農(nóng)民迷信，為此還到村子河北岸大廟許了愿，據(jù)說大廟許愿是很靈驗的。從此我又有了個小名：索子。

每當我回想起這件事，總覺得大仙并無仙術(shù)，他倒很懂得自然法則。葫蘆籽在嗓子處待長了會爛，嗓子周圍的肉也會爛，爛掉的葫蘆籽會松動隨著呼吸被呼出來。至今，我說話的聲音仍然很粗。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