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菁媚(福建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福建福州350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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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池顯方的海洋意識與海防觀念
陳菁媚
(福建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福建福州350007)
摘要:宋元時期,已有不少在閩文人描寫海洋;明代,海洋問題日趨復(fù)雜,中國面臨西方殖民主義來自海上的威脅,更多閩籍文人關(guān)注海洋,在詩文中體現(xiàn)海洋意識,對海防建設(shè)各抒己見。池顯方作為廈門文人,與廈門沿海關(guān)系密切,既描寫海洋風景,也展現(xiàn)其獨到的可持續(xù)的海洋保護與發(fā)展意識。在海防戰(zhàn)爭與建設(shè)方面,他懷有一腔熱血,鼓舞將士,抒發(fā)愛國情誼,并且能夠客觀認識剿夷戰(zhàn)爭,有大局觀念,不論是政府與軍隊的自身建設(shè),還是實際戰(zhàn)斗中的攻防,都能提出俱切時弊的建議。
關(guān)鍵詞:明末;池顯方;海洋意識;海防觀念
池顯方(1588~?),字直夫,號玉屏子,同安縣中左所(今廈門)人。廈門地處我國東南沿海,東臨太平洋,與臺灣隔海相望,毗鄰漳泉二市,在軍事、貿(mào)易上占據(jù)重要地位。作為廈門文人,池顯方與廈門沿海關(guān)系密切,他的詩文作品中不乏對海洋的描繪與贊嘆,而面對紅夷入侵為害一方,也能夠客觀認識剿夷戰(zhàn)爭,提出俱切時弊的建議。
宋元時期,海洋文學(xué)伴隨著沿海地區(qū)開發(fā)和海運事業(yè)而興起,其中發(fā)展勢頭較好的,主要是東南沿海的閩、粵、浙等地區(qū)。宋元時期,福建一直是中國的海船制造中心。南宋詩人陸游在福建沿海航行時,有“行年三十憶南游,穩(wěn)駕滄溟萬斛舟”[1]之句,可見海船之大,航行之穩(wěn)。政府大力推行海洋貿(mào)易政策,在政策的刺激下,海商以不畏艱險的勇敢精神航行于大海之上,往返于東西方港口之間,海洋貿(mào)易空前發(fā)展。社會經(jīng)濟開放的背景大大促進了海洋文學(xué)的開放性,“不少詩人、詞人吟詩賦詞歌頌沿海人民的超邁開放的海洋意識、商品意識和冒險精神?!盵2]建陽詩人熊禾在《上致用院李同知論海舶》寫道:“矧此賈舶人,入海如登仙。遠窮象齒徼,深入驪珠淵。”[3]高度贊揚了海商的冒險精神,不畏艱險,追求財富。明代,海洋文化傳播,海上貿(mào)易日益繁盛,形勢也日趨復(fù)雜,涉海詩文不勝枚舉。贊嘆海洋廣闊的,如“不知天盡頭,決資是何物”;[4]對朝廷施行海禁廣發(fā)議論的,泉州人何喬遠提出“若洋禁一開,不但閩人得所衣食,即浙、直之絲客,江西之陶人,與諸他方各以其土物往者,當莫可算?!缡牵瑒t四方之民并獲生計?!盵5]建議取消海禁,恢復(fù)沿海地區(qū)海上貿(mào)易,以利四方之民。
福建沿海也有過戰(zhàn)爭。倭寇問題元朝末年就已存在,進入明王朝,時劇時斂,一直是中國東南沿海一帶難以平息的禍患。洪武年間,明廷在福建沿海增設(shè)衛(wèi)所,加強海防,沿海地區(qū)暫得安寧。明朝中后期,厲行海禁,嚴厲的海禁政策使得沿海地區(qū)商業(yè)廢弛,民不聊生,加之世界全球化在海上拉開帷幕,[6]西方海外擴張熱潮向東方襲來,葡萄牙與明廷建立貿(mào)易關(guān)系失敗,鋌而走險,進行走私貿(mào)易,更是加入了“倭寇”[7]的行列,致使東南沿海的“倭患”愈演愈烈。
面對倭寇的暴戾,福建愛國軍民進行了頑強抵抗。在這個戰(zhàn)場上馳騁著一支支英勇善戰(zhàn)的勁旅,以其大無畏的勇氣與毅力,屢敗倭寇,立下赫赫戰(zhàn)功。福建沿海的文人士子紛紛提筆抒懷。沈有容輯的《閩海贈言》是當時文人學(xué)者愛國情懷的集中展現(xiàn)。沈有容(1557~1627),字士弘,宣城人,幼時走馬擊劍,好兵略。萬歷三十年(1602)在閩沿海驅(qū)逐倭寇,沿海百姓尊稱其為“洗海將軍”。沈有容將其在閩期間,文人名士的贈詩、贈文結(jié)集為《閩海贈言》。其中記錄史實有屠隆的《平東番記》;探索發(fā)現(xiàn)有陳第的《東番記》;更多的是詠唱水師軍功,有何喬遠、葉向高、池浴德、曹學(xué)佺等多人的贈詩贈文。
倭患之外,紅夷亦對我國東南沿海覬覦日久并進犯加之。荷蘭,《明史》稱和蘭,俗稱紅毛或紅夷,擅航海,國小而強,明中葉侵略爪哇,殖民略地。萬歷三十二年(1604),荷蘭與明廷通商未成,對澎湖虎視眈眈。天啟年間,“紅夷”屢次入侵廈門,《明實錄》有載福建巡撫商周祚言:
紅夷自六月入我彭湖,事人求市,辭尚恭順。及見所請不允,突駕五舟,犯我六敖。六敖逼近漳浦,勢甚岌岌。該道程再伊,副總兵張嘉策多方捍御。把總劉英用計沉其一艇,俘斬十余名,賊遂不敢復(fù)窺銅山。放舟外洋,拋泊舊浯嶼。此地離中左所僅一潮之水。中左所為同安、海澄門戶,洋商聚集于海澄,夷人之久垂涎,又因奸民勾引,蓄謀并力,遂犯中左,盤踞內(nèi)港,無日不搏戰(zhàn)。又登岸攻古浪嶼,燒洋商黃金房星船只,已,遂入泊圭嶼,直窺海澄。[8]時為天啟二年(1622),荷蘭殖民者占據(jù)澎湖,再次企圖通商,未允,便進犯六鰲,逼近漳浦,官軍御之,俘斬數(shù)十人,雖“不敢復(fù)窺銅山”,卻與奸人勾結(jié),盤踞內(nèi)港,四處挑釁,侵犯中左所,攻打鼓浪嶼,焚燒洋商房屋、船只,“如遭虎”。[9]池顯方也在詩文中體現(xiàn)??軐Π傩赵斐衫_,“憶予廿年前,戴形馳騎仆。伴不必親鄰,旅不畏孤屋。自從海生波,寇敢明登陸。嶺下簇煙村,半竄入深谷。”[10]本是夜不閉戶的安詳生活,卻因??芩僚氨黄缺甲呱钌?。時福建總兵徐一鳴率兵駐中左所剿紅夷。天啟三年(1623),福建總兵謝隆儀大破荷蘭于廈門海面。明朝官兵乘勝追擊,驅(qū)逐紅夷。福建巡撫南居益“力主渡澎之策”,天啟四年(1624)率師由廈門渡海進攻澎湖紅夷據(jù)點,七月荷軍降,撤出澎湖。[11]
池顯方生長在廈門地區(qū),熟悉海洋。描寫海洋,不吝筆墨。在他筆下,海洋是廣闊而平靜的,“海闊見天低”(《大輪山示諸衲》)、“海天遙碧綠山峨”(《寄蔣若椰》);也是洶涌磅礴的,“連天蕩溟渤”(《鼓浪嶼》);居住在海邊山頭,“海山邇?nèi)掌冈凭印保ā都氖Y中黃》),也有一種愜意的美。他的《大同賦》洋洋灑灑五千余言,詳細鋪敘了同安的風景名物,提及海洋,他寫道:
至若眾壑委輸,滄溟為會。繞乎金鞍之表,漲乎寶蓋之外。星錯砥流,群嶼縈帶。二擔二嶝,鎮(zhèn)于深瀨,南北泰武,水蒸云靄,奇衍禾山,甗锜蕩飗,靜鏡瀲滟,扶桑若帚,極目萬里,湛氵藥踧沑,浮鷗天際,狎玩釣叟,蘋末驟颸,濁浪豗掊。哨滐瀖泋,拍空迷斗。[12]
詩人以一種鳥瞰的方式描繪海洋:河流匯入滄溟,島嶼星羅棋布,群山頂上云霧繚繞,鷺島與浯洲遙遙相望。海面恍若明鏡,微風徐來波光粼粼,極目千里,一望無垠;浮鷗盤旋,老翁獨釣;海風驟起,驚濤拍岸,可謂“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海洋有眾多寶貴資源,明代在海洋資源的利用上勝于以往,“通犀玳瑁,取諸海澨。煮水鑄山,魚鹽若薺。斯皆前代之所未集,而堪輿之所未逮者也。”[13]
除了純粹的海洋風景描寫,池顯方也在他的詩作中表現(xiàn)其獨到的海洋意識。與前代贊揚海商冒險精神不同,池顯方的海洋意識注重發(fā)展。生活在海邊的人,以打漁為生,海洋是其賴以生存的物質(zhì)基礎(chǔ),如果能夠合理利用,漁業(yè)資源是源源不斷的,然而事與愿違。詩人的《觀打漁歌》一詩便反映了這種現(xiàn)象:
海人捕魚太苛密,設(shè)法淺深恣羅織??巯蟻y急驚使聚,要于潮路欺其人。風晴日夕宿海外,釣得巨鱗如舟大。力致奇鮮獻貴人,以為軒頑不屑膾。彭湖冬月饒青魚,連群塞浪相招呼。前隊有力潰圍出,殿者單弱盡墜罛。物精既竭水族怒,時變風雷擊遠渡。不貪芳餌與肥流,寧徒洪淵飲清素。盜賊干戈猶未已,安知非彼反乎爾。我勸漁人收釣網(wǎng),全卻生成天所喜。[14]
以海為生者“風晴日夕宿海外”,十分艱苦,如果能夠適度捕撈,足以溫飽,漁業(yè)資源永不枯竭,但是“海人捕魚太苛密,設(shè)法淺深恣羅織”,深深淺淺的羅網(wǎng)遍布海面,以至于“物精既竭水族怒,時變風雷擊遠渡”,詩人把海面上的波濤洶涌看作是海洋生物因漁人過度捕撈而憤怒所造成的,可見當時漁業(yè)資源過度開發(fā)情況嚴峻。池顯方寫這首詩旨在說明漁人不知節(jié)制的捕撈使資源枯竭,呼吁要合理開采與利用,這樣才能生生不息。但是從深層來說,漁人如此的不知節(jié)制也是因為明末政治腐敗,一些地方官員壓迫人民,苛捐雜稅,名目繁多,百姓苦不堪言。
由此可見池顯方是注重持續(xù)性發(fā)展的,有長遠之見,這不僅體現(xiàn)在海洋資源的利用上,同時也體現(xiàn)在環(huán)境保護方面。如《鼓浪嶼》一詩:
連天蕩溟渤,小巒獨突忽。古樹夾寒煙,與波相出沒。不是鬼神刓,如何巧剞劂。一日鑿一卷,十日成一窟。造砌及修碑,盡在此中伐。至今數(shù)百年,剝盡無肌骨。白石有何辜,頻遭黔黥罰。太行避愚公,癡山猶不機?;煦缙呷账溃姜q不歿。莫是愧世人,舍身任爾刖。莫是慚無用,欲入于宮闕。須彌與昆侖,劫火一時竭。[15]
鼓浪嶼恍如遺世獨立般矗立在廈門西南一角,奇幻多姿。但是卻被“剝盡無肌骨”,除去??軐睦藥Z的破壞這種客觀原因外,數(shù)百年來在島上開采礦石,修造碑林,破壞了鼓浪嶼的環(huán)境?!皻埵⒈M,惟余一古丘?!盵16]詩人對這些開采破壞者進行嚴厲譴責——“孔方之外,他無所知”,[17]頗具有現(xiàn)代社會提倡的生態(tài)文明意識。試想,如果這些礁石能夠保存下來,又能給鼓浪嶼增添多少自然的風景?可惜的是,池顯方在大明王朝氣數(shù)將盡時發(fā)出的呼吁,很快就消失在持續(xù)數(shù)十年的戰(zhàn)火之中,他之后百余年的乾隆《泉州府志》中記載:“國朝乾隆間,……,修建漳泉,用石多采于此,今浮石漸盡?!盵18]不禁扼腕。
池顯方和他同時代的閩籍友人共同親歷了天啟年間荷蘭侵略軍侵入福建沿海,占據(jù)澎湖,竄犯廈門,火燒鼓浪嶼的史實。身處在這一時期的閩籍文人士子多與海防將士有來往。相互之間或有詩文贈答,或?qū)7澜ㄔO(shè)頗為關(guān)心,痛定思痛,相繼提出許多防夷、抗夷、保衛(wèi)海疆的建議。蔡獻臣(1563~1641),字體國,號虛臺,同安人,為官多年,一直心系家鄉(xiāng)。有文《浯洲建料羅城及二銃城議》,建議在同安浯洲修建銃城,以衛(wèi)家園。周嬰,字方叔,莆田人。他親臨戰(zhàn)場,經(jīng)過充分、認真的調(diào)查、研究,寫下《御夷論》,有理有據(jù),為抵御荷蘭侵略者獻計獻策。
前文提及池顯方父親池浴德與沈有容相識,《閩海贈言》有收錄他的三篇贈文,稱贊沈有容將軍負才磊落、雷霆威懾,“誠可謂古之賢將矣”[19],字里行間,體現(xiàn)出對戰(zhàn)事形勢的準確認識,池顯方早年的耳濡目染,加上逐漸增長的閱歷,對廈門沿海的海防形勢甚為關(guān)心,對海防建設(shè)也有自己的見解,在其與好友往來的詩文中,都有體現(xiàn)。通過詩歌描寫抒情:一方面是描寫戰(zhàn)爭場面。天啟三年(1623)十月,新任福建總兵官謝隆儀大破紅夷于浯嶼,顯方作《十月廿六日大將軍謝簡之焚紅夷巨艦一只斬擒六十名喜贈》,詩中這樣描寫戰(zhàn)爭場面:“萬星亂墜鬼莫知,雷無暇鳴電未已。镕其銅炮如镕冰,燒其鐵葉如燒紙。漫道火攻為下策,以紅攻紅法合爾?!盵20]戰(zhàn)爭場面極為壯闊,即使荷蘭軍“銅炮千鈞排鐵舟,裂漢掀波撼百里”,福建水師也游刃有余,運用火攻計謀,大挫敵軍。另一方面是展現(xiàn)將士的英勇抗敵。如《傅望之彭湖獲倭》:“癡奴狂嗥欲闖門,恍似飛蛾爭赴火。敢恃銅炮與銀刀,忽接天兵膽皆墮”,[21]面對敵人,將士沆瀣一氣,英勇無畏。池顯方目睹御夷將士的壯舉,心潮澎湃,贊嘆道:“則虜以下無難敵,故宜所向皆風靡。元帥逡巡不自居,天子之功與軍士?!盵22]天啟四年(1624),福建巡撫南居益進攻澎湖據(jù)點,平紅夷,收復(fù)澎湖,池顯方作《平紅曲》五首以示贊揚:“萬心果齊一,何堅不可摧。”[23]從這些詩作中,能夠體會到詩人發(fā)自肺腑的一腔正氣與愛國情,字里行間表露出對海防將士的贊頌與自豪之感。
相比周嬰,池顯方?jīng)]有親歷戰(zhàn)場,缺乏深入體驗,但是他與眾多海防將領(lǐng)有往來,彌補了這方面的不足,他的海防建議雖然零散,分散在不同的書信中,但是注重細節(jié),有針對性,也有其敏銳的一面。
池顯方有大局觀念,不論是軍隊管理還是對外防御,前提都是對當時形勢的大局把握。泉州府永寧衛(wèi)是明初設(shè)立的衛(wèi)所之一,是“外邇臺澎,內(nèi)保漳泉”的閩南海防重鎮(zhèn)。明朝的廈門指廈門本島,屬同安縣,歸泉州府管轄。廈門地處我國東南沿海,東臨太平洋,與臺灣隔海相望,背倚閩南大陸,毗鄰漳泉二市,正如《鷺江志》所言,為“漳泉之咽喉,臺澎之門戶,誠海疆要地也”,[24]地理位置極為重要。明政府在嘉禾嶼上筑建城防,設(shè)中左守御千戶所,即廈門城,是福建東南沿海海防體系的重要所城,也是戰(zhàn)略防御要地。他在與蔡體國的書信中,說明了以廈門島為中心的廈門灣海域的地理形勢及其在海防中的重要地位,“泉視同為唇齒,同視鷺為咽喉”。[25]池顯方在給支援剿夷戰(zhàn)爭將士的書信中談到他對紅夷的認識:“搗于彭則孤師既懼深入,逆海還則舟器復(fù)難相當;造戰(zhàn)具則無米難望熟斧,募壯士則持豚妄意邪車。剿之難如此。”[26]“今欲搗彭而驅(qū)夷,猶航海而復(fù)遼,非可旦夕期者也。夫夷更詭于鷹,飽反迫人,饑乃飛去,夷之所以不去者,接濟之人飽之也?!盵27]池顯方的認識是客觀的。驅(qū)逐紅夷的海防戰(zhàn)爭并非短期可以致勝,夷人之所以長期占據(jù)澎湖,正是因為有利可圖,且有人予以利。對內(nèi),嚴禁接濟,加強武備,并且要“人更詭于夷”,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能制敵?;趯π蝿莸恼_定位,提出的建議才有實際意義。
攘外必先安內(nèi),在池顯方的海防觀中,政府、軍隊自身的建設(shè)十分重要。崇禎初年,福建巡撫為熊文燦。熊文燦(?~1640),貴州永寧衛(wèi)人。崇禎元年(1628)為福建左布政使,三月,拜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池顯方致書曰:“妖氛未靖,釀害有根”,以己家居鷺島,“近山海而知魚鳥,問耕織必就婢奴”,從政府治理和軍隊整頓兩方面提出了十條建議,俱切時弊。在政府治理上,對百姓,建議延續(xù)自古以來的保甲之法,詳細登記居民情況,“有善必聞,為非共舉”,“申以六言之諭,按以連坐之條”,認為保甲嚴則人各有所生業(yè),奸佞自無所藏;對商家,限定商船的尺寸,船小,“在商則彼易造,在賊則我易擒,庶奸猾不至生心”,減少商販逐益通敵的可能性;嚴頒憲令,運用法治手段約束百姓,嚴禁接濟紅夷,嚴懲為惡一方的盜寇;紅夷已徙,為了澎湖百姓的正常生活,要整頓并減少駐兵,多余兵力移到內(nèi)地。在軍隊整頓方面,建議制降卒,勸廉將,對待降俘,應(yīng)“剪其羽翼,調(diào)之他方”,將領(lǐng)應(yīng)該以身作則,廉潔帶兵;加強武備,“夫水師之取勝者,恃船高而器利也”;兵貴精練,而精煉之善在良將,因此要選賢舉能,考察能力與品德,能者居之。[28]除了這封書信外,池顯方在其他文章也有相關(guān)建議,比較細碎,不一一列舉。
無戰(zhàn)事注重管理,需攻防注重策略。
池顯方為實際戰(zhàn)斗獻計獻策。“夷所恃者,高艦巨炮耳。我用快艇數(shù)十乘夜火之,突其不意,彼炮宜高不能下,彼艦多油尤易火,可擒也?!盵29]紅夷的武器裝備勝于閩師,因此正面攻打決勝較難,池顯方敏銳地看到敵方弱點,炮宜高不下,艦多油易火,建議夜襲火攻,攻其不備,以期給侵略者以重創(chuàng)。事實上,天啟三年(1623)廈門當局便是運用火攻之計加以圍剿,給荷蘭以重創(chuàng),無論當時是否是受到池顯方的啟發(fā)才有了戰(zhàn)斗的勝利,不可否認的是池顯方的建議頗有戰(zhàn)略意識,并且他對戰(zhàn)爭的定位也較為準確。知道火攻的難處不在于武器,而在于將士——缺乏“能與公分任之人”,軍中存在“饑士私逃,運艘難繼,糜不資之餉,養(yǎng)難問之師”[30]的現(xiàn)象,餓兵多逃,臨陣士兵畏縮不前,貪生怕死,這是海防戰(zhàn)爭面臨的嚴峻問題。此外,他也認識到:“銅炮陸兵,可抵其鋒,未必掃其影,欲使浯彭不腥,非大創(chuàng)不可。然抹疥癬之癢易,調(diào)臂指之痹難,欲使將校用命,又非大創(chuàng)不可也?!盵31]只有一舉制敵,乘勝追擊,才能把紅夷侵略者驅(qū)逐,換回一方安寧。
綜而言之,關(guān)于海洋的敘述是池顯方《晃巖集》中較有特色的部分,他的海洋發(fā)展意識頗具前瞻性;面對外來侵略,積極陳言廈門抵御紅夷之攻防策略,提出諸多見解,其愛國愛鄉(xiāng)的赤子之心溢于言表。池顯方關(guān)于海防建設(shè)的建議在其與友人往來書信中多有論說,多能俱切時弊。當然,并不是池顯方的所有的建議都有建設(shè)性意義,因為他未親歷戰(zhàn)爭,更多的還是從一名文人,或者說是一名愛國人士的角度出發(fā),雖不乏客觀的認識,但是還有有理想化的存在,有些建議雖好,但是未能預(yù)見操作的艱難。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其雖未能上陣殺敵,依舊對廈門沿海海防建設(shè)懷有一腔熱血。
注釋:
[1]錢忠聯(lián)、馬亞中主編,錢忠聯(lián)校注:《陸游全集校注·劍南詩稿校注》第六冊,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11,第338頁。
[2]趙成國主編:《中國海洋文化史長編·明清卷》,山東:中國海洋大學(xué)出版社,2013年,第451頁。
[3]《四庫全書》第1188冊,集部127別集類,《勿軒集》卷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第825頁。
[4](明)何喬遠:《鏡山全集》卷十一,《金門觀海亭》,福州:海峽出版發(fā)行集團、福建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46頁。
[5](明)何喬遠:《鏡山全集》卷二十三,《請開海禁疏》,福州:海峽出版發(fā)行集團、福建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676頁。
四大名著是我國文學(xué)經(jīng)典的經(jīng)典,分別是《三國演義》、《西游記》、《水滸傳》及《紅樓夢》。四部著作都有很高的藝術(shù)水平,人物及其性格的刻畫和所包含的思想內(nèi)容都是長久以來人們喜愛的,在九寨“嘎花”中就經(jīng)常被引用。
[6]萬明:《中國融入世界的步履:明與清前期海外政策比較研究》,北京:故宮出版社,2014年,第209頁。“15~16世紀,海洋成為時代的主題,海上活動成為最令人矚目的國際現(xiàn)象。進入16世紀以后,一個整體世界從海上連接了起來,全球化從海上拉開了帷幕。西方人擴張東來,最早是葡萄牙,接著是西班牙、荷蘭、英國,在晚明相繼來到了東方海上,他們采取亦商亦盜的貿(mào)易形式,展開對于海上資源的激烈爭奪,從此東亞海上貿(mào)易競爭進入了白熾化?!?/p>
[7]萬明:《中國融入世界的步履:明與清前期海外政策比較研究》,北京:故宮出版社,2014年版,第209頁?!耙话銇碚f,嘉靖年間的‘倭寇’的組成,主要有三部分:日本海盜、葡萄牙海盜商人、中國海盜兼海商集團。其中,第一、第二部分人構(gòu)成了嘉靖年間倭寇之源。”
[8]姚廣孝、夏原吉、胡廣編:《明實錄——熹宗天啟實錄》卷二十五,民國二十九年(1939)影江蘇國學(xué)圖書館抄本。
[9](明)池顯方:《晃巖集》卷四,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99頁。《陪南思受謝簡之登鼓浪嶼和中丞韻》其二:“去歲如遭虎(曾被紅夷燒屋),今年再狎鷗?!?/p>
[10](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綿亭道中》,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55頁。
[11]徐曉望:《福建通史》明清卷,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三章寫到,(天啟四年)六月,福建水師增援部隊再上澎湖,向荷蘭施加壓力。但由于福建水師并無必勝把握,雙方雖有小接觸,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并未決戰(zhàn)。此時,由福建巨商李旦從中周旋,最終雙方達成協(xié)議:荷蘭人退出澎湖群島,但福建官府默許荷蘭人占用臺灣。
[12]林學(xué)增、吳錫璜:《同安縣志·藝文志下》,中華民國十八年(1929),第558頁。
[13]林學(xué)增、吳錫璜:《同安縣志·藝文志下》,中華民國十八年(1929),第566頁。
[14](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三《觀打漁歌》,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78頁。
[15](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鼓浪嶼》,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22頁。
[16](明)池顯方:《晃巖集》卷四,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99頁。
[17](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二《家信》(其三),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53頁。
[18]《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府縣志輯·22·乾隆泉州府志》卷八,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
[19](明)沈有容編:《閩海贈言》,池浴德:《送擢浙江都閫序》,收錄于《臺灣文獻叢刊》,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第48頁。
[20](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三《十月廿六日大將軍謝簡之焚紅夷巨艦一只斬擒六十名喜贈》,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83頁。
[21](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三《傅望之彭湖獲倭》,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73頁。
[22](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三《十月廿六日大將軍謝簡之焚紅夷巨艦一只斬擒六十名喜贈,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83頁。
[23](明)池顯方:《晃巖集》,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版,第35頁。
[24]陳支平:《臺灣文獻叢刊》,北京:九州出版社;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版,第七輯,第11冊《鷺江志引》。
[25](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一《與蔡體國書》其二(題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14頁
[26](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二《與張尚宰書》(題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33頁。
[27](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一《與陳游戎書》(題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19頁。
[28](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一《與熊中丞書》(題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06頁。本自然段所引句子郡來自此封書信。
[29][32](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一《與徐總?cè)謺菲湟唬}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19頁,第419頁。
[30](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一《與熊中丞書》(題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06頁。
[31](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一《與徐總?cè)謺菲涠}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19頁。
[33](明)池顯方:《晃巖集》卷二十二《與闕褐公書》(題目為筆者自擬),廈門:廈門大學(xué)出版社,2009年,第454頁。
〔責任編輯李弢〕
the Study on Marine Awareness and the Ideas of Coastal Defense of Chi Xianfang
Chen Jingmei
Abstract:In the Song and Yuan dynasties, there are many scholars describe the ocean in Fujian.In the Ming Dynasty, the ocean issues are growing complexes. China faces the threat of western colonialism by sea. As a result, more people focus on ocean, show their marine awareness in the poetry, and express their views on the coastal construction. As a Xiamen poet, Chi Xianfang is close to Xiamen coastal; he describes the ocean and shows his unique marine consciousness of ocean conservation and development. In the coastal defense and building, he has cavity blood, not only encouraging soldiers, express patriotic feelings but also objective understanding the war, has the overall concept ,whether it is the self-construction of government and the army or the attack and defense in the actual fighting, all cut malpractices Suggestions are put forward.
Key words:the Ming dynasty; Chi Xianfang; marine awareness; the ideas of coastal defense
作者簡介:陳菁媚(1990~),女,福建泉州人,福建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中國古典文獻學(xué)專業(yè)2013級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