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蔥

塵世記〔組詩選二〕

郁蔥

低聲說話

許多事情，看不清，

就不說話，

看清了，就更不說話。

圓是這個世界存在的終極形態(tài)，

但怕把話說成圓的。

那些植物、昆蟲，它們?nèi)菀妆粋Γ?/p>

太弱小太無助，

它們也不說話。

初夏風暖。孩子們在大聲說話，

他們會說話，而我們不會了。

霧霾籠罩這個城市好久了，

見證這些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

所以更不說話。

見到了一些朋友，要說很多話，

見到了知己的朋友，幾乎不說話。

早年不這樣，那時候相反，

許多時候也想震耳欲聾，

可說出的時候又總是發(fā)不出聲音。

覺得值得，我才說話，

我原諒所有不說話的人，

我原諒小聲說話的人。

說了的話，也許就飄走了，

而真正的聲音，從不發(fā)聲。

年輕的時候，學著說話，

年長以后，學著不說話。

寒暑自知，沉潛、忍受、冷寂、孤單，

總是沉默，不說話。

你的深奧，我不懂，

我的淺顯，你也不懂。

俗世

經(jīng)歷中，總會有許多陌生，

——或者陌生的混沌或者陌生的生動，

外面的世界不斷重復著，

或者簡單些：不是什么經(jīng)歷都能成為記憶，

能夠保留的那些，就是你與世俗關聯(lián)的那個點。

俗世沒什么不好，

它包孕所有的不俗。

我時時在紅塵中，

紅塵讓我懂得清純的感覺滄桑的感覺都那么好，

明亮的感覺也那么好黯淡的感覺也那么好，

浮著的感覺也好，沉寂的感覺也好。

我能做的，是放大內(nèi)心的那些好，

無論如何，還是要對這個世界充滿好感。

塵世，讓這個世界有趣味也乏味，

也污染也干凈，

我在其中，覺得骯臟了，

就想著水和葉子，

覺得潔凈了，就想著風和霧霾。

思維許多時候是反向的，

這是我想象的方式，也與我的內(nèi)心吻合。

紅塵，無論你多近，

其實都離我很遠，

而你離我很遠的時候，

我就想，再遠一些，就能貼近。

以上原載《星星》2016年第1期上旬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