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瑛

（揚州博物館，江蘇揚州，225125）

淺談唐代揚州商人的誠信

朱云瑛

（揚州博物館，江蘇揚州，225125）

揚州唐城遺址

古代揚州為經(jīng)濟繁華、文化昌盛的中心大城市。尤其是唐朝后期，揚州的經(jīng)濟地位甚至還超過了長安、洛陽。唐代揚州是大江南北水陸交通的樞紐，固然為城市商業(yè)的繁榮發(fā)展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但通過研究發(fā)現(xiàn)，唐代揚州工商業(yè)者恪守重譽守信、誠實經(jīng)營本色，不僅獲得了個體經(jīng)濟產(chǎn)業(yè)的興盛，同時也對城市商業(yè)經(jīng)濟繁榮發(fā)展作出了貢獻。

“重諾守信，以誠立德”是唐代揚州商界流行色。商品經(jīng)營“隨行就市”是慣例，遇到市場緊俏而哄抬物價，這樣的奸商行為會被揚州商人看不起。

《太平廣記》記載：有一個名叫李玨的揚州米商“世居城市，販糴自業(yè)”，15歲就從父親手中接過生意——販運大米。有人來買米了，李玨就將升、斗（計量容器）拿給消費者自己操作，即使有人多占一點他也不在意。最可貴的是，無論市場上米價跑風上漲還是跟風下跌，李玨都采取一種價格：“一斗只求兩文利”。賺到的錢大部分用于供養(yǎng)父母。天長日久，生意做得越來越紅火，家庭生活也是“衣食甚豐”。李玨的父親感到奇怪：大凡做販米生意的，從來都是出升入斗、出輕入重，才能賺到更多錢；雖然偶爾也會被官府查處而吃官司，但鋌而走險的大有人在……我兒子是不是也屬于這一類奸商？

李玨一五一十地告訴父親，他的生意經(jīng)是多年堅持薄利多銷，隨著名氣越來越大、信譽越來越好，生意也就越做越紅火。記載說，李玨一直到80多歲仍然從事大米生意，如果不是十分重視商業(yè)信譽，是很難開出“百年店“的。

另一條關于揚州商人講誠信的故事還是來自《太平廣記》。卷十七“盧李二生”條引《逸史》說，盧、李二生原來是一同隱居在太白山讀書修行，李呼盧為二舅，后來分手。

李生棄文從商，經(jīng)營一片橘子園，地方官吏經(jīng)常過來吃拿卡要，導致李生沒賺到錢，反而還欠下官錢數(shù)萬貫，貧困不得東歸。偶過揚州阿使橋，再次遇到了盧生，就將自己遭遇的艱難告訴昔日老友。盧問李欠官錢多少，李回答：“二萬貫?！北R二話沒說，順手遞給對方一根拐杖說道：“將此于波斯店取錢?！?/p>

李生將信將疑地來到波斯商人開的店，遞上拐杖后，胡商一看吃驚不?。骸斑@是肖二舅拄杖，何以得之？”李生自然是一五一十地說明原委。店家不再言語，徑直將二萬貫錢給了李生。

一根拐杖就能“兌現(xiàn)”兩萬貫錢，一個故事也許還不足以說明當時揚州城里商人間以誠為本、踐諾守信?！短綇V記》卷十六“張老”條又講了個拿一頂破草帽兌現(xiàn)錢的故事。

張老，是揚州六合縣（當時的六合屬于揚州管轄）一個菜園子的老板。他有個鄰居叫韋恕，梁武帝天監(jiān)年間在揚州當曹掾，任滿后回到六合縣。

韋恕的大女兒到了出嫁的年齡，于是請鄉(xiāng)里的媒婆給女兒選個好女婿。種菜的張老板聽說后非常高興，就跑到韋恕家門口等媒婆。媒婆一看，這張老板已是皮枯面皺的糟老頭，如何能配得上人家黃花大姑娘？不肯。張老頭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軟磨硬泡，而且還出手大方，媒婆也是不看人面看錢面，硬著頭皮到韋家門上提親。韋家想了個為難對方的辦法：“一天之內(nèi)給我送來五百貫錢，我就把女兒嫁給他?！钡珡埨项^不用半日就送來了五百貫，娶走了韋家女兒。

不久，韋恕家道中落，就以想念女兒的名義，讓自己的兒子韋義方去找種菜的張老頭。順著地址去，很快就到妹妹的新家——簡直就是人間仙境。

好吃好喝了兩天，妹妹不打算跟哥哥走，妹夫張老頭送給大舅哥二十鎰（二十兩為一鎰）金子，以及一頂破舊的草帽，叮囑說：“大哥今后如果缺錢用，可以到揚州北城賣藥的王老家府上去取一千萬錢，這個舊草帽就是憑證?！?/p>

真的假的啊，一頂破草帽能值這么許多錢？五六年后，帶回的金子用光了，韋義方就帶著那頂破舊草帽來到揚州，到了北城的館舍，果真見到了一個姓王的老者正在街上賣藥。韋義方上前說明來意，拿出了草帽，賣藥的王姓老者驗證了草帽真?zhèn)危S即支付給韋義方一千萬錢。

《太平廣記》卷二十三“張李二公”條，講的還是一頂破草帽被作為信用物兌現(xiàn)錢的故事。該書中，這類帶有傳奇色彩的故事還有很多，這里不贅述。

《全唐詩》中有詩僧皎然《買藥歌送楊仙人》：“揚州喧喧賣藥市，浮俗無由識仙子?！别ㄈ换顒釉谔拼鞂毮┠甑降伦诔跄辏皖佌媲?、韋應物、陸羽等名人都有交往。從皎然的詩中也可以看出，唐代揚州的藥材市場十分繁榮，而這恰恰印證了《太平廣記》中提到揚州商人有能力恪守信譽。

中國古代把誠信列為君子五德之一，信亦被當作“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五常即仁、義、禮、智、信，是立世的基礎，做人的根本，興業(yè)、治世之道。人們確認“不信不立，不誠不行”。

守信用、講信義是中華民族的價值標準和基本美德。無獨有偶，美國心理學家艾琳卡瑟說：“誠信是力量的象征，它顯示著一個人的高度自重和內(nèi)心的安全感、正義感、尊嚴感?！狈▏骷掖笾亳R也說：“當信用消失的時候，肉體就沒有了生命?！笨梢?，古今中外，誠信都是做人的基本價值與準則所在。誠信作為立身、立言、立德的基礎品行，既是安邦治國兼濟天下的政治手段，也是獨善其身的人格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