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悅陽
“我經(jīng)常拿著自制的毛筆、墨水瓶,帶著一卷小紙,到處去畫畫、寫生,感到樂趣無窮?!?/p>
金秋十月,丹桂飄香。在幽雅清靜的龍華古剎方丈室內(nèi),洋溢著一片融融美意,伏在案前,揮舞著如椽之筆的,是已經(jīng)95歲高齡的海派丹青一代大師陳佩秋先生。盡管已年過耄耋,老人看上去卻依然精神矍鑠,神采奕奕。和往常一樣,她正沉浸在筆墨飄香的世界里。在陳佩秋70多年的藝術(shù)生涯中,繪畫可以說是永遠不變的人生主題。隨侍在側(cè)的,則是龍華寺方丈,大德高僧照誠法師。這幾天,這對忘年交的書畫藝術(shù)展,正在北京中國國家博物館隆重舉行。
熟悉陳佩秋先生的人都知道,在當今畫壇,她可謂是碩果僅存的領(lǐng)軍人物。無論是她的山水還是花鳥,包括她的書法,都擁有眾多的“粉絲”。她的花鳥取法兩宋,用工筆雙鉤,賦以重彩,把中國繪畫傳統(tǒng)技法和現(xiàn)實生活結(jié)合起來,使這種傳統(tǒng)技巧有了新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新的特色。她的山水常用墨彩寫意的筆調(diào),繪出淡雅簡遠的意境來。數(shù)十年來,她細心鉆研國畫的筆墨元素,并結(jié)合西方繪畫的色彩運用,為傳統(tǒng)國畫在現(xiàn)代藝術(shù)發(fā)展的道路上做出了獨到的詮釋與定位,創(chuàng)出了一片新天地。盡管年逾九旬,去年還生了一場大病,但恢復之后,陳先生的創(chuàng)作激情澎湃依然。她專為本次展覽創(chuàng)作了多幅青綠山水、花鳥和書法作品,充分展現(xiàn)陳派書畫藝術(shù)的深厚涵養(yǎng),令人欽贊。而照誠法師在弘法利生之余,酷愛中國傳統(tǒng)文化,情殷翰墨丹青。此次展出的書畫作品,著墨拙樸,筆力蒼雄,機趣空靈,簡而益遠。
陳佩秋與照誠法師合作。
詩心文膽,禪趣天機。書畫雙絕,美意延年。本次展出的百余件書畫作品,不僅體現(xiàn)了兩位作者高超的藝術(shù)造詣,更傳遞出他們潛心于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深邃意韻。秉承傳統(tǒng)文化、堅守傳統(tǒng)文化、弘揚傳統(tǒng)文化,字里畫間,躍動著他們的執(zhí)著與熾熱。
“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此次書畫展薈萃的精品力作,正是從造化而來,由“心源”而出,通過禪心,再現(xiàn)為“心畫”。令人們在山高水長之中,體味禪意中之翰墨,翰墨外之無盡機趣,發(fā)人深省,啟人智慧。
就在展覽開幕之際,《新民周刊》記者走訪了95歲高齡的陳佩秋先生,說平生,談藝術(shù),論古今,用心聆聽耄耋老人的智慧之言。
從臨摹到寫生
《新民周刊》:陳老,在您整個一生的藝術(shù)生涯中,始終都貫穿著“執(zhí)著”二字,令人欽佩。1923年,您出生于河南南陽,卻在昆明度過了青少年時期。兒時的生活,帶給您怎樣的記憶與影響?
陳佩秋:我的父親、祖父都是河南南陽人,可是后來他們從南陽到了昆明。我父親是學軍事的,是清代講武堂出身,跟朱德他們都是同學。當時唯一的軍校就是講武堂,黃埔軍校是后來辦的。我想,父輩給我的最大影響,就是一個軍人的剛毅、堅強與果斷吧!我這一生,認定了繪畫藝術(shù)作為終身的職業(yè),就一輩子認認真真,踏踏實實,孜孜以求,從無二心。
陳佩秋《嶺云旦暮》。
《新民周刊》:的確,在您年幼時就表現(xiàn)出很高的藝術(shù)天賦,但是高中畢業(yè)那年,抗戰(zhàn)的烽火遍地燃起,出于“科技救國”的目的,在家人的建議下,您考入了西南聯(lián)大,學的是理工科。
陳佩秋:對,經(jīng)濟系。我本來很喜歡理工科的,我在學校里物理、化學、數(shù)學都很好的。所以我本來是想讀理工科,但家里人卻說,一個女孩子讀什么理工?學學會計就好了,到將來工作就是做會計,不挺好的嘛?但其實我并不愿意這樣,于是就沒有念西南聯(lián)大,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新民周刊》:性格上堅強、果斷的一面此刻發(fā)揮了作用,無法忘懷心愛的繪畫藝術(shù)的您在考取西南聯(lián)大經(jīng)濟系后竟毅然輟學,出走重慶,考進國立藝術(shù)??茖W校。抗戰(zhàn)勝利后,又隨校到了杭州西子湖畔,苦讀7年,師從黃賓虹、黃君璧、潘天壽等前輩大家,真正走上了漫漫丹青之路。
陳佩秋:當時在昆明,國立藝專好多先生、教授去開展覽,我看著那些畫,覺得很好,非常喜歡。黃君璧先生見我如此熱愛繪畫,就建議我去重慶考國立藝專。結(jié)果我就這樣考進去了,那時戰(zhàn)局混亂,人心惶惶,教師都常常不能保證教學,何況學生?局面真是亂得很,但我不管,還是天天堅持在學校里畫畫,其他什么都不管,從抗戰(zhàn)時的重慶讀到抗戰(zhàn)勝利后搬回杭州,一直到迎接解放,整整7年。
《新民周刊》:在求學期間,同學們都臨摹老師的畫稿或者明清以來的寫意畫,但您卻特立獨行,被老師視作是匠人畫的五代繪畫作品《江行初雪圖》,在您看來卻是內(nèi)容豐富,值得臨摹。因此花了大力氣,臨摹了好幾遍,為此甚至還“得罪”了黃賓虹老師,是么?
陳佩秋:我臨畫,起初是從臨清代的山水,從四王、吳、惲開始,這是鄭午昌先生指點的,他說清六家還是吳(吳歷)、惲(惲壽平)最好,我覺得有道理,他就借給我許多吳、惲作品的照片,我就開始臨摹。隨后再往上推,學元四家,特別是王蒙和倪瓚的作品,隨后繼續(xù)往上,看到了宋、五代作品,我越來越感到精彩!于是就花了很大的力氣學習、臨摹。有一次在學校圖書館里,我看到趙干的《江行初雪圖》,我一看畫得很好啊,特別是水紋、漁網(wǎng)和蘆葦,畫得那么精細準確!于是我就決定臨摹,前前后后畫過兩幅,一幅全的,帶顏色,一幅局部,水墨。后來這畫給黃賓虹老師看到了,他說這個是匠人畫的,你不能臨這個東西,我一下子感到莫名其妙。后來我又去問鄭午昌先生,鄭午昌先生說,趙干《江行初雪圖》很好,你學這個東西有用場,人家從前都是寫生的,這都是從寫生里來的,絕不隨便。我就問鄭先生,怎么賓老說這是匠人臨的呢?鄭先生笑笑不響了。
《新民周刊》:您曾說過,選擇誰作為學習榜樣很重要,難學不易畫、易畫不難學??v觀您的學習經(jīng)歷,從下而上、由易到難地鉆研歷代大師的藝術(shù),近乎瘋狂地從中吮吸滋養(yǎng),的確豐富了筆墨修養(yǎng)。但應(yīng)該說,您是學古而不泥古,在掌握了傳統(tǒng)筆法之后,更多地則是積極出外寫生,是么?
陳佩秋:在臨摹的過程中,我由衷地體會到,宋畫那么精彩,其實都是從寫生、從生活里來的。因此我要走出學校,走進生活。以前我們學校在重慶的時候,附近都是山,花草樹木很多,都可以自己去寫生。到了杭州,更加美麗了,四周的風景、花鳥,畫不完,畫不夠,我經(jīng)常拿著自制的毛筆、墨水瓶,帶著一卷小紙,到處去畫畫、寫生,感到樂趣無窮。
我的花卉幾乎全是寫生而來的,山水也是。當時,關(guān)良先生也在學校里任教,我有時候就跟著關(guān)先生一道外出,看他在寫生,我也寫生。
從傳統(tǒng)到創(chuàng)新
《新民周刊》:建國后,美專畢業(yè)的您來到了上海市文管會工作?
陳佩秋:解放后,我畢業(yè)了。我是愿意選擇留在杭州的,想在浙江博物館做研究。當時接管學校的是從延安來的幾位魯迅藝術(shù)學院的老師,江豐、莫樸等。那時候很民主的,問我們學校里的畢業(yè)生,有三個地方可以選擇,要自己報。我說第一是杭州,第二是上海,第三是北京,主要是因為我在南方住慣了嘛。后來江豐先生對我說,博物館有什么好去的?全是跟死人打交道,跟我去北京!因為當時他到北京去接管美協(xié)和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的事,需要青年人幫助他,于是叫我跟著他一起到北京去。我跟著他坐火車,結(jié)果到了上海,我打聽到上海文管會也需要人,于是我說我不去北京了,就什么也不管,拿了行李從火車站下車,留在上海了。哈哈!我不去北京,主要是怕北京的天氣。我覺得上海也挺好的,于是就留下了,待了一輩子。
《新民周刊》:有了臨摹的經(jīng)驗,再回到生活中寫生,這就既有傳統(tǒng)的淵源,又有生活的依據(jù),同時又不失個性創(chuàng)造。1956年,您以一幅工筆畫《天目山杜鵑》參加上海青年美展,獲得一等獎,后來又參加全國青年展,抱了個二等獎回來。不久上海美術(shù)家協(xié)會成立,上海中國畫院也組建起來了,年僅33歲的您有幸躋身其中,成為專業(yè)畫家。在這一階段,您從古畫中學來的技巧,與從生活里得到的形象,完美地結(jié)合成為群眾喜聞樂見的工筆畫,并以年畫的方式大量出版,受到群眾熱烈歡迎。
陳佩秋:和文管會比,當然畫院里好,畫院里可以學畫畫,文管會就是辦行政工作,可是看畫那是很好的機會。我以前在學校里,臨畫臨了7年,同學們都罵我說,一輩子沒出息,只曉得臨畫。其實我并不這么認為,我就是想一家一家地研究透了,先慢慢地學會了,再去創(chuàng)作,就是這樣。
所以我后來在畫院的時候畫了不少工筆畫,都是從寫生中來的,又給了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出版成年畫、宣傳畫。比如那幅《天目山杜鵑》,那個是山杜鵑,完全是我寫生來的,山上的杜鵑,不是自己種的家里的杜鵑花,山杜鵑是很大的,非常漂亮。這幅畫得獎后出版成了年畫,挺受歡迎的。類似這樣的畫還有好幾幅,都是用傳統(tǒng)工筆畫的筆法,但形象都是來自生活,寫生而來的。
《新民周刊》:研究您上世紀70、80年代的繪畫風格,可以看出既吸收了八大那種筆墨簡練、章法奇特、靜穆清華的墨韻,又有著強烈的宋人工筆寫實的風格,粗獷與細致,奔放與含蓄,形成了典雅脫俗、特殊秀美的格調(diào)。而眾芳苑里,蘭花又是您最愛畫、也最擅長的品種。不僅畫得最多,還會在畫上署名“健碧”,這其中有什么寓意么?
陳佩秋:我畫蘭花,其實都是自己家里種的品種,再有一些苗圃寫生而來。那時,我家里有個陽臺,很多朋友都送蘭花來給我們種。我就開始觀察,蘭花是開一朵的,蕙花是開好多朵的。蕙花也香的,但沒有蘭花那么香,它一朵一朵慢慢開,由下往上,你擺在房間里,整個房間都是香的,所以古人叫它“香祖”。在春秋戰(zhàn)國時候就有“紉秋蘭以為佩”一說,我取畫室名為“高花閣”,又在畫上落款“健碧”,是取自楊萬里的詩句,也就是“高花枝頭晚始開”的意思,我愿意做一片葉子,襯托紅花,雖不美麗,卻能郁郁蔥蔥,長長久久。
那時,每一年我都會去龍華苗圃,就是現(xiàn)在的植物園生活、寫生三個月。因為我們畫院要求畫師下生活,老的去不了,就是我跟程十發(fā)兩個人是三十幾歲的,人家都是六七十、七八十歲,去不了。程十發(fā)選擇到云南西雙版納畫少數(shù)民族,我在花鳥組,于是就去龍華苗圃里寫生。其實苗圃里不止蘭花,小盆景、仙人球什么,我全畫的,有什么我就畫什么,積累了不少畫稿呢。“文革”結(jié)束,曾經(jīng)有出版社想出版我這幾十本寫生冊,我也同意了,但謝稚柳卻提醒我,這里的畫稿,你最后畫出來的不足十分之一,還有那么多沒畫過,全部都拿出來出版,豈不可惜?我想想也對,光松樹的寫生,從樹干到樹枝、松針、松子……我就有好幾本,哪里來得及都畫出來?老頭的話有道理。
《新民周刊》:上世紀90年代初,已經(jīng)年近六旬的您有機會走出國門,大量接觸了西方藝術(shù),特別是印象派的繪畫,莫奈、馬奈、德加、梵高等人作品中鮮艷明亮的色彩、簡練準確的結(jié)構(gòu)、強烈的明暗對比,引起了您濃厚的興趣。于是您不斷嘗試,借助工具材料等,采用中西合璧的創(chuàng)作手法,開創(chuàng)了彩墨結(jié)合的新畫風。特別是在色彩上,不斷嘗試著捕捉光和色的變化,呈現(xiàn)新的色彩繽紛的世界,最終迎來了藝術(shù)創(chuàng)作全盛時期的高峰。
陳佩秋:我在美國的時候,好多時候就在研究西畫的色彩,那是真好!我發(fā)現(xiàn),這與環(huán)境有關(guān)。你到大自然里去,看到的色彩,那么豐富多變!我住在洛杉磯,春天房屋兩邊的花樹,各式各樣顏色都有,目不暇接。四季的花在洛杉磯是什么顏色都有,五顏六色。所以我回來才會畫那么多的顏色,因為那花樹給我的印象真是漂亮??!
此外,攝影對我的幫助也很大,攝影比繪畫的色彩要豐富,非常值得參考。攝影可以最快速度記錄下自然光影的變幻,畫畫往往會來不及捕捉,拍下來作為參考,就是很好的辦法。我記得那陣李可染先生就是這樣,拿個老照相機,常常拎著,到處拍照。我就問,李先生你這是干嘛?他告訴我,我這是在攝影、寫生。所以你看他的畫,沒有色彩的,全是黑白的,但有光影的感覺,就是借鑒了攝影的。
從質(zhì)疑到鑒定
《新民周刊》:如今,您功成名就,年已耄耋,藝術(shù)作品價格更是在市場上長期居高不下,還照樣供不應(yīng)求,盡管如此,您卻從來不看重這些,反而花了很大的力氣,孜孜不倦地執(zhí)著于中國古代書畫巨作的重新審鑒,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您曾直率地說:“我既不想搶別人的飯碗,更不想當不賺錢的‘傻帽。只是當前鑒定界隨意之風蔓延,學術(shù)水平日下,是對歷史的不負責,對藝術(shù)的不負責,對后人的不負責。我要盡己所能,還書畫歷史以本來面目?!?/p>
陳佩秋:我為什么做這個研究呢?這是有原因的。一開始我也看不懂古畫。盡管以前在文管會工作,看過很多東西,但其實真?zhèn)文莻€時候哪里能夠搞得清楚?1950年的時候,我臨過《柳鴉蘆雁》,后來才知道那不是宋徽宗的畫,當時又不懂的。我是從80年代以后,開始對古畫進行研究的。因為當時張大千先生帶了個口信,他說,那一批董源,就是遼寧博物館的,還有北京故宮的那幾幅,他說那個東西不好。其實有些東西還是他賣出來的。但他還是說這些畫是有問題的。謝稚柳聽了就說,大千現(xiàn)在老糊涂了,并不相信。
我就奇怪了,大千先生怎么會這樣講呢?于是我就花了力氣去研究。最終我發(fā)現(xiàn),《瀟湘圖》其實是臨摹《夏景山口待渡圖》里的一小段,但畫得蹩腳得很,只要兩幅圖一對就曉得?!断木吧娇诖蓤D》和《夏山圖》其實是趙孟畫的,董其昌把款裁掉,就變成董源的了!一般來說,趙孟的款都是落在卷子的最后,這從他出版的全集里可以去看嘛,全是這樣的落法,于是董其昌切掉款,這還不算,又造了一段《瀟湘圖》。他是晚明的,董源是五代宋初的,趙孟是元朝的。三者可以比對的,一對絹就對出來了。
到后來,80年代以后,快要到90年代初,謝稚柳也開始相信張大千講的是對的。特別是那個《瀟湘圖》,他摹的那一段并不好,筆觸比《夏景山口待渡圖》差遠了。只要會畫畫的人,一看那個筆觸就曉得。你不會畫畫,但是,如果這個東西你拿來給我看了,我會告訴你聽,你就會相信,因為事實擺在那兒,他那個筆觸是很差的,畫的山坡、蘆葦、人物等等,都不好。后來,晉唐宋元的畫到上海來開展覽,這張《瀟湘圖》也在里頭,我特意跑去看,這個卷子怎么這么新?那個時候就開始懷疑了。其實你稍微留心比對一下絹底就能夠發(fā)現(xiàn)不同的,這就是證據(jù),你用放大鏡看,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覺得,幸好張大千先生說了這句話,所以我才開始研究古畫了。我想大千先生講的總有道理,因為這些畫都是他收藏過的。
《新民周刊》:對于古畫的正本清源,您有著義無反顧的勇氣與過人的眼光。因此您才能不畏權(quán)威,頻頻對一些千古名畫提出質(zhì)疑,因為您始終堅持,鑒定的前提是必須看懂畫作。特別是在今天,科技發(fā)達,手段豐富,更是去蕪存菁、還原歷史面貌的最佳時機。因此,多年來您一直呼吁有志之士能成立一個古畫研究機構(gòu),您甚至愿意把鑒定技術(shù)全部傳授給學生。這種精神,令人感動。
陳佩秋:不這樣做又能怎么辦呢?現(xiàn)在,我們的高校、美院培養(yǎng)出來這么許多的史論系的學生。三年畢業(yè),只會寫文章不會看畫。我就直言,這個系辦錯了。應(yīng)該是會畫畫的人去辦這個系,再去到史論系去教書,這樣才能讀懂繪畫史,兩者結(jié)合起來,教出來的學生才有用,光是自己捧著那個書本讀讀沒用的。他不理解那個畫是什么東西,怎么畫出來的,是不行的。我現(xiàn)在能夠有一點說明這些問題的本事,其實都是大千先生的指引,他說這些畫是錯的,是假的,我去研究了,我才知道,要不然我也不會去研究,我也不會來管這些事。所以我說,幸好張先生的一句話。這個也是教導??!我得益于他的一句話,要不然我連這點建樹都沒有?,F(xiàn)在我教我的孫輩們看畫,但他們也不太肯學,都要搞經(jīng)濟,我說搞經(jīng)濟就是想鈔票對不對?我又不想鈔票,我就搞這個事。
《新民周刊》:這太有趣了!您當年從經(jīng)濟系走進了繪畫,如今孫輩們卻又從繪畫走回了經(jīng)濟。
陳佩秋: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