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毛

陽陽比月月大三歲，這對小姐妹剛好都在6月1日出生。那一天，不僅是兒童節(jié)，更是我們家的盛大節(jié)日。

轉(zhuǎn)眼又到六一。那日，老公訂了個大蛋糕，我和婆婆在廚房準(zhǔn)備了一桌好菜。一家人圍坐在飯桌旁，我一聲令下：“寶貝們，生日快樂！”這時，全家人一起唱生日歌，吹蠟燭，切蛋糕……誰承想，如此喜樂的氛圍竟然被蛋糕上的小兔子打破了。

蛋糕上有兩只小兔子，小壽星一人一只正好，但情況是，兩只小兔子月月都想要，不想和姐姐分享。

我說：“今天姐姐也過生日，姐姐應(yīng)該得到一只?！笨稍略赂韭牪贿M(jìn)我說的話，只聽說她不能得償所愿，瞬間開啟淚崩模式，張開嘴大聲號啕。

我偷偷瞄了眼陽陽。陽陽一向乖巧懂事，總是讓著妹妹。潛意識里，我希望她能像往常一樣做出讓步，換來一個皆大歡喜的場面，但顯然，她也很喜歡那只小兔子，沒打算讓給妹妹。

月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么哄都哄不好。婆婆最心疼，一邊抱著月月哄著，一邊試探著跟陽陽商量：“陽陽，妹妹還小，不懂事，你是姐姐，能不能把小兔子讓給妹妹呢？”

陽陽癟著嘴，想了很久，小聲說了句：“好吧，給妹妹吧，我不要了。”

月月的哭聲戛然而止，瞬間從婆婆的懷里跳出來，把兩只小兔子都拿到自己的盤子里玩兒，一會兒工夫，就把兩只小兔子的耳朵都戳掉了。

她不給姐姐，自己還不珍惜。我看了有些生氣，再看陽陽，臉都?xì)饧t了。

因?yàn)樾⊥米邮录?，我一直覺得對陽陽有所虧欠。周末，全家人一起逛商場。陽陽之前很喜歡一條裙子，我想買給她作為補(bǔ)償。月月一見我給姐姐買了新裙子而沒有給她買，又開始哭鬧，商場里那么多人，我不好發(fā)火，壓著聲音跟她講道理，可是說什么她都不聽。

老公沒耐心，只想盡早安事；婆婆對月月本就偏心，見不得她掉一滴眼淚。這兩個人全然不顧陽陽的心情，也不顧我對月月的教育，直接說：“月月不哭啊，一會兒給你買兩件！”然后，他們直奔下一家商店給月月買了兩條裙子，月月笨拙地拎著兩個大紙袋，氣哄哄地從我和陽陽面前經(jīng)過。

我氣不過，蹲下來對陽陽說：“走，媽媽再給你買一件！”陽陽卻懂事地說：“不用了媽媽，咱們回家吧，我衣服夠穿了?！?/p>

我真想不明白，同樣是我的女兒，秉性為何如此不同；同樣是老公的女兒和婆婆的孫女，他們的態(tài)度差別為什么那么大。難道就因?yàn)殛栮柋仍略麓髱讱q，她就該處處忍讓嗎？

每次我這樣抱怨，婆婆總會說：“月月還小，不懂事嘛，再過幾年就好啦！”

可是，在陽陽像月月這么大的時候，她可是一個乖巧、懂得分享的孩子，哪里像月月這么霸道？這根本就不是年齡的問題！

不久后的一天，我正在上班，忽然接到陽陽班主任的微信留言，她說陽陽最近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成績也有些下滑，希望我能多加注意。班主任還給我發(fā)了陽陽的一篇作文截圖，題目是“我的媽媽”，她在里面寫道“在這個家里，只有我媽媽對我好”。看到老師的留言，我很難過。

月月出生時，陽陽只有三歲。第一次把月月從醫(yī)院抱回家時，陽陽一直守在月月旁邊，密切注視她的一舉一動，時不時要親一下。在月月嬰兒時期，陽陽是她的小守護(hù)神，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想著要留給月月。我們對于小姐妹的和諧相處逐漸從歡喜發(fā)展到習(xí)以為常，完全沒有意識到，這種和諧是以陽陽的單方面付出和犧牲為基礎(chǔ)，月月根本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她唯一的優(yōu)勢是年齡小，而已。

我覺得很多事情都應(yīng)該有所改善。如今的家庭局面，對陽陽和月月的成長都沒有好處。

那天做晚飯，我做了小姐妹都愛吃的紅燒全翅，故意只做了兩只。開飯時，我先給陽陽夾了一只大的，然后給月月夾了只小的。月月瞅了瞅姐姐碗里的，又看了看自己的，再次開啟號啕模式。

任你哭吧，我再也不會心軟了。老公見狀，剛想張口說話，被我一個眼神制止。婆婆可忍不了，她一邊安撫月月一邊說：“你也真是的，就不能多做點(diǎn)？好好吃個飯，何必惹她哭？”說完，她試圖從陽陽碗里夾走那只大的換給月月，被我攔下來：“媽，陽陽不是您孫女嗎？”

婆婆一愣：“這話說的，都是我寶貝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說：“既然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就算您生氣，我也不會讓您換。大的吃大的，小的吃小的，我這次絕對不會再慣著她！”

見我發(fā)了火，婆婆不吱聲了。全家人默默吃飯，月月的哭聲很像沖擊波，一浪比一浪強(qiáng)。我夾起月月碗里的雞翅，問她：“你還吃不吃，不吃我吃了！”月月想了想，擦了擦眼淚，悶頭開始吃起來。此刻，我終于領(lǐng)會了那句話，生養(yǎng)孩子是個斗智斗勇的過程。

因?yàn)槟莻€沒吃到嘴的大雞翅，月月把自己的姐姐當(dāng)成了家里的潛在敵人。她有時會悄悄鉆進(jìn)陽陽的房間，畫花她的筆記本；陽陽想要和她一起玩，她抱著玩具一下跑出好遠(yuǎn)；她知道自己在這個家中最大的靠山就是奶奶，于是她總是黏著奶奶不放……

我原本想讓她懂得分享和謙讓，但沒想到離間了兩姐妹的感情。在這個過程中，老公一直保持中立，繼續(xù)做“老好人”；婆婆覺得大的就該謙讓小的，她也根本不支持我。我們家里的問題，表面上，是大孩子和小孩子的問題；實(shí)際上，是大人們的觀念碰撞。事實(shí)上，老公和婆婆都知道月月是錯的，可就因?yàn)樗暧?，她的無知就該被原諒，年長的人就該讓著她嗎？婆婆常說：“家啊，就不是個講理的地方！”

可是，家為什么不能是個講理的地方？將來，若陽陽問我：“媽媽，你們?yōu)槭裁磳ξ夷敲床还?？”難道我能告訴她“因?yàn)榧也皇莻€講理的地方嗎”？是我們的溺愛和驕縱讓月月形成了這樣的品格，這一切不該由陽陽來承擔(dān)。

那日，我又做了小姐妹最愛吃的大蝦，只做了十只，全家人每人兩只，誰也不準(zhǔn)多吃，誰也不準(zhǔn)少吃，我就是想讓月月明白：她喜歡的東西，不僅姐姐可以和她“搶”，全家人都可以“搶”，不“搶”是情分，“搶”是平常，她若不懂事不感恩，那她就該學(xué)會習(xí)慣成自然。

老公問：“月月還小，這樣會不會太殘酷？”

我說：“月月不懂事，把家人的愛視為理所應(yīng)當(dāng)；陽陽已經(jīng)懂事，卻發(fā)現(xiàn)家人對她的愛和公平很少，你覺得對誰更殘酷？等月月長大了，再也戒不掉別人的維護(hù)和忍讓，那才是真的殘酷。”

兩個都是我的孩子，她們面對這個世界時要不斷地修正自己，去蛻變?nèi)コ砷L，其中艱難和不適，我看到也會心疼，但我的想法很簡單，等到她們長大后，要去外面承受很多不公平和不講道理，我只是想把這個家，變成一個講公平和講道理的地方。

編輯/纖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