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金明

(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 北京 100081)

區(qū)分革命的暴力與權力

肖金明

(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 北京 100081)

戰(zhàn)爭與暴力實質(zhì)上構(gòu)成了革命的開端，而開端問題在阿倫特的論述當中是貫穿的，有開端就有選擇，有選擇才有人類真正的自由?！伴_端就像一位神，只要它停留在人們中間并拯救一切”。而開端與革命的起源關系，體現(xiàn)在三種人類情緒當中：兄弟情誼，政治組織；國家對自然狀態(tài)的掌控。

革命；權力；暴力；政治哲學

革命天然與自由相關，戰(zhàn)爭則不必然如此。這就為人類的相處不至于任由暴力擺布設定了“先決條件”。 暴力以其獨特的方式連接了人類最激情的兩個群體行動——戰(zhàn)爭與革命。在政治思想的譜系中，暴力并不具備完全的決定力。因為，“在暴力絕對統(tǒng)治之處，不僅法律……而且一切事物、一切人，都一定要陷入沉默”[1]。

毫無疑問，暴力革命的手段與方式，但革命的目的不在于此。盡管真正意義上的革命是現(xiàn)代以后的事情，但暴力所引發(fā)的思考顯然只有少許，“沒人對顯而易見的事情提出疑問或進行檢測”[2]，暴力成為邊緣現(xiàn)象。人們常常面臨著“手段壓倒目的”的危險，一旦危險降臨，人類就會迷失。

“暴力，就是故意違反市民社會的一切法律”[1]。盡管暴力是革命行動中的必備品，但是純粹的暴力行為則是對生命及其尊嚴的肆意踐踏，為革命所不齒，因此，“暴力行為與非暴力行為之間的區(qū)別在于，前者一意孤行地想要毀滅舊事物，而后者關心的主要是如何創(chuàng)造新事物”[2]?；诟锩c開端、創(chuàng)新性等要素的關聯(lián)，我們突然發(fā)現(xiàn)，革命居然與非暴力走到了一起。倘若理解到此為止，那無疑陷入了一個事實經(jīng)驗上的悖論：革命行動充斥著暴力行為。事實上，這是典型的手段戰(zhàn)勝目的的結(jié)果。對此，阿倫特有十分清醒的認識：革命的目的是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新的權力認同，而不是暴力使人服從。

通常認為，隨著政府日益壟斷暴力以及武器的殺傷性能不斷提高，發(fā)生革命的幾率會大大縮小，但放眼全球，成功的、不成功的革命比比皆是。于是阿倫特提出質(zhì)疑：人們居然敢拿雞蛋碰石頭，豈不是瘋了？[2]而實際上，革命并不是“發(fā)動”(start)出來的，在人們與政府的對抗中，若以暴力對暴力，顯然，政府總是占有絕對優(yōu)勢，但這種優(yōu)勢是建立在權力持存的基礎上。權力的持存雖然保證了政府的優(yōu)勢，但是權力的瓦解并不構(gòu)成革命之必然性，“通常只有在發(fā)生直接沖突時，權力的瓦解才表現(xiàn)得很明顯，即使那時，當權力被拋棄在大街上的時候，也需要有某群人將它拾起并承擔責任——這群人必須已經(jīng)為這一時刻的到來做好了充分準備”[2]。這就引出了權力的合法性問題。權力的合法性存在于人們最初的聚集，而不是隨后所開展的行動。在權力與暴力的不同、區(qū)別甚至對立中，我們應該知道，“權力的每一點減退都意味著向暴力發(fā)出一次公開的邀請——因為掌握權力并感覺到它正從手中溜走的人總是難以抗拒用暴力代替權力這一誘惑”[2]，這無疑是給掌握權力者最為誠懇的告誡。

洛桑學派的代表人物維弗雷多·帕累托在1902年的《Mind and Society: A Treatise on General Sociology》一書中較早地對暴力與權力進行了區(qū)分，他指出，不能混淆暴力憤怒與權力：強有力的人只在絕對必要的時刻才發(fā)動攻擊，而那時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止他。圖拉真(羅馬五賢帝之一)強大但不暴力，而卡里古拉(羅馬帝國最荒淫殘暴的皇帝)正好相反[3]。這一點，阿倫特也注意到了。她對人類權力的性質(zhì)進行了闡述，認為“權力不同于力量，力量是每個人與其他一切人相隔絕的狀態(tài)下都擁有的天賦和財產(chǎn)，而權力只有在人們?yōu)榱诵袆佣墼谝黄饡r才會形成，而他們出于各種原因一哄而散、互相疏遠時，權力就將煙消云散”[1]。很明顯，權力起源于人類集體行動的愿望和實踐。沒有人類的契約、承諾，權力就只能是海市蜃樓，只能停留在文人的假想和革命者的夢中。是承諾和協(xié)議提供了未來的穩(wěn)定性，這使得人類能夠動用“權力”這一偉大發(fā)明維系其建設世界的期望和能力。行動的政治及權力的體系應該如此呈現(xiàn)：行動是唯一要求人的多樣性的人類本領；而權力是唯一單獨適用于世界性的中介空間的人類特性。在這個空間中，人們彼此相連，在以許諾和信守諾言而立國的舉動中聯(lián)合起來。對行動的執(zhí)著和對權力的忠誠，是人類的最高本領，至少在政治領域是這樣。阿倫特注意到了自霍布斯以降經(jīng)由盧梭而得以完善的“契約精神”。當自由與權力分離，權力就等同于暴力，政治(國家)就等同于政府，政府就等同于必要的惡，公共領域和公共權力必然遭到侵犯。而在她看來，這一切是不能被肆意踐踏的。阿倫特敏銳地關注了政治的價值問題——追求公共幸福，這無疑是對行為主義的批判。

注釋：

① 這一點，可以結(jié)合中國辛亥革命中，那些從舊制度走向新制度的人和事來理解，筆者暫歸納為“脫下龍袍，換上西裝”。

② 土家族作家野夫在一次演講中提及對革命的記憶和理解。

③ 關于世俗化(secularization)與革命的關聯(lián)，還可以從中國先秦政治形態(tài)與政治文化方面進行對照，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從禮儀化到世俗化的過程本身就是革命性的。因此，我們可以說，西周的滅亡與春秋戰(zhàn)國的開始，是一次革命。當然，東方禮儀化和世俗化的對舉與西方宗教化與世俗化的對舉之間，差異是十分明顯的，此處不贅述。

[1] [美]漢娜·阿倫特.論革命[M]，陳周旺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

[2] [美]漢娜·阿倫特.過去與未來之間[M]，王寅麗等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11.

[3] Male?eviC Sini?a, Nation-States and Nationalisms: Organization, Ideology and Solidarity, Polity, 2013.

[4] [美]托馬斯·庫恩.科學革命的結(jié)構(gòu)[M].金吾倫、胡新和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

[5] [英]以賽亞·伯林等.一個戰(zhàn)時的審美主義者[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4.

[6] [法]雅克·朗西埃.政治的邊緣[M]，姜宇輝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

[7] [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吳壽彭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8] [德]約瑟夫·皮珀.閑暇：文化的基礎[M]，劉森堯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

[9] [古希臘]亞里士多德.尼各馬可倫理學[M]，廖申白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

[10] [美]斯考切波.國家與社會革命——對法國、俄國和中國的比較分析[M]，何俊志等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肖金明(1993-)，土家族，湖北利川，中央民族大學民族政治學專業(yè)2014級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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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6)06-027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