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振宇
近日稍有余暇,欣然前往廣東省博物館,參觀慕名已久的“紫石凝英——端硯藝術(shù)展覽”。進入展廳,頓覺古意盈懷,如聞翰墨飄香。數(shù)百方硯臺令人目不暇接,精美的造型和雕工使硯臺成為一個個精美的藝術(shù)品;而硯臺上那些雋永的詩文和書法更是雅韻無窮,充分體現(xiàn)出傳統(tǒng)文人的審美情趣、境界追求和藝術(shù)造詣,極大增加了硯臺的藝術(shù)價值和文化價值。
硯臺的銘文通常鐫刻在硯臺的背面和側(cè)面,又因時代久遠,難免磨損,因此在賞讀銘文時必須借助拓本和釋文。博物館方面為此做了大量細致的工作,實在功不可沒。然其中一些釋文似有微瑕,且擇其二,略作小考。
明代“端石井田硯”
明代“端石井田硯”硯首雕一匍匐田頭的水牛,銘文鐫于硯背。釋文為:“紫云飛去復飛來,井字田邊犢未歸。磨卻龍珠三萬斛,化來煙水滿樓臺?!保淇盍柙坪玻┐嗽娮x來瑯瑯上口,意境開闊。唯末句之“來”字值得斟酌。
首先,該詩首句用“來”字起韻,末句用“臺”字押韻,句中再重復用一“來”字,予人煉字不精之感。
其次,此“來”字相對的是尾聯(lián)出句中的“卻”字,此“卻”字乃“消融”“消散”之意——龍珠經(jīng)研磨消融之后,化為了紙上的煙水樓臺?!皡s”非“去”,以“來”對之則不工。
再細察銘文拓本,釋文所指之“來”字起筆處有一短豎,再向右折成一橫;末筆之捺,又向上出鉤,鉤的上方隱現(xiàn)一頓點,此乃典型的草書“成”字之寫法。對比首句末字之“來”,則區(qū)別明顯矣。
“成”字對“卻”字顯然非常工整。因此,從文字和書法兩方面推敲,此聯(lián)應為“磨卻龍珠三萬斛,化成煙水滿樓臺?!?/p>
清同治“端石桃形硯”
清同治“端石桃形硯”銘文出自兩位作者。其中一篇銘文釋文似有標點斷句之誤。
釋文曰:“……何須眼,稱鴝鴿,色似羊肝,嫩蕉初展,雨過青天,老巖三洞,泥古煩言,十圍之墨,長聚無干,揮灑自如,誰曰不然?!贝宋摹昂雾殹敝髮崬樗难皂嵨模瑒t“言稱鴝鴿”是一個完整的意思,“眼”字之后不應有逗號。而每對句之后應以分號或句號斷之。如“何須眼稱鴝鴿,色似羊肝;嫩蕉初展,雨過青天。老巖三洞,泥古煩言。十圍之墨,長聚無干。揮灑自如,誰曰不然。”前四句鋪陳端石中的鴝鵒眼、羊肝凍、蕉葉白、天青等石品。第五、第六句呼應起首“何須”二字,意即不必總以各種石品或礦坑來標榜端硯的優(yōu)秀。后四句總結(jié)為:只要便于使用、利于書寫,就是好硯。
注:銘文中“鴝鴿”之“鴿”似為作者之筆誤,應為“鵒”,從“谷”。鴝鵒,八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