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郭沫若與魯迅——給臧小平的信

小平同志：

您好！您來信說，郭老對《阿Q正傳》的看法，有意氣用事之處。說的對，他們在二十年代，曾有一場論爭，一直有門戶之見。但在一九三七年魯迅先生已逝世快滿一年了，人死氣散，可還對《阿Q正傳》不滿，我認為可能在文藝思想上，是有抵觸。郭沫若先生寫的戲劇，其中主要人物，都是他尊重的、喜愛的、以至崇拜的。他是從中華民族中選出優(yōu)秀的人物，將其可歌可泣的事情，鼓勵當世和后代的人。這是他從事文藝的中心思想。他作品中也寫壞人，但不占主要地位。要他在作品中，把壞人當成主要人物來寫，他不樂意寫，也不愿意寫。有好多作家下筆的時候，沒有他所喜歡的人物作主角，他是寫不下去的。我私下認為這是一派，回答林辰同志的信，就這樣說的。又一派作家，把他認為可笑可鄙可恨以至可憐的人物，作為作品中的主要人物來寫。俄國的果戈里所寫的《死魂靈》，蘭陵笑笑生寫的《金瓶梅》，就是這樣做的。《阿Q正傳》也是如此。魯迅先生更講得明白，他要揭出國民精神的毛病，引起人們來治療。

我一九八五年在香港和華人作家共同談論一個關心的問題：中華民族有什么優(yōu)點缺點？首先從建設社會主義新中國的人們來找尋。其次，從歷史人物中去尋覓。第三也要向世界上一兩千萬華僑華人來探索。這樣兩個派別不同的作家，都可以大顯身手，努力繁榮文藝，真正做到百花齊放。我們今天還要有寬廣的胸懷，容納文藝中各個流派的流行。我這樣說，您同意嗎？希望您提意見。

艾蕪

一九八七年二月五日于成都