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運|陳 露
?
銳視線·湖北大學生詩歌掠影
春 運|陳 露
來不及道別的事情依然有很多,
比如工廠里不動聲色的廢棄的機器,比如宿舍區(qū)的危棚簡屋,
以及那些還未記熟名字的大街小巷。
今夜,深圳火車站
更像個慈悲的難民營,收容
老人的咳嗽,嬰兒的啼哭,浪子的香煙……
寒風圍堵的廣場
擠滿洶涌的鄉(xiāng)愁,
幾萬個農(nóng)民工守望同一輪明月。
凌晨兩點,心底的火把燒得正旺,
北方的風雪讓我們回家的時間一拖再拖。
春節(jié)在即,滿街的年味
襲擊每一個異鄉(xiāng)人的口袋。
很多時候我們拖著行李箱,
像忘記歸途的孩子走街串巷。
沒有落腳之地,我們就蹲在角落里,筑起自己的家鄉(xiāng),朗誦太陽。
今夜深圳火車站太小,
裝不下十幾萬人的故鄉(xiāng)。
(陳露,筆名陳音羽,1994年生于湖北十堰,長江大學經(jīng)濟學院本科在讀。曾獲第三十三屆全國大學生櫻花詩賽二等獎。)
年幼時我熟悉母親的身體
但很少與父親同眠
有一年我們回到鄉(xiāng)下
在靜謐的山風中
我蜷縮在他的懷里如一只雛鳥
他側(cè)身時手習慣搭著的那個地方
沒有母親
于是自然地落到我的身上
那樣輕,小心翼翼
像我睡著的時候
落葉逐漸覆蓋到胸口
風輕輕攪動
那一夜,他的鼾聲以及
我胸口那只不安分的手帶來的
有些異樣的撫摸
不時驚擾了我的睡眠
(向浩源,筆名向堯,1994年生于四川達州,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本科在讀。詩歌散見《芳草》。)
炊煙以下到處是貧瘠的事物
穿過弄堂,在慵懶的午后
翻越院落里的爬山虎
翻越窗欞和女人黑色的眼線
翻越那些事物以外的阻隔
翻越灶臺,翻越麥田里的溝壑
直到靠近一片絳色的唇
輕輕奏響1990年代的廣播曲
那些聲音,那是整整一周年的積雪
(哦,那是我名字最初的由來)
冬天很冷,夏天太熱
綜上所述,微型掌骨鋼板治療后踝骨折固定可靠,可以早期進行功能鍛煉,同時操作簡單,創(chuàng)傷小的優(yōu)點,踝關(guān)節(jié)功能恢復較好。
鋤頭長老年斑,榕樹爬滿知了的哭聲
那些幸福的灰燼,從湖底升上煙囪
那些少年的玩伴,愛上飛馳的火車
(哦,再見時可不要忘了說故鄉(xiāng)話)
每一個生辰讓你快樂,讓我顫栗
翻越憤懣,翻越林立的書架,以及
翻越遠處的一面鏡子,是有節(jié)制的圓環(huán)
最后停在彌漫風暴的床單上
我們唱,“朝花夕拾杯中酒”
如何才能平復,這些從南往北的車轍
在家門口,穿越十點半的地鐵
讀1990年代的舊報紙,與影子對視
我們開始心系對方
(周俊鋒,筆名蕭刈,上世紀八十年代末生于湖北丹江口。華中科技大學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博士在讀。)
一走進白色的房子,所有人都會身患絕癥。
頭蓋骨縫的思想涌溢流淌,沒有盡頭。
時間蜷曲成濃墨重彩的點,又膨脹成拳拉抻成線,一文不值。
墻上亂碼粘連。無非是霓虹的審判。
一墻就隔開謊言和謊言,以及喧嚷的白血白影白簾白的海白的口白的夜。
骨縫的螞蟻窸窣。排氣管無不忙著吞吐迸濺。
不得不舍了肉身和靈氣,才蹦得出兩片不痛不癢的嘴唇。
好完成一個人的墜落,給白眼睛補上些空白。
下個月爬墻虎要萎了吧,銀杏的蹼也呼扇黃了。
是誰脖頸裂出口子,劃了一道鰓,咕嘟的白氣升騰降雨。
我仰頭想把骨縫和墻縫對接,卻不慎囫圇了幾個藥片。
(韓梅,1993年生于山西呂梁,武漢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碩士在讀。)
湘水,我的疲憊自你側(cè)面淌過
大雨中
有我們的房屋和種植
一片稻田
一次平庸的抒情
我的居所和躬耕在晨曉的薄霧里一一呈現(xiàn)
我曾經(jīng)真實地屬于這里,
而今我又真實地屬于曾經(jīng)
秋天啊,請修補好我破碎的心臟
是的早晨,露水少了些,
露水白了
獵人在奔跑,趕秋的原野上一片空曠
(田麗雯,女,1994年生,土家族,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本科在讀。)
在凌晨四點的夢境,我縱身躍出,
像一次即興的自由落體。窗外,
誕生于黎明的風,是秋天唯一的
木舟日益皺縮,久而久之變成
一截從神祗口袋遺落的火柴,
忙于尋找光與溫吞的火。慢下來,
世界就會擠滿晚點的綠皮火車,
我從明天的車站坐回去年的月臺,
沿途繞開密布年輪的懸崖,時間
滾燙的發(fā)酵桶,和叢生玫瑰刺的
塞壬歌聲。我用網(wǎng)打水,在某個
難以辨認的岔路口來來回回。
六點,這裸露而鋒利的時刻,我
聽見身體中隱秘的河流上鎖,
鑰匙落入肺葉內(nèi)部的聲音,仿佛
尚未蘇醒的人群即將被月光點燃
(李一城,1993年生于浙江余姚,華中農(nóng)業(yè)大學生物學碩士在讀。)
在卓刀泉寺,在歸元禪寺,在寶通寺
我從未虔誠地或假裝虔誠地拜上一拜
寺廟里眾人供奉的神明閉目,似
一切皆知,又似一無所知
五歲那年,為了父親的一場病
母親讓我雙膝跪地,向西禱告
我雙手合十,閉目,默誦禱辭
向一個我至今未知的神明
廚房獻給神的晚宴成為我的晚餐
是的,我從未相信神明。但那一刻
我莊重、虔誠,拜向未知的神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梁山出走的路上,尚有空山月色
今夜山中群鳥寂靜,我五體投地
向未知的神明,在為你禱祝前,無端淚涌
(白天偉,筆名白白,1993年生于河北白洋淀,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本科在讀。)
秋風蕭瑟,洪波涌起。
——《觀滄海/碣石篇》
北方的木比南方多一分韌勁
二者從不茍立,混為一種氣象
且沒有冰雪和悲傷,梅花也不會
在極寒中綻放,所以立冬后的今天總像
大夢初醒后的寒冷,背對著溫暖
而我飲濃湯,如飲蕭瑟
卻涌起洪波,如冷風鉆入骨縫
無情地撕咬。忘了對世界的談?wù)摪?/p>
洪波涌起兮悲歡,月有陰晴兮圓缺
木葉凋落的那一瞬也許才能達到我心,世界
殘缺的那一塊
(周夢陽,1995年生于湖北孝感。武昌理工學院城建學院本科在讀。)
從三環(huán)到楓園,時間不短
我會選擇騎車,騎那輛紅色的山地車
習慣在石頭處等你,等你佩戴莫須有的
假睫毛。汗水被夏天和風同時用力
上山,我們依次辨認柏油路兩旁的植物
并不斷重復。一左一右的雙腿上,
夏蚊成雷。山風在傍晚時變得安靜,我們
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就像
我在此刻的夕照里,看你。除此之外,
每一條幽徑都有具體朝向,也就像我和你
在珞珈山的某處石階反向出發(fā),
從此便很難再見了吧!
(許仁浩,筆名午言,1990年生于湖北恩施,武漢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碩士在讀。詩歌散見《詩刊》。)
詩歌責任編輯:袁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