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讓當智
在佛教的起源地印度,佛法傳統(tǒng)中最早出現的佛像有兩幅:即頻婆娑羅王臨摹水中釋迦牟尼映像而繪制出的聞名于世的“世尊水岸像”;為了滿足斯里蘭卡公主摩德赤祥的信仰而贈送的釋迦牟尼立像,是為聞名于世的“世尊光輝像”。正如《知識總匯》中“峩札雅納寄送摩德赤祥,繪制世尊水岸光輝畫像,稱為佛法傳統(tǒng)最早畫像”的記載,從此以后,印度各地在繪制世尊畫像的同時,還熔煉各種珍寶為材料鑄造佛像,以木材和礦石為原料雕塑大小各異的各種佛像。迦尸城國王曾制作一尊作為自己依持的旃檀佛像,后受邀請駐蹕漢地,成為漢地歷代帝王在皇宮中供奉的主尊佛。
在印度中部馬嘎達國王桑杰曉執(zhí)政時,該地區(qū)有一位名叫悟瑪薩熱的精通繪畫和雕塑的大師,他繪制的畫像和雕像具有十分美妙的印度中部風格而稱為“中部工藝”。在印度西部國王昂慈堅執(zhí)政期間,該地區(qū)一位名稱司嘎達日的大師具有出類拔萃的繪畫和雕塑手藝,經他設計繪畫和雕塑的佛像具有印度西部特征而稱為“西部工藝”。
如是,所有興盛于尼泊爾、藏區(qū)、漢地等地區(qū)的繪畫和塑像,都源于古代印度。但興盛于任何地區(qū)的佛像形式都顯現出各地區(qū)各自民族風俗習慣、思想觀念、地形地貌特點的風格特征。通過欣賞藏區(qū)、漢地、尼泊爾等地區(qū)的佛像風格就能印證這個觀點。在藏區(qū)繪制的釋迦牟尼世尊佛像,都有肉髻上標示頂珠的畫法,這是一種藏族獨特的佛像風格。
在悉補野第28代贊普拉妥妥日年贊時代,有“《諸佛菩薩印信經》、一尊一肘高金塔、《寶篋經》、《六字箴言心要》、雕刻珍寶碗、么札手印……都從天空降落在雍布拉康宮殿頂上”的明確記載。當時,由于不知其意深感神奇,就將圣物安置于宮殿寶庫內供奉起來,并將其命名為“絕密圣物。”現在通常以此來作為佛法傳入藏地的開始,佛造像及經書、法器等,也是從那時開始傳入的。
在贊普囊日松贊時代,從漢地引進了醫(yī)藥學和天文歷算學,建筑稱為“萬砌十萬傘”的城堡,據說宮殿內飾畫紋、壁畫等都由藏族本土畫師繪制。此后,贊普疆域不斷擴大,統(tǒng)治前后藏大部分領土,贊普的駐蹕地也由山南雅礱河谷遷往了雅魯藏布江北部,建成了墨竹宮殿強巴敏久林宮,宮殿內也有藏族藝術家親自繪制的柱梁紋飾和各種壁畫。松贊干布從尼泊爾和漢地分別迎娶赤尊公主、文成公主兩位王妃后,兩尊釋迦牟尼等身像也隨之迎請到拉薩,這就是現在安住于大昭寺和小昭寺兩處的兩尊等身佛像,由于由釋迦牟尼親自加持,被認為具有與釋迦牟尼佛親身相同的功德。
后來,松贊干布根據統(tǒng)一藏區(qū)和執(zhí)掌朝政的需要,在瑪波日山上召集尼泊爾和藏區(qū)的石匠、木匠、鐵匠、銅匠、畫師、泥塑師等能工巧匠和民眾,修建了高聳而莊嚴雄偉的布達拉宮,選址建造十二座鎮(zhèn)魔寺。在迎娶赤尊公主后,松贊干布讓尼泊爾造像師在格日山崖壁上雕刻六字箴言、觀自在菩薩、度母、馬頭明王各種佛像和昌珠扎西強年寺主尊毗盧遮那及其從屬三尊佛像、查拉魯普神巖釋迦牟尼佛像等,在拉薩大昭寺內供奉由名叫綽悟的尼泊爾造像大師雕塑的五尊自然天成大慈大悲觀自在菩薩本尊像。此外,尼泊爾畫師還繪制了拉薩大昭寺墻壁上的各種壁畫。從此以后,藏族諸位畫師在尼泊爾繪畫大師座前學習、實踐繪畫和雕塑。
因為諸位漢地工匠建造了拉薩小昭寺,所以,最初小昭寺釋迦牟尼佛等身像及其周圍環(huán)繞的八位緊隨弟子佛像等和各種壁畫,都是由漢地諸位大師雕塑、繪制。但在時代變遷中,由于佛教的多次興衰而導致的漸次維修,使?jié)h地畫師繪制的各種壁畫都不見蹤跡?,F在小昭寺門、柱、梁、椽間空隙各部位刻畫的各種木雕、塌鼻獅雕像、守門護法和大昭寺、小昭寺兩處的壁畫等,是藏區(qū)和尼泊爾美術師相互切磋技藝而雕刻繪制的。
都松芒波杰時代,西藏大力發(fā)展瓷器制造技術,在瓷器上面繪制出各種畫紋:在優(yōu)質瓷器上面繪制禽鳥口銜花草畫紋,在中等瓷器上面繪制水與魚的畫紋,在一般瓷器上面繪制草山和鹿等畫紋。其時,在生產經濟得到極大發(fā)展的同時,各種工藝技術也普遍得到提高。
在赤德祖贊美阿聰時代,贊普迎娶唐朝金城公主,其時,隨同金城公主同時前來藏區(qū)的漢地石雕大師,在路途中于德瑪石崖雕鑿大般若經、普賢行愿品,在夏德朗納崖壁雕刻八十肘長彌勒菩薩浮雕像,諸位技藝精湛的漢地石雕大師對藏族石雕佛像的發(fā)展做出了極大的貢獻。由此,藏族本地石雕匠人不斷吸收尼泊爾技藝和漢地手藝兩種風格特點,使藏族的石雕佛像技藝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大昭寺內保存的吐蕃時期木雕。(攝影/蘭周才讓)
到了赤松德贊時代,為了在藏區(qū)大力興盛佛法事業(yè),吐蕃從印度迎請寂護和蓮花生大師,開始著手修建桑耶寺。由此,首先以泥土、石塊為材料,壘砌高聳的佛塔;在拉薩大昭寺釋迦牟尼佛像前以土為材料塑四大天王像;以木料為材質建造有石碑裝飾的大門。在為桑耶寺舉行堪輿地形及佛殿奠基儀式后,首先建造了觀自在菩薩、度母、摩利支諸位菩薩殿,精心蓋建殿頂。在準備塑造佛像時,依照赤松德贊指示,從聚會的全體民眾中選擇凸顯藏族人特征的模特,以科達慈為模特主要雕塑觀自在菩薩卡薩巴訥像、以瑪薩果的粗短形象為模特雕塑馬頭明王像、以絕代美女嬌惹薩臘烏曼的天女形象為模特在右側雕塑度母像、以嬌若訥薔為模特在左側雕塑摩利支像。塑造的諸佛菩薩像,除了在外部形象和神態(tài)特征上神似藏族外,雕塑度量方面都依照《舍利子請示經》及《廣注》等經典。
桑耶寺整體雕塑圓滿結束后,又建造了一座雙層佛殿,殿內雕塑主尊無量光佛及從屬五尊佛像。桑耶寺的建筑風格仿照印度阿丹達布日寺,上層寶頂按照印度模式木質修建,中層按照漢地模式磚瓦修建,底層根據藏區(qū)模式砌石修建,就此建筑風格而一致稱為“桑耶三式永固自成寺”。桑耶寺的其他建筑,在《巴協(xié)》中有“總體上,十二洲建筑在中心部位各有一門,周圍建筑各有兩門,在右左兩處別苑中的智慧文殊學院有以革質雕塑的主尊文殊菩薩像及其從屬七尊佛像,守門兩位閻羅王塑像,文殊菩薩凈土佛像和大部分顯宗佛像系統(tǒng)都面朝火輪閻羅王。在聲明多所學院雕塑主尊釋迦牟尼佛像及其從屬七尊佛像,系統(tǒng)有各種珍寶,外形崇高威德塑像右側面朝龍鱗佛。南方洲三角形中,在降魔持咒學院雕塑主尊釋迦牟尼降魔佛像及其從屬四尊佛像,中央為經藏十地,周圍頂部有珍寶經藏,都面朝二十八位自在佛母塑像。在阿熱巴羅學院根據前期造型,側殿中雕塑一尊以檀香為主干、以安息香為肌體、以銀質覆蓋為皮膚的釋迦牟尼佛像和一尊佛母塑像、一座青金石雕塑佛塔、寶篋系統(tǒng)凈土雕塑一千零二尊色氏天女像,周圍十地經都面朝達瑪熱雜圣賢八部塑像……”等記載。
此外,印度、尼泊爾美術師與藏族石雕藝人,共同以石雕形式雕塑了桑耶寺側殿邊沿五座佛塔、桑耶寺主尊釋迦牟尼佛像及其諸位從屬佛像。精通鑄造技藝的藏族造像師,還澆鑄了遍凈天響銅佛殿內由八位親隨弟子圍繞的主尊無量光佛像。同時,藏族畫師還依照當時尼泊爾的畫法,在佛殿墻面繪制了“釋迦牟尼佛十大作為”等各種壁畫。
到了赤德松贊賽納勒時期,他將吐蕃的歷史大事及贊普的事跡等雕刻于石板上,以使后代能夠見識,并恢復修繕祖輩、父輩時代修建的寺院佛殿。新建噶穹寺,讓人熬煮皮革后用模具雕塑佛像,在佛像周圍立起柱子蓋上屋頂,最后在外圍修筑砌墻。他還以藏文翻譯佛法經典,厘定已經翻譯的藏文佛經并確定目錄。在巖山崖壁上雕刻佛像、雕刻文字等。公元806年,他令人在悟多山崖巖石上面雕刻大日如來佛像,此佛像不似當今美術風格的報身佛形象而具有法衣短袖、領口三角形、有錦緞紋飾、面部橢圓形輪廓、有頭頂裝飾等特點,由此分析,可能是以當時諸位君臣為模特雕塑的佛像。在悟多巖石上還刻有《普賢菩薩行愿經》。
赤祖德贊熱巴巾時代,在奧絳地區(qū)修建九層高的增善寺時,召集藏區(qū)所有精通工藝的大師,邀請漢地、印度、尼泊爾多位工藝大師共同協(xié)商確定寺院建筑風格?!妒ベt盛宴》中就有“底下三層以石塊砌成,眾位君臣居住于此,中間三層磚塊砌成,諸位譯師學者都居住于此,上面三層由木料精巧撐起,在此供奉諸佛菩薩像,所有供奉佛菩薩像都是模仿印度中部地區(qū)造像風格,以白響銅、紫響銅鑄造后,只用贍部河黃金鍍飾”的明確記載。
另外,“贊普(熱巴巾)下旨曉諭全國民眾修建千座寺院和千萬座佛塔?!辈氐卦谂d盛繪畫和雕塑佛像傳統(tǒng)以來,在學習傳承美術的過程中,極大地發(fā)展了巖畫、鑄像、塑像、木雕等,藏族工藝師專心研究漢地、印度、尼泊爾各地的藝術風格,在汲取實踐各地美術特點的基礎上,創(chuàng)新發(fā)展了具有本民族特點的繪畫和雕塑——佛像的體相、語言、思想的神態(tài)區(qū)劃和度量,汲取印度風格;佛像的造型藝術,汲取尼泊爾風格;佛像的背景布置等,汲取漢地風格。就此,不但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繪畫和雕塑風格,而且還逐漸出現了各具特色的各種繪畫流派。
公元9世紀時,威宋被擁立為王后,由他提供材料,在乃東夏薩寺鑄造兩層樓高的大型大日如來佛銅像。在乃東地方志中,明確記載了在協(xié)札山巖陰山上面,有鑄造大日如來佛銅像的遺址和模具等遺跡。鑄造兩層樓高的大型佛像,就是現在也很困難,表明當時造像工藝已經達到了很高的技術水平。
公元10世紀時,君王貝科贊對祖先贊普松贊干布王陵等遺跡進行了全面的修繕,修建曼隆寺等八座寺院。拉喇嘛益西沃在阿里親自主持修建古格托林寺,迎請大譯師仁欽桑布主持寺院,阿底峽尊者也曾蒞臨此寺院駐蹕,在寺院佛殿中繪畫和雕塑上師及諸佛菩薩像。
2016年8月26日~10月9日,我們在西藏自治區(qū)五市兩地百余座重點文物收藏單位采訪調查中,在昌珠寺、嘎采寺、枯廷寺、布久色吉拉康、強真寺、仲巴江寺等吐蕃時期十二鎮(zhèn)魔寺的部分寺院及遺址內,發(fā)現了石質酥油燈、柱石和石刻、石雕佛像等。從阿里古格宮殿、東嘎洞窟、扎唐寺、夏魯寺護法神殿等寺院壁畫中欣賞到了吐蕃時期的佛像遺風。部分寺院繪畫和雕塑的松贊干布、赤松德贊、赤祖德贊三法王像,第十世噶瑪巴曲英多吉親手雕塑的諸佛菩薩像等,也都凸顯出了吐蕃時期的佛像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