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菀莛輯錄

(中山大學 中文系，廣東 珠海 519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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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靖與施議對論詞書

鄧菀莛輯錄*

(中山大學 中文系，廣東 珠海 519080)

彭靖，字巖石，又字立青，湖南漣源人。一九二三年生，一九九〇年卒。享年六十七歲。先世業(yè)儒，通習諸經(jīng)。少年學詩，語驚長老。中年為詞，自成一家。有《南樓雜墨》《王船山詞編年箋注》及《巖石詞》等著作行世。

依世代劃分，在施議對所編纂《二十世紀詞學傳承圖》中，彭靖屬于二十世紀中國第四代詞學傳人，施議對屬于第五代。因夏承燾先生舉薦，彭靖與施議對于上世紀八十年代結為忘年交好。二人既于京城與長沙兩地數(shù)度相聚，又有頻繁的書信往還。相與把酒論詩，不計日夜，其樂亦融融也。我生也晚，未能領略當時風貌，但透過其往來書札，其中消息，似亦可探知一二。例如，對于清詞研究的意義，施議對先生在信中說，這是一項新的開辟。施先生說，有人以為，清詞這一塊，還是荒蕪一片，彭靖先生的工作為來者起了導引的作用。又如，有關民國詞的研究，如何以《當代詞綜》為號召，加以鼓動與推行，施先生在信中特別提及夏承燾先生當時的意見，夏先生說,“當代詞綜”好。這部詞總集，為詞苑保留一代文獻，已成為今詞的經(jīng)典。又如，韻文學會和韻文學刊的創(chuàng)辦，信中涉及的人物和事件，歷歷在目，亦仿佛讓人回到了當時的現(xiàn)場?，F(xiàn)在看來，以上三件事，都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在相關文章中，施先生曾有這樣的描述：二十世紀五代詞學傳人，如果說陣地，整整一個世紀，五代人的眼光，可能都投射在唐代和宋代，但一九九五年之后，二十一世紀新一代詞學傳人登場，即將陣地由唐宋轉移到清，并且不斷往下推移。這是新舊世紀之交所出現(xiàn)的一種現(xiàn)象。而在這之前，大約十年、二十年，彭靖和施議對就已預知，詞學研究的陣地，必將由唐、宋轉移到清，由清轉移到民國、共和，一步步往下推移，直到當下。至于學會與學刊，施議對先生極為贊揚施蟄存先生，說他一個人打兩份工，既于早歲主編《現(xiàn)代》雜志，又于晚歲創(chuàng)辦《詞學》，一世等于二世，活到一百歲，仍然筆耕不輟。施議對先生師承夏承燾、吳世昌二教授，學有專長，并且廣泛結交海內(nèi)外詩詞名家，轉益多師，以成就其所學。而今，施議對先生的濠上詞學之所以能在學界引起關注，相信并非虛擬。

晚生有幸，多承勉勵。輯得彭靖與施議對論詞書札二十三通，附錄施議對致彭靖書札七通及致周孟瑜書札一通，謹交付發(fā)表，用備參考。相關詩詞作品，亦附錄編中，以供同好。

一

議對先生撰席：

曉川兄轉來大函，敬悉一是。拙作《論王船山詞》一稿，辱承審覽，并加獎譽，慚感無已。貴刊如能發(fā)表，時間稍遲，不計也；但望有一采用通知，未知能荷垂允否？王船山學術討論會將于十一月五日或十日在衡山舉行，未知先生能命駕南來否？靖擬請籌備處發(fā)函邀請，如何？幸示遵！靖近正集中精力完成《船山詞編年箋注》，擬爭取年內(nèi)竣稿。中間，如有時間，擬撰《論彊村詞》一文，倘得成，當郵呈指正。匆布區(qū)區(qū)，諸惟垂察不宣。

敬頌

撰安

彭靖 拜書

一九八二年九月廿九夜

靖工作關系，已轉湘大，但本期無課，暫住長沙。如蒙見復，乞寄長沙市清水塘長沙市第一中學新宿舍四棟，至感。又瀆。

二

議對先生撰席：

兩拜手教，藉悉一是。拙作《論王船山詞》一稿，承勞神審處，至以為感。蒙囑查對引文，并注明出處，或當于日內(nèi)辦妥，掛號郵奉，唯以家遭不幸，敝內(nèi)于十六日因病去世，方寸甚亂，不周之處，尚望先生有以匡救之。先生為瞿老高足，靖于瞿丈之殘膏剩馥，亦多所沾焉，今后亦惟以宏揚瞿丈學說為職志，不復他圖矣。倘荷時錫指針，俾能不辜瞿老平昔所期，則感幸無既矣。船山學術討論會改定十一月九日在衡陽舉行，已請籌備處專函奉邀。如收到此函，敢祁惠然命駕，俾得親教益，至為企禱。匆頌

撰安不一。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二年十月廿一日晨

另寄編(輯)部之校正稿，當于廿五、六日前寄到。

三

議對先生撰席：

日昨奉一函，計邀垂察矣。校正稿已于今晨作航空印掛付郵，遵囑逕寄貴刊編輯部，乞察收。船山學術討論會改定十一月九日在衡陽舉行，八日報到。請柬當可于日內(nèi)寄到。當望命駕。家遭不幸，方寸迄未能平靜下來。匆布區(qū)區(qū)，諸惟心照不宣。

專頌

著安

弟巖石彭靖拜書

一九八二年十月廿四日

曉川兄如晤及，煩為道候。

四

議對吾兄著席：

昨自岳陽參加洞庭詩會歸，奉讀十月廿九日手教。拙荊下世，遠承吊慰。拙稿奉審復蒙獎譽優(yōu)處，感何可言。以后有稿，自當遵囑郵陳審處。衡陽學術討論會，海內(nèi)名家如任繼愈、張岱年、張舜徽、石峻諸先生，都將遠道來與，甚盼吾兄惠然命駕，俾能就教。時間雖甚緊迫，倘乘飛機南來，則不過數(shù)小時可達，亦甚便也。小兒納揆，湘大衡陽分校講師，在京進修，已囑其趨候動定，并幸有以教之。時值秋涼，諸惟珍攝不盡。

敬頌

撰安

弟 彭靖拜書

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三日夜

夫人并候

弟八日乘火車去衡陽候駕。又瀆。

五

議對吾兄著席：

自衡陽參加王船山學術思想討論會歸，獲拜大札，敬悉一是。此次會議開得頗為成功，學術討論氣氛較濃，惜吾兄未能命駕南來，俾得承教也。弟近來外出開會時間較多，頗以為苦。下期開學前一段時間內(nèi)，擬埋頭案側，完成《船山詞編年箋注》一書，未知能如愿否？彊村翁詞藝術成就甚高，弟曾以試畫《虞淵落照紅》為題，寫有萬余字文章一篇(瞿丈論彊村詞有“一輪暗淚胡塵里，誰畫虞淵落照紅”之句)，未知合貴刊用否？如尚合，擬加整理呈教。蓋于彊翁詞，詞學界似尚乏真切了解也。昨晚長沙飛雪，遠懷動定，勞我魂夢，幸珍攝。匆頌

著安不盡。

弟彭靖 拜書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六日

曉川兄處，便中乞為道候。

夫人并候

六

議對吾兄著席：

月前寄福建尊廡一書，想蒙察覽。時逾三月，計已返京。風塵千里，惟以動靜安適為頌。弟本期在湘大為七九級學生授“詞的藝術論”，每周三節(jié)，日夜趕寫講稿?！墩搹櫞逶~》一文，尚未能寫定。容稍緩郵奉審覽。《論船山詞》一文，未知何時可睹清樣。以唐、王諸家指點，個別字句須加改動，迄未能安。幸于編著之余探示為感。此間古典文學研究會，八、九月間將于新開辟之風景區(qū)張家界舉行年會，屆時擬請吾兄與曉川兄聯(lián)袂南下，藉傾積愫。張家界山小，極有特色，已引起中外游人較大興趣。如文酒之會于其間，亦一大樂事也。專頌

著安不一。

弟彭靖上

一九八三年三月廿六日

嫂夫人候好

附錄：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著席：

在閩度假期間，拜讀大札。先生致力于清詞研究，這是很有意義的。有人說，清詞這一地帶，至今還是一片荒蕪。憑藉先生的功力，必定開辟一個新天地。論彊村大作，寫成時，盼寄下。論船山大作，清樣到時，如有可能，盡量爭取讓先生親自校正。

近年來，晚正試手編輯一部當代人的詞作選本《當代詞綜》，瞿師很支持，說“當代詞綜好”。目前，從事這種工作的，全國不下三家，拙編擬突出本色二字，以本色取勝，希望有功于詞學。先生于此道深有體驗，盼多指教。

謹此。敬頌

撰安

晚議對敬上

三月十九日(一九八三年)

七

議對吾兄撰席：

疊奉手教，藉悉一是。昨從湘大返長，小樣尚未奉到。承索小詞，日內(nèi)當并小傳郵呈。周世釗先生與唐圭璋、趙斐云、王季思諸老同出吳瞿安先生之門，舊曾印有《周世釗詩詞稿存》，系弟所整理者。現(xiàn)周先生已于一九七四年下世，弟不忍其湮沒，擬選抄其詞數(shù)首供吾兄審擇，未知可否？弟在湘大課，下月初可結束，《論彊村詞》一稿，當在廿日左右寄奉審處。日前機械科學院張璋院長來湘晤談，獲知瞿丈近狀，極以其精力就衰為念。年內(nèi)有機(會)擬北上省視，并承教兄處也。乍暖還寒，幸珍重。曉川兄帶來一信，已奉讀，稍緩當復候。晤及乞先達拳拳。

匆頌

撰安不盡。

弟彭靖拜啟

一九八三年四月廿二日 長沙

八

議對兄著席：

連上兩函，計邀察及。拙稿《論船山詞》清樣?？ⅲ延谇岸諕焯栍砷L沙寄貴刊編輯部。敬請查收。小詞數(shù)首及小傳，有數(shù)字想再斟酌一下，擬本周內(nèi)掛號寄東直門外西八間房131號。尊屬希望不致耽擱審覆時間。弟在湘大課本周結束。本期下段時間，主要住長沙，因為手邊用書尚未攜來，在此工作頗多不便，如蒙賜教，乞寄長沙敝寓為感。曉川兄想已抵京，未知晤及否？瞿丈據(jù)聞仍住醫(yī)院，未知近日健康狀況如何？均在念中，便中惠示。不勝企盼！

此間近來時晴時雨，冷暖驟更，千里京華，時系魂夢。幸珍衛(wèi)不宣！

匆頌

撰安

弟靖上

一九八三年五月四日 湘大

九

議對吾兄撰席：

二日由長沙掛號郵奉拙稿《論船山詞》清樣，四日由湘大上一函，具陳有關情況，想均荷察及。茲遵囑錄奉小詞十首并小傳數(shù)語，幸審處。曉川兄返京，未審晤及否？今年此間古典文學研究會可能在新辟風景區(qū)張家界集會，屆時當請有關方面專柬奉邀吾兄與曉川兄聯(lián)袂南來，藉承教益?！墩搹櫞逶~》一文正修定中，事竣即郵呈察覽。有暇望惠我數(shù)行，不勝企盼。匆頌

撰安不一。

弟靖拜書

一九八三年五月七日

周士釗先生詞及傳明日另郵奉審。又瀆。

十

議對吾兄撰席：

昨上一函，并小詞十首，小傳數(shù)語，計兩日后當可邀審覽。茲錄奉周世釗先生詞十余首，供審擇。小傳寫得較簡單，其長女周孟瑜同志現(xiàn)在《中國社會科學》編輯部工作，如須稍詳，請就近商補。有暇幸惠我數(shù)行。匆頌

著安不一。

弟 靖拜書

一九八三年五月八日

附錄一：彭靖詞十首

水調歌頭

為夏瞿禪詞丈蒞湘作

屈賈傷情地，杜老發(fā)悲歌。更看補天巨手，長劍此間磨。煙簇貔貅萬灶，霜點將軍兩鬢，意氣動山河。卻向吟邊老，數(shù)卷自摩挲。 永嘉叟，哀樂意，過人多。辛陳喚起，秋深處聽洞庭波。滿袖秦關月色，一枕楚騷心事，簾外泣湘娥。千載詞壇業(yè)，儻許補蹉跎。

金縷曲

張伯駒丈九秩開一大慶，次黃君坦丈韻

感愴常情外。漫回思、八荒捕逐，入腸百怪。漢恨唐愁閑寫了，忍對河山影壞。乍九域，春光如海。畫苑奇珍還故國，看千金、散盡豪情在。文無價，付誰賣。 團月色何曾改。趁東風、魚龍飛舞，燈霄又屆。浩浩京華開壽域，百輩詞流下拜。想風雨，高樓寄慨。壁上煙霞橫萬縷，倩霜毫、償卻千秋債。長北望，登高塏。

浣溪沙

奉陪夏承燾丈登長沙岳麓山至云麓宮

曳杖南來一看山。橫霄天放萬峰丹。追陪吾亦喜躋攀。 乍覺林梢生爽籟，不知云外有驚瀾。雷奔電掣換人間。

金縷曲

丁巳夏，風雨之夜，江潮驟驚，讀馮振心先生《自然室詩》，得曾聞夏瞿丈有海外東坡之耗之作，復知錢仲聯(lián)丈后有五排百韻寄瞿丈湖上。李杜風義，元白交期，并耀千秋。因成此曲，奉呈瞿老。孤燈照影，擱筆黯然。

夢破潮聲里。知驀地、風馳電騖，去來何意。嶺表新詩開一卷，入耳騰霄千騎。訝坐接、少陵憔悴?？鄳浺估扇巳f里，對屋梁、月腳蒼茫墜。云共雨，翻飛際。 燈前元白同醒醉。記潯陽、哀弦聲斷，青衫淚漬。凄絕窮秋風雨夜，垂死病中驚起。揮灑處、鵑紅滿紙。千載相望知有幾，郁崔嵬，肝膽橫天地。今古恨，錢塘水。

浣溪沙 柳

未慣人前故作嬌。離憂綰得黯魂銷。幾人相對意能豪。 終日有情依碧水，一生無夢到青霄?？嗟痛故谴碎L條。

浣溪沙

友人惠金魚十余頭，余以玻璃缸養(yǎng)之，置石嶼于其中。日夕相對，頗饒幽趣。記關尹子云：“以盆為沼，以石為島，魚環(huán)游之，不知其幾千萬里不窮也。”似不復覺大地有江海在。是則可愛亦可哀矣。因成此闋。

日夜環(huán)游不解勞。銀池石嶼路迢遙。憐渠未識浪滔滔。 欲放汝曹江海去，可能經(jīng)得幾風濤。力微正要氣能豪。

金縷曲

讀姚雪垠先生著長篇歷史小說《李自成》，哀李巖。

天地悲歌里。聽哀鴻、神州落日，人間何世。為快恩仇攜一劍，未許高天墮地。問千古、奇雄有幾。遠顧應煩天下略，莫浪猜、兒女心頭事。雷雨夜，臥龍起。 中原豪杰成知己。長堪憶、關山烽火，洞房兵氣。攬轡當年澄清愿，竟喪無情杯底。動凄奏、夷門雪涕。忍說關中皇王業(yè)，今盡付、嗚咽東流水。憑誰定，非耶是。

水調歌頭

奉陪夏承燾丈觀王船山先生《宋論》手稿于湖南省博物館，并為題詞。

萬古長嗟地，七尺活埋身。生面六經(jīng)開了，猶是楚騷心。回首西湖歌舞，落筆祝融風雨，何限古今情。芒氈歸來夜，萬壑一燈明。 忍重唱，投湘賦，渡江吟。書生能挽長戟，未許夕陽沉。夢里河山依舊，眼底風雷非昨，敗葉正回青。臺宕接衡岳，曠劫有知音。

自注：

①侵韻不通，此詞用侵韻，而“身”為真韻，蓋用毛西河之說。亦不得已也。

②船山曾名所居為“續(xù)夢庵敗葉廬”。此并用《張子正蒙注》《思問錄內(nèi)篇》意。

滿江紅

觀影片《甲午風云》，記半塘老人疏劾李鴻章及諍諫慈禧修頤和園幾被戮事，填此解以抒悲憤。

急管繁弦，人共是、肝腸寸裂。望遼海、鯨波千丈，斬鯨無術。歡盡主賓臺閣酒，碧飛天地英雄血。剩堂堂、劍氣斗牛間，認奇杰。 金甌影，傷欹缺。兜鍪恨，何由雪。痛長城自壞，居延誰出。慷慨半塘臺諫草，分明萬古濤心月?？醇t旗、高插萬樓船，今何日。

江山夢醒曲(自制)

程千帆先生惠寄其夫人沈祖棻先生遺著《涉江詞》，奉題此曲，藉慰悲愴。

江山夢醒愁難數(shù)。萬里關河，十年兵火，各有傷心處。解道大江東下意，太息風流千古。笛里商清，漫道是，閑言語。 詞壇百輩誰堪伍。患難同心，文章知己，猶勝斗茶侶。凄絕江樓弦斷夜，一卷深深籠護。吟魄歸來，應認取、東湖路。

附錄二：彭靖小傳

彭靖，字巖石，又字立青。湖南漣源縣人。先世業(yè)儒。其父彭矗與鳳凰熊秉三同受業(yè)邵陽曾廉之門，著有詩文集。彭靖幼承家學，從塾師讀十年，通習諸經(jīng)及《文選》等書。學為詩，出語頗驚長老。后入中學，未畢業(yè)，從學子威劉通叔諸氏問詩學，功益進?？谷諔?zhàn)爭結束，主湘垣諸報紙筆政，不廢吟詠，積稿頗豐，時露報端。嘗有詩話《南樓雜墨》之作。長沙解放，與譚丕模、王西彥諸氏辦《新文化》雜志，為專任編委，后任省立一中高中語文教師，并為省垣高等文科學校授詩，繼從夏承燾、唐圭璋諸老問詞學，并銳力為詞。近年任教湘譚大學中文系，為諸生授詞學，并勷主古籍研究室事。所為《王船山詞編年箋注》不久可問世。

附錄三：周世釗詞十六首

踏莎行

長(沙)株(州)道中

柳絲初長，山溪徐瀉，晴郊春色難圖畫。清風林里鷓鴣飛，夕陽橋外牛羊下。 女執(zhí)蠶筐，男扶犁把。東西南北忙人也。漸行漸遠漸黃昏，歌聲一片連平野。

鷓鴣天

衡(陽)邵(陽)道中

浩蕩東風換物華。朱朱粉粉一村花。雞豚籬外歌聲起，桑竹門前笑語嘩。 田遠近，路橫斜。春耕忙煞萬人家。輕衫短辮誰家女，也趁新晴去采茶。

西江月

新(化)邵(陽)道中

照眼丹楓一片，出墻紅橘千頭。五光十色鬧深秋。又見飛霞出岫。 溪畔兒童上學，田邊老叟牽牛。收薯少女斗歌喉，揮舞半山紅袖。

清平樂

洞口書所見

峰高天小，翠黛侵云表。眼底雙洲真媚好，煙雨縱然遮了。 慣經(jīng)洞口彎彎。慣聽洞水潺潺。采藥誰家老父，沖寒一笑登山。

望江南

辰溪雨日夜

新雨過，秋色染辰川。熊首山頭紅葉舞，麻陽河口綠煙連。沅水碧如天。 深夜后，小市尚喧闐。茶館紛紜呼酒面，劇場嘔啞奏絲弦。江月向人圓。

菩薩蠻

游陽朔

春風吹我陽城去。群山拱揖相迎覷。水底出峰巒，娟娟帶笑顏。 江聲流日夜。奇景難圖畫。何日發(fā)長沙，重來看桂花。

采桑子

韶山道中

黃花白露迎佳節(jié)，霜葉搖風。星幟飄空。浩蕩江天一片紅。 相逢共道韶山去，笑臉融融。俊想重重。無限風光在望中。

滿江紅

為楊開慧同志英勇就義紀念會作

清水塘邊，早經(jīng)歷、崢嶸歲月。干革命、艱難險阻，志堅心決。睥睨王侯皆糞土，喚呼群眾除蟊賊。更辛勞、翊贊樹奇勛，參籌策。 松柏勁，凌霜雪。珠玉碎，留晶潔。看從容笑對，敵人鋒鏑。碧海揚波迎浩氣，青天煥彩昭芳烈。慰忠魂，勝利到全球，紅旗密。

踏莎行

從安源赴南昌

曉日穿云，疏煙籠樹，秋光伴我南昌去。是誰圖畫此江山，澆黃潑黛紛如許。 莽莽平原，迢迢長路。當年鏖戰(zhàn)追奔處。金風獵獵卷紅旗，漁歌陣陣聞前浦。

鷓鴣天

農(nóng)村即事

云散煙空宿雨收。山村景色更清柔。方塘水暖晴嬉鴨，曲岸風涼晚放牛。 穿草徑，過茅溝。歌聲陣陣笑聲稠。收工結伴歸來晚，月上林梢掛玉鉤。

蝶戀花

橘子洲頭

瀲滟波光晴照里。橘子洲頭，風物長堪憙。猶記當年攜百侶。指點江山無限意。 億兆瘡痍來眼底。誓挽天河、痛把乾坤洗。革命洪潮沖地起。豈徒水擊三千里。

點絳唇

北戴河海濱

碧浪粘天，迎風海燕雙雙舞。夕陽芳樹。笛里人歸去。 北戴河邊，踏破青蕪路。消殘暑。綠陽深處。且伴滄波住。

踏莎行

重到北京

風物常新，江山不老。廿年奔走長安道。薰風吹我又重來，蒼梧翠柏娟娟好。 萬國衣冠，六洲倪耄。東西馳騖知多少。纖云掃盡碧空高，憑欄一笑乾坤小。

南歌子

訪上海半淞園舊址

故地余秋草，涼風振客衣。半淞園里對晴暉。長記蔡羅教我擷芳菲。 忠烈垂青史，風云卷赤旗。丹心碧血煥光輝。嘆息斯人一去邈難追。

[本事]

過柏原注：一九二三年春，蔡和森、羅學瓚同志自法回國，我自南京往上海訪之，同游半淞園，暢談半日。

一剪梅

赴房山參觀一煉油總廠

雨霽風涼作遠游。不為消愁。不為尋幽。郊原一路綠光浮。山自清柔。水自清柔。 工廠縱橫滿峽溝。塔項云稠。管道川流。千珍萬寶是原油。煙也回收，氣也回收。

鷓鴣天

北戴河海濱游泳場

瞻仰延安宿愿酬。又承嘉惠海濱留。凌波破浪猶稱健，枕石眠沙且自休。 經(jīng)盛暑，入新秋。世情困事繞心頭。海天寥廓升紅日，美雨歐風次第收。

十一

議對吾兄吟席：

九日及十一日大札奉悉。新詞兩首，展誦數(shù)過，頗覺天風海雨逼人，尤愛《金縷曲》，蓋深婉較《千秋歲》為勝也。未審尊意以為何如？小詞《賀新涼》，抄漏一句，疏忽之至，補上仍乞裁定。師友評語，錄奉數(shù)則，幸審擇。治詞門徑已見羊春秋兄序言，實亦步趨瞿老，似可不再由本人置語矣。惇元丈詞，可否乞京中耆宿俊彥如黃君坦丈及吾兄與曉川兄為之評？望與孟瑜同志酌定。三、四年前，湖南人民出版社擬為印行，曾囑弟為之序，已有初稿，必要時亦可錄陳數(shù)語，但以后生議前輩，未免僭妄耳。惇老此集，月初據(jù)出版社負責同志談及仍當刊印，但今年已定出楊第甫、曹瑛兩公集，惇老此集計劃明年付排。論現(xiàn)實政治關系，如此安排亦為有理，但如論詞，論歷史影響，則惇老自應占先，惜此只可為吾輩道也。便中望告孟瑜同志?！墩搹櫞逶~》一稿，尚在修定中，定后當即遵示寄編輯部。張家界會議，吾兄能與曉川兄南來，實為一快事。論文又不別撰。如需要，則唐五代合樂歌詞論稿，實亦極好。俟會議主題定后，容當另有函瀆。匆匆不盡。

即頌

撰安

弟彭靖書

一九八三年五月十六日

孟瑜同志處，晤及煩為候好！

附錄一：巖石詞評

夏承燾函稱：

承示大作，氣度閎深。

又稱：

大作多警句。大作，雄杰之氣溢于行間。

王季思致湘中某青年書云：

彭先生詞寄慨遙深，兼有新內(nèi)容，功力差足相副。我尤愛《水調歌頭》(讀《宋論》手稿)及《金縷曲》(懷李巖)二首。

陳述元函稱：

大作意新詞婉，旋折圓轉，無不如意。趙甌北論遺山詩，謂其構思窅渺，十步九折，愈折而意愈深，味愈雋。足下之詞庶幾似之，實已度越時人千百輩，拜服拜服。

劉樹勛函稱：

大作新詞如闋，拜讀之余，欣慰無似。老兄幼年早抎詩名，晚歲為詞，又摩辛劉之壘。

羊春秋《巖石詞序》云：

予觀巖石之詞，不怨不怒，而有憤世嫉邪之心；亦哭亦歌，而無嘆老嗟卑之意。醞釀既久，感慨遂深，蓋其身之所歷，目之所接，自有其真精神、真境界，固非求形模、工雕繢者所能望其項背也?！白弑邶埳?，橫胸憂樂，都付淋漓筆一枝”，“龍門絕唱，草堂高詠，誰辨詩和史”。則皆無饑無溺之懷，獨清獨醒之致，流自心底，溢于言表，所謂言情則沁人心脾，讀之令人起舞者也。

又云：

若巖石者……迍邅多年，憔悴半世，槎枒于肺腑，激蕩于胸臆者，可勝言哉！故其逐客凄苦之情，風物榮悴之感，一寓于詞，往往是以貫金石而感鬼神。是豈造物乘除，以其詞之工濟其運至窮耶？“未慣人前故作嬌”，“一生無夢到青霄”。此寓詩人至情操于詠物也；“吟筆永銷也未遲，夢回春已到庭枝”，此寄詩人之遭遇于寫景也。斯皆自寫胸中之一段光景，自狀眼前之一段閱歷，所謂寫景而情在其中，抒情而意余言外者也。

又云：

大抵巖石之詞，其始從清真、白石入，從稼軒、放翁出。其后以稼軒、放翁為體，以清真、白石為用，而又能一洗其面目，盡發(fā)其意匠，冶豪放、婉約于一爐。故其詞氣雄而調高，思密而詞麗，古人未辟之境，未抒之情，往往于巖石詞中一遇之。至其自度之曲，詞愈婉旨愈遠，而律愈諧，興來情往，出唐入宋，絕無古人之蹊徑橫于胸間，殆所謂以無厚入有間，恢恢乎其于游刃有余者矣。予知其絕少依傍，自立真我，必能另辟一道途，另立一堂奧，卓然自立于詞林矣。

附錄二：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著席：

五月十六日大札拜悉?；菁脑~評有的可融入傳中，有的可用作單篇評語或總的“集評”，甚佳。先生為惇老作序，采作詞評亦甚為合適，便中敬請選錄有關片段寄下。

近日與曉川兄一起探望瞿翁，議及協(xié)會事，皆甚欣興。此事先生籌劃，定可早日告成，若能借此機會創(chuàng)辦刊物，當更加有功于詞學。

張家界盛會，承蒙抬舉，有機會拜晤請益，更是高興。

前奉小詞，承獎掖，當引為鞭策。

謹此。敬頌

吟安

晚議對敬上

五月二十九日(一九八三年)

十二

議對吾兄撰席：

上月拜書，以課事及其他雜務叢集，稽復為歉。惇老詞評錄奉數(shù)條，未及細酌，幸審定。學會事，湘大黨委已允承籌設之責，但現(xiàn)在進行機構改革中，有關工作之具體進行尚須稍緩，惟此議已定，當不致該有變。張家界年會召開日期確定，當即請秘書處專函邀吾兄與曉川兄南來，藉承教益。拙稿《論彊村詞》已草成，尚須稍酌。近以湘大古籍研究室任務壓頭，致稽奉審時日。就目前情況估計，下月當可郵呈。孟瑜同志未知已晤及否？惇老詩詞出版、編校之責，弟自當身任之，便中望達此意。時入盛暑，調護為難。幸珍攝。匆頌

撰安不一。

弟靖拜書

一九八三年六月廿一日

附錄一：東園詞選評

踏莎行

長株道中

柳線初長，山溪徐瀉。晴郊春色難圖畫。清風林里鷓鴣飛，夕陽橋外牛羊下。 女執(zhí)蠶筐，男扶犁把。東西南北忙人也。漸行漸遠漸黃昏，歌聲一片連平野。

評曰：上半寫景，下半寫人。境清意暢。一結開莽蒼、寥廓之域。

鷓鴣天

衡邵道中

浩蕩東風換物華。朱朱粉粉一村花。雞豚籬畔歌聲起，桑竹門前笑語嘩。 田遠近，路橫斜。春耕忙煞萬人家。輕衫短辮誰家女，也趁新晴去采茶。

評曰：過拍作偶語，是兩幅農(nóng)村生活素描，相映成趣。歇拍順下，群耕獨采，躍然紙上。

浪淘沙

雙峰道中

夜雨落山鄉(xiāng)。洗滌秋光。金黃翠絳競鋪張。谷熟瓜成雞鴨壯，喜溢田莊。

早市集墟場。塞路盈筐。永豐辣醬最馨香。何處村姑挑貨擔，也自奔忙。

評曰：寫景，動植雜呈；及人，喧闐、奔忙如見。

西江月

新邵道中

照眼丹楓一片，出墻紅桔千頭。五光十色鬧深秋。又見飛霞出岫。

溪畔兒童上學，田邊老叟牽牛。收薯少女斗歌喉。揮舞半山紅袖。

評曰：于景于人，俱以白描勝。歇拍可見時代風貌。

望江南

辰溪雨日夜

新雨過，秋色染辰川。熊首山頭紅葉舞，麻陽河口綠煙連。沅水碧如天。 深夜后，小市尚喧闐。茶館紛紜呼酒面，劇場嘔啞奏絲弦。江月向人圓。

評曰：染紅遠碧，山川相映，于時空平敘中出之。而酒酣弦動，人意歡暢，則于喧闐呼奏中見之。一結，于塵囂處見靜美。

清平樂

洞口書所見

峰高天小。翠黛侵云表。眼底雙洲真媚好，煙雨縱然遮了。 慣經(jīng)洞口彎彎。慣聽洞水潺潺。采藥誰家老父，沖寒一笑登山。

評曰：吐語在雅俗之間。歇拍及人，采藥老父，氣凌霜重，讀之令人一振。

點絳唇

北戴河海濱

碧浪粘天，迎風海燕雙雙舞。夕陽芳樹，笛里人歸去。 北戴河邊，踏破青蕪路。消殘暑。綠楊深處，且伴滄波住。

評曰：一結，意境蒼渾、幽遠。氣韻、格調俱勝。此老詞作，是為上乘。

鷓鴣天

北戴河海濱游泳場

瞻仰延安宿愿酬。又承嘉惠海濱留。凌波破浪猶稱健，枕石眠沙且自休。 經(jīng)盛暑，入新秋。世情國事繞心頭。海天寥廓升紅日，美雨歐風次第收。

評曰：“過拍勁爽，歇拍壯美?！?/p>

總評：此老農(nóng)村諸詠，類皆短調。不使事、不用典，純以白描勝。用詞造語，亦雅亦俗，不雕不率。體者亦可謂自然神遠。于東坡、稼軒外，別創(chuàng)一格。

附錄二：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著席：

六月二十八日惠函拜悉。承賜惇老詞評，感甚。

大作《論王船山詞》正進行二校，不必大改動。晚看后，直接送廠，勿用先生勞神。彊村詞，盼早拜讀。

頃接湘大中文系研究生沈家莊《論清真詞沉郁詞風的形成與演變》一稿，尚未細閱。順告。

近日忙著其他事務，尚未拜訪孟瑜同志，晤時當代致意。

謹此。敬頌

撰祺

晚議對敬上

七月四日(一九八三年)

附錄三：施議對致周孟瑜函

老周同志：

很久沒去拜訪，近來工作忙嗎？念著。

這段時間，我正在編輯《當代詞綜》，擬將民初、“五四”以來名家代表作搜輯成集。尊翁周士釗先生是我們所敬仰的老前輩，彭靖(巖石)先生錄寄尊翁大作十六首，并草擬“小傳”一份，因條件所限，“小傳”太簡略，希望您幫忙。不知您最近有沒有空，準備前往請教。彭靖先生囑代請安。彭靖先生來信，說尊翁詩詞集出版，他愿承擔編校工作，囑代致意。

拙稿《述評》(《建國以來詞學研究述評》)第十一頁底注(1)請代我補上：略。審閱中如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希望多予指正。

奉上“摘要”一文，不知貴刊是否適用？請賜教。

恭頌

文安

晚施議對敬上

七月十一日(一九八三年)

十三

議對吾兄撰席：

月前奉手教，以事冗稽復，至歉于懷。拙稿校讎多勞清神，感泐之至?！墩搹櫞逶~》一文已草就，但自視尚多不愜意處，近日讀彊村遺書及晚清諸老詞，似有所會，擬再事修訂抄奉審處。張家界會議，定十月中旬舉行，茲附請柬一紙，幸察收。到時吾兄可先數(shù)日來長沙，稍事休息，然后同趁此間省方所備專車前往。中途可訪李自成石門遺跡。巖壑燈深，堪承

教益，何幸如之。秋風乍起，夜坐聞窗外樹梢，息息作響，至懷動定。幸珍重。匆頌

著安不盡。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三年八月廿二夜

此間同志，近擬舉行周惇老紀念座談會。如晤周孟瑜同志望告之。又瀆

盼覆。

十四

議對吾兄著席：

前日上一函并奉張家界會議邀函一件，計明日可邀察及。月前拜教，言及沈家莊君一文。沈君曾為湘大中文系研究生，靖嘗為其授詞學，畢業(yè)后留校古籍研究室工作，而靖又實主研究室事，朝夕相對，知其篤實好學，于清真詞下力頗多，此文如有可取處，幸加采擇焉。靖明日去南岳，參加一詩會。廿九日返長沙，返長后不多日，即去湘大為八0屆諸生授杜詩學。如蒙見復寄長沙市一中宿舍，或湘大中文系均可。曉川兄處，前日亦寄去一函并會議請柬一紙，想明日亦可收到。晤及幸探詢并示知。匆匆不盡。

即頌

撰安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三年八月廿四日

附錄：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賜鑒：

八月二十二日、二十四日大札奉悉。討論會請柬收到，十分感謝。曉川兄十一月赴滬參加詞學討論，張家界會議不知能否參加，能夠一起赴會，才有意思。

孟瑜同志近日生病在家(心臟有點毛病)，一、二個月內(nèi)不來上班。上月晤時，已談及惇老詩詞各事。

奉上《動態(tài)》(《文學研究動態(tài)》)一份，內(nèi)有拙稿《綜述》(《建國以來詞學研究綜述》)，請指正。

匆此。敬頌

研安

晚議對拜啟

八月二十九日(一九八三年)

十五

議對吾兄撰席：

六日間去湘大授課，得讀八月廿九日大函并《文學研究動態(tài)》。至感盛誼?！毒C述》翔實、公允，行文亦極簡練，至佩。張家界學術討論會據(jù)張式銘同志告知，吾兄已允命駕，至為欣幸。弟與二、三友人擬于十月六或七日乘火車至懷化，次日再由懷化乘火車至大庸。大庸有會議，專車可達桑植招待所。如吾兄能于五日抵長，便可同行。如何？幸示前函漏附請?zhí)?，茲補奉，乞察收。孟瑜同志如晤及，望為道候。匆匆不盡。即頌

撰安。至祁

珍重。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三年九月十一日

《動態(tài)》未知可訂閱否？如能訂閱，俾不致孤陋寡聞，企幸之至。

附錄：請?zhí)?/p>

施議對同志：

我會定于10月10日至18日在桑植縣蘇區(qū)招待所召開我國古近代湘籍作家學術討論會，敬請光臨指導。

致

禮

湖南省文學學會

古典文學研究會

1983年8月20日

十六

議對吾兄左右：

不通音問，又多日矣。時以近況佳勝、著述宏侈為祝。比來蘇州參加清詩討論會，獲晤周發(fā)祥同志，知兄獲取博士研究生，將從世昌先生進研詞學，專詣獨造，大成可期，無任欣忻。此間會議將于今日結束，弟擬明日離蘇去無錫、鎮(zhèn)江，轉揚州謁任二北先生，再取道上海、杭州返長沙。韻文學會事，湘大黨委已專文報湖南省委，省委領導頗表支持。暫定明年端午節(jié)左右，在長沙召開成立會，屆時自當專柬奉邀。匆布賀忱，并頌

著安不盡。

弟彭靖于蘇州旅次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廿二日晨

附錄：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著席：

奉到周發(fā)祥同志轉來大札，獲悉先生近況，甚欣興。晚于十二月二十六日返閩度假，原想等候拙作《述評》(《建國以來詞學研究述評》)刊出時奉書請安，但一等再等，雜志尚未收到(廣告已見一月四日《人民日報》)，只好另日補奉。

韻文學會事，希望順利進行。去年、前年兩次盛會未能前往，甚感遺憾。好得幾件大事已辦成。拙著《研究》(《詞與音樂關系研究》)于年底發(fā)排，兩個辭條也已通過。能有機會拜見先生，拜見各方前輩，萬分高興。

晚擬于三月中、下旬回北京，四、五月份處理些案頭雜事，六月正好赴會。攻讀事，主要自己安排。文學僅一名。不必上課，不必上班，到時交出論文就是。

謹此。即候

撰安

晚議對敬上

一月十七日(一九八四年)

十七

議對吾兄吟席：

正馳念中，得十七日手教，籍審雅況，至為快慰。尊著刊行，尚望惠示。韻文學會事，一俟省委撥款文件下達，湘大即擬成立籌備小組，進行有關工作。二、三月間，弟可能北上，與京中諸老商洽成立大會召開等事，屆時當走承教益。弟近去蘇州參加清詩討論會，曾提供論黃仲則、楊季鸞詩一文。又《論彊村詞》一稿，擬併加修改寄奉審處。蘇州會上，曾應與會同志之囑，就曾國藩研究問題提供芻議。如時間允許亦擬寫成一文。此事頗冒不韙，未知有發(fā)表機會否？幸吾兄為我籌之。此間連日雨雪，氣溫早晚亦在零度以下，未審福州如何？遠懷動定，惟以康吉為祝。專復敬頌

著安并叩

闔第節(jié)禧。

弟彭靖書

一九八四年一月廿八日

十八

議對吾兄撰席：

年前上一函，計荷察閱。新正期間湘大轉來大札并尊著詞學研究述評，展誦數(shù)過，感佩之至。建國三十余年詞學研究得吾兄此文，實標志一新階段之開始，登高望遠，目光如炬。非全局在胸而又能出以淋漓大筆，不足以臻此。云駿先生蘇州、海上兩度把握，荷教殊多。韻文學會事，湖南省委宣傳部已有批示下達，籌備小組即將組成并開展工作。三月初，弟可能赴京與瞿丈諸前輩學者及曉川、統(tǒng)一諸兄共商有關事項，屆時如能與吾兄一晤，私心將極感欣幸。承介萬、羅、黃、劉諸先生，大會召開，自當專柬奉邀。近日有何新著，尚望示讀。清詩討論會舉行時，弟曾就黃仲則、楊季鸞詩提供論文一篇，近日擬再加修改，俟竣事當呈教。此會《文學遺產(chǎn)》編輯部勞洪同志曾參加主持，所收論文大都已攜往北京，未知如何處理，便中幸探詢示知為感。新正期間想闔第健快。本期為諸生講授清詞并偕古籍研究室諸同志具體著手《曾國藩全集》整理出版工作。諸事集，遂不一一。

匆復，即頌

著安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四年二月十八日

尊府集祜

附錄一：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著席：

奉上拙作《述評》，大膽發(fā)揮，無所顧藉(忌)，當有許多錯漏，盼指正。

近接上海萬云駿先生函，言及在蘇州與先生相晤事，萬先生對韻文學會甚是關注，希望學會爭取各方專家赴會。

香港大學羅忼烈先生退休后，仍到澳門東亞大學任課，年前曾到中山(中山大學)講學，晚已告知學會事，不知能否參加，希望發(fā)一請柬。地址：香港英皇道944A地下。

北京黃墨谷先生，詞章甚得章士釗賞識，現(xiàn)正專志于詞論研究，望考慮邀請。地址：北京東城銀閘胡同46號。

人民教育出版社劉征先生寫寓言詩，舊詩詞也有功力，不知晚與先生早有聯(lián)系，拙編《當代詞綜》征稿時，曾為推舉先生，可能的話，此公也當邀請。

謹此。即頌

新春愉快

晚議對敬上

一月二十九日(一九八四年)

附錄二：施議對致彭靖函

巖石先生詞宗吟席：

奉到大札喜甚，承蒙獎掖，實不敢當。晚撰此述評，周君孟瑜，十分支持，并得編審舒蕪具體指導。文中各要點多為舒蕪所提示。舒蕪為之鼓氣，才敢為此與身份不相符之文。今又得先生厚愛，深切期待。當引為鞭策，更圖寸進。度假在家，雜事甚多，未能專志課業(yè)。擬于三月二十日前后返京，住東直門外西八間房131號，離城較遠，電話472107。夜深時通話聽得清。

先生晉京，電話相告。晚即到寓所拜晤先生。

專此奉達，即頌

著祺

晚施議對奉

二月二十一日(一九八四年)

十九

議對吾兄著席：

不通音書又彌月矣。想近況佳勝，定符秋頌。韻文學會事，正待此間省委正式文件下達。會議籌備領導小組成立并召開第一次會議，就有關事項作出某些基本決定，即專人北上與有關方面洽商進行。弟正爭取盡速成行。奈改革后之機場，辦事拖沓之風未變，致很多工作，往往未能按計畫(劃)完成。詳情昨已專函告吳聞先生及曉川、統(tǒng)一諸兄。吾兄到京，想當獲悉。前數(shù)日得吳聞先生信并翦附《文學評論》編部廣告，知叢刊第十八輯即將出版，拙文擬請抽印二三十份，款由稿費扣付，以便奉師友請教，未知可否？幸代酌。前信所及拙稿，容晉京時繳奉審裁。晤教匪遙，遂不一一。

專頌

著安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四年四月七日

二十

議對吾兄左右：

昨于湘大得《文學評論》編輯部寄書兩本，返長又拜手教。極快。韻文學會事，此間省委宣傳部已批復湘大，同意由湘大負責籌備，現(xiàn)籌備工作方案已經(jīng)省教廳領導研究同意。大會將于十月八日至十四日在長沙舉行。正式代表定一百五十人，老學者隨員約廿人，工作人員約三十人，總數(shù)不超過兩百。大會經(jīng)費據(jù)初步估計在五萬元以上。如何拔足，尚須省長參加全國人大返省后始能決定。原發(fā)起人集中在京、滬、寧、杭，東北、西北、西南、中南等大區(qū)恐尚須有代表性學者參加。如何邀請，俟弟到京后與各有關方面商定。吾兄所知者，尚可推介。拙稿能單印若干份，極所欣企。勞神至感。余候面罄。匆頌著安不一。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八日晨

曉川、統(tǒng)一兄如晤及，乞為致意。

又，弟月前寫有《讀周世釗先生詩詞》一文，發(fā)表在此間《新創(chuàng)作》雜志上，容當寄孟瑜同志教正，晤及幸先達此意。

二十一

議對吾兄撰席：

兩奉手教，藉悉一是。吾兄愿意駕湘，協(xié)助韻文學會籌備工作，極為歡忻。學會召開，據(jù)湘大財會處估計，需款四萬二千元。昨已專文向省府請求，具體事宜由省政協(xié)第一副主席黨組書記楊第甫同志囑其秘書代辦。近兩日如無積極效果，弟即偕羊春秋兄面乞劉正省長批撥。此款一到學校，弟即首途北上。暑熱非所計也。吾兄何日返閩，極望能把晤京門，然后相攜返長。下月廿日左右，可同去張家界一游，八月又可同往南岳小住，住宿都無問題。拙稿復印，承賴啟明先生惠予仂助，極感。辱荷以職大兼職教授相聘，只增慚汗。稍緩容覓機赴三明請益，便中幸代達區(qū)區(qū)，謹此布復。希察請款情況及北上日期，三、五日后當另函奉陳。致吾兄請柬或袖塵，或郵上，當并聞。時入酷暑，惟珍重。揮汗草此，百不盡一，諸祁心照。

匆頌

撰安

弟靖拜書

一九八四年六月廿三日

世昌先生素所景企，學會承垂注并表支持，此間學術界聞之極感，便中乞先致意，晉京當趨候。

祖美兄暑期愿來湘一游否？

二十二

議對兄撰席：

正系念間，得手教，極快。大著以論李易安為題，極好?，F(xiàn)大會以要求參加者甚多，正式代表名額擬增至兩百，大著以能打印三百份寄會為好。柳北野先生處，已奉函相邀。賴啟明兄有意參加，弟極為歡迎，容與有關負責同志商量，結果當另函奉告。大會召開，京中同志希望就建國卅五年來韻文研究情況稍加理董。除詞學外未知兄尚能從文學所乞得若干資料否？詩學涉及面廣，搜羅尤不易較全，吾兄若能覓示若干，亟所企盼！大會日期，將定在十月下旬，兄能提前來長共商有關工作進行，眾所切望。世昌先生并祁促駕。家莊同志信，當為轉致。暑威未戢，幸珍重。匆復，即頌

撰安不盡。

彭靖拜書

一九八四年八月廿七日

二十三

議對吾兄：

廿五日寄奉請柬等，想荷察收。頃得廿四日手教并所附各件，藉悉一是。世昌先生，請力促其蒞會，如時間不與人大常委會期沖突。此時，長沙天氣尚不寒冷；如較冷，賓館有暖氣。開幕詞，弟意仍望能擬好。但由別人代讀，似不甚好，未審尊意以為何如？萬一世昌先生不能出席，此稿由兄擬成，可以別的題目在大會宣讀。徐孜同志愿為大會演唱白石歌曲，弟意以為極好。容與籌備組有關同志商量后，逕函奉邀。兄前此各信所提之事，已視情況分別辦理。世昌先生推薦之胡績偉同志等，已發(fā)請柬，便中請轉告。相見匪遙，諸容面罄。匆匆布意，書不成字，奉察諒。此頌

撰安不一。

弟彭靖拜書

一九八四年十月卅日

劉征同志，請為促到會。日內(nèi)弟當專函奉邀。

責任編輯 徐 煉

鄧菀莛(1980— )，女，廣東清遠人，文學博士，副研究員。研究方向為詩文與詩文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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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2491(2016)03-009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