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民國文林]
黃侃的狂戾
[文/民國文林]
黃侃(1886~1935),初名喬鼐,后更名喬馨,最后改為侃,字季剛,又字季子,晚年自號量守居士。湖北省蘄春縣人。國學大師,語言文字學家。
黃侃去訪王闿運,王是當時的文壇領袖,他對黃侃的詩文激賞有加,不禁夸贊道:“你年方弱冠就已文采斐然,我兒子與你年紀相當,卻還一竅不通,真是盹犬啊!”黃侃聽罷美言,狂性立刻發(fā)作,他說:“您老先生尚且不通,更何況您的兒子。”
1908年前后,陳獨秀到東京民報社章太炎的寓所造訪,錢玄同和黃侃二人到隔壁回避。陳、章二人閑談時,談到清代漢學的發(fā)達,陳獨秀列舉戴、段、王諸人,多出于蘇皖,頗為蘇皖人自豪。后來話題轉到了湖北,說湖北沒有出什么大學者。正在隔壁屋子里的黃侃突然跳出來反詰道:“湖北固然沒有學者,然而這不就是區(qū)區(qū);安徽固然多有學者,然而這也未必就是足下?!标惇毿懵犃四欢?。
黃侃與號稱“兩足書柜”的陳漢章同為北大國學教授,有一回,兩人胼手胝足地湊在一起研討小學,然而“言小學不相中,至欲以刀杖相決”,據說當時,黃侃與陳漢章的辯論相持不下。黃侃的豪爽血氣陡然間冒了上來!他拈了一根手杖遞給莫名其妙的陳漢章,自己則執(zhí)了一把短刃跳到門外,招手讓陳漢章到外面去決斗!后來在同事們的勸說下,才結束了這場因學術之爭而引起的決斗。不過,黃、陳二人“后又善遇焉”。
著名詞章家吳梅是黃侃在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的同事,兩人關系不錯。黃侃某日邀請吳梅赴蟹宴。兩人蟹足酒迷,不能自已,忽而吳梅激辯己理正確,黃不認為可。蓋此時他也醉酒,就一個巴掌打過去,吳梅也回手相敬。兩人轉而跳出座位,擬角斗,為同事拉開。酒醒后,兩人和好如初。
大學生每屆畢業(yè),照例要印制精美的同學錄,將師生的寫真、履歷匯為一集。印刷費用不低,通常都由教授捐助資金。唯獨黃侃對這種常例不以為然,他既不照相,又不捐錢,待到學譜印出,學校一視同仁,照樣送給黃侃一冊,留作紀念。黃侃收下冊子,卻將它丟入河中,忿然罵道:“一幫蠢貨,請飲臭水!”北大的另一位怪物辜鴻銘則與黃侃的做法不同,學生找他索要照片,刊于同學錄,他同樣感到生氣,說:“我不是娼妓者流,何用照片?你們要是不吝惜經費,何不鑄一座銅像作為紀念?”他這句話足可令阮囊羞澀的學生退避三舍。
黃侃和黃菊英婚后不多時,轉到南京中央大學任教,在九華村自己建了一所房子,題曰“量守廬”,藏書滿屋,怡然自樂。他和校方有下雨不來、降雪不來、刮風不來之約,因此人稱他為“三不來教授”。每逢老天爺欲雨未雨、欲雪未雪時,學生便猜測黃侃會不會來上課,有人戲言“今天天氣黃不到”,往往是戲言成真。
中央大學規(guī)定師生進出校門要佩戴?;?,黃侃偏偏不戴。門衛(wèi)見此公不戴?;眨此拿?,他說:“我本人就是名片,你把我拿去吧?!睜巿?zhí)中,校長出來調解、道歉才算了事。
有一次,上課鈴響了,學生坐滿了教室,等待老師上課。但黃侃安坐在教員休息室,沒有絲毫起身往教室走的意思。學生等了一會兒,見老師未到,趕緊報告了教務處。教務處職員知道黃侃名士脾氣發(fā)作了,馬上跑去請他上課,說:“上課時間到了,該上課了?!闭l知黃侃兩眼望天,冷冷地說:“時間到了哦,錢還沒有到呢。”原來,學校沒有及時發(fā)放薪水,黃侃表示不滿。教務處趕快代他領了薪水,他才去教室上課。
黃侃到中大教書,最初尚受尊敬,后來朱騮先做校長,朱任為國民黨機要,無暇顧及對他的禮貌,黃勃然大怒,說師道淪亡,一定要卷行李走人,國文系再三挽留不成,朱親自出面挽留也無濟于事。黃侃寫信給他的學生們:“……但既已懇辭于前,又復勉留于后,直視去就如兒戲,諸生何取焉?‘慎爾憂游,勉爾遁思’,諸生愛我,當為我詠也。”
黃侃在南京期間,偶遇考試院院長戴季陶。戴問他:“先生近來有何佳作?”黃答:“正編《漆黑文選》,你的那篇大作已經入選?!边@里“漆黑”二字自《昭明文選》中“昭明”的反意而來,意指戴平日為人做事不夠光明磊落,諷刺意味十分明顯。戴季陶不知所措,一時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摘自現代出版社《細說民國大文人·國學大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